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忙问:“你身上有多少?”
叶青说:“最多只有一百五。”
她暗想,最好老头儿能答应这个价钱,如果能成交,她从钱包里拿钱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儿,别让老头儿看出来,其实钱包里的钱不止这个数目。
老头儿像是很犹豫,唉声叹气了半天,叶青运用起在菜场买菜时的规则,做出遗憾的表情,说:“对不起,不是我不想帮,实在是钱不够。你再另外找人帮你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不出叶青所料,她走出了两步,老头儿马上在身后叫:“哎哎哎,同志,同志……”
叶青暗暗好笑,转过身时,脸上的笑却已经变成了无奈的表情。此时,老头儿像是痛下决心似地一跺脚,说:“嗨,算了算了,我实在等不及了,要赶紧去医院呢。就这样吧,既然你是帮我忙,我亏一点儿就亏一点儿算了。”
交意达成,叶青拎着一大兜东西美滋滋地回家,心想今天运气不错,捡了一个不小的便宜,一百五十块钱买了五百多块钱的商品。一进家门,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了正在厨房做饭的丈夫,说买了又便宜质量又好的床上用品,还说明天就铺上。
谁知丈夫在厨房里听她把情况大概一说,马上冷笑一声,说:“哼,谁让你尽想占便宜的,上当了吧?”
叶青当然不信,说:“怎么可能呢?东西我也看了,不管他说的那一堆理由是真是假,反正东西假不了就行。”
丈夫问:“你把所有的东西都翻着看了?”
叶青心里一格登,说:“站在马路边儿,哪儿能全抖开来看?再说,说好是帮他忙的,哪儿好意思啊?”
丈夫便不再说话,只是嘿嘿冷笑。叶青顾不上追究丈夫的态度,忙把东西拿到卧室床上,拆开包装袋一一检查,想以事实证明自己的选择是英明的。结果第一个小袋子里的枕套的确是真的,而第二袋拆开一看,叶青就傻坐到床上了。
吴梅听叶青说到一半时,就开始替叶青着急了。等叶青说到最后,吴梅哭笑不得地说:“唉呀,你可真是,平常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上这么简单的当?”
叶青斜了吴梅一眼,问:“你也能看出来这是个骗局?”
吴梅看着叶青,同情地摇头:“啧啧啧,亏你是个大学老师呢。你平时看不看报纸?这种小把戏在报上三天两头都能看见,这回就让你给撞上了。”
叶青长叹一声:“唉,你不知道,那老头儿装得不知有多憨厚,脸上看不出一点儿骗子相。而且又有东西在,不是空手套白狼,真容易给他蒙住喽。”
吴梅笑着说:“算了算了,吃一堑长一智。好歹你也拿到东西了,亏也亏不到哪儿去。”
叶青狠狠地说:“你就别气我了,你要是看见那些东西,保管你恨不得踢那糟老头儿几脚。你不知道,昨晚打开包装一看,除了那个枕头套,其它几样东西就是用来做拖把布还不合格——不吸水!那个枕套呢,我老公为了安慰我,故意把它套到枕头上,说好好享受一下百分之八十真丝的美好感觉,结果今天早上起床以后,我看他怎么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再一看,全是那个枕头套惹的祸。我老公晚上睡觉容易出汗,就那么一点儿汗,把个枕套染得跟调色板似的,连床单都给弄脏了!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吴梅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贪小便宜了。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以后你该明白这个道理了吧。”
叶青瞪着吴梅说:“你少在那儿幸灾乐祸。哼,一点儿起码的同情心都没有,真是的。下次等你被人家骗了,我一定敲锣打鼓好好庆祝一下。”
吴梅好不容易忍住笑,说:“好啦好啦,我可没幸灾乐祸,就是听你说你老公睡觉染了个大花脸,觉得特好笑嘛。你够幸福的了,还有老公安慰你,哪儿像我孤家寡人的,就是给人家骗了,也没人替我申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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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而非》十一(3)
叶青又发了半天牢骚,气才慢慢消下来,最后还是说:“下次再让我遇见这个老头儿,非得报警把他抓到公安局不可!他那副老实模样,也不知骗过多少良民了!”
吴梅赞同地说:“是啊,这种人真得狠狠地治一下。他不单是把人的钱给骗了,更主要的是把人的感情给伤害了。你说是不是?”
叶青不住点头:“说的对。”
吴梅看看时间不早了,准备继续写教案。叶青看着吴梅,脸上忽然露出好奇的表情,仔细打量了一会,弄得吴梅有些坐立不安了。
“你打量什么哪?我脸上刻字了?”吴梅低头看看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叶青似笑非笑地说:“这几天你好像有点儿不太一样啊。”
吴梅脸一红,说:“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一张平凡的脸。”
叶青摇头说:“不对不对,虽然是同一张脸,但现在这张脸上却洋溢着异样的光彩,简直就像放电嘛。”又打量了两眼,忽然凑上前,小声说,“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情况了?”
