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责任去找到这个真实原因。也许柯心怡并不是自杀,那样一来,她的死就成为一个刑案,我就更没理由放弃了。”
米朵沉思片刻,问:“那你现在是不是有了稍微具体一些的想法?”
普克微笑地看着米朵:“你真了解我。对,虽然我总是说现在还没有确切的发现,不过老实说,我的确是有了一些比较模糊的怀疑。米朵,你想想看,一个很要强的女人,从小到大都非常独立,不仅要照顾好自己,还要照顾好惟一的妹妹,甚至在自己结婚前,还想着要给妹妹分期付款买一套房子。这种个性的女人,如果她真的要自杀,那么,在自杀前,她会做些什么准备工作呢?”
米朵凝神思考了一会儿,试探着说:“我只是设想一种可能性啊,也不一定对不对——我想,她应该会把身后的事情尽可能地安排好。就算一了百了,也不会留下一个没法儿收拾的乱摊子……”
普克情不自禁一拍米朵的肩膀,赞叹道:“米朵,你的头脑真清楚!没错儿,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一个人的个性,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也不会一下子突然就消失。否则也不会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种话了。更何况,我十分相信‘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柯心怡的性格坚强独立,极富责任感。她这种性格的女人,即使遭受了什么天崩地裂的重创,我相信,她也不会在瞬间就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就算要自杀,她也会把自己死后可能出现的问题做一个安排,尽量让事情像她生前一样有条理,甚至不受她死亡的任何影响。”
米朵插了一句:“是啊,早些年我情绪最低落的时候,也想过死。可想想死后会给亲人带来那么多的麻烦,而我又没法儿提前把那些麻烦解决好,所以,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咬咬牙就忍下去了。”
普克微笑地安慰米朵:“你也是个有责任感的人,所以,你能分析出柯心怡的心态和思路。好在你最痛苦的阶段已经过去了,想想这点,真为你高兴。”接着,普克的话头一转,又回到柯心怡身上,“上次柯心悦来找我们,带了几张柯心怡死亡现场的照片,当时你也看了吧,场面真是很惨。”
《似是而非》八(3)
米朵点点头,说:“嗯,这和我们在手术台上看到的可不太一样。”
普克接着说:“对。我不知道你看了照片以后,除了感觉很凄凉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什么特殊的感觉?”
米朵听了,努力回忆那些照片的画面,可除了满眼的鲜红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看来我还不够敏感,没发现什么。”
普克说:“你仔细想想,照片里柯心怡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
米朵皱起眉头,回忆了一会儿,说:“好像是件浅色的睡裙吧。”
普克微微一笑,提示米朵:“还有,她当时躺在什么地方?”
米朵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记得她是上半身在浴缸里,两条腿挂在外面。”
说完,米朵茫然地摇头,说:“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普克却问:“假如是你决定自杀,你会选择穿什么样的衣服?把死亡地点安排在什么地方?”
米朵并不介意普克如此奇怪的问题,认真考虑了片刻,说:“我想,我会穿得比较齐整,不会穿睡裙。”
普克追问:“为什么?”
米朵难为情地笑了:“因为我想到,如果我死了,势必会有人要来处理我的尸体。而如果穿着睡裙的话,身体不是很容易暴露吗?那多难为情。”
普克却没笑,又问:“你会选择死在什么地方呢?如果平时你的家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而且你还想把它留给一个自己很爱的人的话。”
米朵想了想,说:“一个可能,我会选择在床上。但那必须做好非常充足的准备,保证有措施不把床和地板弄脏,而这一点实现起来可能相对困难。那么就有另一个可能,就是干脆整个人都躺在浴缸里,到时候冲洗起来比较简单。”说完,又问普克,“你不会觉得我的想法可笑吧?”
普克严肃地说:“这一点儿也不可笑。其实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往往最能反映出这个人真实的个性。所以,你这种想法,我觉得相当客观。从照片以及后来我去S市了解的情况看,柯心怡被发现时,上半身倒在浴缸里,两条腿挂在浴缸边沿。这种体位基本能够说明,她在死前是坐在浴缸边沿的。后来上半身倒在浴缸里,应该不是最初的位置。一种可能是因失血过多或者一氧化碳中毒,导致身体无力,上半身后仰滑入浴缸。另外的可能,现在就很难预料了。总之,根据我们刚才的分析,无论哪种可能性,似乎都和柯心怡自杀这个假设的前提不相符。”
米朵听了,沉默良久,凝视着普克:“你的意思是,柯心怡的死,真的不是那么简单?”
