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随手一抛,银色面具已到了银衣公子手中,足尖轻点,再度跃回屋顶,亭亭玉立,但这次,她眉目语气间已带了几分清寒冷漠,满头青丝如锦,无风自动,“今日,银衣公子可是要与我傲世天门为敌?”
眼波流转,十六人已亮出各自兵刃,严阵以待。
银衣公子目光略扫,心中暗惊,且不说这些人武道修为如何,单是那手上兵刃,青光幽寒,皆是世间一流,抵得上纵是兵器世家金家打造的兵器也不过如此了,这傲世天门的实力实在是深不可测,令人胆战。
银面重新遮挡脸容,他轻摇折扇,含笑道:“在下是个识时务之人,今日前辈肯放在下一马,在下已是感激不尽,又怎敢恩将仇报?另外……”
他目光环顾四周,微微一笑,“傲世天门三十二煞到了十六位,尊主又亲自出马,在下还是识趣的。”
千秋轻哼一声,“识趣最好,今日之事倘若你泄露只字,他日再见,定叫你侠士变虾皮!”
不待她下令,十六地煞已如暗夜鬼魅飘离银衣公子四周,在屋顶那如雪身影两侧一字排开,霎时,一条条七色丝带飘然落下,触及三座死人塔,高叠的尸体瞬间腐蚀,在空中化作一团浓烟弥散。
银衣公子大骇,迅以扇遮面,但鼻息间除了一缕奇异的花香,再无其他,甚至没有一丝血腥味,等他半惊半疑地移开扇面,屋顶之人早已杳无踪迹,四下张望,唯有天边一片白纱轻薄如雾,转瞬消逝。
他万万没有想到名动天下的傲世天门尊主竟然是个女人,而且……
为何要放他一马?
第二十章天门尊主与银衣公子
小月如钩,轻烟漠漠,杏花吹落星如雨。
长街漫漫,有一声音幽幽轻唱……
“……蓬山恨远,想月好风清,酒登琴荐。一曲高歌,为谁眉黛敛……”(《齐天乐?和周美成韵》)
词珍曲绝,正当人们沉浸在那恍若天外而来的轻妙歌声时,凌烟阁,该条街巷中最大的青楼烟花地,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十六个黑衣蒙面腰系七彩丝带的人身姿矫健从凌烟阁各个方向一同涌入,刀光闪烁剑影寒,须臾之间,整个凌烟阁已被血洗一遍,但那欢声依旧,笑语未歇,似乎根本就没人留意到有些人已经永远在人间蒸发。
小巷口,一个银衫翩翩的少年缓步而出,声音清朗悦耳,十分动听,“词是好词,曲亦是好曲,只可惜,人心狠绝了些。”
他手中一把银骨扇“啪、啪”地在掌心一下接一下地敲打着,在寂静的长街中仿佛敲出了之前的曲调。
街道对面的青瓦顶上,一抹身着白裳的窈窕身影背向而坐,满头青丝只用一支小珍珠镶嵌成的雪花形银簪松松挽着,几缕零星垂落,与轻薄的白纱随风飞扬,整个人被月光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光晕,却又比那天上皓月还要动人心魄。
月下女子背对着他,纤细白净的手指揽了一缕青丝把玩,低声笑语“世人皆是如此,所谓维护正义也不过是耍耍嘴皮子。”
这时,一件件庞然大物从天而降,在地上叠出三座高塔,银衫少年定睛一看,不由得心头一悸,那竟是三堆死人,男女皆有,有的被砍了头颅,有的被截去四肢,有的被剜了双目,更有甚者,心肝都坠在了外面,死状凄惨得令人头皮发麻。
然而他也清楚,眼下形势他已无暇去同情别人了,那十六道黑衣彩帛的身影早已将他围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尊主!”十六个人瞬时弃呼,犹如九天雷动,一双双透亮的眼睛望向屋顶的白衣女子,难掩满怀的狂热兴奋,但同时,他们也在防备着包围圈中的人趁机溜走。
少年精致的银色面具下,一双如墨的眼睛蓦地瞪大,与此同时,屋上女子也缓缓转过身来,轻纱覆面,寒梅巧绣,目似银河透苍穹,两道秀眉飞扬,七分清雅,三分料峭。
若说之前的背影不过是惊鸿一瞥,那么此刻的月下魅影便是明月笼纱,虽不窥全貌,却已惊为天人,诱人遐思。
天下女子何其多,芳名远播者亦不在少数,但少年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必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她的美不仅仅在于她青山一角的容貌,更在于她那一身不落于尘俗的傲然,似明月虽美,却不像园中百花可随意采撷。
“你该不会是那位江湖传闻中的银衣公子吧?”