吴梅笑了:“什么情况?”
叶青神秘兮兮地说:“还跟我装傻?那天咱俩一起去酒吧,有个男人请你去跳舞,我可亲眼看见你俩在舞池子里,一下子进入白热化状态了哦。后来我想回家,找了半天也没见着你的影子。我问你,你上哪儿去了?”
吴梅脸更红了:“我……我喝了酒,觉得头晕,又怕你还没尽兴,就自己先回去了。”
叶青根本不相信吴梅的话,摇着头说:“把我当傻瓜了吧?我虽然给那个糟老头儿骗了,你想用这么一句话搪塞我,可也没那么容易。”
吴梅无可奈何地看着叶青:“真拿你这人没治。”
叶青得意地笑起来:“怎么样?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雪亮的吧?告诉你,那天晚上一找不着你,我就猜到你是跟那个男人走了……”
吴梅忙把食指放到嘴唇上:“嘘——姑奶奶,求你小声点儿好不好?”
叶青却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不是有夫之妇,被人剥夺了和异性交往的权利。都三十五岁的女人了,交个男朋友还得躲躲藏藏的?”她脸上又露出了怀疑的神色,“难道不成那个男人是有妇之夫?”
吴梅难为情地说:“瞧你说的,你看我是那种女人么?只是,只是……唉呀,别人要是知道我跟他是在酒吧认识的,岂不会把我们想像得……想像得很不堪?”
叶青脸上越发好奇了:“哎,你的意思是说,你们真是从那天晚上就开始建立关系了?”
吴梅不好意思看叶青,脸扭到一边:“我们……那天聊得挺好的。”
为了保护自己的名誉,吴梅本能地避重就轻,含糊地回答了叶青的话。
叶青笑嘻嘻地问:“哎,他是干什么的?哪儿的人?多大年纪了?各方面条件怎么样?有没有……”
吴梅笑着打断叶青:“你以为你是警察啊?跟查户口似的。”
叶青叫起来:“哎,我这是最基本的问题啦。这可是对你的下半辈子负责任,你别看你三十五岁了,有时候头脑也够单纯的。喏,你也知道了,现在外面有多少骗子,专门找冤大头骗呢。”
吴梅被叶青再三提醒自己的年龄,心中暗生几分不愉快,不想再和叶青继续讨论下去了,便轻描淡写地说:“好好好,我知道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过也不能因噎废食吧?我既没幻想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也不想占人家便宜;要财没财,要色没色,有什么好骗的?”
叶青听出吴梅的话里似乎隐含挖苦,也有点儿不高兴了,收了脸上的笑容,淡淡地说:“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又没别的什么意思,你不喜欢听,我不说就是了。好了,我得备课了,你忙你的吧。”
吴梅向来待人宽厚,此刻看叶青不高兴,又有几分过意不去,为了以示友好,忙小声说:“哎,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好了,咱们是朋友,我才连谢谢都不跟你说的。哎,告诉你啊,他是外地的,做珠宝生意,经济上有点儿基础。以前结过婚,不过早就离了,而且也没小孩。总的说来,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
《似是而非》十一(4)
叶青听了吴梅的介绍,不知怎么,语气显得有点儿酸溜溜的:“听上去倒是挺合适的。就算离过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越是有本事的男人,就越是容易离婚。只要他真心对你好,你自己也确实喜欢,就别错过了。女人跟男人不一样,经不起熬的。”
吴梅有点儿勉强地笑笑,心里暗想:叶青这种女人,真是小肚鸡肠,看到人家比她过得好了就不自在。说话夹枪带棒的。哼,要是我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她在我面前才永远保持优越感呢。
转念一想,命运待自己也算不薄,虽然乔远峰来得稍迟了一些,但他是那么一个特别的男人,简直像是为自己专门设计出的一样,几乎一切都合乎自己的理想。对一个曾经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女人来说,当青春的尾巴都已经抓不住时,还能遭遇这样一份感情,并且能够将之延续至婚姻,难道不是够幸运的吗?
