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稻葵年纪轻轻,原本是不大喜欢这样满嘴跑舌头的场合的,嫌太磨牙太琐碎了。可这回却是不嫌了,而且还兴冲冲的,三不五时的就要走一遭。没几天的功夫,就把村子里几个老碗会的所在摸了个清,一个一个对症下药的去攻破。
渐渐的,村里头关于金鱼儿不会过日子的传闻就浮不起浪花来了。
人们评价一个女人,除了脾气好不好讲不讲道理外,最重要的就是要看这个女人的活路了。这活路,一看家里人的衣帽鞋袜,二看的就是碗里的饭食。粗粮细作,最能考验一个女人持家的本事了。
虽都是极其寻常的家常饭菜,谁家碗里都不缺。可罗稻葵老碗里的萝卜丝就切的能谈得上刀工,都一般粗细长短,没有哪怕一根能做房梁的。
烙的煎饼也火候极好,吃着比放了油的还香,并没有嚼锯末木渣的感觉。再看罗稻葵身上板正清爽的衣帽鞋袜,不消说也知道谣言不可信,金鱼儿并不是那等干活松松垮垮不会过日子的人的。
罗稻葵总算是满意了,也不怎么在饭点捧了老碗出来了。倒是有谁家办事儿需要打个下手的,不管是蒸馒头烙饼、还是烧汤炒菜、甚至是准备碗筷,都会向外推荐在内鼓励了金鱼儿去。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心服口服才是真的服气。
萧飒虽从来都不曾指望过罗稻葵,可见他能自己主动跳出来替金鱼儿出头,能护住金鱼儿。嘴上虽嫌弃罗稻葵太幼稚,一到饭点就端了碗出去炫耀,恨不得把老碗顶在脑门上,可心里头却已经不再给罗稻葵打负分了。
金鱼儿起先并没有意识到罗稻葵的用意,只等到明白后,就不用罗稻葵鼓励了,很主动的就会去给人帮忙打下手。
这样的大冷天,她可再是不要罗稻葵捧着老碗出去吃冷汤冷饭了。
只这么一来,罗稻葵自己又心疼上了。时近年下,办事儿的人家尤其多。金鱼儿三五不时的就要出去帮忙。虽说女人们凑在一起,谁勤快谁麻利,谁心细谁手巧,谁脾气好谁讲道理,立时就能见分晓。
可别说揉面炒菜了,就是烧火择菜的亦都是体力活,好容易家里头的年事都忙的差不多能略歇歇了,这不是找个鱼头来拆拆么!
妹纸们,今天表白被表白了么~
第 084 章 出坡
罗稻葵打小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再加上之前有过两次金鱼儿悄悄早起干活他却浑然不知的经历后,便更是警醒了。
即便不能比金鱼儿醒的早,但只要到了这点子时辰,但凡金鱼儿略动一动,他就必然会有所察觉。
到现在,已是养成习惯了。
而金鱼儿,亦是如此。
感觉身边人微微侧身有了动静,金鱼儿半梦半醒间习惯性地收回了搭在罗稻葵腰上的胳臂,同时又抬起了脑袋,好方便罗稻葵把手臂抽开,随后也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罗稻葵心里一片柔软,搂着金鱼儿,一壁同她说着“我出去瞧瞧”,一壁伸手够了一旁的棉袄给她披上,才自己披了衣裳趿着鞋子出来开了大门。
见到门外景色,忍不住心下欢喜。
转身边走边告诉金鱼儿,“外头好大的雾,手一伸出去就沾湿了。十雾九晴,想来今儿必是会出日头的,咱们赶紧收拾收拾进山去吧!”说着已是坐在了金鱼儿身边了。
已是彻底清醒过来正预备穿衣裳的金鱼儿却很有些迟疑。
冬寒雾重,那肯定天气湿润。
别看罗稻葵平日里没事儿人似的,干活走路什么都不妨碍。可一到阴雨天,伤腿就难免隐隐作痛,再是用热水敷烫也不能抵消那份从骨子里沁出来的逼人寒意。所以金鱼儿这些天已是给他赶制了好几副护腿出来了,若不是罗稻葵硬拦着,说不得已是把当初赵奶奶给的那张狼皮都给裁了。
这样的天气出去,岂不是找罪受么!
当即就摇了摇头,又道:“这天怪冷的,我只想窝在家里并不想动呢!”说着又欢欣雀跃的问着罗稻葵,“我们描红好不好?”
