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又取了一件披风过来,絮絮叨叨:“虽然已经进了五月,天气渐渐有些热了,可是郊外还是有些凉的,何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云歌笑着摇头:“碧玉,你年纪不大,怎么唠唠叨叨跟个老太婆似的?”
碧玉撅了嘴:“奴婢这不是为小姐着想嘛!”一面说着一面把披风给云歌系好。
然后和玛瑙簇拥着云歌到了垂花门。
南宫彻正等得不耐烦,抬头一看云歌已经来了,眼前就是一亮。云歌满头青丝包在一块粉蓝色绢帕中,耳上只简单垂着莲子米大小的珍珠耳坠,身上穿的是一身粉蓝色骑马服,配着白色绣杏黄祥云纹的腰带和一双麂皮小蛮靴,秀逸之中透出几分飒爽之姿。
月白缎绣柳叶的披风卷着一阵清新怡人的香气渐渐靠近。
南宫彻收起自己惊艳的眸光,拍了拍自己身边的高头大马:“丑丫头,上马吧!”
云歌抬头去看南宫彻,他照旧穿着最爱穿的玉色衣衫,身上别无饰物,头发也只用一根雕工精良的竹簪别住,饶是如此,那绝世的容光仍旧像太阳一样耀目。
云歌犹豫片刻:“我还是坐车吧,我不会骑马。”方才迷迷糊糊没有注意到,碧玉竟给自己做出了一副行猎的装束。
南宫彻撇了撇嘴:“担心爷不能护你周全啊?”走过来将云歌拦腰抱起,腾身一跃上了马背,马鞭鞭梢一卷,玛瑙手中提着的食盒便已经到了半空。
若雪哭丧着脸,稳稳将食盒接住。
在云歌还没来得及埋怨的时候,南宫彻已经策马出了秦宅,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郊外。
南宫彻无视云歌的种种抗议,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双臂之间,大声道:“也不是第一次共乘一骑,你还顾忌什么!”
马蹄嘚嘚,出了北城门,一路北去。
将近中午的时候便已经跑出一百多里,渐渐地,连村落也很少遇到了。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
南宫彻慢慢缓辔而行,一边和云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这一片林地似乎是你买下来的吧?”南宫彻扬鞭一指,“我却看不出有什么好。”
云歌皱着眉:“我想下去疏散疏散,骑马颠得人骨头疼。”
南宫彻忙勒住马,将她抱下马背,仔细摸了摸鞍子,咕哝道:“我明明垫了三层棉垫,怎么会颠到你?这一次速度又不是很快。”
云歌在地上溜达了半天,背着手打量这片林子,老实说,自从买下这片林地,她还一次都没有来过。
眼前是一个起伏并不算大的小山包,林子也不算密,但山上有一道泉水,水是活水,干裂清甜,适合烹茶酿酒,小山稍加整理种一些葡萄树、桃杏梨都不错。
南宫彻见云歌缓步往上走,忙把缰绳一丢也跟了过去。
这一路行来,太阳晒着,两个人都出了些汗,可是走入林中,林风习习,赶走了满身的燥热,林间更是野花匝地,蜂蝶乱舞,令人心旷神怡。
云歌便指点着:“你看,我预备在那边建一座别院,这半个山坡都改种葡萄和玫瑰,别院就叫葡萄庄园,其余的山坡随便种些果树……”
南宫彻作侧耳倾听状,其实心里很不以为然,“丑丫头,你有没有想过,这山上有泉,泉水还很好,为什么这山上的树却细溜溜芝麻杆似的?”
