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对它的子民可从没有安过好心,我想它的目的不会这么简单。〃
零想问海砂明白了没有,不过看了她一眼后,他没有这样做。他坚毅的眉梢又不由得颤了两下,才下决心再为她当一回解说员。
他掏出手机,拿给她:〃你看,这就是地图,也就是我进入这个空间后,你推倒我之前拍摄下来的前进索引。我的贝海砂小姐,看来我还是再给你解释一遍我们到底……〃
〃你不要重复了啦!〃海砂低声埋怨起来,〃什么Matrix、模拟仿真,说那么复杂干什么?你的手机没电了,屏都黑了,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也不是你的贝海砂小姐。〃
〃啊?〃零忽略掉她其他的抱怨,拿回手机放到面前,果然是一屏的黑。他从来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况且就算手机没电他也有办法支持它继续运转下去。
没电的绝对不止是手机!
零伸出手,在空气中飞快地画下了一个苍御家族徽的图形,果然,就跟一般人在空中画画一样,画完后什么都没有,没有紫色的光芒和属于他的紫色结界。
〃没有形成结界。〃
零的目光再次静静地落在深碧的河水上:〃我应该早想到的,我的能力没有了,从进入这里开始就被限制了。〃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神的Matrix是不是也拥有特定的规则?〃
〃唔。〃海砂意外地听话,零严肃的样子比她爸爸还来得压抑。
〃现在看来我们的神力都已经被限制了。〃
〃是吗?〃海砂显得很惊讶。
零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限制不限制没什么两样吧?〃
海砂乖巧地点头,零严肃的表情不由得柔和了一些,似笑非笑地动了一下嘴角,道:〃我希望从这里出去后,你最好把加百利的家书全部看一遍,学会依赖你自己。〃
海砂当然认可零的话,而且他不说她也有这样的准备,但零说完后她却不自觉地问:〃你会离开我吗?〃
零眼神意味深长地转变,海砂察觉到了她的失言,脸红地垂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对于Matrix而言,我们其实从来都是独自一人。〃零轻淡地笑了一下,语调调皮地继续,〃当然我也会离开你,我亲爱的海砂,呵呵。〃
〃我不是那个意思。〃海砂还要辩解,不过这种事总是越描越黑的,零笑得更放肆,尴尬中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反倒轻松了一些。
〃为什么对于Matrix而言,我们其实从来都是独自一人?〃
零屈着食指托着下巴,略微考虑了一下,饶有兴趣地对海砂说:〃你做过梦吧?随便什么梦。〃
〃当然。〃海砂回答道,〃我经常做梦呢。〃
〃对了,这是你的能力,我差点又忘了。〃零眯着眼自嘲地歪着头,继续道,〃如果广义地去理解Matrix,梦也是Matrix的一种,它就是一场梦,只不过很真实。在你的梦中也许会出现很多人,有我、有米迦勒或者你的朋克哥哥,但他们包括我都是幻觉,不存在的虚无。梦醒的时候,你会发现实际存在的人只有你一个。Matrix也一样,所有美好只不过是神给你的幻觉,一层遮盖在眼睛上的丝绸,揭开丝绸剩下的真实什么都没有。就像……〃
河岸上的景色从一片焦黄的荒凉,渐渐又出现了生命存在的征兆,一些材料新异的房屋蘑菇一样地蹲在河道两边。
零的视线融化在空气里,岸上和岸下的河水在他的眼中都变得不再真实。
〃就像我们誓死捍卫的地球、我们的生命,从最后太阳纪到最初太阳纪,在神的手里就像这回放的画卷一样,只是他编造的一个Matrix,一个游戏,一场梦而已。而这个Matrix对我们而言,却是不可替代的真实,甚至我们活着的全部。直到梦醒,死亡来临,我们才会发现繁华后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原来的一切都是假的。甚至连我们存在本身都是假的,我们爱过、牺牲过的所有都只是神梦中的蚱蜢。①〃
许久,海砂一直注视着他。
今天,他站在那里,望着不明的地方,如他一直以来所做的,目光那样涣散慵懒,却从没有过地真实。
也许所有的一切如他所言都是不存在的,但此刻他眼中的光芒却是真实的,真实的零。
〃为什么不再问我问题?〃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谈起你自己。〃
〃我有说我自己吗?〃
〃嗯。我不知道。〃
〃呵呵,女人。〃零笑了笑。
河岸上的画卷继续展现着那些惊人的景象,但海砂已经不太关注它们。
〃零,我们并不是在一个Matrix中,我们也并不是孤独一人。你和我,你和我相遇,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我在对你说话,很真实不是吗?〃
