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都象是那石像一般,一也不敢动。东方林年小力弱,虽用力挣扎,如何动得分毫?道一和尚双指扣住了东方林的‘列缺’和‘神门’二穴,见他挣扎,微一用力,东方林已是疼得大声叫喊。东方林自幼便得东方枫教导,生得极是硬气,此刻虽然痛极,泪水只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掉落。
林青儿见爱儿为他挟持,投鼠忌器。虽与道一和尚相距不过丈余,却生怕自己一动,道一和尚掌力一吐,东方林立时便丧命于此。道一和尚朗声道:“快将我三弟的穴道解了。不然,我立时要了这小畜生的性命。”神剑门的点穴手法与江湖上寻常门派绝然不同,汤青虽运内力冲了几次穴道,却无功而返。林青儿忙伸手在汤青背上拍了几下,运气帮他解了穴道。灵真子与凤三娘也早已停手不战,见状忙跃过来,扶着汤青缓缓走到道一和尚身边。
道一和尚见老三得救,桀桀怪笑一声,大叫道:“老二,老三,我们走。”话音未落,将怀中东方林向前一送,直往东方枫身上掷来。东方枫忙运气于臂,身子跃起,稳稳接过东方林。飞鹰三凶跃上了先前那劲装汉子等几人骑来的快马,纵马疾驰。林青儿心系爱子,不去追赶,忙过来看护东方林。杜百山与凤三娘也围了上来。
东方林双目紧闭,东方枫只当他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昏厥过去。东方枫在他胸口推拿了几下,却不见他醒转,只见他脸色惨白,气息越来越弱。东方枫急忙运了内力输入他体内。过了片刻,东方林缓缓睁开眼来,呻吟道:“爹爹,我身子好烫”东方枫蓦得想起一事,忙撕开东方林衣服。只见东方林小小身子上印着一个血红色的掌印,触手火热。原来那道一和尚竟然趁掷出之机,在东方林胸口暗暗拍了一记‘朱砂掌’。林青儿惊道:“枫哥枫哥林儿他”。东方枫又把了会脉,皱眉沉吟了半晌,脸上方舒展开来,说道:“青妹,林儿的性命应是无妨,只是此番要吃些苦头了。”林青儿见东方枫如此说,稍稍安心,忙将东方林抱了过来。
杜百山和凤三娘过来见了礼。凤三娘说道:“这孩子受了重伤,要好好静养。咱家就在前边不远。二位如果不嫌弃;就去咱们那里。”东方枫夫妇却不过她的好意,又想东方林受了伤,不能车马劳顿,只得应允。
凤三娘收拾起卖糕的摊子,将各种器具放在两只大竹框里,杜百山挑起担子,夫妇二人当先领路。东方枫心中不由暗暗称奇:这夫妇二人身负极高的武功,却在这乡野卖糕为生,竟不知是为了什么?东方枫夫妻二人骑着马在后面跟随。林青儿脸色惶急,将东方林紧紧抱在怀中。行出数里,到得一个湖荡边。那湖中生满了荷叶菱叶,远远望去,满眼尽是翠色。岸边几株垂柳;掩映着几间房舍。暖洋洋的风吹在脸上,东方枫夫妇虽然心忧爱子之伤,却也几被这江南的春景所醉。
众人进得屋中,东方枫要了一间静室,让东方林坐在榻上,取出银针在东方林掌心和足底刺了小孔,挤出毒血。东方林虽觉颇为疼痛,却硬忍着不肯掉泪。过不多时,那小孔中流出的血已变成了鲜红色。东方枫又伸右掌抵在他后背‘灵台穴’上,缓缓催动内力,为他驱除体内毒气。半个时辰后,东方枫运功已毕,跳下榻来,又开了方子,劳烦杜百山去抓了药来。林青儿心疼爱子,抢上前来,摩挲着东方林小小脑袋,却见东方林已累得沉沉睡去。自此后,东方枫每日便用药熬了汤汁,掺入沸水中,为东方林熏蒸。东方林自小身子便颇为强健,又得东方枫精心医治,一日好过一日。