普克没有说话,而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
《似是而非》九(1)
房间里拉着窗帘,晨曦从窗帘缝儿里透进来,在沉暗的空气中形成一束光柱。细细的灰尘在光束里无序地游动,仿佛具有生命一般。光束的一部分落在被衾散乱的床上,随着人体的呼吸一起一伏,看上去似乎另有含义。
吴梅已经醒了一会儿了,但她一直没敢挪动身体,因为身边乔远峰的一条胳膊,正搭在她的胸脯上。吴梅轻轻侧过脸,看见乔远峰还在睡梦中。眉头微微蹙着,嘴唇闭得很紧,眼球不时急促地滚动,像在经历一个焦灼的梦境。
吴梅不由微笑起来,抬起手,用手指轻轻触摸乔远峰轮廓清晰的嘴唇,喃喃低语:“懒猪……”声音里充满着爱怜。
这个轻柔的触摸仍是惊动了乔远峰,他的眉头一下子皱紧了,眼皮经过一秒钟的挣扎,猛地睁开来,愣愣地盯着正俯身看他的吴梅。最初的一刻,他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茫然,看着吴梅,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然而很快地,他的眉峰就舒展开了,紧闭的嘴唇也微微翘起来,露出一个吴梅已经开始熟悉的微笑。
“早上好,宝贝。”乔远峰说着,凑到吴梅嘴唇上亲了一下,问:“什么时候醒的?”
吴梅温柔地说:“刚醒。你睡的好么?”
乔远峰松开吴梅,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说:“好极了。有你在旁边,睡的当然好。”
他一翻身,又把吴梅搂在怀里,手伸进吴梅的睡裙里摸索。
吴梅脸一红:“哎,该起床了,我还得上班呢。”
乔远峰像是没听见,一翻身把吴梅压到身下,在她脸上不住地吻着,含糊地说:“享受人生才是第一位,别把自己弄成生活的奴隶。”
吴梅的挣扎实在太过轻微,很快她就放纵了乔远峰,同时也放纵了自己。虽然身体上的快感并没有想像中美妙,然而那种因为被一个男人迷恋和宠爱而带来的心理上的愉悦和满足,实在令吴梅无法抵抗。
这么多年了,似乎没有真正体验过身为女人的滋味。吴梅不知道这是否命运的安排,在她三十五岁、已经快对爱情和幸福失去企盼时,又让乔远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吴梅就失去了自己的方向,对于这个男人每一句温柔的命令,或者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都没有抵御的能力。
有时候,吴梅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抛弃在荒野多年的人,一直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突然之间,她被人引导着走出了荒野,面前摆满了异常丰盛的筵席,可以任由她大饱口福。这样的时刻,她除了尽情地放纵自己多年的渴望,尽情地享受着这从未品尝过的美味佳肴之外,又能做些什么呢?
无论是语言还是行为,在吴梅的感觉中,乔远峰都充满了一种进攻性。然而奇妙的是,这种进攻却从不粗暴,更不鲁莽,而像是专门为吴梅的渴望所设计的,如此恰到好处地熨帖着吴梅充满褶皱的心。吴梅从没见过乔远峰这种男人,他像是透透彻彻地看穿了吴梅的心,知道吴梅每一个需要,了解吴梅内心隐藏很深的欲望,轻易地打破吴梅本能的防线,使得吴梅在和他相识的第一个夜晚,便向他交付了自己。
他们的第一个夜晚,是在吴梅家里渡过的。第二天,乔远峰从宾馆取回了自己的行李,并退掉了房间,直接搬到了吴梅家。一个星期里,白天吴梅去学校上班,乔远峰外出去忙自己的公务。以往吴梅下班以后,因为畏惧家中的清冷和寂寞,从不像学校里其他有家的老师一样,急匆匆地回家,可是现在,吴梅第一次满怀着迫切的心情,尽可能早地赶回家里。
乔远峰住进来的第一天,吴梅去上班时,乔远峰也出了门去办事。傍晚吴梅提着一兜菜回家时,一上楼就看见乔远峰靠在门口,见到吴梅,什么话也没说,上前就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诉说一日未见的想念,令吴梅心酥体软,手里的一兜菜都扔在了地上。
当天晚上,两人上床睡觉前,吴梅就给了乔远峰一把自家的钥匙。虽然她的家并不十分富裕,但对一个刚刚认识的外人如此信任,在吴梅来说,的确是破天荒。对于吴梅这种信任,乔远峰却没有太过惊讶,很坦然地接受了房门钥匙,并在以后的日子里,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一样,轻松自由地出入。如果不是因为心底坦荡,他一定不会表现得这么平静吧,吴梅心中暗自分析。
《似是而非》九(2)
乔远峰从吴梅身上翻下来,室内重新归于平静。
吴梅看着天花板,幽幽地说:“远峰。”
“嗯?”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得跟我说实话。”
“我当然会说实话。”
“我有点儿害怕。”
“怕什么?”
