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笑道:“可惜,太可惜了。”
少女问:“什么可惜?”
绿珠道:“方才那个青年身材挺拔,线条硬朗,面容俊秀,若非死了,倒是不错的人选。”
“啊呸!”少女唾道,“没大没小,小心我搅烂你的舌头。”
绿珠一点也不害怕,吐吐舌头,笑道:“没有我的帮助,某人想要做山阴公主第二的梦想可就没办法实现喽。”她就像和闺中密友说体己话一样自在,毫无做下人的自觉,奇怪的是她的主人竟一点不生气。
少女叹气道:“的确可惜了。到现在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面首。真没劲。”
绿珠掩着嘴笑:“要是被那个柳七听到,恐怕会吓得晕死。”面首,就是被包养的小白脸。山阴公主是历史上有名的女权主义者。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寂静,让人的心剧烈猛地震颤起来。
绿珠脸色变了变,很快恢复正常。少女捂着心口,脸上带笑,似乎早料到会发生什么,只不过没有想到叫声如此有冲击力。
腾腾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翠红气喘吁吁地闯入,脸色苍白地说:“小姐,那个人变成僵尸了!”
少女哼了一声:“妖魔鬼怪敢到我赫婉儿身边三丈,管叫它有来无回。”
轰隆隆的响动鼓荡着主仆三人的耳膜。
赫婉儿叫道:“快离开!”
整个太公庙的地上建筑都象小孩子堆砌的沙塔一样轰然坍塌,成为无数碎屑。
赫婉儿与绿珠跃出太公庙的地界,她们的身后立刻出现一个大坑。
翠红双手攀住太公庙地界边沿处生长的一棵榕树的气根,想要爬出大坑。
绿珠看了看赫婉儿。赫婉儿望着十五顷的大坑,不动声色。
那棵数百年的老榕树突然倾斜,翻倒,气根剧烈扭曲,寸寸断裂。
翠红发出惊恐的叫声,仰面摔向尘土弥漫的大坑。
“抓住!”赫婉儿抛出一根金黄色的绳子。绳子似乎能够迎风生长,很快就赶上坠落的翠红。
“小姐,快看!”绿珠的声音充满惊讶。
任何人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会惊讶。
“退!”赫婉儿大喝。
数十丈长的巨腕横空扫来,数百棵合抱粗的大树随之倒地。
绿珠擦擦额上的汗水,一边喘息一边说:“多亏小姐英明神武,不然我们都要进怪兽肚子里游玩几天了。哎呀,那样岂不是要变成那个那个?”
赫婉儿皱着眉。
灾异频现,大正朝要出大事了。
一顷一百亩,一亩六百七十七平米,十五顷,方圆两里,一片汪洋。
巨大的八爪鱼来回游弋,小山峰大小的脑袋上长着磨盘大小的眼睛,不时一眨一眨地闪动骇人光芒。鱼眼,不该是玻璃珠一样嵌在那里,不能转动的吗?
“那是什么?”翠红声音颤抖,她的手无力地指着一个方向。
赫婉儿一愣。大鱼的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人。
大鱼拼命挣扎,翻滚,八只触腕狂舞。
那个人消失了。
赫婉儿捂着心口。心很痛。
大鱼缓慢地向岸边游来。
翠红啊了一声,瞪大眼睛腾腾腾地向后退。
绿珠奇怪地问:“你认识这个人?”
翠红连忙摇头。
赫婉儿看着那个人被大鱼用触腕送到岸上,警惕地问:“你是什么?”
“娃儿,你终于来了。”仿佛从地下发出的声音在赫婉儿主仆三人身后响起。
翠红和绿珠迅速转身,赫婉儿仍盯着眼前的人。
地面鼓胀,鼓胀,突然,一条人影冲天而起。
人影与上岸的人飞快地对掌,掌风所及,罡风猎猎。
“好,不错。”人影落地,竟是一个白发白眉白须白袍的老人。
“是你在召唤我?”上岸的人全身上下只有一条鱼皮做成的短裤,目光呆滞,丝毫看不出绝顶高手的样子。不过,他的身材的确一流,赫婉儿悄悄地想。
“你不知道我是谁?”白老人皱眉,“你叫什么?”
鱼皮裤仿佛自言自语:“白廿四。”
白老人诧异:“没错吧?不该是白云飞扬吗?”
赫婉儿等大吃一惊,白云飞扬,那不是江湖上最近几年突然冒出来的武林传奇吗?
孰料白老人接下来的话更让人吃惊:“我姜尚千辛万苦算出的天机竟然是为他人做嫁?”
