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请通常都是在送报日的时候就约定好回门的日期,然后到了那天请了新女婿家来拜见娘家亲房并吃新饭就行了。而大请相对而言就铺张多了,也不是随随便便三天四天就能回门的,要请人择吉日,还要大摆筵席招待亲朋好友们吃酒。
顾锦鲤成亲的时候,陶氏是想过要摆阔给顾锦鲤造势的,只她一不当家二不做主,顾三小不同意,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而到了金鱼儿这,自然也不会破例的。
只虽说是小请,可除了老丈人家,去各家各户拜见的时候总也要带上些水礼。顾家亲房多,即便按着远近亲疏礼品有多又少,有的亦有肉酒糖茶四色水礼,有的只送两斤糖或是两斤肉即可。可通算下来,也要好几只箩筐才装的下的。
罗稻葵生怕一时不妨出了差错,西家的去了东家,西家的落在了自家,昨晚儿入睡时就不免存了心事儿,到了今早更是鸡还未叫头遍,就悄悄起身了。
金鱼儿站在帘子后头看了好一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是没有出来,而是转身回了卧房。
坐在炕沿上,只觉着脸上热热的心里暖暖的。
可穿戴收拾好出来时还是好好的,等到生火做早饭的时候就有些心神不宁了,草草吃了两口干饭,就匆匆出来收拾起了物什来了。
把陪嫁的五更鸡翻了出来,洗干擦净后舀满了水,又包了把细茶塞在了随身的包袱里。汤婆子里也灌满了热水,手炉里也装满了灶膛里还冒着火星字的柴炭木灰……
刚想进屋再给罗稻葵拿件大衣裳,就见他抱了床半旧的棉褥子出来要附在已是铺了厚厚稻草的车板上。
看着对方,两人一时都有些愣怔。
再等看到互相备下的物什后,一时间都有些语凝,可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熨帖欢喜。
等上了车扬鞭赶路后,更是不由自主的嘘寒问暖甜蜜了一路。
……
顾三小自打送走了金鱼儿,就像摘了心肝似的,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做什么都不得劲儿。直到昨儿想着金鱼儿就要回门了,才算是又活了过来。
今儿亦是早早的就起了,天一亮就亲自借了桌椅板凳回来。
也不要顾金琥顾金宝帮忙,自己个儿就动手摆放了起来。
老辈里传下来的的规矩,八仙桌四方桌的桌面板缝是不能正对上席客人的,否则是极不礼貌的事儿。虽然今儿势必还是以顾三小他自己为尊,可依旧毫不懈怠,每张桌子都左看右看甚至钻到桌子底下看了好几回才放定。
一面摆,又亲自安席,把座次都安排了下来。甚至还把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都考虑了进去,一样一样吩咐给顾金琥知道。
好容易把堂屋安排好了,闲不住的顾三小又破天荒的进了灶间。把席面上的四荤四素四干果四大碗四大盘并衬碗衬盘主食的材料通通看了个遍,直看到蒋氏杜氏心里发憷,才又折腾起了一心想放炮仗的顾金宝去。
金鱼儿婚礼当天就赶回了城的赵云松顾金彪都不曾请到假,所以只有顾金兰带了两个孩子过来凑热闹。一进门说了两句话就被蒋氏请进了灶间帮着掌眼。
蒋氏杜氏真是有些傻,毕竟她们进门这么多年,顾三小从不曾进过灶间,也自来不曾对饭菜嫌好道坏过,可今儿这样反常,就差问她们放几勺油焯不焯水了。即便知道顾三小是担心金鱼儿,可心底依旧没着没落的,急需有个人帮着定定心神,才不至于出错。
顾金兰听了顾三小这半日忙忙碌碌的行程后,简直哭笑不得。
只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好好的安慰了蒋氏杜氏一番后,又特地看了看给罗稻葵包的怪味饺子,才去找陶氏说话。
任谁都没想到,那天金鱼儿上了花轿后,陶氏竟会哭的差点闭过气去。
虽然蒋氏背地里和杜氏耳语说陶氏假惺惺,真伤心怎么不真的闭过气去。可她毕竟是媳妇,婆媳之间的关系又一向算不得好,而且陶氏的前科也真的让人记忆深刻,想忘都忘不掉,会这样想也属正常。
但顾金兰作为女儿,自是看着伤心的。
虽感叹陶氏到现在才醒悟过来,可心里头还是颇为欣慰的,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的,毕竟总比这辈子都回不了头来的强的。
也有心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金鱼儿知道,叫她高兴高兴。只小两口一进门就是认亲,完了又由顾家姑父和顾金琥领着挨家挨户的拜见各家长辈,并认认平辈。各家各户又要请新女婿吃新饭,因着家家都要回请,族里有多少户,就要吃多少顿,金鱼儿一时后悔不已。
