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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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女郎-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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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不在焉地随我起身走出餐厅;一等到了楼梯口;我才敢开口安慰她。我提起费先生的那封信;说明目前这情况是迟早都要发生的;她同意我的说法;但是仍为贺小姐夜宿伯爵家而担心。我说;虽然伯爵与医生曾有误会;但两夫妇对贺小姐的病是真的很关心。
  “误会?什么误会?”夫人突然很感兴趣地追问我。
  我把道生大夫气走的那一幕又重述了一遍;因为对男爵的不满;也数落了他许多。夫人愈听愈焦急。“糟了!比我想象的还要糟!”她在房内不停踱着。“伯爵知道大夫一定不准许玛丽出门旅行;所以故意侮辱他;把他气走。”
  “噢;夫人!您怎能这样说呢;夫人!”
  “麦太太!”她激烈地说。“天下没有任何人可以使我相信我姐姐是自愿到那个人家里的。我对他的恐惧;不是男爵或我叔叔的信就能消除得了的。我不可能到他家吃喝;更别提过夜了。不过;为了玛丽的安全;我必须鼓起勇气;无论如何也要追随她;即使去范斯克家也在所不惜。”
  我提醒她;根据男爵的说法;贺小姐或许已到康柏兰了。
  “我不信。如果她已去了;那我就去一位好朋友的家;你听贺小姐提过一位魏太太吧?我今晚就写信给她;我还不知道到时候要怎么逃;不过我会想办法的。我要请你帮忙;无论如何要看着这封信付邮;我不信任楼下的邮袋;你能保密并且帮我这个忙吗?这很可能是我请你帮的最后一个忙了。”
  我有些迟疑;也觉得奇怪;莫非夫人过分焦急而脑筋出了问题?最后我还是答应了。要不是我和魏太太也很熟;我是不会帮她这个忙的。根据后来发生的事;感谢主;幸好我是答应了;并且亲手把它送入村中的邮筒。
  这天我们没再见到男爵;我应夫人的恳求;睡在她的隔壁。老实说;在这么空洞寂寞的屋子里;的确需要有人做伴。夫人前半夜都在看信烧信;清理许多她心爱的小东西;好像不准备再回来黑水园似的。上床后;也是恶梦连连;惊醒了好几次。我不敢奢望知道她梦见什么;如今想来我还是替她难过;深深地难过。
  第二天的天气很好。早餐后;男爵上楼告诉我们;马车将在十一点半来接我们去车站搭十二点的车。男爵告诉夫人;他有事必须外出;若赶不回来;要我送夫人上车。他边讲边在室内踱着方步;夫人紧紧地盯着他;但他从不曾回看她一眼。当男爵讲完正要出门;夫人突然伸出手拦住他;态度非常奇特地说:“我们不可能再见面了;今天或许就是永别。男爵;我从心里原谅你;你能不能也原谅我?”
  他的脸突然变色;额上冒出大颗的汗珠。“我待会儿就回来!”说完匆匆夺门而去;好像被他妻子的话吓跑了。
  我本来就不喜欢柏西尔男爵;他今天这种态度更令我觉得吃他的饭、为他服务真是可耻;我想找话来安慰可怜的夫人;可是她脸上的表情使我哑口无言。
  马车来后;男爵果如夫人所料;没有赶回来送行;我们等到最后一分钟才出发。车子行到大门;我不安地问着夫人:“您到伦敦真的是出于自己的心意?”
  “只要能结束这段可怕的事;哪儿我都愿意去。”
  她的态度令我担心;我恳求她在伦敦一切安好以后千万要写封信告诉我。“昨天那封给魏太太的信你寄了没有?”我说寄了;她接着又问:“昨天柏西尔男爵是不是说范斯克要到伦敦车站接我?”我回答之后;她就不再说话了。
  我们赶到车站时;火车已在鸣笛了。夫人的表情非常怪异;一只手捂住胸口;好像很痛的样子,然后另一手紧紧地抓住我;急切地说:“我真希望你能跟我去!”
  时间真的太急了;否则我会陪她去的。她似乎也知道;就不再坚持;送了几件小礼物给驾车来的园丁和他的孩子;然后很诚恳地握了握我的手说:“你对我和我姐姐这么好;我会永远记得的;感谢你了;再见;求主保佑你。”
  她讲话的态度与声调;真有点像永别;令人想哭。“夫人再见;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时;都很快乐。”
  夫人摇摇头坐进座位;站员过来把门关上。她又伸出头低声对我说:“你相信梦吗?我昨天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到现在还忘不了。”汽笛又响了;使我无法回答;车身开始移动。她苍白的脸;最后一次哀伤而严肃地从窗口看着我;轻轻地摇摇手。此后;我就没有见到她了。
  下午回来;我忙完了家事;想到花园吸口新鲜空气。我知道男爵还没回来;所以便沿着花圃走下去。突然惊讶地发现远处有一陌生女人背对着我在摘花。她听到我的脚步声转过头来;那一刹那;我的血液好像凝固了;竟然是陆太太!