云歌一怔,随即道:“我买地的时候,问过了,原来的主人说山上以前都是几十年的大树,因为家里短钱用,全部伐了卖掉,如今长着的树都是才栽了一二年的。”
“这鬼话你也信?”南宫彻忍不住又开始撇嘴。
云歌失笑:“我们生意人做事最稳妥,我怎么能他说什么就信什么?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找人仔细打听过了,山泉绝对没问题,可是这土地似乎过于贫瘠了,所以我准备慢慢改造。”她并不担心土地贫瘠问题,大不了拿喷壶装了空间里灵泉的水,出来前山后山喷一遍,便是寸草不生的地,也能变成沃土的。
南宫彻不说话,立掌如刀,横劈出去,一株小树应声而断,切口整整齐齐,比刀砍斧剁的也不差什么。
云歌转脸注目,见那树茬上,年轮一圈一圈,十分紧密,可见树龄已经有多年了。
“你看见没有,这树非但细,而且十分脆弱,”南宫彻手里拿着半截断树,“你啊,只怕是太着急赚钱了,这些细节都没有注意到。”
云歌心不在焉的听着,耳朵却在寻找灵猿,昨日半夜送走阿硕,她便放出来灵猿叫它在这里等着自己,按说它应该知道自己来了啊,约定的时间便是此时。
南宫彻见她根本不在意,便也懒得再说了:“也罢,你爱胡闹也由得你。你不是担心我对怡亲王世子怎么样么,那我便告诉你……”他刚说到这里,忽然神色一变,扯着云歌藏在了深草丛中。
云歌也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却还是忍不住悄悄说道:“这山上也不是一无是处啊,你看这些野草野花,长得多茂盛……”
南宫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她搂在了怀中。
一片轻红裙裾几乎就在他们面前闪过,一道窈窕的身影盈盈出现在一丈远处。
透过草木的缝隙,云歌看得分明,那是一个宫装少女,年纪大概十七八岁,容貌娟丽,身材窈窕。轻红的宫装与南明后宫的宫装略有不同,更为轻灵飘逸,袍袖没有那么宽大,裙裾没有那么拖沓,行动起来十分方便。
那女子俏生生站着,忽然一声长叹,落下泪来。
一个穿着淡黄宫装的婢女迎了过来,劝道:“宫主快别伤心了,我们既然已经知道公子的行踪,那么找到他便只是迟早的问题。”
南宫彻悄悄在云歌掌心写了“含章”二字。而云歌也已听出来,这婢女便是那日自己等人中了瘴毒,莫名其妙出现,有莫名其妙消失的含章宫主身边的婢女石榴。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她们口中的“公子”又到底是何人?
“石榴,”含章宫主靠在石榴肩头,眼泪扑簌簌往下落,“你说,他为什么这样对我?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他对我是何等的温柔体贴,小意缠绵!可是一旦我帮他拿到了那样东西,他便不管不顾走了,我这样放下身段来追他,他还避而不见!我们,毕竟是有婚约的啊!”
石榴柔声劝道:“宫主,您心地纯善,公子可能是觉得对不住您吧?他不是说了吗,他要做的事风险极大,是不愿意您轻易涉险,这也是体贴您的一番心意。”
含章宫主立刻破涕为笑:“真的?”
石榴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口中却道:“当然,奴婢怎么敢拿这种事扯谎?”
第七十九章 争风吃醋
含章宫主急忙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做出一副欢喜的样子:“他说过不喜欢我哭的,我不哭,我去找他!我们……”她颊边飞上两朵红云,声音也低弱下去,“我们定好的婚期就要到了……”
石榴的笑容显得有些别扭,甚至在含章宫主看不到的地方,还在脸上闪过一道嫌恶之色。
云歌疑惑地转脸看南宫彻,及时捕捉到南宫彻脸上不曾消失的一抹冷笑。这副情景看起来十分诡异啊,石榴不是真心护主已是显而易见的事,但这也并不值得南宫彻冷笑啊,叛主、卖主之事他不光见得多了,自己也亲身经历过……莫非……
她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但还没来得及抓住,便听石榴一声尖叫:“什么东西!”
含章宫主衣袖一甩,一道墨绿色的身影猛地从草丛中窜了出去,擦着石榴的身子飞掠而过,石榴发出一声闷哼,委顿在地。
含章宫主寒声吩咐:“追!”
几个黄衣宫装女子应声尾随而去。
含章宫主亲自扶起石榴,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连声问:“石榴,你怎样?”
