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老实点。”肖成钢摁着肩膀,不料激起了更大的冲突,乔小波一挣脱一膀子顶得肖成钢倒退了两步,张杰却是火爆性子,一拍桌子指着乔小波:“反了你了,还敢袭警,铐上……”
肖成翎掏着铐子就扑了上来,不料乔小波双手乱舞,刚被肖成钢控制住了,一矮一缩头就地打滚了,嘴里喊着,警察打人、打死人了……边喊边打滚。
三个人在耍无赖,不料这个人破罐破摔,倒把主动权在手里的仨人面面相觑,倒没想到这人比想像中还要无赖几分。
门外,胡丽君快步走来,却见得简凡正瞅着门窗上看,刚要出言制止,简凡“嘘”的一声,轻声说着:“给我几分钟……”
说着推门而入,不容分说地把胡丽君留下外面。
几分钟光景,又是一番不同的景像,乔小波满地打滚,嘴里兀自地大喊大叫,肖成钢愣在当地,郭元和张杰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脸上有点无计可施了。却见得简凡丝毫不觉有什么难,几步上前蹲下看着也在装腔作势打滚的乔小波身侧,笑着问:“乔小波,还认识我吗?……你逗了警察十几年,我们才逗了你几个小时,你就吃不住劲了……呵呵,这才刚开始呀?”
这招管用,乔小波立马噤声了,一骨碌坐起身来一看简凡,使劲地辨认了几次,没认出来,紧张地说道:“你谁呀?我不认识你,别想套我,谁没当过警察似的,就拿这东西定我罪,太小儿科了吧?”
看着一脸胶贴,伤在脸上,乔小波已经很辨认不出有过一面之缘的简凡了,简凡一听倒笑了,指着乔小波说着:“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乔师傅一点都不糊涂,就你们这种小伎俩,根本吓不住他……起来,起来……瞧您这身灰……哦哟……”
敢情白脸唱完了,红脸跟上了,简凡极尽殷勤之能,帮着乔小波拍拍身上了灰,双手扶着恭敬地请到嫌疑人座上,看着尚自狐疑着的乔小波,笑着说道:“咱们见过面,您看您贵人多忘事啊,你忘了,十月六号,大恒出租车公司,俩个警察……”
“是……是你……”乔小波一惊、想起来了,狐疑地瞪着简凡。
“对,是我。”简凡说着,靠着预审桌立着,看着灰头灰脸闹了一番的乔小波,先是恐惧,又是愤怒,一张脸烧得早没有那种畏畏缩缩的表情,现在看上去俱是愤愤不平之间。
现在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但他肯定冷静不下来了,果不其然,乔小波半晌憋了句,火非常之大,愤然说着:“交不了差,整我是吧?”
“错,你帮我、我帮你……乔师傅,你现在就一平头百姓,历史还不干不净,你当过警察,你应该知道这个后果是什么?就没罪折腾你几宿都不成问题吧?何必呢?……你可真会逗警察玩啊,愣是骗了十几年。我也给你说个笑话不知道你当不当真……比如呢,你放在前院的出租车咱就当作案工具予以罚没,啊,先把你这吃饭家伙收了;就刚才指纹我们可对你申请刑拘,再像十几年前那样审你几个月扣你一个黑锅,就没事出去也人不人、鬼不鬼了,有意思吗?”简凡劝着。
没吱声,看来知道来意了,倒安静了,乔小波保持着沉默,现在连辩白的话也不说了。
“哎……人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乔师傅您快到不惑之年了吧?您自己没想想,您的供词会给你惹上麻烦吗?”简凡站着不动声色,细说着:“门柱上有灯,值班室有灯,还有摩托车大灯,要是过来辆摩托车大晚上出局里,你连起码的警惕也没有?都不准备看一看,你就愣说什么都看不清,那能抵赖得过去吗?……是不是看清了,不敢说呀?”
简凡一伸脖子,乔小波下意识地避避眼晴,刚刚一通火激得,现在连那种畏畏缩缩的衰样也装不出来了、只得硬扛着了,成了胡丽君说得那种,死扛。
简凡像在自言自语:“哎,这十几年了,没完没了,您不觉得烦呀?知道为什么找上你吗?因为当年那个驾车的司机昨晚已经被重案队击伤,他交待了部分盗窃情节,您是出租车司机,不会没有听广播的习惯吧?今儿早上文物走私案听到了吗?这和当年偷东西的是一拔人,一网打尽的时候不远了,您好歹也当过几天警察,非跟他们煮一锅里?”
还没说话,乔小波的眼神稍稍松动了松动,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
简凡头一侧,连人都不看了:“哎,乔师傅你糊涂呀,当天那么大雨,盗窃现场连水迹都没留下,已经查明嫌疑人是在下雨前潜入到晋原分局办公楼的,您非说嫌疑人穿着雨衣出来,这不画蛇添足吗?下班时候就下雨了,楼里那个办公室会留下雨衣呢?要不,你给了嫌疑人一件雨衣,是同谋?”