〃呵呵。〃零边笑边点头,〃当然,当然,信就是所望之事的实底,是未见之事的确据嘛①。〃
海砂哽咽了下,鼓起勇气直面着他,平淡地说:〃然而它知道我所行的路,它试炼我之后,我必如精金②。就算一切都是Matrix,也是让我们勇敢面对真实、面对你我本身的历练。梦醒后的黑暗里,我也能感受到你的呼吸。即便我们都是梵天梦里的片段,可我们对视的感受却是真实的,不是吗?〃
〃随你高兴。〃零微笑道,〃相信让你快乐的。〃
〃我只是想了解你。想知道一切关于你的答案。〃
〃为什么?〃
〃因为……〃
零让自己离海砂近了一点,声音柔和得暧昧,〃想我再吻你吗?〃
〃你!〃海砂羞红了脸,更让她恼怒的,零说这句话的意思根本就不是想要吻她,而只是纯粹地要让她离他更远,知难而退,再也不去尝试。
〃别以为会吓到我!我不会放弃!〃
〃呵呵。〃
〃你这个家伙,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你的药丸是干什么用的,还有……啊……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零立刻松开了才拥在海砂腰上的双臂,让她从他的怀中仓皇逃走。他又露出了那种海砂憎恨的得意笑容,他就知道只要他对她的侵犯从口头跳跃到实际动作,她就会让她的宣言变成废纸,被他吓到,不再发问。
海砂气得发抖,太多话要说,反倒一句也说不出来,很乖地安静了。
〃真听话。〃零得意地翘着嘴角,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又补了句,〃一直乖下去吧。〃
小船在两岸的景色再一次从繁华化为冰封后,渐渐被两道刀削般越来越高的玄武岩悬崖代替。在黑色的山崖夹缝中行驶了大约一刻钟时间,小船缓缓偏移了河道的中心,向刀削的石壁间一个由多块苍色玄武岩堆积而成的天然港口靠了过去。
零又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拿到一半才想起他存的地图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他沉思了片刻,其实用手机记录只是为了确保万一。从小他就发现他除了拥有神力外,很多方面都优于常人,比如能记住看过一眼的东西最微小的细节。
那幅地图并不太复杂,经过了一长条笔直的通道后似乎就是向现在一样左拐弯,再转上几次就到达最后地点了。
小船被看不见的绳索牵引,无声地停靠在一块一人多高的玄武岩旁。零翻身爬上大石,伸过手去拉海砂。海砂又是不信任又是憎恨,零不由笑道:〃只要你话少点,我其实是个正人君子。〃
〃你是野蛮人!〃海砂大叫着握住了他的手。
零将她拖上来,兴致很高地准备再和她说上几句废话,却被来自远方奇妙的声音吸引住了。
同样,他的听力也很好,山脉后湖面上的涟漪,竹间泥土里的虫叫,想听的不想听的,都能听见。
此刻吸引住他的声音,来自河道未知的前方,很远很远的地方,轰隆隆闷闷的响声,好像火车快进站时铁轨上的震动,又像深夜里脑袋里的耳鸣。
零循着那轰隆声向河的尽头望去,只看到一道苍白的线出现在水天交界的地方,不停地微微颤动,好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种种迹象表明在河的一端正有一道翻天覆地的浪向河的另一端奔流过来。
零寻思着,这难道也是这个Matrix的考验之一?但他和海砂已经上岸了,即便那道白线真如他的猜想是一次汹涌的潮汐袭来的征兆,对于他和海砂而言也没有任何伤害了呀。
〃快点上去。〃
尽管如此,零还是觉得一切小心为妙,边说边将海砂托举上一块更高的岩石。
对危险茫然不知的海砂本能地听从他的命令,费力地爬上身后巨大的黑色玄武岩,接着又借着零的肩膀爬上另外几块,直到最后一块。
她撑着身体几乎贴在石壁才攀上去,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纯黑石块堆积出的世界。
他们立足的港口是悬崖腰部的一块不足十平方米的空地。
放眼望去,空地的左右上下到处都是一片焦黑,仿佛青铜灌注而成。太阳的颜色在黑色大地的衬托下也变得纯白,无力地与大地对应着。
唯一的通道,好像只有前方黑色玄武岩的悬崖中间一条笔直向前、巨斧砍凿出来的天堑小路。
〃这就是希腊神话中的青铜时代吗?〃
零在她之后爬上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四下扫视了一番:〃我不太相信希腊神话。就玄武岩而言,应该是天火毁灭大地文明之后,第三个太阳纪的结束,也是第四个太阳纪的开始①。〃
〃嗯。咦……〃潮声逼近,海砂也终于听到了它的呼啸声。她迟疑地探向身后的塞纳河,远方那道纤细白线已经翻腾着变宽了很多。
〃那是什么?〃
