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寒,多谢你救了我。没有你,恐怕我是病死街头了。”
小手被他合在大掌之中,满足的在唇边磨挲,毫不避讳。“溶儿,你知道你吓死我了么?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再转醒……一天两夜,你一直昏睡着,喂了你多少药,仍迟迟昏睡……”
轻轻抽出被他捏痛的手,无法抵挡如此坦荡的爱意,退缩回来。不想,也不敢再去招惹什么人,只因后果不是我能一力承担的。环配响动,头顶显出秋菱的玉颜,她端着碗,一脸欣喜,却还含着其他什么情愫,眼底有些黯然。“水溶姑娘,你可终于醒了!我和玉寒都快急死了。玉寒说你今早会醒,我连忙上厨房熬了些药粥,快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玉寒吹凉了药粥送到唇边,秋菱却避开我的视线,转头往桌边坐下了。我感激的说道:“这次多亏秋菱姐姐和玉寒大哥相救,溶儿才逃过一劫,我……”挣扎着便要给他二人行礼,却被玉寒轻轻按住,“你我之间何必客气?只是溶儿为何暴雨天气仍徘徊在外,竟染了一身的病?”
我不知该如何接口,秋菱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几日市井中谣言四起,说是四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府上于暴雨之夜同时丢了一名姬妾,都是倾国倾城之貌,更巧的是——”她直勾勾的盯到我的心底,“这几名姬妾的名字都叫‘水溶’!”
碗声清脆,我也愣在当场。我已经做了选择,放弃所有人,难道他们终究不肯放过我么?想起那夜胤祥、胤禵焦急的呼唤,想起四爷苍白的容颜,也不晓得他的伤势如何?若是知道我已离开,那孤傲的人不知还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掩面翻向床里,痛哭出声。
玉寒瞪了秋菱一眼,柔声说道:“溶儿不必担心,我这地方没什么人来往,他们不会找到这儿的。”
原来救起我后,四阿哥、十三阿哥分做一批,八阿哥、十阿哥又是一批,十四阿哥单独出动,几乎将北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所有的客栈、酒楼、妓院、茶馆,凡是可以住人、吃饭的地方,一天几遍的巡扫,大街上几乎不见女子的身影,只因总有兵将凶神恶煞的盘问,连尼姑也得脱帽验明正身。
苦恼的皱眉,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非得弄得天下皆知才肯罢手?这么大张旗鼓的搜人,难道不怕传到他们的皇阿玛耳中?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安安静静的离开?我可不可以谁都不选?
两日后,风浪仿佛平静了一些,我也可以在玉寒的搀扶下围着院子散步几圈。一层秋雨一层凉,这几天阴云密布,连下几场秋雨,渐渐渗出秋天的萧索,身上换了薄薄的夹袄,家常服色,不若从前的华贵精致,却让我穿出安心的味道。原来秋菱竟和玉寒是小时邻居,后家道中落,秋菱卖唱为生,玉寒珍珠蒙尘,虽医术出神入化,却没什么名气,只为左邻右舍诊治些小病小灾,又不收诊费,大半还要倒贴进去,其人品医术令人钦佩。
我白吃白住,又兼身子未愈,玉寒这几日接连变卖些祖上传下的物件,换些上好的人参药材为我调养。已是红尘打滚多时,怎会看不懂他眉眼下的情意?只是芳心一颗早已遗落在四爷与胤祥身上,又被几个阿哥们惊吓了一场,竟不敢再踏情网一步。况且秋菱的心思虽千回百转,却逃不过女人的直觉,对着玉寒,我只能越来越疏礼,将他的一番心意拒之门外。
傍晚时分,来了两个不速之客,竟是赛老板和牡丹,只见赛老板一脸惊喜,“水溶姑娘可大好了?”拉着我的手细细打量,啧啧叹息:“可是清减多了!”经逢如此大变,若我真是那铁石心肠的,反倒好过些,不必辗转思忧,倦怠饮食。
牡丹的目中似有光亮一闪而过,只是复杂难辨,语气虽毒辣,却能听出几分关心:“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吓别人一大跳,玉寒怎么也没好好给你补补?”这大小姐,关心人的话也不会说,要不是看透她的性格,早被她气得跳脚了。
我轻佻的勾了她的下巴,嘻笑道:“还不是几日不见牡丹美人你,日夜挂怀,为伊消得人憔悴哦!”却见她脸颊一红,倒浮现难得的羞赧之色,我大惊:“牡丹美人别吓我,你可是见过世面的,万一被我勾了去,我家玉寒可养不起!”