凤三娘虽是江湖女子,却颇精于饮食之道。这江南湖荡中又多产鱼虾蟹鳝,凤三娘便每日调理了给东方林补身子。东方林聪俊可爱,天真烂漫,与杜百山凤三娘二人竟是十分投缘。杜百山平日沉默寡言,却常被东方林稚子童言逗得开怀大乐,一老一少形影不离。
匆匆半月,东方林已然痊愈。这一日,东方枫请出杜百山凤三娘二人,便欲辞行。凤三娘十分不舍,杜百山突然道:“东方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东方枫笑道:“杜兄弟,但说无妨。”杜百山说道:“东方兄,林儿这孩子聪明可爱,我十分喜欢。我想收他做个义子,不知道东方兄和嫂子可否答应我夫妇的求恳?”东方枫与林青儿和杜凤二人相处日久,知他二人也是快意恩仇的江湖豪杰,绝非奸恶之陡。东方枫和林青儿对望一眼,已知彼此心意,笑道:“妙极,妙极。林儿,快给你干爹干娘磕头。”
东方林忙跪下磕头,叫道:“干爹!干娘!”杜百山和凤三娘欢喜异常,把东方林拉了起来。凤三娘叫道:“当家的,你收了这么好一个儿子,也不拿见面礼出来?”杜百山哈哈大笑,回内室取出了一团东西交给东方林。东方林谢了接过来,抖开一看,见是一件背心。这背心碧莹莹的,拿在手上,十分轻盈,却不知是什么丝革所制。
………【第四章 寿宴 6】………
杜百山说道:“东方大哥,你可知那日在木渎镇上,飞鹰三凶想要来抢的是什么东西?”东方枫一怔,这些日子他忙于救治爱儿,又不便打听别人私隐,倒没有想过此事。听杜百山这么一提,心内想道:“莫不是就是此物?”心中一动,忙问道:“杜兄弟,难道就是此物?”杜百山含笑不答。东方枫看这背心也并不十分起眼,疑惑道:“杜兄弟,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杜百山说道:“东方大哥,你可听说过碧蚕宝甲?”东方枫隐约记得以前曾听父亲提过,江湖上故老相传,武林中有几大至宝,这碧蚕宝甲便是其中之一。听说这碧蚕生于苦寒之地,长势极慢,三十年方作茧吐丝一次。碧蚕吐出的丝却不是白的,色若翡翠,长不逾寸。这碧蚕所吐之丝极是柔韧,刀剑也破不断,火烧油浸皆不能伤其半分。百年前,有一位武林异人不知从哪里得来许多碧蚕丝,竟做成了一件背心,即为‘碧蚕宝甲’。任你如何厉害的兵刃也不能伤其半分。只是这‘碧蚕宝甲’谁也没有亲眼见过。东方枫虽不知杜百山从何得来,想必是历尽艰险,九死一生方才得到,惊道:“杜兄弟,这件宝物怎能给了林儿?万万不敢收。”凤三娘脸一沉,说道:“东方大哥,林儿现在是我们义子。咱们已是一家人,为何不能收?再者,那日若不是你们相救,我们夫妻二人哪里还有命在?我凤三娘平日最是爽快之人,今日你若是不收,便是瞧不起咱们夫妻二人。”林青儿疑惑道:“日前我见你和杜兄弟功夫不弱,却不知为何要在这乡下卖糕为生呢?”凤三娘苦笑道:“嫂子,我和咱们当家的又何尝愿意这样呢!你是不知道,自三年前偶然得着这个‘碧蚕宝甲’后,也不知道哪里露出了风声。我夫妻二人再也没有一天安生的日子好过。实在没有法子,只好躲到这里来。”林青儿说道:“弟妹,这是你们防身至宝,怎可给了林儿?”凤三娘笑道:“嫂子,我们夫妻总还有些粗浅的拳脚功夫。林儿年小力弱,正用得上。”
