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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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妹子-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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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候百业三十好几还是光棍,怎奈得住那份孤独,整天东家进,西家出,见女人就想摸一把,夜里出来“打野食”。人们不再叫他侯百业,而叫他“后半夜”。
    月儿还特意嘱咐:这“后半夜”心眼歪,你提防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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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一冉听了一笑了之。
    时不时,隔壁院的桃花也过来看尹一冉做活。
    桃花是侯寡妇的大闺女,今年十五,个子跟月儿一般高。若论长相,全村只有她能跟月儿媲美。她小时候发烧抽风,落下轻微的斜视,就是两个黑眼仁的距离稍稍拉近了一些,这恰恰成为她的一种美。当她正视时,眼球便出现细微的颤动,眸子里散射出炽热灼人的光芒,火辣辣地撩人。抽风也给她留下了终生的缺憾,脑子里少根弦。她家没有男劳力,村里就安排她放牛,这对侯寡妇家也是一种照顾。
    正因为桃花脑子里少根弦,做事也就不识火候。一进院子就贴在尹一冉身边,摸摸这,问问那,没话找话说。
    月儿看在眼里,烦在心里。桃花一进院子,月儿不是撵狗就是骂鸡,话里话外地敲打她。桃花从不还嘴,只是笑,没事人似的。
    月儿很神秘地告诉尹一冉,说:她娘不正经。
    尹一冉当然知道月儿这话的意思,只是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罢了。
    月儿总是手里拿着点活儿,不远不近地坐在旁边,手不离针线地看尹一冉干活,四、五天来,天天晌晌如此。
    十五、六岁的女子已进入青春蒙动期。在这个年龄段,对爱情还非常朦胧,而对异性却有着一种莫名的好感。她觉得这小木匠很顺眼。他身上有一种女儿家喜欢的那股劲儿,就是人们常说的: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即便是一笑一瞥,也恰到好处。让人觉得他很稳沉,很有身份,文雅的像一位老师。不像有些木匠,铁匠,满嘴粗话且不说,一见漂亮妞儿,俩眼就不够使唤,那股没出息劲儿,看着就叫人恶心。
    这天,她拿了一只鞋底。山里很费鞋,因而鞋底也很厚,就是人们说的那种“千层底儿”。她一手拿鞋底,另一手拿针线,将针在头发上一抿,中指上带着的顶针便顶住针尾,拇指向下一压,针的一半就透过鞋底,再用拇指与无名指捏住针,猛地一拽,那针便带着线绳儿窜了出来,随着她臂膀扩展,线绳不断地延长。“哧,哧,哧——”几下,鞋底那面的线绳就全窜到了鞋底这面。再把最末端的线绳迅捷地在手臂上一缠,稍稍用力一抻,线绳就牢牢地勒在鞋底上,一个纳鞋底的完整动作就结束了。月儿那动作很是飘逸、洒脱,有一种艺术的美。
    月儿手里做着活儿还不耽误说话,她同样具有山里人的共性,特别爱问,对外边的世界很新奇,也很坦荡。她的家事也主动说给别人听,什么她哥在新疆当兵六年,今年春上才结的婚。她嫂子叫凤儿,回娘家去了。她娘有鹤膝风,一年到头下不了炕,哪块地里打粮食多,老母猪啥时候下崽……。总之,她愿把一切都告诉你,而你的一切她也想知道。
    尹一冉有个宗旨,凡涉及他的家事,一概免谈,对月儿也毫不例外。他的话极简单:上无父母,下无兄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山里人把扯闲叫“拍搭”。若两个人都拍,越拍越有劲儿。月儿自个儿说,尹一冉只管听,越拍越没意思。
 036。干妹子 【六】
    她纳她的鞋底,他刨他的木头,各行其事,互不干扰。
    猛然,“吱——”的一声尖响,尹一冉一个激灵。扭头一看,见月儿两手捏着一片刨花,噙在嘴边吹,眸子里洋溢着得意与天真。这声响是她弄出来的,接着,“吱,吱——”又是两声,
    望着她那天真无邪的调皮样儿,他脱口而出:真是个孩子。
    她却噘起嘴:你才是孩子。”便用那刨花打他,刚仰起手就喊道:嫂子!