()
牡丹气的扑来呵我的痒,我是最禁不得这些的,被她弄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屋乱撞,最后被桌腿一绊以自由落体的姿势倒了下去。幸好幸好,玉寒几个箭步及时捞住我,却不知我这幅慵懒的模样在他眼中是怎样一种绵绵入骨的媚惑,环紧的臂膀一颤。
牡丹仍气咻咻的说:“玉寒你别帮她!这小蹄子越发没个礼数了,哼!”我偷笑的看她,莫非……哎,玉寒还真是讨人喜欢呢!对上他仓促的双眼,未及遮掩的忧心,彼此相拥的姿势,有一点暧昧。
没来由的一阵心荡,曾经,也有这样温柔的触感,是月光下胤祥暖暖的怀抱,是四爷柔柔的凉唇,是胤禵热热的话语,也许,还有八爷深深的目光。如今,如今,人生长恨水长东。
牡丹见我有些伤感,面上恼意不减,可还是体贴的倒了杯茶水塞到我手里,“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爱惜,整天想那么多做什么?纵是有千万般的烦心事,好歹等身体养好了再计较。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哪有第一次见我时的张狂?”
这也太扯了吧?我被他的这番悖论惊的往后一扬,玉寒轻轻接住,“牡丹大姐,明明是你飞扬跋扈,反说我张狂?说我看不起青楼女子什么的,把我好好教训一通呢!”牡丹撇一撇嘴,仍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嚣张气焰。
赛老板忙来打圆场:“水溶姑娘身子还未好,快别和牡丹斗气了。我这次来是谈合作的事宜,姑娘还没忘吧?”
哎呀!我倒真的忘了,早约好教她们几首曲子的,一来二去,又病了这么长时间,竟将这事抛之脑后!亏的这赛老板为人豪爽,又先支了一百两银子,若是其他人见我失约,还不早打上门去?我忙满脸堆笑,那叫一个谄媚:“这么大的事哪儿能忘呢?只是这几日一直病着,打不起精神来罢了。如今我也差不多全好了,明日便去‘玉和班’教姑娘们几首歌舞。”她连忙称谢,又让我早些歇息,只是秋菱仍一步三顾,满脸不舍。
趁时间还早,我细细描绘了几件内衣的图样,大抵都是比基尼的样式,这古代的亵衣保守的很,肚兜遮了大片肌肤,亵裤又长,我到现在仍不习惯,总觉得像是没穿内裤就上了街,不过有此机会正好可以设计几条丁字裤,那可是我的最爱啊!旁边一个人影照在画卷之上,我心道遭了,果然他看了一眼便立刻脸色绯红,张口结舌,异常讶异,想必是从未见过这等风骚的衣着,而我又是堂而皇之的画一些可媲美春宫图的半裸美人。
他羞涩的背着我坐下,我脸上也发烧的很,只因碰到的男人是一个赛一个的精于房中秘术,被他们撩拨的崩溃了N次,如今换做一个纯情的处男,我反而成了诱惑他的邪恶女妖。“恩……那个……玉寒啊……”实在是不知如何启齿,右眼一个尽的突突,清朗的月夜被这几幅图片染上邪欲的色彩。
“溶儿,是我没用……不但养不起你,还要你去挣这种钱来补贴家用,我……”他终于转头,真诚的盯着我,“我不是古板的人,就如秋菱,她为了支撑起整个家而不得不沦落风尘,我对她只有敬意,而你,无论什么出身,必经历了一番苦楚,我唯有更加怜惜,绝不可能因此而看低你。”语声清澈,不带一丝做作。