姜尚,又名吕尚,姜子牙,号飞熊,辅佐周武王击败强大的商王朝,被封在齐国,被称为齐太公,后世演义将他称为封神的太公,每家每户盖房子时都要在正梁上庄重地写上:太公在此,众神退避。
“罢了。错了,也只好将错就错。”白老人,姜子牙,将手一挥。
赫婉儿只觉得身体突然被一股柔和的风裹挟,下一刻便感到呼吸困难,浑身无力,她拼命挣扎,身体内部仿佛被点燃了一把火,吞噬了每一分感觉。“不行。”失去知觉前,她仿佛听到有人这么说。
漫长,就象那次在宫中地下宫殿迷失方向,漫长的等待,总也见不到路的尽头。
恐惧攫住她的心,一点点撕扯,残忍地狞笑。
然而,温暖的气息浸润了她全身的经络。恐惧慢慢退却。
“你醒了。”那个自称白廿四的人平静地说。
“啊,你终于醒了!”另一个俊秀的青年兴奋地说。
“小姐,你可算醒了。”这是翠红。
呜呜呜,这是绿珠。
赫婉儿看着那个俊秀的青年问翠红:“他不是变成僵尸了吗?”
但翠红却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躲到白廿四的身后说:“谁是僵尸?”
俊秀青年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僵尸?有没有天理!”
白廿四面露微笑,说:“他叫欧阳韩岳,自称天下第一大帅哥。”
翠红哼了一声,说:“才不是呢,他哪里有白云飞扬帅?”
赫婉儿问道:“你见过白云飞扬?”
翠红说,是啊,但随即又否认道,哪有,我见过他的画像。
绿珠想说什么,赫婉儿阻止了。
欧阳韩岳见没有人理睬他,哼了一声,说道:“放着可以吃到嘴里的不要,偏要去追那个神神道道鬼鬼祟祟行无定踪做人没道德的白云,还飞扬,什么嘛!”说完就从身后的背袋里掏出一本牛皮纸封面的书认真阅读起来。封面上油印着:the natural principle of mathmatics。赫婉儿没看懂,但知道那显然是洋文。
白廿四说:“有人向这里来了。”
赫婉儿这才记得观察现在所处的地方。不用说,不会是什么豪华的单人间。她们主仆三人都躺在一方草席上,那是稗草、蓑草、稻草混编的席子,若非上面还铺了几件衣服,一定会戳伤她们细嫩的皮肤。不用说,衣服是欧阳韩岳的。草席靠着墙角,青石地基的土坯墙,草席对面是落满尘土的条几,条几上摆满了小木牌,屋子太暗看不清是什么,但很有可能是灵位。条几下面摆着一张三条腿的八仙桌,两张漆迹斑落的靠背椅,其中一张椅子下面还放着一个里面放着一把菜刀的盆子。
远远地传来说话声:“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先是三界庄一夜之间消失了一多半,然后是山崩地裂煤矿变火海,接着太公庙又变成一片沼泽,真是太诡异了。”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声音应和道,“就说我们六合帮这次的行动吧,明明可以将那些人消灭的一干二净,帮主却突然改变主意,你说怪不怪?”
“我看啊,帮主是鬼迷心窍喜欢上那个丫头片子才改变主意的。”第三个声音。
“小心帮主听到你们说他坏话!”第四个声音。
“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两个也不说,帮主怎么会知道?”第三个声音。
“哎呀,你不知道?”第四个声音,“帮主足不出户就可以前晓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什么事情只要它掐指一算就能知道。”
一阵大笑,第一个声音说:“真是怪事啊,你小子据说是榜眼出身,竟然也相信这种神道道的东西?看来大正朝的确不行了。”
“喂,不要诬蔑我智商好不好?大哥你不也是靠这行混饭吃的,怎么能没有一点敬业精神?谁说我们华夏的周易八卦奇门遁甲是神道道的东西?那分明就是揭开宇宙奥秘的密钥!”
这时,赫婉儿想要说什么,却被白廿四摆手阻止。
“这件事有蹊跷。”第五个人的声音。
另外四个人沉默一阵,第一个声音说道:“五弟,你这个小诸葛发现了什么,快些说出来吧。”
第五个声音迟疑着说:“我怀疑帮主有危险,他让我们先离开是为了救我们。”
第四个声音立即反驳:“怎么可能,天下虽大,哪个是帮主的对手?”
接下来就是一片寂静,没有声音,难捱极了。
欧阳韩岳笑道:“他们发现我的窃听器了。”
白廿四微微一笑,屈指一弹,屋角暗处当啷一声掉落一件东西。
欧阳韩岳摇摇头:“就知道瞒不过你。”
赫婉儿仔细辨认,发现那是一个罩着一层皮膜的铃铛。
“来了。”白廿四跨步走出阴郁的房子。
赫婉儿追出去,却已看不到他的影子,赶出一段路,仍一无所获,只得悻悻而返。
欧阳韩岳与绿珠正聊得起劲,叽里咕噜地用鸟语逗绿珠开心。翠红在一边笑着看着。
赫婉儿问欧阳韩岳:“你认识方才那个人?”
