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翎雪--易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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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翎雪--易钗-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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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白似乎并不在意,依旧是笑吟吟地:“三公子脸色很不好……不会是受伤了吧?”

洛小丁面色渐冷,道:“这不是正好合了江公子的心意……谷落虹安排的真周密,连这种地方都置有伏兵……看来,我只有心服口服认命了。”

江秋白半蹲在她身边,低头只看她身周积雪,面上微有一丝疑惑。他看见洛小丁身下一片殷红的血渍,映着皎白的雪,格外醒目。

洛小丁却恍如未觉,仍一动不动坐着,眼中戒慎之色愈重,只是苦于无法动弹。

江秋白忍不住提醒她:“你受伤了……”

洛小丁冷笑道:“阁下若想趁人之危,请速动手便是,何必这么多的废话。”她身子底下的血渍越来越多,似乎正有大量的血液源源不断的从她身体里面流淌出来,只是一瞬,便染红了周围的白雪。

江秋白也不还口,目光灼灼,在她身上流连不休。

洛小丁心里越来越慌,只觉那眼光竟像刀子,割破了她的衣衫直看到里面去,一时间羞怒交加,不由得怒声喝道:“你看够了没有?”血自身体中不停流失,她只觉脑中越来越混沌,却强自怒睁着双眼。

江秋白看她一眼,并不答言,目光却落到了洛小丁背后,伤口在洛小丁背上,厚厚的棉夹衣已被撕裂一个大口,里面一道长约五寸的血口子,很深,正汩汩往外冒血泡子。他这时才吁了口气,也不及多想,挥手便封了她伤口四处的穴道,如此血才止住。

洛小丁万没想到他竟会帮自己止血,眼中微有波澜,半晌才道:“多谢!”

江秋白微微一笑,朝她拱手抱拳:“得罪!”说完这话,再不犹豫,拦腰将洛小丁打横抱起,踏着皑皑白雪,一步步往前而行。

“你要带我去哪里?去见谷落虹么?”洛小丁眼前渐渐模糊,四野像是蒙着厚厚的一层雾,隔着重重白雾,她什么都看不清,忽觉从未有过的惊慌害怕,甚至是恐惧,不不,她不能晕过去,她必须要清醒,决不能晕……

江秋白轻轻摇头:“谷落虹算什么?我为什么要去见他?”他低头看一眼洛小丁,洛小丁并没有听见他说的话,这一瞬,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头软软后仰,垂搭在他臂弯里。

第一卷 40。秘密

江秋白抱着洛小丁往前走了数步,忽然又折身退了回去,望着洛小丁留下的那滩血渍,不由微微皱眉,正欲抬脚将周围那些未染上血迹的积雪踢过来遮盖,却见洛小丁所行之路的雪地上均是斑斑点点的殷红血迹,看来单只处置这点地方,已是不够。

正踌躇间,忽见远处一条黑影急掠而至,江秋白摇头微笑,来得可真快!他将洛小丁找了个背风处放好,自怀里取出一双薄如蝉翼般的银丝手套戴上,这才探手入腰间革囊,一伸手便摸出两颗墨色弹丸,只等那黑影再近一些,便将这弹丸掷出,炸那人一个尸骨无存。

转瞬之间,那黑影已行得近了,江秋白瞧见那人身形倒微微迟疑起来,两颗墨丸捏在手中只是不肯发出,那人又行近些,看见他,倒先出声叫道:“阿白,你怎在此?”

江秋白听见这声音,提起的心放入肚中,微喘一口气,又将墨丸放回革囊中,面上微露喜色,迎上前道:“原来是白叔叔,再过三日是母亲的忌日,我上断雪崖祭奠母亲。”

白叔叔脸上蒙着黑巾,看不清面容,只瞧见浓眉下一双温和的眼睛,听闻此话,他眼中神采微黯,道:“也替白叔叔在你母亲坟前焚一炷香。”

江秋白应道:“阿白记住了。”

白叔叔眼光落在半靠在雪堆上的洛小丁身上,问道:“他怎样了?”

江秋白道:“受伤了,怕是伤得不轻……谷落虹果然动手了?”

白叔叔点头道:“世子布了天罗地网阵对付他,好在这小子身手不错……若不然,只怕此刻已丧命于阵中了。”

江秋白道:“谷落虹如今行事越发鬼祟了,这次突袭洛小丁,他居然连我都瞒着,您老人家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白叔叔往身后看了一看,道:“说来话长,改日我再跟你一一细说,追兵只怕转眼便到,你带他先行,这里余下的事情留给我来办,你只管放心地去。”

江秋白对他抱拳一揖,将洛小丁重又抱起,正欲转身离去,却听白叔叔问道:“阿白,你确信,这洛小丁才是王爷的亲生骨肉?”

