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凡说着,安置了几句徐青青。回头把唐大头一家三口送上车,推说着有事,先把这摇摆不定的唐大头打发走了。告辞了这里,出了胡同打了辆面的,直到了刑侦一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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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缺人呐,又得来动歪脑筋来了。
白天里大队的人不算多,和门房扯了几句,递了根烟问着江师傅在不在,一听还在乐了,小步奔着直去后院,一进二道门,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停住了。
熟悉的地方,总是让人那么触景生情,特询室、食堂、法医台,似乎还记得第一次被人体解剖模型吓得夺路而逃、似乎还记得楼东北角那个档案室里冥思苦想琢磨案子的时光。呆了一年多的一队还是那个阴森森不见阳光的样子,不过却让简凡觉得这地方的回忆同样也充满了温馨。
大中午的时光没什么人,简凡放慢了步子,似乎要把这里一砖一木再从记忆中找回他的影像,踱到了食堂口子上,食堂里有人哼哼着晋剧。打渔杀家的段子,腔调不怎么样。一听就是洗碗涮锅的江师傅在自得其乐。
“师傅!”
倚门而立的简凡看着头发花白、一脸皱纹的师傅,轻轻地喊了一声。一队最凶的就是这位返聘回来的江义和,倒不是因为老头有多凶。而是惯于倚老卖老,年轻地多少都给老江几分面子,有点倔、有点嘎的江老头当了一辈子警察,没什么建树,就一幢房子还给儿子结婚用了。一孤老头又和儿媳妇处不来,除了住地下室就是在警队做饭,恐怕这辈子值得留恋的地方只有这里了。
江师傅侧过头来,眼睛里多有复杂地看着简凡,警察对于身边的感情很直截了当,或者爱、或者憎。而这个相处最融洽的小伙让老江说不清楚爱憎来,辞职的那一次他来过,自己坚决不同意,可还是走了;这一个月已经记不清孩子第几次上门了,每一次都被拒绝了。
枯站着的简凡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第一次许了不低的工资,让师傅赶出来了。江师傅的生活很简单,工资本都儿子拿着,一个月领警队一千多返聘工资还有攒的钱;第二次见师傅说了一番为警队活得一辈子,也该为自己活两天,又被师傅赶出来了……每一次都没有得到好脸色,在这一代父辈人的身上,对于物质的金钱的需求没有那么强烈,刑警队生生死死几十年,还有什么看不淡的呢?
“你走吧……在这儿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看看孩子们高高兴兴出去,安安全全回来,能吃上口热饭,我这心里就踏实了,我可没你那本事,扔下大家,一个人不声不响就走了……”江师傅说着又低着头,涮着碗,再也没心情哼哼两句戏声了。
“师傅,你在警队已经一辈子了。天下没有不散筵席,到了终究要走的时候,你怎么办?”简凡轻声说着,师傅的手顿了顿,又继续着涮碗动作,那个碗已经涮了很多遍。
“几个大队的食堂都陆续撤了。除了刑侦技术类的人员,像你这种闲散人员也到撤的时候了,之所以迟迟没有撤是因为一队把你当长辈,没人敢开这个口。我还是那句话,将来老了、病了、儿女不待见了,你就一个孤零零躺到那个地下室吗?”简凡又说着。
“滚……”江义和勃然大怒,砰一声碗摔得四分五裂。
“在这里,我流过汗、流过泪、也流过血,我没有什么可愧疚的……师傅,我知道一直关心我,我不是施舍也不是怜悯你来了,而是来请你帮我来了。我现在干得很苦、很累,也很难,我想不出除了你还有多少人会关心我、帮我,咱们师徒俩的境遇都不那么好,为什么不一起改变改变它呢?……”
简凡轻轻地说着,江师傅仰着头,有点黯然,这个徒弟最能窥破人的心事,这也是最喜欢他的地方,有时候看着简凡比看着那个不懂事的儿子还亲几分,简凡的三邀五请找自己这么个老头,那点相帮不忘旧人的意思岂能看不出来。
只不过不想,也不愿再给谁增添点负担,就像不想给组织、不想给儿女增加负担一样。
“别人眼里你是个不通情理倔老头。可在我眼里,师傅您是个宝。上次做的卤酱肉您尝过了吗?我还会做很多很多种美食,我想咱们师徒俩一起做饭,一起挣钱,这有什么不好呢?……您要是病了、老了,膝前多一个关心你的人,即便没有人,你也花得起钱请人了,那样不好吗?”
