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学园- 第12部分

　　顾良辰想起今天上午的专业课来。　　　

　　欧阳老师刚从外地进修回校，他把最近的课程安排为油画基础。欧阳老师取出一幅自己多年前的旧作，上面是一个裸体的少女，娴静地坐在浴池边上。　　　

　　“大家看到这幅画，有什么好的创意吗？”欧阳老师微笑着问画室里的学生，他的笑容晴好温煦。　　　

　　黎可爱一看到欧阳老师亲切的样子，连日来发霉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可以在少女的手中加一支棒棒糖。”黎可爱举起手来。　　　

　　大家都笑了。　　　

　　“那么，可爱，请你谈谈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构思呢？这听起来很有意思。”欧阳老师把油画立好，细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画面，阳光透过淡蓝的窗帘打进来照在画中少女的脸上，让人感觉到生命的美好。　　　

　　“因为我每次洗澡前都要吃糖的！”黎可爱只好说出了实话。　　　

　　大家再次笑出声来。　　　

　　黎可爱感到有些难为情，她看到欧阳老师也笑了，只有顾良辰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里，不声不响。　　　

　　黎可爱从来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顾良辰，你有什么创意吗？”欧阳老师的目光跃过大部分人，落在顾良辰身上。　　　

　　顾良辰竟然点了点头，他说：“欧阳老师，我可以把你的画改一下吗？”　　　

　　欧阳老师愣了愣，等明白了什么意思后，微笑着说了：“当然可以！”　　　

　　顾良辰便低头去挤颜料，拿起随身带的纯净水瓶倒进调色盘一点水。众多的画架挡住了视线，黎可爱不清楚他调出了什么颜色。　　　

　　当顾良辰从画室最后一排，握着染成鲜红色的画笔经过身边时，黎可爱明显感觉到大家的心情都莫名紧张起来。　　　

　　那支画笔被顾良辰高高举起，沿着油画中少女的额头一直向下画去，那蜿蜒而下的笔触，多么像一条新鲜的血流，正汩汩从少女的体内磅礴流出，而洁净的浴池也瞬间成为了死亡现场。　　　

　　顾良辰又在少女的额上竖直画下一道“血流”。血流没有像之前那条一直延伸至少女赤裸的脚踝，而是在臂弯处一拐流向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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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第四章　神秘的火葬场（4）　　　　　　　　　

　　画室里有那么几秒钟安静极了，一幅美好的油画只因两道红色的“血迹”就带给人如此迥异的感受，这实在太神奇了。　　　

　　欧阳老师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表情，他带头为顾良辰鼓掌。　　　

　　顾良辰依旧是没有表情，黎可爱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并不好。他安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并且不发一言。　　　

　　“顾良辰，能谈谈你的创意从何而来吗？”欧阳老师问道。　　　

　　顾良辰没有说话，他把头放得很低，并顺手把鸭舌帽扣在头上。　　　

　　欧阳老师有点尴尬地耸耸肩，准备叫下一个同学。　　　

　　“这不是创意……”顾良辰说话了。他抬起头，明亮的眼睛从帽子下露出来，如同一道北极光，黯淡了画室里所有人的目光。　　　

　　“这不是创意……”顾良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是发生在我身边的事。”　　　

　　最后一句话顾良辰选择用了陈述语气，声音极浅，不仔细听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是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他说这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　　　

　　“天啊！”黎可爱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上午的阳光很好，照在画室里每个人的身上，可是黎可爱分明感到了内心的潮湿冰冷。她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顾良辰，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纵然她是喜欢他的。　　　

　　黎可爱回头，发现顾良辰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多么像一具阳光下透明的躯壳，潜伏在黎可爱的心里，让她好奇而又充满焦灼。　　　

　　她急急回头，躲避他深邃的目光。　　　

　　欧阳老师也感觉到了画室里紧张不安的气氛，他清清嗓子，继续说道：“刚刚顾良辰的创意，哦不，或许应该说是他的经历，让我联想到了‘死亡艺术’。大家看没看过日本小说家川端康成的作品呢？”　　　

　　下面寥寥几个人举起手来。　　　

　　“很好。”欧阳老师点点头，把刚刚那幅油画立在黑板的凹槽里，继续说道，“我个人最喜欢他的小说《伊豆的舞女》，早年日本影星三浦友和与山口百惠还出演过这部电影。很多人都心存疑问，贫病交加的川端康成为什么会选择死亡，一如他笔下的各种人物？也许丹纳说得对，艺术家从出生至死，心中都刻着苦难和死亡的印象。这种意向深植于他们的思维，日积月累，便在他们的作品中渗透出来，更反过来刺激他们对死亡的深度思考。正如弗洛伊德所说，在人的无意识心理中，存在着两种相反的本能冲动，一种是生的动向，一种是死的动向。当某一种动向占上风时，心理就追随它而发挥主导性功能……”　　　