想到这里,乔远峰的面孔又隐隐浮现在吴梅脑海中。他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灵活明亮的目光,随时随地送出温情和幽默的嘴,以及那充满男性诱惑的身体……都令吴梅不可自拔地深陷情网。
《似是而非》十二(1)
柯心悦把所有的窗户都敞开,让二十层高楼的穿堂风在房间里四处窜动。风掀动着窗帘,发出“扑啦啦”的声响。柯心悦穿着一件乳白的真丝睡裙,赤着脚坐在打开了窗户的窗台上,背靠着窗框,窗户外的半边身体就这么悬空挂着。
风把柯心悦的长发吹得乱蓬蓬的,她并不用手去整理。脸微微偏向窗外的空间,眼睛向楼下望着。从二十层楼的高度往下看,不远处的街道如同棋盘,行人变成了蚂蚁,眼珠一动,整个天空似乎都在摇晃,足以令恐高的人头晕目眩了。
柯心悦从小就畏高。然而此时,她就以如此危险的状态,一无依赖地坐在窗台上。在这种时候,柯心悦只要一闭眼睛,脑海里就挤满了姐姐的影像。姐姐的脸多清晰啊,虽然脑海里的姐姐时而是小时候的模样,时而是这些年的模样。但不管是什么阶段的面孔,脸上都浮现着柯心悦再熟悉不过的表情——她微笑地对心悦说话,她难过地把心悦搂在怀里,她板起脸像母亲一样训斥心悦……
身上的真丝睡裙摸上去清凉光滑,这是姐姐为柯心悦准备的。自从父母去世后,柯心悦的生活几乎全部都由姐姐打理准备,因为爷爷奶奶老了,而且身体又不好。姐姐早上总是比柯心悦起得早,因为她要为全家人准备早点,还要帮爷爷奶奶打扫卫生,要帮柯心悦整理好书包;姐姐晚上在全家睡得最迟,她要洗衣服,收拾房间,辅导柯心悦做作业,最后还要完成自己的功课……
等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后,姐姐的大学就读不下去了,虽然她再有一年就要毕业,但爷爷奶奶留下的一点点遗产,只够勉强维持姐妹俩的基本生活。那时柯心悦已经上高一了,在班上性格有些孤僻,不喜欢和人来往,学习成绩很一般。没有父母的照顾,没有任何的靠山,姐姐心里好着急啊,要是她把那点生活费用来上学,妹妹的前途该怎么办呢?
柯心悦知道姐姐从大学退学后,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了一夜。后来姐姐知道她在哭,便把她从被子里拉起来,紧紧搂着她,身体瑟瑟发着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直到最后柯心悦昏昏沉沉在姐姐怀里睡着……
风好大,窗帘被吹得飞扬起来,扑到柯心悦的脸上,纠缠了一会儿,又呼啦一下子飞开。柯心悦的身体微微晃了晃,本能地伸手扶住窗台。晃动着的视线投射到最底层的地面时,似乎用了很长时间——柯心悦情不自禁闭上眼睛,二十层楼,多高啊,从上面掉下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落到地面时,一定会摔得血花飞溅吧……
血,满眼的血,鲜红的血……
柯心悦忽然大声地啜泣起来。可怜的姐姐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一下子抛开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的妹妹,就这么走了……亲爱的姐姐,我几乎所有的爱、亲情、温暖,痛楚时惟一可以依赖的臂膀,孤独寂寞时最念念不忘的家啊……姐姐,你怎么就这么残酷地,一下子把所有的一切都抛下了呢?你不知道那个在你面前永远长不大的妹妹,回到家里再也看不到你,就等于再也回不到家了吗?姐姐!当那么多艰难困苦都挺过了,那么多辛酸眼泪都咽下了以后,你怎么舍得就这样走了?
泪水淌了一脸,眼睛全然模糊了。然而柯心悦心里,却清清楚楚地记着,就在那个可怕的日子之前一天,自己和姐姐还通过电话……
柯心悦总是那么脆脆地叫着姐姐:“姐!”
姐姐一听柯心悦的声音,马上就笑了:“心悦!”
只要是和姐姐说话,柯心悦就毫不讲究声音的温婉,像个大咧咧的孩子:“姐,你干嘛呢?”
姐姐的声音虽然带着笑,却又隐约透出点儿勉强:“看电视呢,你吃过饭了吗?”
“你怎么啦?不高兴?”
“谁说的,听见你声音,还敢不高兴?”
“啊,姐,现在你的嘴巴也变厉害啦,会挖苦你妹妹了!”
“傻瓜,我哪儿会挖苦你呢?我说的是真心话,一听你的声音,我就发自肺腑地激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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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而非》十二(2)
“哈哈,姐,你真学坏啦,是不是陆飞这个坏蛋教你的?他再坏,可别想通过我这个小姨子的关,不使尽十八般武艺,轻易进不了咱家的门儿。”
柯心悦和姐姐在电话里开着玩笑,觉得她们亲密得没有一丝隔阂。
“碰上你这么个刁蛮小姨子,以后你的姐夫大概会吃不消的。”姐姐也跟柯心悦开着玩笑,她的情绪似乎已经好起来了。
“嘻嘻,我逗你玩儿呢。姐,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天下最乖的老妹?恨不得把全世界所有的好男人都赶到你面前,让你心平气和一个个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