东方枫见他夫妻二人言辞恳切,料定推辞不过,便说道:“林儿,还不快谢过你干爹干娘。”东方林又跪下拜谢,凤三娘忙拉起东方林,解开他外衣,给他穿上了‘碧蚕宝甲’。虽觉大了许多,用带子系紧了十倒也勉强可穿。
凤三娘又问东方枫夫妻何事急着要走。东方枫说道:“我和青妹已十几年未在江湖上走动,只是想好好养育林儿成人。前个月,青妹她本门的掌门孟师兄托人捎信来,说是四月初七是他五十大寿,叫我们来江南住一阵。我和青妹正静极思动,便带了林儿早早出来,一路上游山玩水,看看各处风土人情。林儿这一伤,扰了你们多日。今日一算已是二十二了,便想辞了杜兄你们,赶去湖州府孟师兄那里。”凤三娘说道:“东方大哥,你和嫂子也是江湖中人,却怎地这般不爽利!湖州府离这里不过半日路程,急着走做什么?让我和林儿娘儿俩再多聚几日。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放你们走的!”东方枫哈哈一笑,心想这凤三娘心直口快,倒是一个女中丈夫,豪爽之处不亚须眉。
东方枫夫妇又在杜家住了十几日。自杜百山认他为义子之后,四人之中,却是他对东方林最为疼爱。东方林偶有顽皮,东方枫和林青儿欲要责打时,杜百山必出来拦阻。东方林便倚他作了个靠山,每有不顺心的事,便飞奔而去。
弹指间已到初五,杜百山凤三娘虽心中不舍,也只得放他们走了。送出数里,东方枫说道:“杜兄弟,弟妹,不必再送了。我和青妹去过孟师兄那里后,再带林儿到你这里多住几日。”凤三娘欢喜道:“那是再好不过。”东方枫略一沉吟,又说道:“那飞鹰三凶日前虽然败走,只怕他们不会就此甘心。他在暗处,你们在明处,须得分外小心才好。”杜百山道:“大哥说得对。我和三娘早商量好了,不去那镇上卖糕了,只在这附近打渔为生。”众人洒泪而别,东方林勾着杜百山和凤三娘的脖子不肯放手。凤三娘柔声道:“乖孩子,只是分别数日,你不要难过。”劝了良久,东方林方肯松手。杜百山和凤三娘目送东方枫夫妻带着东方林南去。东方林不断回头扬起小手,直到杜百山凤三娘二个人影远远得成了黑点,转个弯再也看不到了。
二马俱非凡品,只小半日功夫,就到了湖州城外。东方枫细细回忆孟仲海居住的所在。辨明了方向,又向西南行了七八里,却已到了西塞山中。唐人张志和曾有诗云: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相传说的便是此处。山以诗传。那山并不很高,却连绵不断,有飞瀑流泉相间,烟岗云雾环绕,青山碧水,桃红鹭白,宛若神仙居处。转过几个山坳,只见前面数百株桂花树围绕着一所庄园,正是神剑门历代掌门的居所。
庄门大开,几位弟子站在门口迎客。那些年轻的弟子东方枫和林青儿皆不识得,内中只有一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长身玉立,依稀有些面熟。那男子甚是眼尖,老远望见东方枫和林青儿,已奔了过来,大叫道:“小师叔,你们来了啊?”林青儿迟疑道:“你是?”那男子哈哈一笑,说道:“小师叔,你们贵人多忘事。我是邱幻城啊。”林青儿又惊又喜:“幻城,你都长这么高了啊。”东方枫和林青儿十多年前到神剑门这里时,邱幻城还只十二三岁,刚刚被孟仲海收入门墙。十多年不见,当年瘦瘦小小的一个孩子长成俊秀青年,面目变化极大。东方枫和林青儿如何识得?东方枫和林青儿那时在这神剑门住了有大半年,点拨了邱幻城不少功夫。是故邱幻城一见他二人十分得亲热。
