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凯洛夫关掉了通讯器投影，沉默了好久才说出这句话，本来只要能在记忆储存器中调出这段记忆，他就有把握一丝一缕的抽出可疑单元，找出问题所在。可是既然记忆储存器里没有这段记忆，即便把洛神送上记忆扫描台，也肯定无法找出这段记忆，因为记忆储存器本身就是从记忆扫描器发展来的，甚至更精确更清晰。
“不论如何，还是谢谢你，凯洛夫，我的好朋友。”洛神伸手和凯洛夫握了握手。
洛神站起身，准备告辞。
“或许，我们都走错路了。”凯洛夫忽然道：“如果这声音在主观根本不存在呢？我们从心理和大脑出发，或许本来就是错的。”
“你是说我有心理病？”
“我并没有这么说，你知道的，我是这方面的专家，心理活动也会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记忆储存器存起来，所以我的工作其实并不难，但也正因为如此，我可能被局限在科技里面出不来了，所以找不到你的问题所在。”
“那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至少现在不知道。”
“你这么说，似乎可以因此而诞生一个新研究。”
“可能吧。”
洛神摇了摇头，她可没有去研究这声音的精力，即使那可能导致出现一个轰动性的人体研究成果。
凯洛夫默默灌起酒来，连洛神离开都不知道。他同洛神一样，一开始也考虑过有人用独特方法联络她，寻求帮助。不过现在他更倾向于这声音根本不存在，甚至可能是洛神在研究中给予自己的压力太大，从而自我虚幻杜撰出来的一种欺骗自己的心理病。因为只要是联络，总会有信息波的，就算是心灵感应，也该有电波出现，这是定律。但，很显然洛神不会把自己当成一个病人，更不会让凯洛夫把她当成一个病人。更重要的是，如他自己所说，心理病的迹象也应该出现在记忆储存器里，即便洛神在欺骗自己，可是记忆存储器却不会欺骗他。
凯洛夫心里正在天人交战，是否应该把洛神的状况反映上去，一边是最好的朋友，一边是可能关乎成千上万人的生命。
左右为难。
洛神离开大都会，驾驶翼车回去的时候，忽然发现今天有点奇怪，那三个字昨天出现的频率可比今天频繁了十倍不止，今天却只不过出现了不到十次。
这是不是意味着纠缠一年的声音即将消失？
这么一想，洛神就有些轻松起来，心想趁着暑假去玩玩小女生购物或者出去大都会到海上城市玩玩也不错，昨天新闻报道不是说海市蜃楼出现了一尾七彩小鱼么？难得遇到新生物，身为生命研究院一级院士，不去看看太可惜了。
这一年来，洛神尽量想一些有趣的东西来麻痹自己，否则她一颗心都要操死在那声音上了。
翼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洛神轻轻皱了皱眉，看着远处自己阳台上泊着一辆“太阳”牌的黄色翼车，翼车顶部“音速快递”四个字闪烁着彩光。
“我什么时候订了快递？”洛神疑惑的自语，她可是有超过一年时间没有在线订购东西了。
泊好车，洛神从露天磁能阳台走进内阳台，见到穿带着波浪纹路衣服的快递员正伸手要按动门上的荧屏来联络屋主。
“您好。”
“啊，洛神小姐，您好，很高兴给您送快递。呃……那个，对了，这是您的快递。”快递员是个年轻的帅小伙，见到洛神有点手足无措，手里捧着一个鱼缸，晃来晃去，里面的海水溅出了一些。
洛神满心疑惑的接过鱼缸，看向里面的时候，顿时目瞪口呆。里面只有一条小鱼，可赫然就是昨天每栋大楼荧屏上一朝成名的七彩小鱼！
“这条鱼真漂亮，呵呵，真漂亮。”快递员希望洛神能跟自己说几句话，这样回去跟同事相处可就有优越感了，“嗯，真漂亮，比荧屏上还漂亮。”
“的确很漂亮。”洛神抬头看了快递员一眼，笑道：“谢谢你，我可以签收了么？”
“啊？”快递员正对洛神的一笑神魂颠倒，闻言惊醒，尴尬道：“啊！对对对，这里按一下就行。”
快递员伸出左手，工作服上自带一个圆环屏幕，具备公司通讯、显示时间、订单详情、客户信息等功能。
洛神伸出食指在上面的光标按了一下，顺带看了一眼。本来是想看看这明星小鱼的价格，好确认付款，可却看到上面显示交易成功的字样，一看金额，居然高达十万联邦币！
洛神一惊之下，连忙用脑中的晶片连线，查看了账户后，居然分文不少，这下更是如坠云里雾里。
这时候快递员没话找话说道：“这条小鱼出名之后，本来是拟定要转为拍卖的，可是还没来得及撤掉价格牌，就被洛小姐您连线买下并付了款，呵呵，洛小姐真厉害，这要是转手卖出去，少说得翻十倍价格。”
洛神应付式的“哦”了一声，往主人走近后就自动打开的房内走去。
“洛小姐，再见。”快递员识趣的驾驶翼车离去。
“再见。”洛神头也没回。对于快递员这种一见面就失魂落魄的男子，她实在见得太多了，也没那兴趣和义务去一个个都促膝长谈一番，圆其美梦。
