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涉及自己娘家,大伯父家的私事儿,她还真是半点不放在心上的。管他是发财还是怎的,有多远离多远,她半点不想理会,更不想自己丈夫这样小心翼翼。
罗栀子乐的不管事儿,陈俊欢喜还来不及,也没有多想。
等金鱼儿同陈家一众女眷见过礼,姑嫂两个进屋说起私己话。听金鱼儿提起面子山上的那垧地刚刚租给三堂伯家耕种的时候,罗栀子才有两分后知后觉。
罗栀子肚子越来越大,原本有些泼辣的性子却越来越温吞,干什么都慢半拍。即便心中着急,眉头也蹙了起来,说起话来却还是慢慢悠悠的。
金鱼儿就三言两语的告诉她听,“大伯父退了咱家的地,还把自家的地也租了出去,说是过两天就要进城做买卖去了……”
只是一提这话。金鱼儿不免就要想到萧飒怪腔怪调的说的促狭话,“……两天复两天,那两口子的话比衙门里的还要不作数,总说过两天过两天。也不知道多少个两天过去了,两天何其多。”
罗栀子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做买卖?”却仍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金鱼儿轻轻的点了点头。
别说罗栀子了,就是她冷不丁听说这事儿后也是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萧飒也没好到哪里去,没想到大伯娘竟是为了这个才不种地了的。可呼喇巴喇的怎么又想到要做买卖了?这叫一直想做买卖致富却苦于没有门道的她诧异不已,忙催着金鱼儿去打听。
只金鱼儿哪有这样的本事的,况且就是罗稻葵也一无所获。
罗稻葵被乱七八糟的传言闹得脑壳疼,原本还想劝劝大伯父,虽说这些年老百姓们越来越不在意一个“商”字,从前的家训都是千生意。万买卖,不如在家翻地块。可现如今却都认为家有良田万顷,不如日进分文。更有的还说些什么有儿坐盐店,强如做知县,竟是把读书人都看低了。
可买卖又岂是好做的。东至要卖年画,小暑要卖镰刀。就是卖个瓜菜鱼虾都是早卖鲜,午卖焉,阴晴热冷变价天。
不但要通季节、通生产,还要通行情,讲究知市、知客、律己……贸贸然一脚踏进去,就没有不摔的头破血流的。就是那些个家里千金万金的大户人家都是如此。又遑论他们这样的人家。
只他同大伯父大伯娘早有嫌隙,人家正兴头的时候你说这样的话。往好处想说你是泼凉水,往坏处想说不得还要以为你见不得他们发财,更该没完没了的了。
想来想去后,最后找了罗稻留说话。
虽说大伯娘没少在罗稻留、罗卷耳兄妹俩面前说罗稻葵的坏话,可孩子自有孩子的认知。谁对他好谁待他不好,也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儿,所以他们堂兄弟姊妹之间的关系却是不错。
罗稻留连连点头,把罗稻葵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却很无奈。悄悄告诉罗稻葵,“……我爹本不想去的,可我娘说种地没出息,咱这也没好先生,所以逼着我爹去城里找行当。”
还说他爹爹肯定是不成了,她就指望着他在城里立家,再给她买个小丫头伺候着,也让她享享儿子的福……他想想都觉着害怕。
罗稻葵目瞪口呆,“不是说去做买卖么?”
怎么又成了找行当,感情八字还没一撇啊!