欧阳韩岳抬头:“谁?”
“白廿四。”
“哦,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欧阳韩岳以一种迷幻的神情说,“我不知道我是否认识他。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是他。我其实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赫婉儿当然听不懂他说些什么,她问:“窃听器是什么?”
欧阳韩岳立刻兴奋起来:“你看,是这样的,人说话会使空气发生震动,这种震动传递给皮膜,皮膜又将这种震动传导到很远的地方,于是,我就可以在很远的地方听到别人的交谈了。”
赫婉儿略一思忖,问:“方才说话的人距离这里多远?”
欧阳韩岳道:“五里。”
赫婉儿哼一声:“这么远也能听到?你用什么传导这么远的距离?为什么只能听到五个人说话,难道其他人就不从那里经过吗?你到底用的是什么妖法?”
“这是科学,说了你也不懂。”欧阳韩岳有些生气。
“你不怕我杀了你?”赫婉儿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寒光闪烁的小刀。
“不要!”绿珠拦在欧阳前面。
赫婉儿将刀收起。转身离开。
绿珠连忙追出去。
翠红呵呵笑着,突然伸手拧了拧欧阳的脸。
欧阳怔怔地看着三人离开,嘟囔道:“莫名其妙。变态!”
“野马分鬃攻腋下,*穿梭四角封。摇化单臂托手上,左右用法一般同。单鞭下式顺锋入,金鸡独立占上风。提膝上打致命处,下伤二足难留情。十字腿法软骨断,指裆锤下靠为锋。上步七星架手式,退步跨虎闪正中。转身摆莲护腿进,弯弓射虎挑打胸。不错,很好。”白廿四一边见招解招,一边口述太极口诀,气得对方越来越暴躁,失了太极圆通柔和的本义。
“四弟,你暂且退下。”包着红头巾的大汉轰出一拳,挡住白廿四的手挥琵琶。
“不错,金刚掌力伏虎拳,佛山无影脚,好!”白廿四步步紧逼,迫使大汉使出绝招。
“大哥,帮主必定是有危险了,我们一起料理这人快些赶去,迟了怕要误大事。”干瘦细高的儒生打过招呼,亮出精钢打造的折扇率先冲上。
不料白廿四却闪身退开,问:“你们说的帮主是不是毛九命?”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红头巾的大汉气呼呼地说。
白廿四道:“那么,你们说的丫头片子是不是叫豆蔻?”
“你怎么知道?”折扇男警惕地问。
“带我去见你们帮主。”白廿四命令道。
“凭什么?”红头巾不服气。
一直没有说话的道士开口道:“二弟,四弟,五弟,看一看老三。”
这五个人正是在破屋里听到谈话的那五个。老大是个道士,老二是包红头巾的大汉,老四带着一幅玳瑁宽边眼镜,老五时常拿着一把折扇,老三方才一直矗在旁边,丝毫不引人注意,看他打扮,与干农活的农民没有什么差别,灰布衣衫灰布鞋袜手里拎着一把锄头。
“哎呀,三哥什么时候被点穴了?”老四大呼小叫,“不可能啊,三哥的本领比我们几个都高!”
道士叹道:“难道你不明白,他只是想看看我们的招数路数。”
“那为什么定住三哥?”老四这个榜眼实在不爱动脑筋。
“因为你三哥已经融会贯通各门各派各家的绝技。想不到竟然一个照面就被制住,我们凭什么问为什么?在下清灵子,这是二弟高大翰,三弟慕秋农,四弟贾邦彦,五弟诸葛明。”
白廿四微笑着说:“有劳了。”
血腥气被山风裹挟着旋转着飘飘荡荡进入人的鼻孔。清灵子五兄弟大惊失色,奋力攀登,却有些力不从心,磁山有一股无形的强大阻力笼盖着最高峰,丹炉峰。
“你们留在下面,那些没用的人我会一个个扔下来,记住,活的无论如何要接住,死的就随便他落到什么地方。”白廿四交待几句,长啸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
啸声激起无形的冲击波,清灵子五人连连后退。
他们惊骇地看到白廿四笔直地飞上了丹炉峰,好半天才闭上嘴。他们的帮主已经被视为神人一样的存在,这个人更加厉害!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过了半刻钟,果然有人被抛掷下来,五个人本以为要豁出全力才能接住从数十米高的峰顶落下的人,却不料每次落下的人都像是被平抛出来,下坠的力量很小。他们更加惊讶了。
却说白廿四,他到了峰顶,首先就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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