　　哐当一声，立在黑板凹槽里的油画被风掀翻在地上。　　　

　　画室里有胆小的女生发出低声的惊叫。　　　

　　欧阳老师弯腰把油画捡起来，他的手顺带沾了好多的“血”。真让人惊讶，如此长的时间颜料还没有风干。　　　

　　欧阳老师有点尴尬地把手冲大家伸了伸，然后接着把刚刚的话说完：“……从而导致他们选择死亡。”　　　

　　下面鸦雀无声，大家都被欧阳老师的演讲吸引了，连几个平时特能捣蛋的学生也安静了下来。　　　

　　下课的铃声响起。　　　

　　欧阳老师又习惯性地耸耸肩：“如果大家感兴趣，有机会我再详细地为大家介绍死亡艺术。”　　　

　　欧阳老师离开时，微笑着冲顾良辰伸出了大拇指，那上面沾了少女身上的“血迹”。顾良辰却依旧没有反应。　　　

　　24　　　

　　圣诞节就要到了，耀德中学花大价钱把所有学校建筑重新粉刷了一遍。　　　

　　白色和橙色相间，学校马上呈现出一片新气象，扫清了连日来的阴霾。　　　

　　训导主任的行踪更让人捉摸不清了，学校各个阴暗的角落里不常看见他，连续两周的校会也不见他参加。校会上许小村依旧是发言的积极分子，那家伙最近胖了很多，越来越像颗肉球，倒是他的普通话进步了很多。黎可爱想，训导主任这种人物，眼不见心不怕。可是顾良辰不这么想，危险与其被深深藏匿，不如摆在视线能及的地方更让人安心。　　　

　　顾良辰又想起那个近乎真实的梦境，还有那张露出血腥獠牙的嘴脸。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变得患得患失，不再骁勇得像个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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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第四章　神秘的火葬场（5）　　　　　　　　　

　　课间的时候几个人站在楼道内，商量圣诞节之夜演出的事情。　　　

　　每年的这个时候，黎可爱都很头疼，同样头疼的还有陆嘉上。　　　

　　首先演出服就是个问题。耀德中学只负责提供场地，其他一律不管。如果是单纯的乐器演奏还好说，去学校音乐部借就好，实在不行就去外面的婚庆公司租。陆嘉上跟黎可爱每年都是以歌伴舞的形式演出，服装绝对不能将就，可是学校和婚庆公司的服装款式都太老旧，而去商场购置新服装就要花费大笔的开销。　　　

　　顾良辰对陆嘉上说：“我有好多花色的衬衫，可以借你一件来演出。”　　　

　　陆嘉上转头说：“你有夏威夷七彩衬衫？还有亮黑色V领西装？”　　　

　　顾良辰被问懵了，转而说道：“没有。”　　　

　　“那只能买喽。”陆嘉上坐在楼梯的台阶上有些无聊地用纸巾擦自己的白色篮球鞋。　　　

　　“哈哈，二手衣市场！”黎可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着手说道，脑后的马尾兴奋地跟着摆动。　　　

　　“二手衣市场？”陆嘉上不禁跟着重复了一遍，他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就是富达人民医院对面的那个市场？”顾良辰问道。　　　

　　“嗯。”黎可爱点点头，“我们可以坐车去那边，听说那里的二手衣可便宜了。”　　　

　　“也就是说，那些衣服是别人穿过的，对不对？”陆嘉上突然面露难色，“可爱，这不好吧，那多脏呢！”　　　

　　黎可爱的眉毛皱了皱，说道：“笨蛋，我们可以买回来多洗几次啊，不然你肯为了只穿一次的演出服花掉两个月的生活费？”　　　

　　陆嘉上想想也是，便又装出很拽的表情来：“喂，可爱，你跟我说话什么语气啊！难道女人跟男人说话都像你这个样子吗？还有啊，你说谁是笨蛋？”　　　

　　黎可爱把眼睛眯起来，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充满杀气，她握紧拳头准备向陆嘉上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那好，下午放学后我们在学校门口见。”陆嘉上把话说完，飞快地抱起篮球，向操场跑去。　　　

　　身后传来黎可爱的咆哮声。　　　

　　“要是死人穿过的衣服，那该怎么办？”顾良辰的声音很低，在冬日冰凉的空气里转瞬就没了痕迹。　　　

　　但黎可爱还是听见了，后背不由得发寒。　　　

　　从城南到城北。　　　

　　公交车穿过了大半个城市，车内的乘客很多，大家呼出的二氧化碳使窗玻璃一片朦胧。　　　

　　陆嘉上见黎可爱望着雾蒙蒙的窗子出神，就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在上面一擦，外面的世界便显现出来。他做这个动作的同时不忘努力躬起身子，以便为黎可爱腾出更大的空间，不至于那么拥挤连呼吸都不顺畅。　　　