语气里就有了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骄纵。
已是被这两口子同化了作息时间的萧飒就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诵经似的在心里默念着“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可嘴角的笑意却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虽面上不显,可萧飒却是打心眼里替金鱼儿感到高兴的,也替罗稻葵感到高兴,能让金鱼儿这样在情感上信任他并且依赖他,这实在是他们两口子共同的福气。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萧飒已是下意识的并不情愿去想了。
罗稻葵对于金鱼儿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娇骄很是受用,只握了金鱼儿的手摩挲着,却没有依她,“描红什么时候不能描,进山却是难得的!听话,咱们早去早回就是了。”
为了希望金鱼儿能消消乏散散心,之前逢集时罗稻葵带着金鱼儿去了趟镇上。
只是出乎罗稻葵意料的是,听说要去赶集,金鱼儿并不似罗栀子并其他堂姊妹们,早早的就准备起了赶集时穿的衣裳,又是涂脂抹粉又是染指甲的,到了头天晚上还要兴奋的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而是一切平常,只不过临出门时换了件衣裳罢了。
所以虽然金鱼儿什么都不曾说,来回路上也都高高兴兴的可罗稻葵还是直觉的感受出金鱼儿可能并不大喜欢赶集。
其实也确实如此,毕竟金鱼儿打小就跟着顾三小同进同出的,别说沙河镇的集市了,就是附近几个集镇的集市,金鱼儿也都逛过不老少的,自然勾不起她太大的兴趣来。唯一高兴的,也只是因为是同罗稻葵一起赶集的罢了。
只罗稻葵性子里头很有两分犟劲,赶集不能叫金鱼儿放松欢喜,那就想别的。
又知道若是问金鱼儿,她肯定不会说的,所以只自己下功夫琢磨金鱼儿的言行习惯。直到有一天看到金鱼儿在后院里挖了好几株全草说是铁棒锤后,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顾金彪无意中提起金鱼儿熟识药草的话儿了。
趁着还未落雪, 第 084 章 打枪之类的山里人惯会的本事,比自己还要熟悉些。
只是就进了那么一次山后,之后不是雨雪天就是阴天,竟是再没有合适的机会进山了。今儿好不容易会是个晴天,他又如何会放过的。
不用金鱼儿服侍,自己就换上了短褐,又要开箱子给金鱼儿找蓝布棉裤穿。
只到底还是应了金鱼儿的话,并没有早早的就出去,而是直到日头出来雾气渐散,两口子才背着背篓带着干粮别着弯刀往山里去。
只刚一前一后的走到山下,就正好遇上了村里头出坡打枪的打猎班子。
都是年轻人,领头的就是罗稻葵的大堂哥,在村子里开了一片榨油坊的罗稻粱。金鱼儿忙跟着罗稻葵上前行礼,低头时又认出了好几个认亲时见过的堂兄弟。
一见到罗稻葵,一众人都眼睛亮了亮,纷纷笑着围上来打招呼,“三弟也进山?”
只说完后,好几个年长些的还秉着住,几个小堂弟却是不自觉的就把眼神往金鱼儿身上溜。
罗稻葵笑着应了,有个大喇喇的就唤着“三哥”跳过来搭了罗稻葵的肩膀,笑嘻嘻的道:“三哥,采药挖草都是女人们干的,左右你要进山,就同我们打枪去吧,我的弓箭扎枪都给你,到时候只要分我一份就行了。”说着见罗稻葵不为所动,又急急道:“左右我们这趟也不走远……”
只话还未说完,就被罗稻葵捂了嘴,“这话也是能随便浑说的。”
金鱼儿一听到这个堂弟开口,心就揪了起来,可听到后来,却是放下心来了。
她也曾跟顾三小打过猎,知道老辈里传下来的规矩,出猎之前的忌讳多而且多,中有一条就是不可以议论打猎之事,而且特别忌讳的是在厨房里商议。
况且狩猎时虽是结伴而行,少则三五人,多则数十人,但又一则,必须尊崇单数出行。金鱼儿不用数就知道今儿的队伍必是单数的,这么一来,罗稻葵肯定不会应允的。
只金鱼儿刚刚放下心来,忙不迭的点着头的那个堂弟已是指了人群中的一人,“大眼睛,把你的扎枪给我,你先回吧,到时候分东西我的给你。”
第 085 章 打猎
最后金鱼儿和罗稻葵还是同由罗稻粱领头的打猎班子一道进的山。
那个被唤作“大眼睛”的小子是罗稻葵出了五服的远房堂弟,身量未足,看着也就十二三岁的光景,是这拨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罗稻粱一年到头的操持着榨油坊,能带着他们出坡打枪是他盼星星盼月亮一直从夏盼到冬的事儿。手里头的扎枪更已是用节节草打磨的水平如镜,半点毛刺都找不到。都走到山脚下了,如何情愿回去的。
可又畏惧发话的罗稻添,只好挪着脚尖走过来。
只还未走出去,就被罗稻葵叫停了,心下自然欢喜,可罗稻添不乐意了。
罗稻添是七堂叔的长子,兄弟间排行老四,只比罗稻葵小两岁,从穿开裆裤起就跟着罗稻葵混,兄弟俩关系极好,说起话来也就没了忌讳。
“三哥,这小屁孩都跟我们进了两年山了,还是半点准头都没有。叫他跟山他蹲点,叫他抄山他下山,尽会添乱。可到分东西的时候,他娘倒不含糊。”
说的大眼睛本就生了冻疮的脸上更是红的滴血。
罗稻粱伸手就是一个毛栗子,“胡咧咧什么!”