    月儿目光所向之处,一个高低一般,胖瘦适中的女子向这边走来。这女子半笑不笑,很快,她那双眼睛就在尹一冉身上扫了个遍。
    月儿上前抓住那女子胳膊,对尹一冉说:我嫂子,凤儿。
    大嫂!这是尹一冉对一般年轻妇女的统称。
    凤儿很本份地对这个小木匠微微点头一笑。这沉沉地一笑显示了她的成熟。凤儿比月儿大两岁,却很是稳沉。她随即对月儿说:别耽误人家干活!转身走去。
    月儿冲尹一冉一瞥嘴,当然,这个动作是针对她嫂子的,学着她嫂子走路那轻手轻脚的样子,朝灶间走去。
    凤儿一进家门,月儿就安生多了,却也显得呆板了。
    尹一冉把刨好的木头归弄在一起,开始画线,一串清脆的铃声荡过来。他下意识地向那声音觅去,见月儿侧身在灶间门口和面,她手腕上那锃亮的银镯子,每磕碰在陶瓷盆上就发出一声脆响。这声音比悬崖滴水,珠落玉盘还清亮纯净,有一种天籁之音的美。随着她身子的起伏,两根大辫子自如地摆动。那优美悦耳的声波也伴随着她辫子有节奏的摆动,一波一波地荡过来
    她突然别过头,很调皮的朝他一笑。
    他紧忙埋下头去画线。
    四
    在山里,最难熬的时段是天黑之后,睡觉之前。没有书报,没有电影,没有戏剧,没有任何可供消闲的娱乐,只有上炕睡觉,或者是不厌其烦地干着那一件事。
    尹一冉觉得实在无聊,便取出他的紫竹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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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他记事起,就常听母亲吹箫。不过,母亲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吹。他虽然听不太懂母亲吹的是什么曲子,却看得出,每当此时,她脸色十分阴郁。
    这箫是母亲的遗物,尹一冉格外地珍惜。在机械厂学徒时,他用剩余的边角料做了个匣子装上,还没来得及上漆,就进了山。郁闷时吹一曲,既是一种安慰,也是对母亲的怀念。却总是控制不住情绪,一曲不完就潸然泪下,因此他轻易不敢吹。
    尹一冉闲下时,特别思念母亲。他只有母亲这一个亲人,还离他而去。他只有用箫声与母亲交流。
    人常说:“箫声引鬼”。母亲死了,也就成了鬼,听见箫声,母亲一定会来。他相信母亲能听到这箫声,也只有母亲才听得懂这箫声。
    箫声悠扬而低沉,令人伤感,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吹。
    尹一冉来刺儿沟五天了,还没出过秦书记家的大门。他出了门沿着山坡往后走,哪儿避静哪儿去。
    刺儿沟是太行山下的一道沟坎,往后走便是山了。林木越来越密,遍地是半人高的茅草。尹一冉对这儿不熟识,也就不敢远走。他坐在一块比较光溜的大石头上。
    高低起伏的山峦勾勒出天际的轮廓。夜色从天边漫过来。他下意识地望望四周,确信无人,这儿只有他自己,才从袖筒里抽出那支紫竹箫。
    这是一支短箫,二尺来长。夜色里,箫管泛起钢铁般的反光。箫上并没有尘土,他还是撩起衣襟仔细地擦着。每次,母亲在吹箫之前都有这个动作。他没有立即就吹,想对母亲说些什么。他撸起袖子,露出隆起的肌肉,在心里说:妈妈!你看,我胖了,也壮了,每天都吃得饱,还挣钱——不知怎的,说到这里,鼻子一酸,眼睛便湿润了。他没有哭,不能在妈妈面前落泪。他紧咬下唇,屏住呼吸,却有一股气流冲上喉头,“噗,噗——”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037。干妹子 【七】
    他拿起箫,舌尖一舔气孔,吹起来。随意地吹,无曲无牌,任何一个音符都使他悲伤,使他心痛,使他泪流不止。
    月牙儿爬上了东山,大地一片惨白。
    山里人把月牙儿叫月婆婆,高高的额头,弯弯的面庞,长长的下巴。月婆婆很慈祥,它总是笑吟吟地在天上点燃一盏明灯。他想,有月婆婆掌灯,母亲一定能来。忽然,他瞧见不远处有个黑影一晃,随即喊道:谁?
    没有应声。
    他确实看见了那个黑影,不免有些心慌,又喊了一声:谁?
    我——月儿缓缓地从树后走出来。月光下,她缓缓走近他,好奇地摸娑着那箫:你还会吹笛子。
    他说:这不是笛子,是箫。继而问道:你啥时来的?
    才来。
    月儿在灶间刷洗锅碗,见尹一冉出了院门,袖筒里还露出一小截什么东西,黑亮亮的,她觉得奇怪。更主要的是尹一冉才来时日不长,人生地不熟的,怕他迷了路找不回来,就远远地跟在他后面来到了这里。
    她抚摩那箫说:这笛子——噢,是箫,真好听。
    他听出她是才来,幸亏她才来。
    吹啊!可好听啦!
    吹啥?