石榴的脸色变得灰败起来,气息奄奄,断断续续地道:“宫主,奴婢没事……奴婢就是……有点困……”说着眼睛慢《无》《错》小说 m。QulEDU。Com慢合上了。
“你……你别睡!”含章宫主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从身边取出药瓶,倒出一粒药塞进石榴口中,“你别睡!我这里有药!”一边说着一边帮着石榴盘膝坐好,“虽然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但是我这药百灵百验,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石榴五心向天,已经没有力气再回答含章宫主。
一刻钟后,石榴头顶冒起袅袅白气,身上的衣衫也都湿透了,脸色却没有半点好转。
含章宫主着急起来,忙在她身后盘膝坐下,将手掌贴在她后心上,助她运功。
南宫彻把嘴唇贴在云歌耳边,悄声道:“你等着,有好戏了。”说完还悄悄吹了一口气,若雪说过“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适当的坏一坏,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云歌皱起眉头,本能地便想躲开,但是这里才稍微一动,发出细微的窸窸窣窣声响,含章宫主立刻把目光投了过来,没奈何,她只得老老实实不再动弹,却狠狠瞪了南宫彻一眼。
南宫彻毫不在乎,甚至满脸笑容,得意非凡。
石榴轻轻哼了一声,含章宫主忙收摄心神,全神贯注帮着石榴逼毒。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含章宫主身上的衣衫也已经湿透了,但石榴的面色仍旧不曾有丝毫好转,含章宫主峨眉紧蹙,满面忧思。
云歌忽然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含章宫主和石榴身后,而南宫彻则把她抱得更紧了,在她手背上写字,“屏住呼吸”。
云歌并不担心自己被发现,她修习的练气法门便有一项是如何将自己的气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她抬头去看那高大的影子,不由得暗暗吃惊。
那是一个神情有些阴郁的男子,年纪有二十三四岁,容貌倒十分清俊,只是那阴郁的神情给这本不俗的容貌大打折扣,唇紧紧抿起来的时候,深刻的唇线便似冰冷的石刻。穿的衣服是深绿色,掩在树丛中一眼看不出来,给人的感觉极不舒服。
他目光隼利,缓缓提起手掌,轻轻按在含章宫主背心。
含章宫主很快发觉不对,想要手掌反击,可是双掌好似被石榴的身子吸住了,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急得满头大汗,想喊又喊不出来,下唇都被咬得沁出血来。
那男子劲力一吐,含章宫主立刻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原本气息奄奄的石榴一跃而起,脸色白里透红,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狼狈样子!
她笑意盈盈望着那男子,眼睛里的欢喜迅速蔓延开来,额头、脸颊甚至全身都在昭示着她无处宣泄的兴奋。
“石榴,”男子的声音低沉沉的,带着湿漉漉的意味,就像是来自久不见阳光的霉潮之地,“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石榴抿唇一笑,横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俯身在含章宫主身上摸出一个小小的锦盒,双手递了过去,“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男子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奇怪的是,笑容一现,他的气质立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的阴郁一扫而光,反而带上了几分文质彬彬的儒雅之气。
石榴眼中有毫不掩饰的迷恋,却在男子伸出手的时候,猛地收回手,翩然转身,轻轻一顿足,满面娇嗔:“人家费了好大心思的!”
男子走过去张开双臂将石榴拥入怀中,轻轻在她发鬓上落下一吻,柔声道:“我知道,我自然知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有负于你的。”
石榴靠在男子怀中,忽然红了眼圈,哽咽道:“这种话,你是不是也对她说过?”
男子松开手臂,阴郁的表情去而复返,冷冷的道:“石榴,我说过,我最喜欢你的便是你与寻常女子所不同的干脆爽利,我竟不知道,原来你与寻常女子一样,都是这样爱拈酸吃醋的!”把手一甩,“这东西你收好了,我自然还有法子自己得来,不劳姑娘费心了。”
石榴立刻慌了神,奔过去拉着男子的袖子苦苦哀求:“你别这样!我……我不是有意提起她的……我……我……人家只是太在乎你了!”一面说着一面把那小小的锦盒塞进男子手中。
男子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了缓:“石榴,你要做卓尔不群的你自己,这才是最吸引我的。”抬手温存的替石榴把满脸的泪痕擦掉,“我的事还有很多没有做完,只能暂时委屈你了。”
石榴一慌:“你还让我继续留在这傻丫头身边?”
男子温柔的捧着她的脸,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石榴,含章虽然傻里傻气的,但也正因如此,把你留在她身边我才放心,因为她傻才不会发现你我的事,因为她是一宫之主,才没有人轻易会招惹你们。你的安全无虞,我才会心无顾虑。”
石榴满面娇羞,连脖子都是红的,头也抬不起来,因此根本就没有发现,那深情款款的男子眼睛里没有丝毫情意,有的只是冷冰冰的嘲弄。
两人温存了片刻,男子动身离开,石榴恋恋不舍地在后面相送,直到男子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了,这才满腹幽怨的回到含章宫主身边,伏在地上,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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