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家家不好老是大半夜出来,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
唐七看看唐老爷,见他没什么指示,便干脆利落的回去了。
忽然觉得,她现在已经下意识的把唐大老爷当成上司了,否则,生活中没什么指令,还真让人不习惯。
之后唐七就一直没见过方翰奇,其他少年们一夜之间似乎都很忙了,再也不见人影儿。
远方战争的情况却渐渐多了起来,翼王世子率领军队一路高歌猛进,再次兵临城下,太后慌乱之下竟然许诺嫁方家女给世子爷做妃子,不知道世子如何反应的,但是军队步伐却停了下来,而此时,又一匹来自京城的快马前来求援。
圣旨暂且不管,也不知道太后在私信中说了什么,几天以后,忠义侯竟然真的调集了关中的主力出发了,只留下少量的常驻军队,确保每日巡逻和突发情况的暂时抵御。
军营中,或者说关中,人突然就少了,因为军队的减少,管制也更加严格,开城门的时间只有一点点,宵禁的时间也提早了,而随着朝廷来使的到来,唐七也做好了准备。
每次太后派人求援,来的使者不仅会带来圣旨,也会带来一两波刺客,杀“唐靖宏”以泄愤。
唐家估计要不是太后不能亲自来,恐怕皇宫中那两人很想亲眼看看到底边关的“唐靖宏”身边是有个什么数量级的护卫队,才能让这个小孩在五年间几百次暗杀中安然活着,而且似乎越战越勇。
唐五又开始忧心忡忡,他至今还是负责打扫武器库,便捡了几把检修后淘汰的废弃匕首,塞给唐七,各种叮嘱。
唐七不客气的收了匕首,放进一个小柜子里,唐五叹气:“我让你用一把扔一把,你,你全藏起来。”
“没用过。”唐七很爱护任何形态的武器。
“那你放着干嘛,都是坏的,可能用过一次就用不了了。”
“那就当飞刀。”唐七认真道,“别看不起匕首身子短,飞起来也能做远程。”
“……”唐五和柜子中无辜的匕首君对视两秒,无奈的离开了。
等了好几个晚上,刺客都没动静,但唐七毫不灰心,用她的话说就是,她对那些刺客有信心!便一直等一直等,终于在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唐七躺着,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耐心等待着,像几天前一样。
每次刺客来,都会迷烟啊吹针啊折腾许久才进来动手,可这次,等了许久,什么前奏都没有,直接有个人悄悄开门进来了。
不是翻窗,是开门。
而且还没有恶意。
唐七心想终于来了个高段位的刺客了,竟然没有一点恶意,那人在床前站了许久,唐七便一动不动躺着。
两人比着耐心。
唐七是个没有耐心的人,这不是她耐不住的意思,而是她能把等待无限延长,在该出手时出手,而没有等不住那种事情。
这和经过训练却有耐心这种概念的人是没法比的。
所以来人等不住了,却没动手,而是说话:“唐少爷,我知道你醒着。”
唐七睁开眼,与之对视。
一个青年,穿着土黄色的短衫,也没蒙面,应该是很俊美的相貌,一脸微笑的看着唐七,月光下那脸竟然还发光。
不是做暗杀者的料,唐七如此评价。
“唐家八少在我们圈子里可是声名赫赫啊。”青年自在的坐在桌子边,给自己倒水喝,外面噗的一声,唐七听着耳熟,是尸体倒地的声音。
外面有人在帮她杀刺客。
唐七挺不爽的,难得的动手机会。
“本来也想亲自见识见识,可属下们不同意,我又不放心他们送死,于是决定干脆来拜访拜访,以慰相思……”
可能青年故意说暧昧的,说罢还笑眯眯的眨眨眼,唐七面无表情的听着,听完道:“我想动手,放两个进来,以慰相思。”
青年琢磨了一下才明白,当即一笑,轻轻呼哨一声,跃上房梁就躲了起来。
既然摆明不会动手了,唐七放了心,面不改色躺在床上,丝毫没有刚才被拜访的样子。
许久等不到回报,虽然知道同伴百分之八十已经遇难,但保险起见,还是得有人来探探情况,于是不久以后,又一个刺客吹了迷烟溜了进来。
刚进门,唐七就一阵风的扑过去,卡擦一声。
再眨眼,少年已经站在尸体边上捋袖子准备扛尸体了。
许久,青年才从房梁上下来,门外又出现一个中年,两人看了唐七许久,青年叹道:“二叔,我想告老。”
名为二叔的中年刺客点点头:“少爷,老奴决定明日告老还乡,切莫挽留。”
“二叔你还真来啊?!”
“若是目标都这般伸手,还不如早早告老还乡,帮老婆孩子种地去。”
“……”青年摸摸脖子,道,“二叔,那告老前,帮忙处理了尸体吧。”
二叔点点头,扛起尸体一溜烟跑了。
剩下青年和少年黑暗中对视。
“我叫郝仁。”青年自我介绍,“不许笑,我的工作性质不代表我是坏人。”
唐七疑惑:“为什么要笑?”