    她略一寻思,说:《五哥放羊》
    《五哥放羊》这首曲子和尹一冉的心情不对路。五哥穷,为别人放羊,却还有人等着他放羊回来为他挂红灯笼,苦中有乐。而尹一冉是以箫声怀念祭奠母亲,怎么能乐得起来呢。
    月儿听完曲子,说:公社演节目,我就唱的《五哥放羊》,咋跟你这味儿不一样?你吹的人直想哭。
    我吹的不好。
    才不是哩!是你心里悲。
    尹一冉不由地一惊,佩服月儿很有乐感,竟然听出他心悲。就他此刻的心情,别说《五哥放羊》这戚戚哀哀的曲调,就是“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他也会被他吹得凄凄惨惨悲悲切切。他后悔不该如此大意,放任自己的情感。就又吹了几首节奏明快的曲子,之后便说:回吧!不早了。
    早着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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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起来,作出离开的样子,她也只得站起。
    月儿余兴未尽,一路上不停地给尹一冉介绍,混沟峪大队数她唱的好。她演唱《五哥放羊》还得了二等奖,奖品是个笔记本。本来能得一等奖,就因为没人伴奏。还约尹一冉今年春节别走了,为她伴奏……
    尹一冉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只感觉到,因为月儿的到来,他今晚确实未能尽兴。
    山上最不缺的就是木料。尹一冉砍了两根鸡蛋粗的木棍,抽空做了一付拐,塞进刨花堆里。
    秦书记是生产队里的一把手,大小事都要由他决定、安排,只有在吃饭的时候能见着他。
    山里人也有自己的规矩,每顿饭都由秦书记陪着尹一冉,月儿和凤儿端着碗坐在一边。那黑石片就是餐桌,有书记陪着进餐,自然是一种荣耀。
    饭后,尹一冉对秦书记说:“给大娘做了付拐。”
    秦书记一拍脑门:我咋把这事给忘啦!
 038。干妹子 【八】
    干妹子'8'
    月儿家的活做完了,别人就来请尹一冉。此时的尹师已是秦书记的干弟弟,人们的脸上也就多了几分笑容。
    农村的木匠,给谁家干就在谁家吃,在谁家住。月儿娘执意不肯,说:“谁家也不住,这就是你家?晚上回来说说话也热闹些。”就这样,尹一冉在月儿家住下来。
    一晌不见,月儿就跑去尹一冉干活的地方,也没啥事,只是站在他身旁看他干活。他知道月儿的心事,吃了晚饭就急着往家返,她早在门外等着,天天如此。见了面也没什么说的,相觑一笑,心里就有了说不尽的愉快。
    六月的山里,用“鸟语花香”来形容概括实在是浮浅了些。且不说到处弥漫着野花的幽香,单是那满山遍野的干杏就让人叹为观之。只需轻轻一摇,树上干透了的杏儿就噼里啪啦砸下来,只管往口袋里装就是了。扛回家往地上一倒,只取杏仁来榨油。
    杏仁油含有多种氨基酸和维生素,有软化血管,美容养颜,抗衰老,抗癌变的功效。当时,人们并不为这些,只为填饱肚子。
    人们要在这一时段里采回足够的山杏,以备榨取一年吃用的油。否则,老天爷下起连阴雨,杏仁就霉了。人们格外的忙,村里几乎找不到一个闲人。惟独侯寡妇和后半夜两个,面面相视地坐在炕上,大眼瞪小眼,愁眉对苦脸。
    直到今儿早上桃花换衣裳,侯寡妇才发现女儿的肚子大了,一再逼问,桃花说出了实情。
    侯寡妇是哑巴卖屁股——有苦说不出。后半夜一杆子串她娘俩,这事如果传出去,不光女儿难嫁人,她那脸也得装进裤裆里。自己屁股自己擦,侯寡妇把后半夜找来,要他想办法。
    后半夜自是知道这事的厉害关系。他后悔当时只顾往里“放药”,却忘了同时也在往里“放种”。他只是个赤脚医生,不懂得堕胎术,那时,流产、刮宫还不时兴,急得他抓耳挠腮,倒品字的脸上脸越发地没有人形了。突然,他眼睛一眨,凑到侯寡妇耳边嘀咕了一阵。侯寡妇满意的直点头。
    这天是“六月六”,也是个节气,村里人叫“望夏”。凤儿回娘家,秦书记也得去看丈母娘。月儿吩咐尹一冉,说:“今天过节,早些回来。”半后晌尹一冉就收了工。刚进门,桃花就找来了,说她家门又坏了,要他去看一下。
    来到隔壁院,家里只有桃花自己。尹一冉没看出门有啥毛病,桃花说:“在门后哩!”尹一冉才迈进窑里,桃花就“咣哩咣当”关上窑门,纵身扑进他怀里,搂住他脖子。
    他大吃一惊,慌忙推她,不意,手却碰着她那两个肉嘟嘟的**,急慌慌缩回来掰她手。
    她紧紧地勾住他脖子,嘴在他脸上乱拱,还直哼哼。这时,只听“咣”地一声,门大开来,侯寡妇和后半夜堵在门口。
    后半夜大喝一声:“调戏妇女,这还了的!”
    侯寡妇扑进窑里抱住桃花便哭嚎起来。
    尹一冉木纳了。
    后半夜伸手抓住尹一冉,说:“两条路,由你挑,要么招进侯家,要么见官!”
    “见官!”窑门外一声吼,月儿两手叉腰,横眉竖目站在那里。
    所有人都怔住了。
    月儿大步跨进窑来,一把抓住后半夜,说:“美人计耍的不错啊!走!见官!谁不去谁是龟孙!”拽住后半夜就往外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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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半夜屁股直往后坐。
    月儿一脸恼怒,说:“调戏!哼!你还不配呢!自己一身毛,反说别人是妖精。想讹人?也不尿泡尿照照!”“呸!”地啐桃花一脸唾沫,拉了尹一冉就走。
    回到月儿家,尹一冉坐在当院里,心还不住地“迸迸”乱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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