简凡说着,很深沉,有些人说自己的性格有点拗,可简凡知道要和眼前的江师傅比起来,自己根本算不上拗,这老头能拗到你就不给他发工资,他也干得津津有味的份上。这种人的脑袋有点愚,不过愚得有点让人敬佩、让人服气,也让人心疼。
“你走吧……”江师傅长叹了一口气,不忍再说伤心的话。
“师傅,我等着你……”
简凡不再为难师傅了,扭过头。莫名地有点感伤,踱着慢悠悠地步子。一回三回头的看着身后的方向。一直期待着那样苍老的声音留住自己。不过。没有,一直到出了一队大门,仍然是没有。
食堂里,江义和莫名地感觉着眼里有点发酸,好几次拒绝了简凡的好意,越拒绝越觉得心里有点惶恐不安,就像犯了什么错误一样,简凡每多来一次,这种感觉就深一分。今天的感觉,尤其深了……
第30章 不期佳人至
清晨,六时,业已大亮的天色带着几分城市特有灰蒙颜色,空气污染指数为70,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好天气了,车驶过几所学校,张灯结彩的学校准备过六一节了,响着音乐的洒水车从车侧驶过后,张芸下意识地打开雨刷,刷掉了洒到车窗上的水,偶而一瞥副驾上还有点昏昏欲睡的楚总,心下里多少还是有点可笑,昨晚上俩个女人喝得烂醉如泥,好歹是楚总心细提前安排了几句,张芸把俩人接回了楚总的住处,差不多守了一夜,而一大早宿醉刚醒,拉着张芸出来,就为看看食尚的早餐。
女人,其实挺可怜,看着楚总几公里的路程干呕了几回,张芸心里也多少有恻然,走得越近,越看得清貌似风光的背后那些酸楚。最起码现在这些,张芸觉得自己就承受不来。
回到了新世界,一层快餐厅三门洞开,分水岭那辆认识的货厢刚刚离开,楚秀女下车上了办公室一趟,那里能当个临时的家用,张芸一直在办公室门外等着,哗哗啦啦的水声,没有多大一会儿,洗漱、整装,换了一身严肃裙装的楚秀女俨然又成了不芶言笑的楚总,在张芸的陪同下,精神奕奕的下楼来了。
早餐,从早晨六点开始,陆陆续续延续到上午十点,六点刚过楚秀女进餐厅一看,果不其然,一溜人过去除了俩个黑个子男人比较陌生,差不多都是新世界的服务员。几个人一看楚总出现了,不胜惶恐地手哆嗦了一下,此时楚秀女倒没有昨天那么忿然了,笑着安慰着,你们忙,我也来尝尝你们的早餐……
楚总没有发飚,好歹让服务员们脸上笑意重现了,客气地给楚总领座,不过楚秀女摆摆手拒绝了,饶有兴致地着着这十人早餐的作工。
并不见稀罕,豆浆、豆腐脑、豆茶、豆花再加上大原人爱吃的油面熬的头脑,一屋子闻着豆香,再往下是小米粥、八宝粥、米线,还有快煮现捞的方便面,素荤搭配着颇有几分看头。
主食倒稍稍有点稀罕,净是些耳熟能详的小吃食,芝麻饼、米面煎饼、小笼包子、炸油条,还有样楚秀女没听过的荤鸡蛋饼。一样前头站着一个厨师忙着收银卖饭,炸油条的锅前是俩人,张芸小声地嘀咕着,蒸包子、炸油条打烧饼这仨人,正是简丹从新世界厨房拉走的那几位勤杂工,练了十天就只干一样,而且光干这一样,干得还真不错,起码楚秀女现在看来很不错,根本不像笨手笨脚的新手。
不错,卖得更不错,快餐厅外挂着早餐的大牌子,过往的学生是一群一队进来,卖饭的手里收得是一两块钱的小票子,还有家长带着学生也是一家一家来的,甚至于还有不少上早班的工人、公务员也来这来凑和一顿早餐,攘攘熙熙地差不多要赶住中午快餐的热闹劲了。
“张芸,把这儿卖的早餐花样,一样给我端一份……特别是那荤鸡蛋饼,我看看什么叫荤鸡蛋饼……你吃什么自己选,咱们也给简老板创创收益……”
楚秀女看过了一圈,笑着到临窗的角落找了一个位置,张芸叫了俩服务员忙着端上了。
确实是俩个人,只有卖豆制品的俩个人楚秀女一点印象也没有,做其他和收拾碗筷的服务员,都是快餐厅的服务员。不知道为何楚秀女此时倒觉得有点可笑,昨天的一瓶毒药和以前的铺垫到赢得了曾楠的友谊,俩人长嘘短叹了一番说着各自的事,美容之后俩人疯得去喝酒,喝得几分醉意的楚秀女说着公司的事,听得曾楠目瞪口呆之后笑得花枝乱颤,直取笑楚秀女,笑罢了敢情过意不去,弱弱地警告着:你这公司才多大?知道仁通房地产么?知道四方通信么?知道盛唐娱乐么?知道霁月古玩么?都是栽在他手里的,知道两年前那桩银行诈骗案么,一晚上他带队抓了几十个公司老总,哪个身家都比你大,知道他以前干什么的吗?重案刑警,专门琢磨怎么挖坑埋人的,对付的都是巨奸大恶。上次见你们签那份霸王合同,我就想着你要吃亏了。你跟他耍心计,还不如自己了断呢?