“怕知道真实答案,万一……”
“万一什么?”
“我还是不问了。”吴梅失去了勇气,轻轻地叹了口气。
乔远峰侧过脸,看着吴梅,抬手捏了她一把:“傻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真的?”吴梅不信。
乔远峰自信地一笑:“你想问,你这样跟我在一起,我会不会认为你是个放荡的女人。”
吴梅张开嘴,惊讶地看着乔远峰。
“对吗?”乔远峰微笑。
吴梅的表情流露出一丝紧张:“那你老实告诉我,你会这样认为吗?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乔远峰笑了:“傻瓜,你遇见我是命运的安排。你差不多是世界第一纯洁的女人了。”
吴梅羞赧地笑了:“你笑话我?”
“没有。第一纯洁的是维纳斯,因为她被做成了石膏像。”
吴梅笑出声来,翻过身体,伏到乔远峰的胸上,幽幽地说:“这些天,我想来想去,觉得只有用缘分这个词来解释自己的奇遇了。认识你之前,我还从来没……你应该知道的。”
乔远峰安慰她:“当然,我知道你把第一次给了我,我真幸运。”
吴梅凝视乔远峰的脸,问:“你会不会把它当做一夜情?”
“又傻了,我们已经在一起一个星期了。”
“会不会只是短暂的激情,很快就会消逝?”
“就算你想这样,我也不会放过你。”乔远峰故意咬牙切齿地说,“你会这么无情吗?”
吴梅幸福地叹气:“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真的。”乔远峰用手撑着头,侧过身看着吴梅,脸上是再诚恳不过的表情,“看看我的眼睛,吴梅。”
吴梅目不转睛地凝视乔远峰的眼睛。
乔远峰一字一字地说:“吴梅,我爱你。”
两滴眼泪从吴梅眼睛里缓缓涌出来,她无比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
《似是而非》十(1)
晚上,普克因为在外调查一个案件,一直到十点多钟才回到家。一进家门,米朵就告诉他,刚才柯心悦打来过电话,说是关于姐姐的事发现了一个新的线索,请普克回来以后给她去一个电话。
柯心悦因为近期行踪不定,只给普克米朵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普克边给柯心悦拨电话,边问米朵:“她说没说是什么线索?”
“没有,”米朵笑着说,“她大概觉得你是专业人士,跟我说了也没用。”
普克刚想说什么,柯心悦的手机接通了,大概从来电显示中已经看出了是米朵家的号码,直接问:“喂,普克还是米朵?”
普克笑着说:“我是普克。对不起,刚刚回来。”
柯心悦那边的声音乱哄哄的,听起来像在一个嘈杂的环境里。果然,柯心悦大声说:“普克,我现在正在外面,乱得很,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家给你打电话。”
普克答应后,挂了电话,说:“她在外面,待会儿再打来。”
米朵没吭声,普克一看,她正皱着眉头,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普克笑着问。
米朵说:“哎,我现在怀疑今天自己被人骗了。”
“怎么回事儿?”
米朵叹了口气,把下午的一件事情讲给普克听。
今天米朵轮休,下午她想买点东西,就一个人去商场转转。因为不是节假日,商场的顾客并不太多。她经过楼梯时,被一个瘦弱斯文的小伙子礼貌地拦住了。米朵虽然不认识他,但这个小伙子看起来十分文弱,脸上带着忧伤,而且有些怯生生的,所以,米朵就停下了步子,问他有什么事情。
小伙子说:“对不起,大姐,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要不然也不好意思跟您说。”
他脸上羞怯的表情让米朵有些心疼,米朵便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也许是米朵的和蔼给了小伙子勇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学生证,递给米朵看,说:“大姐,我是广州Z大的学生,今年大四,快毕业了。大家都在提前给自己联系工作,我也向很多城市的单位发了求职信。结果上个星期,我收到你们这里一个单位的通知,说他们有意向要用我,但要提前面试一下,问我周末有没有机会来这里见个面。我一听很高兴,因为这个机会实在很难得,就利用周末的时间坐火车赶过来了。到了以后,有个自称是公司里的职员接的我,还帮我找了个招待所住下,然后那个人就陪着我一起吃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