《网络与现实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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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与现实之门-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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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这次展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许是展览中的艺术带给我了灵感,我回家之后在网上看到一个第二天就要投稿截止的网站首页设计大赛,立刻就着手做了起来。一个多小时就完全做好了,并赶在截止前的几个小时,用妈妈的名义发出,后来还得了奖。当然这只是我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权作调味,如果一个人不懂得寻找生活的乐趣,那他永远也学不会享受生活的乐趣。
  历史与文明的声音
  春天过得很快,街上人们身上的长袖衣服都换成短袖了,我们当初从宁波到上海来看病的时候,压根没有想到会在上海呆这么久,天一点点地热了,我们也不能回家去拿衣服,就只好在上海另外买。无意中爸爸妈妈在外面看到一条广告,在上海博物馆有古埃及艺术珍品展,他们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带我出去散心。虽然每天可以上网,但是连着三个月在家里呆着不能出门不能四处走动,还是很闷。挑了一个晴朗的下午,爸爸妈妈带我到上海人民广场,上海博物馆就在那儿,边上还有新建成的上海大剧院。看展览的人很多,排了好一会儿队我们才买到门票,进到博物馆后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等着进“古埃及艺术珍品”展厅的人从一楼起排队排到了四楼,人流一圈一圈地从四楼往下一点一点地挪动着,我们一下子被难住了,排队和等待对我们来说都不算什么,但是要让我坐着轮椅到四楼去排队,然后再一级一级楼梯地跟着大家向下挪动,却让我不得不望而却步。看了一会儿人群,妈妈走向在一边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我们能不能在一楼等着,上四楼实在太困难了……”。工作人员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我,说:“小姑娘不用排队了,直接从一楼进去吧。”说着,带我们走到了展厅的进口处。事情解决得这么顺利倒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说不出该庆幸还是该感激。
  顺着展厅里的人流涌动,眼前宛如看着尼罗河蜿蜒流动,古埃及的文化、艺术感召着参观者。爸爸妈妈推着我,绕着展厅欣赏古埃及的艺术品,每一件艺术品前都围着很多人,有一部分我坐在轮椅上根本无法看到,我试图站起来看,却又担心被人流挤倒而出意外,后来我索性放弃了。有几个中学生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其中的一个猛地回过头看我,我对他抱以一笑,却没有料到他瞥了我一眼之后又迅速地转过身去拉着他的同伴,从他的口中我听到一句虽然轻微却很清晰的话──看!残疾人!我的心被这句话刺痛了,就在上海这样一个大城市中,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眼里,我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异类了!对他来说,在展览厅看见一个残疾人的惊讶程度不亚于看见一个动物在人群中出现。我不知道是谁教会他,当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时要指指点点;我也不知道是谁教会他说“看!残疾人!”这句话的;我更不知道若干年后,当他到我现在这个年龄的时候,他会怎么对待他所遇见的和他行动方式不同的人。
  展出的艺术品很精致、很美丽、很生动、很有内涵,爸爸妈妈耐心地推着我,力图让我能够不错过任何一件艺术品,他们却不知道,我早已没有了看艺术品的心情,我在“古埃及艺术珍品”展厅中只感到沉闷与窒息,古老的文明和现代的文明在我眼前撞击着,我一时忽然觉得彷徨与不知所措。古埃及的文化和艺术冲击着我,缺少秩序的人流冲击着我,孩子间的私语冲击着我,一种想要到清风艳阳下放松心情的强烈欲望冲击着我。我怔怔地看着眼前闪过的一张又一张陌生面孔,想要看到一个笑容,心里想着:以后我还会有多少这样的机会来看这样的艺术展览呢?没有留恋,带点惋惜地离开了这个展厅,到别的展厅看展出的其它艺术品,看着各种文化凝聚成的艺术,我一度彷徨的心渐渐平缓了下来。历史的长河在博物馆中流淌着,我们这些参观者也是这河流中的一个片段,历史终将是要往一个更文明更美好的方向奔腾而去的,也许会有些小小的瑕疵,但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历史的进程。
  无形的修炼