  我惊讶得无法动弹;而她竟一如往常镇定地朝我走来。“你怎么啦;麦太太?”她问。
  “你还在这里?”我叫道。“你不是和贺小姐一起到伦敦?到康柏兰去了吗?”
  陛太太有点怜悯我的无知说:“怎么会呢?我们根本没离开黑水园一步呀!”
透支的精神(1)
  我猛然想起孤独无助的夫人;发誓要付出一切代价;探个究竟。陆太太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等我开口。我根本说不出话来;想起夫人脆弱的身子以及她透支的精神;不禁为那将要降临到她身上的厄运担心。过了一会;陆太太平静地说:“柏西尔男爵骑马回来了。”
  我也看到了;他向我们走来;看清我时;仰头放肆地大声狂笑;那声音之邪恶;把树上的鸟儿都吓飞了。
  “哈!你终于知道了。”我没说话;他转身问陆太太:“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半个钟头以前;是你说夫人一走;我就可以出来的。”
  “不错;我没有怪你;只是问问。”然后;对我说:“怎么?难道你不信?来;你看那边那栋楼;贺小姐就在那里面;陆太太;你有钥匙吧?带她去看看。”
  他的声音惊醒了我;我已经决心该怎么做了;这关系着我的原则和一位夫人的未来。我对夫人的忠心不允许我再待下去了。“对不起;男爵;我能先和你私下谈几句话吗?”陆太太一听;头也不回地径自走了。
  “说吧;”柏西尔严厉地说。“什么事?”
  “我要辞职;我觉得对不起夫人;我无法再替你工作下去。”
  他眯起双眼。“难道你对我就没有责任?我知道你一定想歪了。我这样做全是为她好;你也知道医生一再主张她赶快换个环境;假如她知道贺小姐还在;她会走吗?我是为她好才骗她的。你要走就走吧;我有钱难道会找不到好管家?不过;小心你的嘴巴;不要散布不实的谣言;否则有你好看!你尽管去看贺小姐;看我有没有虐待她!你要有那个胆子;就试试看乱说的结果。”
  他挥着鞭子;粗暴地说着;企图挥掉他残酷拆散夫人姐妹的阴谋。我不想再激怒他;可是又情不自禁地对他说。“我为你工作时;一向谨守不犯上的原则;现在我不做了;还是希望能遵守这个原则;但是——”
  “你决定什么时候走?”他打断我的话。“别以为我喜欢留住你;别以为我怕你们;我做的事;从头到尾都是光明正大的;并不怕人家知道。你说;你什么时候走?”
  “只要你方便;我马上就离开。”
  “我的方便与此无关;反正一到明天我就永远不回来了;今晚就把你的事解决。如果你要顾到别人的方便;最好去问问贺小姐。陆太太今晚要回伦敦;贺小姐就没人照顾了。”
  我相信不用我说大家也能了解;我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弃贺小姐而去。我说既然陆太太要走;如果能允许道生大夫回来替她诊疗;我就愿意留下来;并在离开前的一星期通知他。男爵答应了;于是我朝小屋走去打算看贺小姐;我还没走到一半;就又被男爵唤了回去。
  “你为什么要离职?”他问。说了半天;他还问这种问题;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接着说:“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是因为我的家庭破裂了?”
  “那是府上的私事;我不敢妄加评论;男爵——我只是——”
  “算了;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就说因为我的家庭破裂而离开的。”我还来不及多说什么;他已走了。他的态度和话语好像在警告我什么。
  连陆太太这样有耐性的人都不耐烦了。“你终于来了!”她耸了耸肩。拿着钥匙打开画廊末端的一间房子;我来黑水园后从没进过这间房子。陆太太在门口把钥匙递给我;我想这表示她的职责到此为止;我顺便告诉她;今晚照顾病人的责任可以交给我了。
  “很高兴听你这样说;麦太太;我早就想走了。”
  “今天就走?”我追问道;想确定一下。
  “既然你已接手;而男爵也把园丁和马车供我使唤;我可以在半个小时内离开。再见;麦太太。”她轻快地行个礼;就沿画廊走了。我私底下庆幸今后不用再看见她。
  房内的贺小姐躺在一张旧式的大床上睡着了;我赶忙检查她;发现她并没有比上次看到时恶化;各方面的照顾也还算周到。房间虽然暗了些;但窗户大开,飘来新鲜的空气。一切还算舒适。我出去找园丁;要他在送陆太太到火车站后;绕个道儿把道生大夫接来;我相信他会为我而来;并且范斯克伯爵已走;他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园丁回来对我说;他去找过大夫;但大夫本人的身体也不好;可能明天才能来。我要园丁晚上住在隔壁的卧室帮我守夜;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幸好我预先安排;否则柏西尔男爵在半夜发的那场大脾气;真不知会发生什么结果。