　　顾良辰一直站在两人后面，习惯性地沉默。　　　

　　车上的人越来越少，大家下车时都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好像要赶快摆脱这个巨大的铁壳。黎可爱看着街道两边的建筑渐渐变得低矮破旧，知道已经接近了城郊。　　　

　　车子在一块破损的站牌前戛然停下。　　　

　　黎可爱很肯定地说：“二手衣市场应该就在附近。”　　　

　　顾良辰站在街边，指了指对面富达人民医院的巨大牌匾，然后又转身指着身后说道：“应该就在这附近。”　　　

　　可眼前明明一副破败的景象，到处是刚被拆毁的老式建筑，灰尘密布，有一堵残墙上竟然用大红的漆字写着“计划生育人人有责”的标语。　　　

　　三个人茫然地站在废墟前，身后的行人木偶一样匆匆走过。　　　

　　顾良辰并没有等待其他两人的回答，径直向废墟走去，边走边说着：“既然都已经来了，不如再往前走走看。”　　　

　　让人惊喜的是，不断有人绕近路从废墟里面走出来，手里拎了大包的东西。这是个有力的信号，也许，二手衣市场就在前面。　　　

　　走了大约十分钟，到了拆迁区的边缘，陆嘉上一脚踏空，整个身子就要摔下去！　　　

　　又是顾良辰伸手拉住了他，陆嘉上有些气喘地回头，说了声“谢谢”。　　　

　　黎可爱心有余悸地看着下面，刚刚走在一片残垣断壁里没有察觉出来，这块地形是斜坡，而且越来越高。现在三个人距离下面街道的高度足足有五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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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第四章　神秘的火葬场（6）　　　　　　　　　

　　“我小时候来富达医院看病的时候，就听说对面有个二手衣市场。都说医院里的病人死后，衣物常常被焚尸工偷偷卖到这里。我那时候听了只觉得害怕，便深深记住了有这么个地方。”顾良辰盯着下面窄窄的街道，听上去好像在自言自语。　　　

　　陆嘉上的恐高症又犯了，整个身体轻飘飘就要往下坠，他的腿在发软。　　　

　　黎可爱突然笑了，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下面说：“喏，二手衣市场就在我们脚下！”　　　

　　25　　　

　　街道很窄，甚至不容许两辆中巴平行驶过。　　　

　　街道很脏，到处都是杂色劣质塑料袋和撒出食物的便当盒。　　　

　　街道很幽深，两边不知通向何处，远处看不清晰的尖顶楼房怪异地矗立着。　　　

　　陆嘉上勉强定住心神，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招牌上的大字：“众—颂—胖—服—装—市—场。”　　　

　　黎可爱也看到招牌了，她低声说道：“好奇怪的名字。”　　　

　　整条街太安静了，根本看不到行人，偶尔有人戴了头盔开着摩托车驶过的，也是匆匆一闪而过。天色已经黑下来，一瞬间，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光亮都集中在进入服装市场的门洞上。　　　

　　顾良辰率先走了进去。　　　

　　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席卷了每个人的嗅觉，黎可爱觉得好多细微的绒毛浩浩荡荡借着灯光的掩护钻进自己的呼吸道，然后滋生出无数长满触角的小虫。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鼻子。　　　

　　这是个巨大的地下商场，总共分为三个街道，每个街道两边都是林立的店面。亮度不一的灯光摇曳着通向很远的地方，好多人在其中走来走去，挑选合适自己的衣服。　　　

　　“他们像游荡的鬼魂。”陆嘉上贴在顾良辰耳边说，这是那些单薄的身影给他的直观印象。　　　

　　陆嘉上显然很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他时刻来回看着周围的环境变化。　　　

　　水泥地面坑坑洼洼有些潮湿，但没有结冰。　　　

　　毫无疑问，这里所有的衣服都是二手货，从它们的色泽和新旧程度上就可以窥出一二。　　　

　　每个店面都挂满了二手衣，有的还很亮丽，有的却好像在此等候了千年的时光，暗淡破旧。　　　

　　黎可爱开始小心翼翼地想，它们曾经穿在怎样的人身上，它们的主人为什么丢弃了它们，又或者它们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她把这些疑问封存在心里，不想扰乱陆嘉上和顾良辰的心思。　　　

　　走着走着，顾良辰突然停下了，猛地抬头向前面看着。　　　

　　黎可爱和陆嘉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有，长长的街道就像冥府的路，绵长而绝望。店里的灯光折射在路面上，如此苍白无力。　　　

　　顾良辰对着两个人笑了，随即说道：“我们去挑一挑合适的衣服吧。”　　　

　　其他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