  已经是六月份了,爸爸依然每天到医院去报到,就在我们快对这个进口关节失去耐心的时候,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我们日盼夜盼的进口人工关节寄到了医院,这意味着我终于可以住进医院动手术了!正在爸爸妈妈开始为我住院整理必需品的时候,医院里又打来了电话,告诉我还不能住院。我们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为什么?出了什么问题?听完电话才知道,原来这个关节配套的某个零件需要在上海提货,但是,上海那时候缺货,所以即使进口关节到了,即使我住进了医院,医生还是没有办法给我动手术。这个消息浇灭了我们刚刚燃起的希望,我们相对无言。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仅仅是个开端,后面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不断地发生。我想起了王以培曾写给我的话:“命运给你一段时间在家想想,就像小和尚(尼姑)面壁,或隐士住在山里,等大彻大悟了,顿悟了,即可出山……”
  我确实像在修炼,其实每个人都在修炼,只不过有的人修的是身,有的人修的是心,其差别仅仅在于器与道的差别。我面的不是壁,我所不得不面对的是生命、是人生,是许多人一生都不会遇上的挫折。我不知该抱怨还是该感谢生活带给我的这一切“与众不同”,我只知道我没有逃避的机会,我必须直面我的人生,我必须静下心来思考很多事情,我必须学会选择自己的生活道路。既然注定了我不能按照原来的方式生活,我能够有时间静下心来思考,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其实,现在的情况和两年前的情况没什么不同,不同的是我长大了,我需要考虑的不再仅仅局限于手术后的恢复、身体的健康,我还需要考虑今后的生活、今后的手术、今后的工作……可以思考的问题太多,需要思考的问题太多,当真的静下了心,我才发现,其实住院接受手术只是所有事情中最简单最微不足道的一件。
  两天后,人工关节的零件也到货了,我住进了医院八楼,又住进了那个熟悉的病房。坐在轮椅上的一路上,我和我所认识的每个医生、护士快乐地打着招呼,感觉像是回到了另外一个家。我不知道有多少病人会有我这种感受,但是,我每次到瑞金医院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受,在这里我总能找到一种安全感。
  我的病床在我第一次住院时的那个病床的对面,是824床。同病房的人都奇怪地看着我,可能是我表现得对病房太熟悉了吧,同病房的病人开始猜测起我的年龄来,“18岁?”,我没想到自己一到医院就会显得那么年轻,不禁有点得意。爸爸妈妈帮我收拾好东西,就回家了,留我一个人在病房里,他们知道我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寂寞。我换下自己的衣服,穿上病人服,蹦紧了几个月的心情突然放松了下来,我很快就躺在病床上睡着了。直到下午医生们来到病房查房,我才醒过来。在我面前有一些陌生的脸庞,都是到瑞金医院进修或者实习的医生。由于我是新住进医院的病人,医生们都围在我床前,开始看我那厚厚的一叠片子。我看着自己的片子从这双手转到那双手,不禁有些茫然,这就是生命么?经过不同人的手,经过不同人的眼,最终会到哪里?
  当天晚上和第二天早上做好了一些必要的常规检查后,我就只需要住在医院里等着动手术了。住院的生活是空闲而又有规律的,每天只有下午三点钟之后的一段时间是探望病人时间,每到那个时候,爸爸和妈妈就会来医院看我,给我带些书、报纸、杂志、水果,有时候妈妈也会在来的路上买件衣服给我带来,虽然我根本没有机会穿,但是新的衣服似乎就是一种希望,让我憧憬着手术以后穿着新衣服的生活。爸爸妈妈会坐在我身边,陪我说说外面发生的事情,或者说说前天晚上电视里的一些节目。说来奇怪,在医院里住了几天之后,我竟然开始怀念起我最痛恨的电视起来了,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回家去看电视的欲望。后来仔细想想,其实不是想看电视,而是有点想家,想和家人在一起。
  爸爸妈妈每天来看我的时候,还会把笔记本电脑一块带来。我住院前教会了爸爸妈妈上网,他们在家里的时候就帮我把电脑的电充足,再上网帮我收发好E…mail。我有张小木桌,是第一次手术后爸爸妈妈为我买的,正好可以暂时充当小电脑桌。这张小桌子可以折叠,打开的时候可以放在胸前,因为我手术后要在床上躺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有这么一张小桌子可以方便许多。我坐在床上,一边跟爸爸妈妈说我这一天的情况,一边打开电脑看着来自熟悉或者陌生的网友的E…mail,顺便把E…mail都回好,这样,爸爸妈妈回家后就可以帮我把E…mail发出了。能够通过这么一种方式和网络保持着联系真好,每次看着电脑屏幕上来自不同地方的E…mail,我就一点也不觉得寂寞。我每住一天医院,和网络之间的联系就更深一分。虽然我在医院里没有办法上网,但是,我用另外一种方式实现了“上网”。生活又何尝不是这样?没有人规定你一定要和别人一样地生活,这种方式不行,那就动动脑筋吧,换一种方式,一样可以获得最大的乐趣。
  每天都有病人被推进手术室去动手术,转眼间同病房的病友也都一个一个动完了手术,开始了她们的恢复阶段,很明显,一天比一天好。我想着,就快轮到我进手术室了,等我从手术室出来我就可以开始恢复了,然后,我就可以开始锻炼腿的功能,再然后,我就可以走路了,再然后……等待的过程也因此显得一点也不漫长,我还经常告诉病友手术后应该注意些什么,看着她们一天天地恢复,就好像看到了希望在一天天地滋长。
  为了手术后伤口能够长得好一些,我每天得强迫自己吃一些平时最痛恨的东西,以至于直到现在我看见鸽子、甲鱼、黑鱼、鹌鹑、牛蛙之类的据说很有助于长伤口的食物都害怕。爸爸妈妈看着我把这些都吃下去的时候,总是非常高兴,会很满意地表扬我:“今天很乖嘛!”