“不不不……绝对不是同谋……”乔小波触电似的反应了一句,大概十几年前的心理阴影还在,那案子有多重,乔小波比谁都清楚。
“就是同谋。”郭元接着说着。
“越耍赖越是同谋。”张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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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大开方便之门,放嫌疑人走了是不是?这罪可不比你杀人轻多少,那几件文物现在值多少钱知道不?一件就二百万欧元,一千多万人民币。就是从犯也得判个无期死缓嗳。”简凡正色说了句。
“不不不……绝对不是同谋,我当时就不在现场……你们……”
乔小波和四个人辩了一句,没说完倒真愣住了,下意识地她捂着嘴,漏了。
看来今天被搅得头昏脑胀,糊里糊涂跟着几个人说着,不漏才奇怪呢。
一漏,这倒让特询室的几个人喜色一脸,坏坏地笑着相互看着。监控室里的胡丽君忍不住笑了,笑意灿烂一脸,赶紧地打开录制开关,看来这什么人有什么用,这四个人胡搅一通,还真把乔小波的心理打乱了。
特询室,简凡挥挥手,郭元准备记录着,此时看着张口结舌的乔小波又卡住了,简凡笑着道:“乔师傅,说呗,这都撂了,干脆就竹筒倒豆子倒完得了,省得心里压块大石头不得安生……当时您不在现场,在哪儿呢?”
乔小波像被人揪着了痛处一般,撇了半天嘴,没开口,不知道是不准备开口,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第12章 曲终不见喜
乔小波嘴唇动动,翕动了几下,没发出声来,脸色有几分难堪,像被人揭了隐私、揭了痛处的伤疤一般难堪和难受。此时简凡才有机会正面打量面前战战兢兢坐着的乔小波,穿着一身夹克服,身上尚余着油污,皮鞋明显地能看到褶皱,没有了几分亮色,和大街上来来往往那些为人父、为人子、为人夫的司机们没有什么两样。档案里那个年轻、面嫩的脸,现在已经有了几道皱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得多,简凡相信,如果不是张杰、肖成钢这几个货咄咄逼人、欺人太甚的话,像乔小波这号已经唯唯诺诺惯了的人,估计还要忍气吞声下去。
这也是一种生活态度,简凡看着乔小波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以前,在这个城市里挣扎着生活,永远被挤压在生活的最底层,永远是风尘仆仆地为柴米油盐奔波着,见了比自己强势、比自己富有、比自己凶恶的人,都曾经是这么一副唯唯诺诺的态度。而逼得这种人大动肝火,那估计是真过份了,隐隐地让简凡觉得心里有点愧意。
自从当了警察,胆子和自信心膨胀了不少,不过廉耻和同情心,好像越来越少了。
此时的特询室很安静,蓦地听到了饮水机“咕嘟”了两声,听得格外真切,简凡一直在找个切入点打破此时的僵局,循着这机会,拿了个纸杯看看肖成钢和张杰,头向外示意,俩人知意,一言不发退了出去,只剩下了郭元摊着记录纸准备作记录。而且还尚在疑惑,今天究竟会不会有记录可记。
“乔师傅。”简凡起身倒了杯水,递到了乔小波的手里,诚恳地说着:“别人叫我乌鸦嘴,原因是我嘴里藏不住隔夜的话,倒也不是我藏不住,而是我觉得心里要一直雪藏着个什么秘密,那对于自己是个负担,就像你知道的事,十四年查了七八个来回没完没了,这个负担怕是越来越重了吧?……我相信以你当时的身份,不至于会监守自盗,这点起码的准则你还是有的,可是我想你一定隐藏了点什么,为什么不帮帮我们,让我们早点把这个案查个水落石出呢?也帮帮你自己,卸下这副担子……退早的事,何必要做得那么被动呢?”