“我原本也在怀疑,但如今……已然确信。”江秋白站住,回头来凝目盯住他,神情肃然凝重。

白叔叔沉默半晌,才道:“我明白了……”他的目光在玉带一般的冰河上凝固不动,黯然道,“当初你父亲在此将那孩子交给我时,并没有说是男是女,那时……情势紧急,我也不及细看,竟一直以为那是个男孩。只是……王爷那里未必肯信。”

江秋白恨声道:“那禽兽信不信又如何?看他替别人养儿子,我再高兴不过……若不是母亲临终时有遗命,这洛小丁就算死在谷落虹手里,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白叔叔眼中大有愧色,道:“阿白……是白叔叔对不起你们一家。”

“白叔叔不必自责……当年那样的景况,您也是没有办法……”江秋白转过头去,淡淡道,“我方才躺在这冰河上,觉得很冷……父亲在这河底睡了十六年,也不知会冷成什么样子?”

白叔叔脸色越发难看,想要说些什么安慰江秋白,却完全不知说什么好。

江秋白忽而一笑,然语声冷冽如冰:“白叔叔在那禽兽手下做事,需十二分小心才是,万一有什么事惹恼了他,只怕会和我父亲一样的下场……”说完这话,也不待白叔叔答言,冲他微一躬身,道,“您老人家多保重,阿白先去了。”掉头转身,抱着洛小丁头也不回地走了。

阳光透过木窗窗格间投射进来,照在洛小丁脸上,光线强而刺目,她有好一阵子睁不开眼,只能眯眼躺着,听外面叮叮咚咚的琴声。琴声时而激越,杀机四伏,时而平缓,轻柔宁和,洛小丁从未听过如此矛盾的琴声,弹琴人似乎沉浸在一种苦闷的情绪中难以自拔,竟将满腔愁绪都发泄在了琴声之中。

等洛小丁终于适应,能睁开眼睛时,那琴声却嘎然止住,四下里忽然变得阒静。趁这功夫,她已将身处环境看清了,是一间小小的木屋,靠窗处放着一张木桌,桌上丢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凌乱不堪。屋中生着盆炭火,火上架着一只瓦罐,隐隐听得水泡爆裂之声,也不知煮着什么东西,只闻到阵阵奇香扑鼻。

洛小丁这时才觉出右臂酸麻,原来她竟一直侧身躺在一张粗陋的木板床上,她动了一动,想要翻个身,竟翻不过去,原来背后有两床厚厚的棉被抵住,后背蹭上棉被,一阵疼痛忽如其来,她疼得一哆嗦,神思也因这疼痛霎那间清明,再不复方才的混沌茫然。

背上的伤显然已被包扎好了,她低头看看身上,衣服虽穿得好好的,却并不是她之前穿的那件。她忍着疼挣扎着坐起,回想起昏迷前最后一刻的情形,脑中顿如轰雷掣电一般。

洛小丁只觉浑身发冷,目不转睛望着火盆,脑中却如乱麻一般,完全不知在想些什么。愣怔半晌,听到门轴轧轧转动的声音,洛小丁抬头一看,只见江秋白抱了一架琴从外面走进来。

看见他,洛小丁反倒镇静下来,问道:“方才是你在奏琴?”

江秋白看她一眼,形容只是淡淡的,走去桌边将琴放好,道:“是,你觉得怎样?”

洛小丁冲他微笑:“还算不错,江公子为何不带我去谷落虹那里请功?这可实在是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如此错过,岂不可惜?”

江秋白嘴边一抹淡笑,不以为然摇摇头,动手清理桌上的杂物,答非所问:“三公子背上的伤很深,险些伤及肺腑,只怕日后会留下疤痕。”

洛小丁脸上的笑容僵住,眼帘低低垂下,掩去眸中暗芒,咬唇不语。

江秋白将桌上那些物事清点完毕,一股脑儿抱至洛小丁面前一样样数给她看:“这些都是你随身所带物品,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他将那些物品一一摆放在床边空处,有断翎刀、路引银票之类,还有那串铜钱。

洛小丁看着他不动,脸色一开始微有些红,渐渐就发白发青,她的眼光在那些物品中一扫而过,不动声色地问:“我还有两幅字画,一封书信,江公子有没有看到?”

江秋白“喔”了一声,一脸茫然之色,过了片刻,似忽然想起什么来,几步走至桌边,自桌下拎出一只纸箧来,指着里面一堆血乎乎的纸团,道:“这几样东西全都被血浸透,我看也没什么稀奇,便随手丢这里面了。”

洛小丁见东西还在,略松了口气,伸手道:“麻烦江公子把东西递过来一下。”

江秋白点了点头,拎着纸箧走过来,待要经过火盆时,手腕却忽然一翻,将里面的废纸尽数抛入火盆之中,火苗呼啦上窜,熊熊燃烧。

洛小丁惊呼一声,撩被下床便要去抢,却哪里还来得及?眼见着那些证物化为了灰烬,只气得面灰唇白,那字画是她不惜违抗师父之命,甘冒大险,受人侧目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证物,竟被他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公子也不嫌腌臜?不过是些没用的废纸,拿来做什么用呢?倒不如烧了干净……”江秋白摇摇头,顺手将纸箧回桌下。