罗稻留摇了摇头,就只会苦笑了。
罗稻葵也只剩下苦笑了,这算什么事儿,又哪来的这样大的胆子这样足的底气。
罗栀子也愣怔了半晌,“这个大伯娘,真是,真是……”
却是无话可说。
不过很快倒是又欢喜了起来了,“走了也好,走了清静,你同哥哥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她打小就是被大伯娘同七堂婶吓大的,就是嫁进了陈家门,也一直担心那二人又使出什么幺蛾子来为难兄嫂。再加上同金鱼儿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天,很知道金鱼儿和善和软的好脾气。若真走了一个,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一家子,说不得兄嫂的日子是会好过很多的。
金鱼儿看着笑的孩子似的罗栀子,打定主意不告诉她,好些人都认定了不到过年大伯父就得灰溜溜的跑回来,为了这,都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租大伯父家的田地。最后还是新里正同大伯父打码头,压着租子租下来的……
……
金鱼儿原本说了会子话儿就是要告辞的,可陈大娘听说罗稻葵去了老师公家,三请四邀的留了金鱼儿吃饭,“不过添双筷子的事儿。”
话虽这样说,却是七大碗八大碟的做了一桌子的菜,非拉了金鱼儿坐在上首,不停的给她挟菜。
只饭桌上,罗栀子的妯娌,陈家大嫂子不时的抬头打量金鱼儿,见金鱼儿发觉了,又立马低下头去,只不一会儿的功夫,又拿眼角的余光来打量金鱼儿。
金鱼儿本就还不大习惯去旁人家做客,又心下疑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抑或是自己哪里礼数不周,很快就吃饱了。
陈大娘一个劲儿的只知道劝菜,并没有发觉大儿媳的异常,见她吃的少,又连道招待不周,更叫金鱼儿坐立不安。
倒是罗栀子看的明白,趁着陈大娘不注意,悄声向金鱼儿道:“我大嫂平日里不是这样的……”
金鱼儿点了点头,心里的不安缓解了大半,正想告辞,陈家大嫂子走过来同金鱼儿说话,却是吞吞吐吐的,牛头不对马嘴。
金鱼儿看着就更不担心了,轻声同她说着话儿。
陈家大嫂子果然面色渐缓,说起话来也有了章法,罗栀子看着就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大家都好才是她的体面。
等到金鱼儿背着陈大娘硬塞给她的几包野菜干家去后,罗栀子抽了个空去了陈家大嫂子屋里同她说话。
她本就是玲珑剔透之人,妯娌的犹豫和反常都看在眼里,就笑道:“大嫂子,你刚刚莫不是有话儿要同我嫂嫂说吧!”又道:“你们都是我的嫂嫂,又不是旁人,若有什么话儿不好开口,同我说就是了。”
陈家大嫂子就红了脸,也不敢抬起头来,“我,我就是见亲家舅娘晒的金银花又大又白净,全不似我晒的那般黑黑小小的……”
罗栀子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个,倒是来了兴致,同大嫂子一起去看。果见金鱼儿送来的一小包金银花基本上都是呈捧状的花蕾,上粗下细,略微有些弯曲。表面是绿白色的,握在手里很是扎实,确实不似她们晒的那般绿白的黄白的黑头的什么都有。
又打开藿香,也比她们晒的香味儿重。还有葛根粉,色泽洁白,细腻温润,没有半点黑色杂质……
罗栀子就很庆幸自己没有当着金鱼儿的面问大嫂子了。
陈大娘见妯娌两个都不在屋里,跑过来一听一看,也是连声夸赞,“真真是个精细人儿,难为她小小年纪就这样能干,我就做不出这样的成色来。”
罗栀子虽有两分与有荣焉的得意之色,却没有说话。倒是陈大娘,告诉两个儿媳妇,“这样的本事,怕是家传的呢,你们羡慕羡慕也就是了,可不能叫亲家舅娘为难。”
家传的本事,自来都是珍藏密敛的,哪有外传的道理。
只若是普通的婆媳,陈大娘这么说或许就该生出嫌隙来了。可陈家大嫂子淳朴老实,一听这话吓都吓死了,连连点头应是。而罗栀子虽知道这并不是家传的本事,却也不是个不知道好歹的,再加上她原本就不欲叫金鱼儿为难,自然不会往歪了想。
却不知道金鱼儿并不是那等喜欢珍藏密敛的人,物不能尽其用,岂不可惜。见着罗瑞香对自己晒制的药材感兴趣,便带着她上山,从采收到晒制,再到保存,亲自示范给她看。
三伯娘想着罗瑞香八月里就要出门子了,原意是想拘着她在家里敛敛性子的。可因着家里家外的活计多,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索性就把她交给了金鱼儿看顾。可没两天的功夫,见她说起话来虽仍旧口没遮拦,可做起事儿却是细致了许多,倒是意外之想了。
晚了半个小时,抱歉抱歉~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情
老话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都是山里娃儿,同金鱼儿一样,罗瑞香也是打小在山里头跌跌撞撞的长大的。