房门在身后关上。
“真是个啰嗦的小伙子，是不是？”突如其来的声音，是那么熟悉，赫然就是听了一年不曾变过的声音。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出现在脑海里，而是耳中。
洛神尖叫一声，鱼缸掉在地上。
第四集 危机
“唉哟，你想摔死我啊？最毒妇人心，至理名言啊。好吧，洛小姐，我在这里先为这一年的事情向你道歉，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你看我多帅啊，嗷嗷，救命！”
洛神只觉得自己要疯了，这声音何止是变本加厉？简直就像历史中的古人类一样，话语粗鄙。
等等，小鱼？
洛神低头往下看去。
鱼缸因为有地毯保护，加上是钢化玻璃，并没有摔烂，只不过倾倒了，那条七彩小鱼正在地毯上蹦蹦跳跳，洛神忽然生出一种幻觉，这条小鱼正在摆出一副：没错，那话就是我说的的姿态。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至少今天是这样。
洛神呻吟一声，抓起小鱼放进还有三分之一水的鱼缸里，完了才一愣神，自己干嘛要救它？
“嘿，别忙着后悔，先自我介绍下，我叫洛青，和你同姓，这也是我找到你的原因。不过因为一些原因，过去的一年中我没有意识，只靠那不停重复的话和你保持联系，真是对不起，对你的生活造成了不便。哦，我想这段话文明礼貌多了吧？”
洛神对于这声音能获取自己的思想，只能见怪不怪，唯一奇怪的是，七彩小鱼居然有名字，竟然还和自己同姓！这是在讽刺我么？
“当然不是，实际上，呃，这件事和你的研究有些类似，我是这条小鱼，但也不是，我的本体因为某些原因在沉睡，但我的意识在这条小鱼成长为单独意识了。”
“什么？你是说你的意识抽离了身体？”洛神跳了起来。她这些年的研究就是意识能否脱离本体，与其他体融合。
“也不能这么说，打个比喻，你知道柳树吧？当你折下一截柳枝插入花瓶，它就成为了独立的个体。跟我现在的状况有点类似，这条鱼就是花瓶，我就是开始新枝发芽的柳枝。”
“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就算你的本体死了，这条小鱼也等于让你没死？”洛神不能不承认，这个叫洛青的家伙，很容易说服人。尽管不是用她更擅长的类似于意识传播的术语，却用更平凡化的东西，很贴切的解释了这个现象。
“如果柳树枯死了，花瓶里的柳枝能象征柳树活着么？”洛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当然不能。”洛神怔了怔，忽然兴奋起来。她多年的研究，在眼前这七彩小鱼的嘴中说出来的几句话里，忽然间就有了一个突破性的假想。“这意味着如果你的本体死了，也就是你死了，现在的你不过是另一个具备本体记忆的个体？”
“话也不能这么说，就像你我一样，同是人类，追究过去，咱们都拥有太多共同点，就等于同根而生，如果大家没有名字，你死了，是不是就代表人类死了？”洛青的声音有一种罕见的磁性，这给与聆听着一种非常享受的感觉。
洛神皱着眉头，陷入沉思，总觉得抓住了什么，却又虚幻无比。想要用力抓紧的时候，就会无处着力，刚一放松，又会出现在手里。
“我现在的意识，是从本体的意识本源进化而来，从不同方面来看，就有不同结果，既是一个独立个体，也是一种延续，这得看你对生命延续的定义了。我知道你在研究什么，如果一个人的记忆经验延续下去，就是生命延续的话，一身皮囊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但生命真是如此么？记忆是经验，是现象，却不是生命，一个生命死了，即便意识转嫁到另一个生命上，也终究是死了。亲爱的小姐，咱们能不能不要讨论这个始终在转圈子的问题？再说了，初次见面，你总是咒我死亡，不是待客之道吧？”
洛青的声音很难让人忽视，洛神虽然在出神，还是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扑哧一笑。
七彩小鱼在鱼缸里欢快游动，还来了个弧度优美的鱼跃。
溅出的水滴，有几滴溅到了洛神脸上，小鱼游了一圈，大笑道：“这样才像话嘛，你的生命磁场又和一年前一样美丽动人了，来，亲个小嘴好不好？”
“油嘴滑舌。”洛神笑骂了一句，在人人讲究礼貌文明的联邦，这种挑逗性的话已经很少人能厚着脸皮说出口了，猛然听到，的确有一种异样感觉。
洛青虽然算是被困于一尾小鱼，但他见识过太多不同的生命体，对生命自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认识。所以丝毫没感觉到沮丧，但也没觉得什么新鲜，只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活着”感觉。