………【第四章 寿宴 7】………
东方枫三人跃下马来,早有门人弟子侍立一旁牵过去安顿。邱幻城牵过东方林小手,笑道:“这就是小师弟了。师娘前几日便天天念叨小师叔你们,说怎得还不到!”携着东方林小手入内。只见门内大厅里快步走出一男一女,正是孟仲海与秦芷慧夫妇。孟仲海相貌和十多年前变化不大,两鬓微微有些发白,身子却肥胖了不少,想是中年发福之故。秦芷慧俏丽如故,只眉眼间多了些细纹而已。二人听得弟子禀报说林青儿夫妇到了,忙迎了出来。秦芷慧从未见过东方林,见他俊秀可爱,眉眼极象林青儿,一把搂在怀中,很是欢喜。
孟秦二人吩咐邱幻城带着东方林四处逛逛,将东方枫夫妻引入内室。甫一坐定,孟仲海就叫奉茶的弟子退出。东方枫知他二人要和林青儿商讨门中要事,便欲辞出。孟仲海忙摆手道:“东方兄弟,你也不是外人。你虽未正式入我神剑门中,却与我神剑门渊源极深。如今我碰到了一桩极棘手的事,正要你来一起参详参详。”东方枫见他说得郑重,凝神听他说话。
孟仲海清清喉咙,说道:“小师妹,前月我托江湖上的朋友传话给你,叫你来江南一趟。你道是为了什么缘故?”林青儿知孟仲海生性淡泊,日前却千里迢迢托人传话,说是什么五十寿辰请她务必南下,当下就心中诧异,觉其中必有隐情。此时也不回答,只听他说。孟仲海续道:“我想在五十生日这天,将掌门之位传与我那大徒弟闵子方。我们神剑门人才凋零,同辈的也只有慧妹和你我二人了。所以特请你南来,商量此事。”林青儿悚然一惊:“孟大哥,你春秋方盛,何出此言?”孟仲海又道:“小师妹,你也知道,我生性就不喜理门中那些俗务。再者,历代祖师传下了许多精妙的功夫。说来惭愧,我天资愚钝,领悟的还不到十一五六。我想在山后静室中闭关三年,好好修习祖师传下的功夫,也使我神剑门的绝世功夫不致失传。这件事情我和你秦师姐已商议了多日,她也觉甚好。”秦芷慧接道:“子方这孩子,敦厚诚朴,处事又公,深得众望。将掌门之位交于他,我和你孟大哥都觉得甚好。不知小师妹你意下如何?”林青儿笑道:“孟大哥和慧姐看好之人,自是不会差的。”
孟仲海叹了口气,又道:“小师妹,东方兄弟。如今却有一桩大麻烦,看来传位于子方之事已暂不能行。”东方枫先前听他三人议论门中大事,不便插言,此时见孟仲海满脸忧色,忍不住奇道:“孟大哥,又有何事?”孟仲海缓缓说道:“七日前,我神剑门历代掌门的信物竟然失窃了”东方枫和林青儿二人耸然失色,同时惊呼道:“啊?”孟仲海神情凝重,说道:“我平日将祖师传下来的玉剑密藏在内室中,想不到竟然被窃了。”秦芷慧叹道:“这内室戒备森严,一般弟子都不得入内,更遑论闲杂人等了。最奇怪的是,失窃之后,竟然毫无线索可寻,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此事关系重大,孟师哥和我发现之后,秘而不宣,只在暗中查访,却无点滴进展。你孟师哥为此事,已急得添了许多白发,仍是一筹莫展。你们二个也不是外人,今日急急说与你们听,就是请你们也想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