郝仁忽然拿出个本子翻起来:“听说是傻子,还真是?”
“某种情况是。”唐七好心的解释,“既然你没事,能走了吗,我明天还要干活。”
“别赶我别赶我。”郝仁道,“我是来求贤的,唐八少,给个面子,不管你是谁,身份和工作是两码事,要不要来我们这赚点小钱?”
“我不需要钱。”唐七油盐不进状,“我还有活要干。”
“就你那烧水做饭生活扫地?太埋没了,我要心痛死了,给个面子,当杀手吧?”
唐七沉默了一会,问:“我被杀那么多年不够,还要去做杀手?“
“……”
“杀手是不道德的。”认真的声音。
郝仁终于得到个有准备的话题,开始滔滔不绝:“你知道什么是好人坏人的界限吗?杀手就是坏人吗?坏人自己就能杀人了,只有好人在抗争不过的情况下才雇杀手去杀坏人……”
这边唐七还在继续自己的论调:“杀手太打扰别人休息了,对成长发育不好。”
两人同时顿住。
郝仁彻底当掉了,唐七倒重启的很快,犀利的反问:“你意思我是坏人?”
“额……不……”
“那你说什么好人抗争不过才雇凶杀坏人……”
“我,我讲习惯了……脱口而出……”
“你说的也对。”唐七忽然点头,“从一般人类角度讲,我确实不是好人。”
“啊?”
“我杀了很多人了,人类一辈子都不一定杀一个同类,我杀了那么多,某方面讲是十恶不赦了吧。”
“……我想想。”
“看来我只有被买凶杀掉的命了。”低头深沉的思考。
“你别说了让我先想想。”
“不好意思,这样想我做杀手,会扰乱杀手界的秩序,还是算了。”唐七严肃,“破坏秩序是有罪的。”
郝仁扶墙了:“我,我考虑考虑……啊不,你考虑考虑……不对,该不该请你了……算了,以后少跟你交流好了……我,我给你十天考虑,十天后我就离开了,到时候再问你的决定。”
青年飞也似的来,飞也似的走了。
唐七认真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人类层面上的坏人,再去做匡扶正义的杀手,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便不考虑了。
而虽然郝仁给了唐七十天时间,但五天后,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这是一个干燥的秋天。
方侯爷以蛮族打秋风为由推脱救驾之责整整两年,却在最后时刻晚节不保,主力刚出去一个月不到,有探子来报,蛮族大军来了。
以军队行军的速度,和西北军与翼王军相隔的距离看,如果要开打,此时小股前锋都该开始接触了,也就是说,方侯爷的主力此时已经在前方胶着,完全来不及打马回头了,如果硬是要分一部分兵回来守关,那只有落得两面受敌的结果。
问翼王爷如何会让国家因为自己的原因痛失边关?
一个打马关有何要紧,待大局已定,再打回去绰绰有余,蛮族才那么几个人,从来就不会侵占边关太久,他们顶多抢了粮食女人住几天就回自己擅长的游牧生活去。
可对于方侯爷来说,他一生驻守边关,若失了打马关,就算朝廷不斥责,百姓间好不容易建立的威望却会掉进谷底,还有他在边关的心血,全都会失去,这是巨大的损失。
两相比较,前方翼王军自然死死拖住方侯爷的军队。
这时候,打马关一个重要人物出来挑大梁了,方小侯爷,正是准备挑担子的年纪,虽然一上来就是一个如此重的重担,但在一干好友和前辈的帮助下,竟然真的几天之内整顿了关内所有队伍,并且拟定了一系列抵抗的法子,人数不够,就征召当地男丁并且填补上所有的罪犯,竟然生生的凑出一支既有炮灰又有输出的军队。
很不幸,唐家男丁,都在炮灰队伍里。
包括唐七。
作者有话要说:哦,大家早安~!
看冰与火之歌入迷了= =各种激动的头皮发麻~
首战
准备的日子很难熬,所有人都得到了武器和护甲,虽然好坏有别,但怎么说也是一件防身工具,有教官临时被派来教导这些干了几年几十年杂活的苦役们学习如何在战场上快速而简单的自保;甚至杀敌。
唐七,唐五和唐靖庭还有唐家大房的二少唐靖诚一直在一起训练,唐七对于教官的指导都一丝不苟的执行,虽然有时候她都看不到人海外教官的动作,而其他几个唐家子弟则更多是毫无经验,为了保命而认真学习,可唐七明白,这些个简单的砍杀动作,到了战场上,一点用处都没有。
唐靖诚是在场人中最大也是最沉默的,他因为是庶出,且因为和嫡子年龄相近,生母吴姨娘把他教导得从小沉默木讷,从不出挑,而现在依然如此,要不是他自己出现,唐七还想不起唐家有这么个人来,他一直跟着唐大老爷和唐二老爷修补城墙建造设施,现在也练出了一点小体格,只是样子更加木讷。
四人在一起即使一句话都不说也会感觉好很多,至少除了唐七以外的三人是这么想的,传言蛮族大军不日即到,准备的时间极其有限,教官也只是集结了杂牌军训练了一个上午便算数了,所有人都觉得心里极其没底。
“八弟,我知道你身手好,但是战场不比平时,你可千万不要自己乱动,到时候躲在哥哥身后,哥哥会保护你的。”唐五如此说,唐靖庭和唐靖诚皆点头。
唐七不说话,指指远处,花氏等人正在那翘首看着:“她们在等你。”
“娘!”唐五眼眶都红了,三个少年顿时都跑向各自母亲的怀抱。
唐七远远的看了一会,觉得既然学堂回不去了,干脆就在临时的营帐中睡一觉,无论有没有用,她也找不出别的事情做。
于是干脆利落的转身走了。
花氏搂着唐五叮嘱许久后轻声问:“青叶呢?”