罗稻葵也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当年大哥二哥带我们进山的时候,你连‘出一、进二、上三、下四’的口哨声都分不清。大哥吹一声你偏往上撵,吹三声你偏往山下跑,闹得鸡飞狗跳的,连野猪獐子都傻了。”
听的一众人都“噗嗤噗嗤”笑了出来,大眼睛看向罗稻葵的眼神就带了感激之色。
罗稻添被揭了短,气的直哼哼,可看向大眼睛的眼神却也没之前那么嫌弃了。
罗稻粱担心罗稻葵腿脚不便,本就不欲叫他冒险受累,嘱咐了两句,就整了整衣裳准备进山了。
可罗稻添却还是不甘心,他和罗稻葵一条裤子穿了这么多年,太知道罗稻葵对各种猎物行走路线的熟悉程度了。况且已是好些年没能和罗稻葵痛痛快快的打回猎了,只想想,就心痒痒的不行。再说了,若是担心他遭罪受累,这不还有他么!就是背着他走一天,也不值什么的。
抓耳挠腮的想着法子,大眼睛看了看让到了一旁的罗稻葵和金鱼儿,又看了看身边烦躁不安的罗稻添,突然间福至心灵,凑上来讨好道:“四堂哥,叫三堂哥三堂嫂同我们一道进山不就成了。”
罗稻添恍然大悟,一巴掌扣在了他肩上,“行啊,你小子今儿就跟我混了!”说着就拖了罗稻粱找罗稻葵去了。
罗稻粱自然不允的,他虽不担心罗稻葵,却担心金鱼儿。他们虽不往密林里去,而且当天也就回来了,可谁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儿的。不说金鱼儿会不会拖后腿,只说她若是没有自保能力那就有够悬的了。
罗稻葵自然更是不允的,他虽不担心金鱼儿不能自保,可他是带金鱼儿过来散心解闷的,又不是过来遭罪受累的,何苦漫山遍野的跑的。
可见天色已是不早了,罗稻添又是那副死样子,只好看了一眼金鱼儿,告诉罗稻粱,“大哥,我们是想去南坡的。”
罗稻添还没反应过来,罗稻粱已是点了点头集合众人往山里走了。
罗稻葵则悄声告诉金鱼儿,“我们正好顺路,就一道走一段吧!”只又嘱咐道:“你若看见什么喜欢的,只管停下来就是了。”
金鱼儿这才放下心来,趁着罗稻葵同堂兄弟们说话的功夫,在山下顺手砍了几截适用的树杈,一壁走一壁把顶部削尖,留作防身用。
罗稻葵的余光一直停驻在金鱼儿身上,见她把做好了的简易扎枪都放进了自己身后的背篓里,掩在衣袖下的左手就握上了金鱼儿的右手。
金鱼儿吓了一大跳,却不敢挣扎。又顾忌着他的伤腿,手上不禁就用上了两分力。
罗稻粱只看金鱼儿一进了山就瞬间放轻了脚步收敛了动作,一路走来,连身体与草木碰撞摩擦的声音都基本上不大有,就已是安心了。再看两口子如今这亦步亦趋相互扶持的模样,更是松了一口气,收回了放在二人身上的注意力,全神贯注的仔细着树上地面上的痕迹。
金鱼儿并不是为了打猎而来的,俯拾皆是的药草也不算重要,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罗稻葵身上。毕竟打猎不比采挖草药,这是要迎着猎物往前赶的,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事故,所以护住罗稻葵的安全是她心中的头等大事儿。
罗稻葵也想的好好的,左右他也没真的想随大家伙去打猎,只是为了稳住罗稻添罢了。到了不远处的南坡,也就可以寻着借口分开了。
却没想到也不知道是该说时运不济,还是时运两济了。
走了没多远,别说罗稻粱罗稻葵了,就是金鱼儿都发现了不少新鲜痕迹,甚至还在路旁的一株明显是被野猪咬断不久的碗口粗的香椿树。
自然不肯放过。
野猪虽凶悍,报复心也强,可因着笨拙,逃跑时从来不知道拐弯,所以算是最好打的动物了。
原定好跟踪巡查兽迹的几个“跟山”和“蹲点”就按着二人的指示四散了开来,很快,就不断的有好消息传来。负责“抄山”的更是时刻准备着,指哪跑哪,干劲十足。
一时间,口哨声、犬吠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就连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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