“玉寒……”泪滴簌簌的落下,如此痛快。为数不多的几次哭泣中,莫不是愁肠百结,为四爷的痛,为胤祥的绝,为胤禵的痴,从不曾为我自己,为这康熙年间的一场荒唐,好好的发泄一番。穿越而来时超乎寻常的平静,本以为只是延续从前的身份,做一只无心的凤蝶,舞一场独属的繁华。谁知,谁知,竟是落入了层层情网,淡漠的心渐渐有了属于人类的痛感。
恨为娇娥
是夜,萧索静默的四阿哥府邸。原本熙攘如春的“凝香院”,此刻坐满了神色各异的众人,唯独少了一份轻灵俊逸的芳影,气氛便冷凝如千年寒冰,仿似曾经的喧闹原是秋梦一场。
总有几声清咳,持续不断,那拉氏身形一动,却又死命耐住,凄苦的望着神情憔悴的四爷,单薄的身体随着咳嗽微微震动,而秦顺儿一脸忧色,呆呆的望着盂皿中的红丝,不敢多发一言。
胤祥跪在四爷面前,青紫的左眼肿成一条缝,干涸嘴唇裂成一道道血缝,暗哑的声音如挫子般割锯着每个人的神经:“四哥……都是我的错,逼走了溶儿……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胤禵一个箭步冲上来,将胤祥踢倒在地,仇恨的怒火恨不能将他烧成灰烬,如孤狼般嘶吼:“杀了你?!若杀了你能换回溶儿平安无事,我不介意亲自动手!胤祥!十三阿哥!你高高在上的架子都去哪儿了?出言讥讽的是你,步步紧逼的是你,非要她一夜之中作出抉择的也是你!你!你!你如何对得起溶儿!”
八阿哥胤禩连忙拉住胤禵暴躁欲狂的拳打脚踢,望向默默苦挨的胤祥,深深一叹,拉扯着将胤禵按回椅子,以手支额,无不担忧:“这几日京城所有的饭馆客栈均已搜遍,仍不见她的踪影,若已出京还好,就怕是……”隐去的几字,听得众人心如刀搅,胤禩竟也被自己的分析吓了一跳,怔怔的住口。
原本石雕状的胤祥霎时被这一计重锤击碎,悲苦的脸上一分一分的变了狰狞之色,胤禛瞧着不对,一声大喝,“胤祥!”却仍是晚了一步,胤祥呲目欲裂,竟直挺挺的栽了下去。众人急忙七手八脚的将他抬到榻上,有拿鼻烟的,有掐人中的,有寻大夫的,有端茶水的,胤禵站在外围,恨恨说了声:“活该!”
我并不知四爷府里一夜的惊涛骇浪,只是眼前的一番旖旎景致便让我目瞪口呆。到处都是酒味与淫邪的男人,更不知哪间房里传出阵阵令人面酣耳热的呻吟,这大清早的……
昨晚已答应了赛老板,今日正式出任舞姬的教习,玉寒便雇了顶小轿将我送到此处,如今街上多是巡查的官兵,若抛头露面实在是自投罗网。本来送到“玉和楼”的门口便该去了,可他仍是坚持送我进来,没想到啊,一进门竟是如此的场面,攥着我的大掌里手心全是汗,我微一瞥眼,玉寒面红耳赤的愕然,已有几个衣着风骚的女人对他上下其手,就差挂在他身上了。
我脸色一沉,好歹也是我罩的男人,正要斥退她们,手腕忽被一只厚实的大手扯住,涎笑与欲望的肆意眸光,下巴被轻佻的勾起,“啧啧,打哪冒出来这么个大美人啊,连那花魁牡丹都逊色几分!”他扯着嗓子一番大叫,“老秦,老白!今儿老子可开眼了!前所未有的大美人啊!”