几句话,都是盯着乔小波的眼晴说出来的,简凡的眼晴里闪出来的是自信,自信自己两个多月的排查和揣摩、无数遍翻来覆去的琢磨不会有错,何况刚刚乔小波瞬间的表现失常也印证了这一点。而此时乔小波先是躲躲闪闪、接着万念俱灰的眼神,更证明了简凡对于他的怀疑。
“哎……也罢,终究要有这么一遭呀!?逃不过去呀。”
良久,乔小波叹了口气,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像在斟酌着怎么开口,简凡此时保持着缄默,只是眼睛看着,人站着,一丝一毫也未敢挪动,生怕让乔小波此时的心理状态再起什么变故。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得乔小波不问自答地说着:
“我当时确实不在现场,如果要在的话,估计要和曾国伟一样不知下落了……那天是八月二十一日,按照分局的排班,我从当天中午值班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八点,上一天休息两天……值班其实也就是做个样子,除非有特殊的行动,一般不会有人来,而且也没听说过谁敢到公0安局里来偷东西怎么地,所以我上班上了一年多,一直很自在……那天下班后,七点多一点的时候我去吃晚饭,出大门的时候正好碰见了裴向东,就是分局内卫值班,他也没吃饭,我说正好,咱们一起去吃,可他说今天库里有重要证物,不敢离了人,让我给他捎回来……我答应了句,就走了。我这人就有这毛病,好喝两口,平时夏天晚上地摊挺多,可那天雨下得太大,一个摊都没出来,沿着分局向北一直走到小东门街儿童医院不远的地方,才找了家小饭店,名字叫聚福饭店,老板是个大胖子,就叫聚福,你们可以查查……路上走了足足有二十几分钟,吃了饭,喝了两盅酒,一个人喝得也没啥意思,就朝老板要了两份打包饭菜,准备回来和裴向东喝两盅……走得时候我也记得很清楚,刚刚省台的天气预报播完……”
这是有备而来的话,简凡暗暗忖道,时间、地点、对照的建筑说得一清二楚,绝对假不了,估计这事对乔小波的印象也是颇为深刻,郭元快速的记着,偶尔问上一句两句,乔小波说着,早忘了手里的杯子,一不小心手一晃一倾斜,水洒了不少,简凡赶紧地接着,又要去续上,不过乔小波却是摆摆手,示意不需要。
就听他说着,进入正题了:“……返回分局,快到大门口的时候有稀罕景像了,我远远地看着有人开着大门,大门一开,分局那辆长江750偏三轮摩托车被人驾着出来了,我当时没当回事,正常情况下如果值班的不在,有时候分局的人自己开了大门进出……那辆偏三轮基本快淘汰了,整个分局就剩那一辆,这还是曾科长手巧,能拾掇了这号老式机器才留了下来,平时也就是他开着,我想当然地认为这八成是曾科长有什么事了,走得挺匆忙,大门一开,那车加着油门就走了,离得太远,实在看不清楚……不过一想起是曾科长来过我就有点担心,这值班时间值班室没人,要让领导知道又要挨批,一想到这儿,我赶紧地快跑了几步,嘴里喊着,喂,今晚有什么任务,怎么就曾科长一个人出呀……”
“这儿很关键,说详细点……”简凡趁着乔小波思考的间隙加了一
句。
“当时雨太大,没人理我,正关门那人背对着我,我还以为雨声大他没听清楚,又紧跑了几步快跑到他跟前的时候,背后突然刷的一声亮起了车大灯,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谁的刹车不灵了,赶紧往一边躲……但即便是这种时候,我面前的那个人也没有回头,这就让我奇怪了……跟着车嘎声堪堪刹车一停,我喝了两口酒,有点火大,迎着车大灯的灯光,指着驾驶室里的人骂了两句……刚没骂两句,就觉得腰一软,有人在背后踹了我一脚。我还没来得及回头,车推门一开,一下子有人摁着我脑袋把我往下摁,前后像有两三个人,有一只手捂着我的嘴……可能是乙醚之类的麻醉0药物,我挣扎了几下,就人事不知了……”
停顿住了,乔小波的脸上显示的是一种难堪,不可名状的难堪,作为一名警察糊里糊涂着了人道的那种难堪。
“继续……”郭元写完了,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如果以这个记录,怕是乔小波也是受害人了,不过即便是对口供有怀疑,现在也不是提问和发难的时候。
“……等我醒来,躺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雨还下着,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仔细辨认了下,是大钢的污水处理厂一带,处理厂的机器很高,很远就能看到,这里离分局已经出去了十公里,我就被他们扔到了路边……刚一清醒,我一想刚才发生的事,吓了一跳,吓得我浑身起冷汗,也不知道是把谁得罪了,下这么黑的手,第一个想法是赶紧回城,别在城边出了什么事也没人知道就麻烦了……刚起身就被怀里的东西硌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解开雨衣掏了出来,一看,吓傻了……”乔小波说得神色凛然,不用听语音,先看表情就跌宕起伏的厉害,关键时候,一刹车,郭元好奇地抬起头来,连监控室那一干听着人,也好奇地心跟着揪上了。
不料简凡倒不以为然地说接了两个宇:“是钱。”
“你……你怎么知道?”乔小波看着鬼似地吓了跳。
“我说我猜的,你信么?”简凡道。
乔小波当然不信,不相信地掏摇头。
“当然不是猜的了。这事要是没有口供我哪猜得出来。”简凡笑着释疑道,掩饰着自己的话,话锋一转说道:“这就是那几个作案人的高明之处了,他们把晋原分局一部分失窃的赃款塞到你身上,可能出现情况:第一种,你见财起意,私吞了钱,那样的话这个经过就不会大白于众人;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