“你就是傲世天门尊主?”
两人没有料到彼此会同时发问,皆是一愣,但对于自己的问题又各自心中有了肯定的答案,不禁暗暗揣测打量。
银衣公子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近年来在江湖中疾速崛起的神秘组织傲世天门的尊主竟然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妙龄少女,亦或者……对方的武力修为已达到了传说中的天君龙级,返老还童?可天君龙级的神级高手不是向来不入世的吗?而且那满头青丝如墨……
而她,对下面的人亦是满心好奇,这银衣公子与她相同,皆是近几年混出的名头,只不过与她的张扬不同,银衣公子为人低调,偶尔几次出现也不过是管管闲事,伸伸援手,连名字都不曾留下,可就是这样一个酱油帝却在不知不觉间成了神一般的人物,实在叫人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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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我要开辟第三条路
千秋却似对两个大人的惊诧全然不在意,更别说是对他们指出的“秘密”做出多么震惊的反应,相比之下,她对金狮的兴趣倒是更大。在抓着狮毛爬了几次都没有爬上去之后,她撅着嘴道“小金,趴下!”
没想到,堂堂百兽之王在她面前就像一条驯服的小狗,但这在别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她看来倒也合理,整日与小幻这个未来的万兽之王在一起,百兽之王算得什么?
千秋爬上金狮背后,坐直了身板,得意洋洋地拍拍狮背,鼻孔朝天,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架势,让连城沧海和野林老鬼看了有些忍俊不禁。
“爹,你说,我听着。”爹啊,你这金狮王可比宝马、法拉利拉风多了!
被她这么一搅合,气氛倒是没之前那么凝重了。
连城沧海总觉得这个女儿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小小的人却有自己的一番计较,与幼年的他出奇的相似,甚至远超于他,难道说上苍真的要把那大任负在她身上吗?
“八年前,铁指神算易九阴预言,连城家嫡女若掌带四星者必命中掌控天地四方,易九阴乃是占卜世家易家家主,有通天之才,他的预言从来无虚,但易家主这句预言传到世人耳中却被以讹传讹变了味道,人人皆道,得连城家嫡女者得天下,世间人追名逐利,坐拥天下的诱huo何其大?”
“正好那时候娘生下了我?”
凭这四颗红痣就能掌控天地?千秋对这说法实在不敢恭维,弄他四颗痣还不容易么,如果人人掌心都有四颗痣,天下岂不要成了一锅粥?夺天下,靠的是实力!
连城沧海摇了摇头,忆及那时的事仍然悲愤不已,“那时你娘才刚有孕四月,因为流言整日惶惶不安,直到最后一月,你即将出生,各大势力纷纷借着各种名义涌向连城山庄,我连城山庄虽为武林泰斗,却不能与整个天下抗衡,但若你娘当真诞下预言之女,必会成为各方争抢的目标,我无可奈何,只能暗中将你娘送上绝巍山,可你娘最后却……”
七尺硬汉哽咽无声,可见他对妻子爱恋至深。
野林老鬼见好友如此,低叹一声道“怪我无能,没办法保她母女平安!”
千秋来时不过五岁,她早已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连城千秋,亲娘未见已亡,这笔帐,她记下了。
她抚着狮鬃,垂首目若寒潭,幽声道“那爹爹现在上山来做什么?难道现在那些人反悔了,不想把千秋抢走了?”
她像个不懂世事的孩子,稚气道“如果好多叔叔伯伯要抢千秋,哇,那我就要把胳膊腿都剁下来送给他们,如果人再多了,那就得把胳膊、腿脚都切成十段、百段、千段,或者……直接剁成肉泥包了饺子给他们分,这样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饿肚子,也就不闹了?”
她抬头望向连城沧海,目光清冽如水,可用词却是残忍到了极点,犀利到了极点,像一把刀毫不留情地剖开连城沧海的心,她的意图很明显,你连城沧海在大局和亲生骨肉之间要如何选择?顾了大局,女儿就被千刀万剐,顾了女儿,天下又会如何?嗤,天知道,可那却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该考虑的!
“千秋不怕不怕,师父保护你,看谁敢动你一根毫毛!”野林老鬼现在恨不得把连城沧海踹下山去。
连城沧海望进女儿漆黑如墨的瞳中,双拳紧握,又缓缓松开,他知道,她什么都懂。
“千秋,我虽为你父,但我不会强迫你,你的人生你自己选择,而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一,一生隐姓埋名做一个普通人,二,堂堂正正做回你的连城家嫡女,负起你匡扶天下的重任,但若如此,你就要做好时刻面临死亡的准备!”