洛小丁眼中几欲喷出火来,见江秋白没事人般转身低头去看瓦罐,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怒火,一把抓过断翎刀便向江秋白背上砍去。她受了伤,动手之间扯动背上伤口,这一刀去势远不及以往快捷,刀还未落下,江秋白已然有所察觉,侧身闪避的瞬间,返身急进,忽然一步跨至洛小丁身旁,右手挥出,一指点中她“肩井穴”。

洛小丁手中断翎刀“当啷”一声落地,她气到极致,一张脸上顿时血色全无,偏又动弹不得,定定坐在床头,虽是满心愤恨,却只能干看着江秋白生气。

江秋白弯腰捡起地上的刀,轻声道:“三公子背上的伤不轻,千万不可劳筋动骨,倘若使伤口崩裂,只怕更不易愈合。”

洛小丁沉住气道:“江公子到底想怎样?”他不停提及她身上的伤,分明是在提醒她,她的秘密他已经知道,只怕是想以此来要挟于她。

江秋白道:“三公子如今可是想杀了我?”

洛小丁只盯着他,不吭一声。

江秋白又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烧了你这些字画还在其次,最重要的,只怕还是因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不过,三公子不用担心,因为我也有个秘密要告诉三公子……”他探手入怀,缓缓从内取出一样东西,在洛小丁眼前一晃,然后将其戴在了脸上。

那竟是一张银色的面具,洛小丁望着他目瞪口呆,失口叫道:“凌……”凌白!他竟是凌白,江秋白居然是凌白!

凌白将面具取下,望着她微笑:“没错,我是凌白,这个秘密原本只有我义父知道,倘若他老人家知道我将这秘密告诉了你,我这条命只怕便要交待出去……同是性命攸关之大秘密,你说,这个交易可还算公平?”

第一卷 41。盛怒

洛小丁赶在二月末回到浮云城,她没能找回鄱阳王的手笔,却帮尚悲云带回一个人来,那人便是先前负责修缮祠堂的工匠头目,至此祠堂被炸一事总算找到了肇事之首犯。尚悲云连夜审问,审问的结果却令人瞠目结舌,这一下只得又将此事暂且压下,密令不许任何人外传,一边飞鸽传书给李玄矶请示。

将那人交由尚悲云处置之后,洛小丁自回取松院,其后诸事再不过问。秦管家见她安然回来,总算松下一口气来,表面上虽不说什么,暗地里却安排人手将洛小丁看管起来,一边又遣人去给李玄矶送信。洛小丁看见院子外面忽然多了许多守卫,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身上伤还未痊愈,顾着养伤,便也懒得去想这些事。

这一趟行程甚是凶险,几乎令她丧命,洛小丁偶尔回思,也会后怕,却并不后悔,能为尚悲云分忧,她只觉满足欢喜。

江秋白毁去了她从风竹冷那里讨来的两幅字,却将尚悲云一直缉拿的工匠头目交给了她,虽说与洛小丁此去的初衷不一,最终的目的却是相同的。江秋白便是凌白,这是她没有想到的,表面上他是千尺门门主的嫡传大弟子,实则是魅影阁阁主江蓠的义子,凌白——那个在魅影阁每日来给她送饭的那个年轻人。

关于那两幅被烧毁的字,凌白并不觉得可惜,他对洛小丁道:“当真以为人家鄱阳王身边无人,连写封信都要亲自动笔?何况是写给一个无名小卒……”

洛小丁对此话却也认同,童师叔位重权高,行事却过于刻板,严循规矩祖训,说一不二,难免有得罪人的时候。他的弟子落陷,自然便有人来落井下石。只是那两封书信的来历实在也是奇怪,究竟是什么人,竟能弄到鄱阳王的真迹?为什么——?她心头还有更多的疑虑,却不敢深想下去。

她最担忧的还是师父那边,鹧鸪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总说李玄矶这一两日便会回来,这些话每每传到耳中,洛小丁便觉整颗心紧紧缩住,竟连气都喘不过来。

那消息果然是准的,洛小丁回来后的第四日黄昏,才吃了晚饭没多久,便听外面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响,随后鹧鸪气喘吁吁跑来传话:“三公子……城……城主回来了,叫你马上过去。”

洛小丁完全没想到师父回来的这么快,见鹧鸪脸色有异,便知不妙,惴惴不安跟着门外候着的小厮过去。待进了师父的院子,瞧见一干丫鬟仆从,个个敛声屏气,竟连大气都不敢出,心头更为惶恐,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

李玄矶方洗漱完毕,正在换穿外面的大衣裳,旁边的小丫头也不知是害怕还是人笨,一件衣服穿了半晌总是弄不妥当,李玄矶脸上变色,由不住怒道:“走开,我自己来穿。”

秦管家见此,慌忙斥道:“怎么这样笨手笨脚的,还不去给城主沏杯茶来。”小丫头如蒙大赦,躬身行了两礼,拔脚便往外跑。

洛小丁立在一边偷眼瞄着师父脸色,见他脸上并无大怒之色,然而眼神锐利,往她脸上一扫,竟令她身上一寒,忙拱手作揖给师父问安。

李玄矶点了点头,也不吩咐她坐,理好衣袍自行坐下,问道:“我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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