  因为离动手术的时间还有好几天,渴望和家人呆在一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终于有一天下午探望时间,爸爸笑眯眯地告诉我,周小燕先生请我晚上去上海大剧院看“艺术歌曲音乐会”。我用最快的动作把病人服换下来,穿上自己的衣服,向护士请了假之后就和爸爸一起先回家吃晚饭。外面下着倾盆大雨,我坐在轮椅上打着把伞,爸爸穿着雨衣推着我的轮椅,雨滴冷冷地打在身上,我的兴致却没有因此而稍有低落,我的心被喜悦涨满了,哪管它是晴天还是雨天呢!在家里吃好晚饭后,爸爸就直接带我去上海大剧院。因为下雨天,再加上我们有辆轮椅,没有一辆出租车愿意载我们,爸爸只好推我到地铁车站入口,爸爸搬着轮椅先走下楼梯,然后再上来接我一级一级地走下楼梯,地面很滑,我们不得不特别地小心。好不容易走到地底下的地铁站,看着身边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单向向上的电梯,我们只能相视苦笑。我一直都觉得奇怪,上海这样一个大城市,新建的地铁站竟然只有单向的电梯,难道规划中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有的人走楼梯会很不方便吗?是因为设计者觉得这些人不重要吗?还是因为只造单向的电梯,可以省下很多的费用去做更有意义的好事?在我印象中,只有医院是最畅通无阻的,到处都有无障碍通道,而在别的地方,能见到无障碍通道的实在是太少了!这是否也应该是判断一个城市是否文明的标准?
  进地铁站的时候又遇到了新问题,我的轮椅根本无法从正常入口进站,边上倒是有专用通道,可惜的是,这条唯一可以让我通过的通道被铁链锁起来了。我望着从身边走过的人流,走得那么轻松自如,他们的面前没有障碍,没有锁链,却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们该怎么进去。爸爸四处看了看,找到了检票工作人员,请她来开锁。过了一会儿,检票员拿着一大串钥匙走过来了,试了一把又一把,我面前的通道终于畅通了。爸爸把我推过去后,再回过去到正常入口检票。我不禁有点悲哀,如果是我一个人来坐地铁,我能顺利进站吗?我该怎么照顾我自己?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在这个地铁站里根本就没有自理能力?还未及细想,钥匙的一阵叮叮铛铛声中,我刚才通过的那条通道又被锁上了。我就像被隔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一样,我无法自主决定自己的去向,我找不到通往这一个世界的入口,那根铁链冷冰冰地挂在那里,嘲笑着我和我的轮椅。所幸的是,坐地铁的人不多,我们顺利地上了车,我还是坐在轮椅上,爸爸站在我身边,一手拉着扶手,一手拉着轮椅。列车快速向前驶去,爸爸和我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贴在身上,有点冷。
  出地铁站的时候,我们再次经历了在锁住的铁链前等待、开锁、锁住铁链的过程,和进站时候的感觉有点不同,当铁链在我身后被再次锁上的时候,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像是一个动物从笼中被放出来。我小心翼翼地看着开锁者的脸,上面没有不耐烦、没有厌恶、没有高兴、没有微笑……什么都没有,那是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或许他见的各种各样的人太多,或许他已经工作得太疲劳,他看上去就和这个地铁站里的固定设施彻底地融合在了一起。
  我们站在手扶式电梯上到了地面,雨还是很大,站在地铁站的出口,可以看到上海大剧院的灯光。在这灯光中,我们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就连外面的大雨也变得可爱了起来。散场后,地铁也没有了,爸爸只好慢慢地推着我,在街上一路走一路叫车,出租车从我们身边一辆一辆地加速而过。雨越下越大,街上几乎没有人了,只有我们在反射着霓虹灯光的路面上走着。爸爸有些着急,他急着要想让我快点回到家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他怕我万一因为淋雨感冒了会无法动手术。我们走啊走啊,走了不知道几条马路,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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