被他一番吵嚷,所有人均望向我这边,更多狎玩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对我上下打量。玉寒已是玉脸煞白,劈手将那男人的手掌打掉,想是用了几分力气的,那男人痛的一缩,随即破口大骂:“哪窜出来个小白脸,敢打老子?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上来便要撕扯,玉寒一手将我护在怀中,冷眉对付这无赖,虽看着玉寒的身子单薄,却有几分功底,三拳两脚将他打翻在地。
这男人恨恨的起身,抹去嘴边血迹正要再叫帮手,楼上传来冷冷一哼,是牡丹惯常的冷漠:“陈爷如今也太不将我牡丹放在眼中了!什么时候这‘玉和楼’成了可以撒野的地界?这位姑娘本是此处的教习,又不是挂牌的红旦,陈爷如此猴急莫非嫌蕊粉伺候的不周?”
旁边早有一个俏影扑到这陈爷怀里,捶着小拳头敲打着他的胸膛,“陈爷刚刚还说奴家是您的心头肉,这会子又不知对哪来的骚娘们动了心思!蕊粉可不依!”泫然欲涕的表情拿捏十分,果然这陈爷怒意渐消,可还是不甘的盯着我,赛金花不知得了谁的消息,恰好赶来,笑道:“陈爷,这位姑娘原不是‘玉和楼’的人,陈爷即便看上了也不好强留不是?您若嫌蕊粉伺候的不好,我让挽春给您松泛松泛腰骨,可好?”说着使了个眼色,另有一个红装丽人乖觉的凑到陈爷身边,挽着去了。
赛金花亲自迎接,牡丹出言维护,再加上身边的少年玉树临风,我的身份顿时被众人猜测不休。我也管不得那些了,穿花拂柳进了牡丹的绣房,玉寒忧心不掩,“这里如此之乱,我看你……”赛金花连打断他,“玉寒公子放心,不会再有此事发生!舞姬练舞之处在后院,幽静的很,我再让几个下人好生守着门口,以后水溶姑娘从后门进来便可,再不会碰上那些寻芳客。”
我睁大了双眸,蕴上一汪清水,无辜又可怜:“玉寒……昨夜你说不管我的,如今又反悔了……你知道我不会不听你的话,可我也早就答应赛老板了。你是让我做个言而无信的人么?”
长叹一声,玉寒毫不避讳的拥我进怀,无视牡丹的微讶,“你啊……”我不安的在他怀中动了动,环着纤腰的手臂却似铁箍一般,牡丹似从牙缝里迸出几字:“我必会护她周全!”
好熟悉的语调,仿佛也曾经有人在我耳边说过,“无论如何……我会护你周全……”侧头想了想,泪结于睫,是胤禵这个呆子……
送走了玉寒,迎上牡丹讥笑的红唇,“小两口依依不舍,看的他人泪洒前襟啊!”眼风似是无意的一瞥,秋菱凄然的眸子掩了开来。牡丹仍笑道:“秋菱你才来,没看到刚刚玉寒大显神威,英武一场,直把那姓陈的打的哭爹叫娘啊!”
秋菱怔怔的回答:“我知道他会几套拳脚,可从未见他使过……”竟无语凝噎。
赛掌柜责恼的看了牡丹一眼,牵着我的手往后院去了。十几个娇俏可人的少女,青春洋溢的笑声,解了我心中淡淡忧痕。我先演了一曲《卡门》,赛金花又惊又喜,牡丹也是一脸敬服,又将昨夜画的几幅图样给了她们,服色之大胆,牡丹饶是见多识广,也俏脸微红。看来这教习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