生命本就在于“活”，仅此一字而已。
“洛小姐，你现在知道我的确能帮助到你了吧？所以咱们是不是可以言归正传？还记得我为什么找上你么？”洛青停止了游动，小鱼嘴巴一张一张，加上鱼身的七彩反光，真是秒杀一切女性的魅力。
提起这个，洛神就一肚子火气，但却也不好发作，毕竟这人先不论品格如何，起码在这个领域，有自己遥不可及的见解。
“以你展现的这种超自然力量，难道还有什么事情难到你？就算真有，恐怕也不是我这种凡人能帮到的。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去找神秘难测的圣联的人，他们可能和你是一路人。”
“嘿，首先声明，我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其次，我这人最相信缘分，当年事情紧急之下，我第一感觉找到你，那说明你我命运纠缠，是注定的！第三，我只需要一个人帮我而已，什么人都成。最后，圣联是什么玩意儿？”洛青一如既往，话说没两句就开始吊儿郎当。
“圣联不是什么玩意儿，他们是一群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人！”洛神没好气斥道。
“哈哈，你说得对，不是什么玩意儿！”洛青哈哈大笑。
洛神这才发觉掉入了文字陷阱，脸上一阵发烧。
落在洛青眼中，她的生命磁场就多了一层诱人的粉红色，让他恨不能咬上一口。
唉，这或许是身为鱼儿的悲哀之一了。
洛青是在昨天七彩小鱼出名之后才开始苏醒意识的，今天才算是圆满，思感不能和本体相比，根本不敢对联邦政府做任何窥视，所以对联邦的了解，还处于和卡瓦斯少将的接触阶段。
了解联邦币的信息技术，用洛神的名义买下自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洛神揉了揉额头，今天一天的遭遇，比她过去将近一百年遭遇的还要离奇。不过在人类跨入殖民时代后，最大的特点就是很容易接受新事物。
“洛小姐，你可调皮了哦！你分明已经猜到跟我的本体有关了，还问个毛线啊。没错，我一开始找到你，就是为了防止出现今天的局面。我现在面临巨大的危机，你必须尽快找到我，否则，唉，我可爱的小生命可就危险喽。”
“你这话可不像是有危机。”洛神白了白眼，端庄的妆容，愣是风情万种起来。
“如果你要看我愁眉苦脸的时候，那除非是星球大爆炸！”
“吹吧！刚才不是离开了水就嗷嗷叫？”
“呃，那是逗你玩的好么？”
似乎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七彩小鱼一跃而出，跳到了洛神怀里，蹦蹦跳跳，在紧身衣服下的饱满胸脯上折腾不休。
洛神咯咯娇笑，“你再胡闹，我就把你下锅吃了！”
耶！这或许就是作为鱼儿的幸福之一了。
洛青的鱼身子忽然一僵，“我靠，这下玩大发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怎么了？”洛神关心问道，不忘抓住不停揩油的小鱼。
如果是洛青本人在这里，恐怕甚难营造出现在的相处气氛，可化身小鱼可就立马不同了。
洛青心中暗爽，几千年来，总算不用靠记忆和做梦来和美女接触了。
“你先前不是想去海上玩吗？我们现在就走。”
洛神表情严肃起来，尽管洛青说得浑不在意，她也知道，他的麻烦真的大了，因为刚才她就是趁着洛青僵硬的时候，抓住了滑不留手的小鱼。也知道他远不是声音中表现出来的那种平静和淡然。
洛神起身往阳台走去。
“嘿，鱼缸，鱼缸！你见过不需要水的鱼吗？我已经是明星了，不想变成怪胎！”
“你本来就是怪胎。”洛神嘟囔一句，把洛青丢入鱼缸，抱起来。
七彩小鱼隔着鱼缸往洛神胸脯上撞，乐此不彼。
“去哪？”洛神抱着鱼缸走上翼车，往右转，一路驰去。
“出城，去海市蜃楼。”
磁能都市之外的无尽海域，有“海市蜃楼”之称的独立建筑像一个个小岛般散落在海上。
每一栋极具视觉美感和冲击力造型的建筑物，都象征着一家叱咤联邦的大公司。
今日晴空万里。
却忽然在磁能都市和海市蜃楼之间的海域上，起了大雾。
轨道卫星的远程摄影结果让人咂舌。
那片方圆千里的海域，有一道雾柱通天而起。大气层和海面，都有形成漩涡的迹象！
深海之底，洛青的眼皮颤了一下。
位于联邦大厦顶层的世纪分机，几乎在同时传递给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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