零想说〃想不到你的生存常识水平也这么低〃,还没来得及开口,胸口就好一下绞痛,冰冷而急促。
他立刻明白这是又一个人闯入了他结界的信号,而且不用过多思考他就能猜出闯入他结界的人是谁。
有能力挑战他的只有那个拥有二级能力的白痴棒球手。
再望那道越来越粗、离他们越来越近的白线,他恍然间明白过来,这果然是一次计算周密,甚至预料了未来因素的考验。
就跟小白鼠试验一样,每一步,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在人类的控制之下,就像一个循环的圈,只能服从,没有改变的可能。
海砂面对零急剧变化的表情,依旧很茫然。
〃一群傻瓜!蠢货!〃
零在心里骂,但这个时候不是咒骂发泄和感叹人生的时间,他没给自己太多时间考虑,半理性半感性地做出了安排。
他走到岩石边缘,看了一眼,他们此刻高出河道已经有近二十米的距离,站在这里应该不会受到潮汐的伤害。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麻烦了。
他转身把海砂往里拉了几米,神色凝重地吩咐道:〃我没时间跟你解释,我要进入河道往回走,去找透。你在这里等我,我不回来,一步都不要离开,知道了吗?〃
〃透也进来了吗?〃
〃是的,这个以后细说,我要你做什么,你知道了吗?〃零吩咐着,双手紧
紧地抱着海砂的肩膀。
〃我知道了。〃他手掌的力度让海砂不由心惊。
〃好。〃零正准备离开,转念更加握紧了她的肩膀,〃我要你发誓。〃
〃什么?〃
〃发誓听我的!你从来就没按我说的去做过!〃
〃好。〃零的样子让海砂不能拒绝,只能点头支支吾吾地说道,〃如果我再不听苍御零的话,就变猪!〃
什么乱七八糟的,零心想:没时间再教导她如何发成人点的誓了。再叮嘱了一句后,转身走到崖边,没有一丝犹豫,只身扎入了河中。
〃零!〃
海砂呼唤着他的名字,跑到崖边,巨浪疯狂地从她面前卷过,芒针一般的水汽针一样飞过来,刺在她的皮肤上。
〃零!〃
轰鸣中,海砂都听不见自己的呐喊声了。
望着凶猛前去、能吞并一切的大浪,她把对零的誓言扬手甩开,踩上了粗糙的黑石。她望到这个港口两边虽然都是笔直的悬崖,悬崖的石壁上却有一条很窄的道路。
她没去想那条几乎不能容身的道路下就是二十多米的悬崖,也向他们来的方向摸寻了过去。
另一边,在零胸绞痛之际,迟了一小时才被那扇金色大门吸入神造的Matrix中的透,眼前一黑,身体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
还好这种要人命的疼痛并不持久,很快身体就从疼痛中解脱出来,大脑随之也清醒了许多。
他清醒后,第一眼也看到了零所看到的那幅光芒地图,不过他能看清楚时,地图已经快不见了。他也没那么快想到要用手机把它拍下来。接下来笼罩他身边的雾散了很多,他尖叫着跳起来,落地时晃悠得不行,才发现他此刻正在一条黑色的小木舟上。
〃咦……这是怎么回事啊?〃透抓了抓脑门,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呢?天气还这么好?哎呀!船自己在动呢!啊!手机没电了!咦……那个白道道是什么?〃
〃白……〃透想起迈阿密比赛时教练在车上的叮嘱,如果看到海上出现白色的线,那是……
〃海啸来临的预兆啦!搞什么?冒险游戏吗?我不是在好莱坞吧?〃叫了两声后,那条白线更粗了,轰隆隆的轰鸣声也能清楚听见,透立刻想到要上岸,马上上岸。他跳进水里,使劲游了好一会儿,感觉有点不对劲,他根本靠不了岸,怎么游要么向前要么向后,就是不能向左或者向右。
巨大的噪音侵蚀着他的耳朵,他战战兢兢地转头,照耀着他的阳光被巨型阴影驱走,十多米高弯曲的水幕扑向他,将他瞬间吞没。
浪的冲击几乎震碎了他的耳膜,向下的强大压力挤出了他肺里的空气,用将他抽空的力量,在深水中搓揉着他的身体。
他身体的感觉顷刻间都化为乌有,感觉不到痛苦,也看不清颜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浮上去,不顾一切地浮上去。
他的四肢拼了命没有章法地在水里爬动向上,但黑幽的河底就像有个旋涡吸附着他,托着他,缠绕着他。头上不断有新的压力一波一波压下来,折磨一个芭比娃娃一样,疯狂摇晃着他的身体。
求生的意志让他想到了他的能力,蒸腾掉这些要命的液体。
〃蒸腾!〃
命令后,毫无作用!
透根本无力去想原因,失氧的昏厥已经开始麻痹他的身体,渐渐地他的四肢垂了下来,仍凭波浪在水下摔打着他,沉沉的睡意让他只想放弃一切。
突然,肩上一股钻心的痛。他用力睁开眼睛,没有光的水底,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有尖锐的东西牢牢地刺破他的皮肉,扣在了他的肩膀上。继而又有一个东西从背后挽住了他的腰。水虽然深,却不冷,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