因着并不知道罗稻葵是多早晚睡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的,再加上路途颇远。这一路上,不仅煨了茶与罗稻葵喝,给他提神,半路上还煮了一把面条。毕竟天刚蒙蒙亮他们就上路了,早上虽吃的干饭,可谁知道半道儿顶不顶饿的。虽也可以吃干粮,可不知怎么的,金鱼儿想想那干巴巴的煎饼馒头,还是拿了把面条,又装了些调料。
有金鱼儿汤汤水水手炉汤婆子的服侍着,这一路上罗稻葵自然自在惬意的很,只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实在是至理名言,到了这会子可算是遭罪了。
第 078 章 苦甜
顾三小在顾家坝的人缘极好,今儿新女婿提了水礼上门,各家各户自是要卯足了劲儿热情招待的。
于是伯娘婶子们都说自己天不亮就起来磨豆腐打粑粑了,有的还特地杀了过年的老母鸡端上了四大碗,不停的劝菜,硬把罗稻葵面前的饭碗凑成了大杂烩。叔伯兄弟们又说这陈年的老酒是特地留着,就为请新女婿的,手里的酒壶根本放不下来,罗稻葵的酒盅更不见浅的时候。
顾金琥这个插科打诨专替罗稻葵兜底的大舅子都招架不住了,更别说新女婿了,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咽。把金鱼儿的几个嫡亲叔伯喜的见牙不见眼的,直夸罗稻葵上道。
没几轮下来,堂房的叔伯还没开始拜见的,罗稻葵就已是打嗝打的停不下来了。
只这还没完呢,按着规矩,蒋氏杜氏两位嫡亲嫂子领头的这些姊妹嫂子们趁着今儿还要好生戏耍罗稻葵一番的,而端上来的就是顾金兰特地瞧过的怪味饺子。
罗家沟也有这样戏耍新女婿的习俗,只不过是把饺子换成了面条罢了,罗稻葵自然知道这看着就很有食欲的饺子里头其实都藏了些什么的。
登时就有些头皮发麻,觉着自己还是出去吐一吐,清清肠胃后再来吃这饺子比较好,免得到时候丢人现眼。
可哪有这样的机会的,心思刚动人还未动,看起来并无差别的两碗饺子已是摆在了面前了。
两碗饺子,光看外表,不说一模一样,可却是绝对参详不出具体的区别来的,可偏偏只有一碗正常的还有一碗却是怪味儿的。新女婿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挑一碗来吃,只是端了碗后就再不能换,也不能不吃就是了。
虽也有五成的好运道,不一定就点背,可蒋氏素来就是个爱说爱笑爱热闹的,进了顾家门这么多年了,除了怀孕生孩子,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在众人面前显出自己来,自然是要拿出十八般武艺来叫罗稻葵好看的。
因此顾金兰成亲她虽没赶上,可之后包括罗稻葵在内的三个新女婿都是她一手操持的,前两个那都是个顶个的吃到了怪味饺子的。
而且金鱼儿算起来是她最喜欢的小姑子,自然更得给她仗腰子,更不想放水了。
领着一众难得能出面玩笑的妯娌姑子们一阵好笑,直闹得罗稻葵不知所措。
最后咬咬牙瞄中了一碗,半是假意半是真踌躇的刚想伸手,半晌没有说过话儿的顾金宝就蹦了出来。
急急道:“四姐夫四姐夫,不能端这碗。”说着指了指蒋氏的表情,“上回三姐夫端碗的时候二嫂子也摆出了这么一副懊恼的样子,结果我们就都让她骗了,三姐夫一张口就咬了个酿苦瓜的,差点没哭出来。”
众人一愣,随后皆是大笑了起来,指了顾金宝,“丈母娘还没心疼,小舅子倒舍不得了。”
蒋氏脸上的懊悔之色更是就这么僵住了,整个人的气势立马就落了下去,不好跟顾金宝这个小叔子生气,只好朝陶氏抱怨,“娘,你看小叔,也不知道他是哪边的!”
顾金宝就得意了起来,一壁躲闪着没热闹可看要找他出气的兄弟姊妹们的围剿,一壁大义凛然的朝罗稻葵使眼色。
罗稻葵自然承情,面露感激的朝他作了个揖,毫不犹豫地就伸手端了另一碗。结果一口下去,竟是个以辣子疙瘩填馅的怪味饺子,登时咽不下去又不能吐出来,瞬间就涨红了脸。
剧情反转,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愣怔。唯有忍了半晌的蒋氏看着头顶都快冒火的罗稻葵再也忍不住了,掩袖大笑。众人这才知道竟又中了蒋氏的计谋了,看着舌头直在嘴里打转的罗稻葵,也纷纷大笑了起来。
已被兄弟们扭住了准备慷慨赴义的顾金宝大呼“不可能”,挣脱束缚后一径扑了过来,随后拿筷子戳开了被他否认的那一碗饺子,个顶个的白菜猪肉馅,哀嚎不已。
“二嫂,你又骗人!”