唐五回头一看,纤细的身影早已湮没在人群中,不由得一阵愧疚:“我,我去找她。”
花氏道:“咱们唐家最对不起的孩子就是她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娘要你们一个不少的都回来,知道没?”
“嗯,会的!”唐五认真点头。
三天后;蛮族集结了十几个部落近两万大军;由最大的部落首领护佑王指挥;前锋五千;兵临城下。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虽然这几日城内不断接收关外零散村落中的逃难百姓;可依然有一些没来得及逃过来;城下五千人中;最前面乌泱泱有几百个百姓被驱赶着;而隐约可以看出;还有不少夹杂在军队中。
投石车和滚石;甚至箭雨都不敢用了;忠义侯不会同意危害百姓;小侯爷更不会同意。
城墙上已经驻扎好的士兵和壮丁都已经准备就绪;见此情景;不由得都想到了下面时刻准备着的炮灰团;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死个囚犯比死个百姓好;这是天经地义的。
第二方案当即出台;炮灰团在前;骑兵和步兵在后;出城迎战;由炮灰团冲散对面阵型;后面骑兵和步兵尽量解救前面的百姓。
一命换命;古代战场就这样。
炮灰团穿着竹甲的犯人们显然都已经认命;他们的老婆孩子姐妹还有爹娘都在为这场战斗做后勤;烧滚水砍柴运石头;这一生都会这样永不停止;现在死和以后死并没什么差别。
唐家四人都沉默着;他们被发配时就明白自己的命运;却没想到在生命最灿烂的年龄就以这种形式上了战场;生则多得一块馒头;死则风沙裹尸;最惨莫不过如此。
唐七身上穿着竹甲后更显得瘦弱;但她似乎应该是全团最淡定的人了;她一开始的时候分到一杆长枪;虽然有些旧;但好歹能用;唐靖庭只分到一把柴刀;唐七愣是给换了过来;又不知哪里摸来一把菜刀;现在一手一把刀站在房子边就着块石头蹭蹭的磨着;就像是正儿八经要上战场的。
城墙外哭声震天;人质们都在大喊救命;还有蛮子们的笑声骂声挑衅声;城墙上旗手一阵跑动后;随着号角声的响起;几乎没有任何命令的声音;城门开了。
?冲出去!“后面监军大吼;“后退的!都死!”
数百个监军压阵;炮灰们不敢后退;一个个大吼着冲了出去;拦在人质前面的蛮族骑兵见状立刻后退;任由冲出来的士兵穿插到人群中;当炮灰和人质们混合在一起的时候;蛮族步兵骑兵全上;都冲了上来;显然是要把城门外的辕朝人都葬送在城外。
而百姓们穿着普通衣服;自然是被认得的;后面压阵的监军大吼着:“快进城!让当兵的在前面!”
老百姓们哭喊着往城门中,背后马蹄声滚滚,还有蛮子嗷嗷的大叫,吓得屁滚尿流。
他们没有注意到,和他们擦肩而过的那些所谓士兵,一个个面黄肌瘦,比他们还不如。
炮灰们冲上去了,当第一个往回跑的和企图脱了铠甲装成百姓的犯人被夹在人群中的监军一刀砍死后,他们就再无别的念头了,只能大吼着一门心思往前冲。
炮灰有近千人,在几倍于自己的蛮族大军面前自然小如一粒米粒,他们的任务就只是扛在那里等百姓们进门,可是百姓还没逃一半进去,双方的最前线却已经实打实的装在一起。
无论跑的多慢,无论多么不愿意,要撞的,还是得撞。
唐七个子小,隐没在人群中,周围唐家三个兄弟紧紧围着她,唐七注意到,他们几个紧张的气都喘不上来,脸色发青,手握着刀都出了青筋。
这样不行,等会杀人时会抽搐。
她并没考虑自己对唐家负有多少责任,只是顺着惯性想着。
杀几个人,就轻松了。
眼见前面有一小股蛮子队伍一路势如破竹向她这个方向冲过来,她感到手一紧,似乎是唐五要把她拉开。
唐七挣开唐五的钳制,朝他摇摇头:“看我!”
声音很响,至少三兄弟都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