打猪草、挖野菜、砍柴火、采药材,家里头那么多姊妹甚至兄弟,从来没有服气过谁。就是罗栀子也只自认为半斤八两不相上下,从不承认自己比她弱,可她现如今却真心对金鱼儿心服口服了。
旁的不说,就说这金银花吧,她也是打小喝着金银花茶长大的。宣散风热,清热解毒,是夏日里各家各户的必备茶水。
尤其小姑娘们还好些,那些个男孩子一到夏天恨不得从早到晚野在外头泡在水里,有的不到三伏天就一脑门子的头疖,当娘的就会给他们灌一肚子的金银花水。
所以她同很多小姑娘一样,一进了夏就要进山去釆摘金银花备用。好在这是个贱东西,并不挑剔环境。
人都说涝死庄稼旱死草,冻死石榴晒死瓜,不会影响金银花,就是这个道理。
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说实话,还真没把这俯首即拾的小东西放在眼里,却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要拣肥大的花苞苞采摘她自然知道,可有时候进了山都是日头出来甚至日头落山了,金银花都已是开花了,哪有什么花苞苞可釆的,篮子里不免没开的、半开的、全开的,什么都有。
可金鱼儿却完全不是这样随意,永远都是天不亮就会进山,而且都是趁着露水刚干的时候摘取花苞,还必须是肥大、色青白、握在手里能保持干净的花苞。
摘取之后也不会像她似的直接把花苞压在背篓中,有时候半天都不记得拿出来晾晒。
金鱼儿通常都会从高处采摘下来,然后一刻都不耽误的直接回家,把花苞均匀撒在芦席上,还一定要放在南北朝向的通风向阳处晾晒。
最重要的是,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晒出来的金银花总是黑乎乎脏兮兮的了。原来还得管住自己的手。只有等到八成干后才能上手翻动,否则辛苦釆来的金银花就只剩下那副德行了。
罗瑞香性子泼辣,从来不肯认输。虽然服气金鱼儿,却更激起了她的性子来。虚心请教,半点都不含糊。
金鱼儿见她情愿学,自然也不会怠慢她,也是不愿意糊弄草药的缘故。
她一向都认为旁的还罢了,可再不值钱的草药都是救命的东西,药效的好坏足以致命。不管是以次充好,还是浪费药力,都是极不应该的事儿。
好比萧飒就曾让金鱼儿种过草药,“傻丫头,乡下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土地。移栽回来自己种不就成了,到时候能播种的播种,能扦插的扦插,能压条的压条,哪里用你成天介的往山上跑的。”
说到底还是心疼金鱼儿。
金鱼儿自然领情。只在她看来。种在菜园子里的草药怕是再没有山里头自生自长的有灵性药效好的。
毕竟野生的都要自己寻找适宜生长的土壤坏境,自己吸收水分,自己争取阳光。适者生存,不适者就要淘汰。不像家种的,施肥、松土、除草,都可以进行人工干预。自然而然,就是植物也会产生惰性。也会丧失生活的本领,从而影响品质药效。
萧飒对金鱼儿的观点很是不敢苟同,影响药材药性的原因多的很,什么地域性、品种、土壤环境、加工方法、煎药的方法,谁说家种的就一定不如野生的。
何况那些个野生的若是无人采摘,以至于生长年限太长自己老死了。不还是一样暴殄天物么!
金鱼儿就觉着很奇怪,草药为什么不能自己老死?难道就因为是草药,所以就都要入药,都只能入药吗?
可在她看来,能治病救人对于草药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它们也都该有它们自己的生活。
萧飒被她气的跳脚,“屁的生活,植物都是无情众生,有的只有生机,没有情识,你以为它们还会同你似的盘算着过日子啊!”
金鱼儿摇了摇头,她哪儿知道啊!
不过自有人知道,就听益柔道:“植物确实是无情众生,有生长的现象,却无知觉的心性,不能感知八苦。虽然有生命,却不在六道轮回中感受生死……但不管有情无情,都应抱有慈悲之心,不能随便践踏……”
听的萧飒捂着耳朵避之不及,金鱼儿若有所思。
无意中同罗瑞香提起时,罗瑞香也很是赞同。若说原本只是不服输,自此后却真是很把草药当回事儿,不再像以往那般随心所欲了。
这日天不亮就教着两个嫂子把昨晚收进屋里的藿香全草搬了出来,薄摊在芦席上,“好了,今儿再晒一天,日落后收起来闷一晚,等到明天早上就可以整理捆扎包紧留着慢慢用了。”
大堂嫂就连连咋舌,“竟这样琐碎,怪到三弟妹连这些野草似的草药都能卖上价钱了。”
二堂嫂也点头附和,“可不是,我就说我往年晒的藿香怎么都不香,原来是不曾捆扎包紧,走失了香气。”
罗瑞香就连连点头,正色道:“走失了香气还罢了,走失了药效岂不可惜。”
说着话儿,罗稻粱、罗稻存兄弟两个走了出来。罗稻存打了个哈欠,招呼罗瑞香,“我们得去东边了,你去不去?”
罗瑞香一听这话就没了好心情,搓着牙花子,“去,怎么不去,我还得缠住三嫂教我淘洗葛根,好不叫她回来,免得那位见我们闲着又要眼睛疼,闹出什么幺蛾子。”
罗稻存就撇嘴,“真是小孩子脾气,你缠着你三嫂,你三哥怎么办,可不得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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