蒋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要故意逗弄顾金宝,“这可不能怪我,我可是真的很懊恼的。”
说着又给罗稻葵赔不是,罗稻葵虽连糖馅的都吃的面红耳赤心里直泛恶心,但却并不以为忤。
在今后的生活中,虽然花椒的麻、辣椒的辣、咸盐的咸、白糖的甜、醋豆的酸、苦瓜的苦,他们都会遇到,但他已是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了,一定不会叫金鱼儿跟着他吃苦受罪的。
只不过,今后的事儿先放放,这会子不叫罗稻葵继续遭罪的却是金鱼儿。
送走了吃也吃过乐也乐过,已是心满意足的一众亲房后,一直站在西屋门口的金鱼儿赶紧端了盘冻山楂过来给罗稻葵消食。
其实罗稻葵这会子已是一滴水都咽不下去了,可因着是金鱼儿端来的,再加上也知道这会子吃这个是再好也没有的了,忙拿了一颗含在嘴里。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果觉好了许多。
顾三小自打看到金鱼儿和罗稻葵俱是红润的面色后,心里瞬间就敞亮了。眼见罗稻葵被各种刁难依旧好声好气的,又见小两口时不时相互追随着的目光,再看罗稻葵也不像迎娶那天那般不舒服了。
坐在上首微带着笑意问他,“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罗稻葵赶紧把山楂咽了下去,又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有一点,不过挺高兴的。”
顾三小听了很高兴,他也是过来人,被灌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若还不难受,那不是饭桶就是没说实话了,又嘱咐陶氏包一包冻山楂给金鱼儿带回去。
金鱼儿的心就提了起来,没想到陶氏应了一声就自去了,眼里就有了掩饰不住的惊诧之色。
顾金兰就走过来悄悄拉了拉金鱼儿的衣角,姊妹俩一同去了西屋。一坐定后,就把那日陶氏哭的声嘶力竭的话儿告诉金鱼儿听。
只出乎意料的是,金鱼儿听了这话反倒镇很是镇定,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或喜或悲的情绪来。
第 079 章 补救
看了一天热闹,正因罗稻葵的怂相乐得肚子疼的萧飒就揉着肚子撇了撇嘴,金鱼儿都嫁人了才做出这种腔调来,谁稀罕!
再是嫡嫡亲的母女,不管当娘的还是做女儿的,也断然没有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道理的。
益柔听了这话,同金鱼儿一样,也同罗稻葵吃的那碗怪味饺子一样,心里头亦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的。而且她突然意识到,虽说之前她一心想要金鱼儿缓和与陶氏之间的母女关系。可这会子真正有所缓和了,她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的。
金鱼儿说不出自己心里头到底是什么滋味,看着顾金兰略带期盼的眼神,打心眼里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顾金兰就叹了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金鱼儿这些年来受到的委屈是她们想象不到的。就算是没有隔夜仇的嫡亲母女,一旦伤了心,也没有那么容易痊愈的。
吁了一口气,另起话题,悄声问着金鱼儿习不习惯,罗稻葵待她好不好,小姑子好不好说话,族人们好不好相处,考媳妇都考了什么之类的话儿。
金鱼儿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红着脸一一答了。
顾金兰听着很是欢喜,忽见金鱼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一紧,忙推了推她,“怎么了,我们姐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金鱼儿连连摇头,抿了抿嘴唇告诉顾金兰,“前天他就把家里头的钱箱钥匙交给我了,说是以后叫我管家。”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已是声如蚊呐,“可我不知道该怎么管。”
顾金兰就松了一口气,心里欢喜,不过却是先嗔怪道:“什么是他,他又是谁?既是成亲了,就该尊称一声‘相公’才是!”
金鱼儿满面娇羞的呐呐无言,顾金兰见了心里头大怀安慰。
她最怕的就是好心办坏事,可现在看来,她还是很有做媒的天赋的。
拉着金鱼儿的手低低笑道:“管家这事儿说小也小说大也大,端看你怎么想,不过一时半会儿总是说不清的。左右咱们两家离着并不远,等你闲了,就过来坐坐,咱们细说。”又告诉金鱼儿,“还有我们家老奶奶和嫂子,都挂念着你呢!”
金鱼儿点了点头,又想同顾金兰说说罗栀子的好处。帘子撩起,顾金桂走了进来,忙止住了话头站起来打招呼
顾金桂眼睛一扫就猜出了两分来,心里虽恼,面上却不显。也没有打算理会金鱼儿,只问顾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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