说了一番让楚秀女该噤若寒蝉了,接着是楚秀女大逢知己一般倒着苦水,这倒把曾楠恻隐之心说动了,开始互倒苦水了,俩人哭了笑、笑了哭,酒逢知己,喝得颠三倒四直至不省人事。
回忆的昨晚的事,耳笑之余又弃几分不理解,实在不理解那样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会褪色得像一位普普通通的人。
饭陆续端上来了,摆了几个小碗、小碟子,炸得金黄的油条、嫩黄的荤鸡蛋饼、焦黄的芝麻饼,腾着热气的豆腐脑飘着酒花、辣椒;|乳白色的豆浆粘粘稠稠……挨着样看了过去,第一个尝得就是没见过的鸡蛋饼,一尝还真有浓浓蛋白质被烤和铁板的香味,比单纯的鸡蛋味道要香浓得多,诧异地一皱眉头,一下子分不出这东西的来历了。张芸放下碗指指道:“这是简老板的小伎俩,鸡蛋、面粉再加上蚕蛹粉调和,摊出来的饼香味特浓郁,刚开始我听说一早上卖五六十张,现在翻了十倍了,特别是小孩爱吃,您看……有些学生来了就是卷几个鸡蛋饼,拿一塑料瓶封装的豆浆,边吃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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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秀女一瞧,还真是如此,封口机那儿也摆着封好的豆浆豆腐脑,直接插管边吸边跑,蛮适合时间不太充裕的人。
细节、细节决定一切……楚秀女深感到这话的客观和真实性,说得容易做到就难了,但眼前的一餐一食,看来是实实在在做到了。
豆腐脑很细,很滑,天然的豆香味道很浓,后味也处理得很到位,没有那股豆涩微苦的味道;不爱甜食的楚秀女没有动豆浆直接忽略,挨着尝了过去,那碗汤汁清亮的米线倒让她停下来多吃了两口,吃得脸上多了一丝恍然大悟之色,挨个尝过去,最后才决定消灭豆腐脑和米线,边吃边笑着和张芸说着:“……张芸,看出来了没有,这是老汤吊的味,乌龙炖菜的精髓,也是简凡做菜惯用的伎俩,这东西可没人复制得了,周边这卖早餐的恐怕生意要落一大截吧?”
高手做小事也举轻若重,在厨艺上楚秀女也对食尚出来的东西愈发有深刻的认识了,同样的食材经过不同的人,差异可就大了,而且这种差异不是你通过管理、通过培训或者通过什么能弥补的。
“嗯,没错,开了没一个月,名声都出去了,原来十三中门口早餐那家卖豆腐脑的,直接收摊走人去其他地方了……优胜劣汰嘛。”张芸看楚总心情不错,附和着道,心里其实对于食尚和新世界的合作还是抱着乐观态度的,如果真对抗起来恐怕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许叔算账还是保守了,哪止四五千,我看这一早上收个六七千块钱没问题,光学生人数就上千了……哪个人来了不得三五块钱,最便宜也得两块钱。这样的话……”楚秀女吃得兴起,吃饭了抹着嘴饶有兴致地替简凡算着账:“……14个人,一早上每人发五十块钱足够了,人工成本七百,场地八百,对半利润,这十几个人一早上给他挣两千没问题,他睡着大觉就能数钱嗳,每个月又能多挣六万,再红火六万都打不住。
……呵呵,这才是个闷声发大财的主,不声不响把钱就揣兜里了……”
看着楚总生怕别人听见似的小声音嘀咕,那神神秘秘的神情让张芸一时摸不准楚总的想法了,跟着笑了,多少有点担心楚总今天和昨天迥异的表现,这其中的变化不是微妙,而是太奇妙了。
“我休息一会儿,九点钟叫我……”
“楚总您有什么日程安排?我准备一下。”
“没有……找那个做盒饭的算账去,咱们不能让他闲着……”
楚秀女起身离桌,留了一句让张芸听得心惊肉跳的话,愈发地有点拿捏不准今天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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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刚过,张芸准时来提醒楚总,办公室里边准备走边签署了几分工资表和劳务合同,俩人相随着下楼,直接进了后院,战战兢兢跟着楚总轻快的脚步,张芸不停的揣度楚总的真正用意,会勃然大怒?或者会义正言辞交涉?或者会和食尚的再坐下来唇枪舌剑讨价还价?好像哪一种方式都已经于事无补了,现在再细细回想一遍两个多月来发生的事,似乎食尚整个的动作都是设计好了的。就像菟丝依附着大树一样一点一点越来越紧地攀上了新世界这棵大树迅速成长,等你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铲,铲不了;拉,拉不开。除了默认这既成事实的现状毫无办法。
此时,对于简凡的刁钻认识又更进了一层。
进门张芸有意识地咳了两声提示着仓库里的人注意,一下子二三十名正准备封装的服务员愣住了,面前不太常见且不芶言笑的楚总俏立着,正诧异地看着六个不锈钢焊接的大工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