千秋抬腿侧坐在狮背上,双脚在空中悠闲地晃着,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她注视着连城沧海的眼睛笑问“爹真的让我自己选择?如果我选第一条路,置家族存亡和天下万千性命于不顾呢?您也不会逼我?”
连城沧海郑重道“你的人生你自己选择,若天谴之,我连城沧海一力承担!”
他虽肩负重任,可如果这份担当和名誉要用幼女的性命来换,他宁愿身败名裂。
声如洪钟震动天地,雪花一片片扑簌簌落下,雪中小影扬眉,粲然一笑就凭你这句话,我做定了你连城沧海的女儿!
金狮背上,她稳如泰山,眉目如画,一袭白氅与漫天飞雪融为一体,白色的发带婉转飞扬,小手伸出毛氅,接住一片飞落的雪花,雪瞬间融成水珠,与四枚朱砂相映成趣,被她紧紧握住。
秀眉张扬,她转向傻掉的两人,促狭地笑了,一句话轻飘飘地逆雪而上,飞向九霄之外。
“我要开辟第三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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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掌心四枚朱砂印
虽然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个大秘密,但千秋没有料到会与天下或是苍生扯上什么干系。
野林老鬼蓦然变了脸色,插到父女二人中间,质问道“连城沧海,你自己被家里困住了一辈子,苦笑都由不得自己,现在你还要把千秋拉进这趟浑水吗?她是你女儿没错,可她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徒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爱徒断送一生幸福,她只是个女孩子,没必要承担一切!”
千秋仰视着师父高大的背影,能得人如此爱护,怎能不感动?
连城沧海直视野林老鬼,苦笑一声说道“你心疼徒儿,我就不心疼女儿吗?可你我这样的人,有些事情身不由己,这些你不早就清楚吗?就说你山上另外两个孩子,你明知他们身上背负着什么,可你能坐视不管吗?”
另外两个孩子指的便是那位太子殿下和被千秋无意救下的金鳞少年,听碧桐说那少年的父亲与师父师出同门,家门惨遭不幸便冒死来投靠师父,如今也留在山上学艺。
野林老鬼神情反复变幻,有些事情虽不愿,可事实摆在那里让你无法逃避,但明白是明白,可被人强迫着去面对,他一肚子怒火没处发,实在受不了,冲着连城沧海一声压抑的低吼“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
连城沧海绕过他,神色凝重地一步步走向千秋,“我的心同样是肉做的,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份坚持和信仰,为了这份坚持和信仰,即使心已血肉模糊,也必须从容面对,这是身为一个人的骄傲!”
他声音并不高,可那一个字一个字从他口中徐徐而出,无一不深深烙在了千秋心上,没错,坚持信仰,即使心已血肉模糊,也保持着一身骄傲。就像当初她练就一身铁血忠魂是因为有人告诉她爱国,但当那个人将她的心一夕凌剐,她的坚持还在,骄傲还在。
“千秋,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死鬼!”
野林老鬼还期望着他能放弃,可连城沧海只停顿了片刻,一声叹息重若千钧,他将女儿小小的手掌与自己的贴合,用内心逼破了掌心的血管,一滴滴血珠从毛孔中渗出,濡湿了两人掌心贴合处。
“爹?”
看向女儿担忧的小脸,连城沧海柔和一笑,“千秋不怕,爹没事!”随即,他撤离手掌,掌心也不再渗血。
可千秋看向自己掌心时却是一脸讶色,连城沧海的血还留在她手上,而那些血浸湿她掌心之后,她清楚地看到自己掌心有一张薄如蝉翼的东西脱离了皮肤,与易容所用的材料颇为相似,当连城沧海用一块丝绢将血连同那张蝉翼般的东西拭去,四颗红如血的朱砂痣赫然呈现在那洁白如雪的掌心。
千秋难以置信地摸着那四颗红痣,虽说平滑如无物,可贴在上面那张东西如纱轻薄,竟透不出丁点红色,可笑自己用了这身体三年,竟也丝毫没有发觉,这掩藏手法实在是精妙得令人咋舌!
“千秋,这就是你身上所藏最大的秘密!”
大?有天大吗?如果把这只手剁了烧成灰又会如何?
千秋半是玩笑半含真地想着。
过了许久,她都沉默不语,连城沧海只当她终究太小难以弄明白,也不愿步步紧逼,而一旁的野林老鬼以为爱徒被吓傻了,他连城沧海把女儿撇在这里八年不相见,铁石心肠不心疼,但这孩子却是他这师父一把屎一把尿又当爹又当娘地拉扯大,当肉一样疼,这天塌了大不了跳到海里,可肉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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