  整个下午和晚上,男爵都在屋子内外走来走去;晚餐时还喝了大量的酒;我前去画廊那边做最后一次巡视时;听到他在楼下大呼大叫。园丁马上跑下去;我忙关上通往画廊的门;避免吵到贺小姐。园丁去了整整半个小时才回来;他说主人好像发了狂;并不是酒喝多了;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惊恐与狂乱;在大厅里来回地走;极为激动地发誓他再也不在这土牢似的家再多待一分钟;园丁一出现就被轰了出去;并威胁他马上把马车准备好。十五分钟后;男爵冲到院子;跳上马车朝大门口狂奔而去。
  几天后;马车在附近诺斯堡的一个客栈前被发现。柏西尔男爵曾来此投宿;然后改搭火车离开;目的地没有人知道。在他像罪犯似的逃出自己的家后;我就再也不曾听到他的消息;我也衷心地希望我们不再见面。
  这个家庭悲惨的事;有关我的部分;现在已到尾声。
  贺小姐醒来以后的事;我没有责任再叙述;只想补充一句;当贺小姐被人搬离房间时;她自己完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被人迷昏了;不得而知。道生大夫偶尔来了一两次。我遵照他的指示照顾她;一直到她身体复原才同她一块前往伦敦;然后在伦敦的车站分手;我是到亲戚家;她转往费先生的凌雾堡。
  在结束这段叙述前;我还有两件事要说:第一;他们有很多人怀疑范斯克伯爵;我则坚信伯爵是清白的。第二;我很抱歉不能记清柏西尔夫人从黑水园前往伦敦的日子。他们说这很重要;可是我实在记不得了;只知道那是七月下旬。
透支的精神(2)
  一、 海丝口述(由旁人代录)
  很遗憾;我不识字;但是我一生都很努力工作;我觉得我是个好人。我知道人不能违背良心说谎;我拜托替我写字的这位先生不要乱写;并请他原谅我说话的粗俗。
  去年我正巧没工作;听说圣约翰林区森林路五号要找厨子;就去应征;先是试工。我的主人姓范;是位伯爵。我去时已有一位女佣打杂。女主人告诉我;下午有位柏西尔男爵夫人要从乡下来;她的健康情况不大好。我心想这与我无关;我只管厨房的事。日子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是星期天。这位客人果然来了;脸色坏得吓死人;不知主人是怎么把她弄进屋子的。女仆带她上楼后就来厨房帮我;过了一阵子;我们突然听见楼上一声惊叫;铃声大响;还有女主人的呼救声。
  我们奔上楼;只见男爵夫人躺在沙发上;脸色像鬼一样白;拳头紧紧捏着;头无力地垂在一边。我比较熟悉附近的环境;就跑出去找来一位医生。我们帮着把她扶上床;医生来了又赶回去拿药。十五分钟回来;还带了一截空心红木像小喇叭的东西;一端放在病人的心脏上;另一端贴着耳朵;仔细地听着。
  听完后他抬头对女主人说:“她的病情很严重;最好赶快通知她的亲友。”女主人问:“是心脏病吗?”他说:“是的;而且是最危险的一种。”他还讲了些我听不懂的行话;我只听懂他最后说这种病不是他或任何医生能治的。
  我的女主人比较镇静。男主人是个大块头的怪人;常常对着他的小鸟和老鼠自言自语;他也被这情况吓住了。“可怜的男爵夫人!可怜的男爵夫人!”他像演员似的大肆挥动他的手。我的女主人又问医生病人康复的机会有多少;答案是一半。男主人听他说完就出去了;然后从花园中摘了一束花进来;说要使病房美丽些。
  傍晚的时候;病人曾经醒过来;但没有对任何人说话;只瞪了大眼看着我们。她身体好的时候一定是一位很好看的夫人;浅色的头发、黄色的大眼睛……据守了她一夜的女主人说;她睡得很不安稳。我在睡前曾去看过她;那时她还在昏迷中;口里吐着些听不懂的话;似乎在对一位不在场的人说话。我出门前正好碰见伯爵带了一束花进来。
  第二天;医生带了位同事一同来研究。他们在另一间房问了女主人许多问题:过去的身体状况;谁替她看过病;曾经如此长时间地昏迷不醒吗?我记得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两位医生互相看了一眼;都在摇头;好像这事与她的心脏病大有关系似的。可怜的夫人;看起来那样脆弱!一点力量都没有。
  后来我听主人说她醒了;而且精神也好了些。由于怕人打扰;这话都是主人出来说的。男主人的精神与心情也因此而开朗多了;很高兴地戴了他的卷边帽出去了。
  中午前医生又来了一趟;也说病人已经清醒;但吩咐我们千万不要去和她说话;并鼓励她尽量多睡觉。医生没有主人那么愉快;他默默地走了;说下午五点再来。
  差不多五点的时候;女主人突然跑出来;说病人晕过去了要我去找医生;我抓了草帽;正要飞奔出门;却见医生正巧来了。他上楼后。女主人对医生说:“先是睁开眼睛;奇怪地打量四周;然后就是一声惊叫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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