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朵无奈地说:“你保证有什么用?嫌疑犯又不会保证尽快让你们逮住。”
普克笑了:“油腔滑调。”他看看表,时间快到了,无奈地说,“我得走了。你一个人在家要小心,晚上睡觉别忘了把门反锁上。还有煤气……”
米朵笑着打断他:“好啦好啦,这些事情好像我比你拿手吧。快走吧,别迟了。”
普克笑着出门,刚到门口又停下步子,回头对米朵说:“对了,还得提醒你一句。再碰到上次那样的骗子,可别再轻信了。”
米朵笑着答应:“知道了。从现在开始,采取怀疑一切的态度,总该可以了吧?”
普克走了。米朵看着关上的门,听到外面渐远的脚步声,一丝惆怅爬上了她的面庞。
《似是而非》十八(1)
柯心悦拿着那张“小可怜儿洋洋”的照片,怔怔地看着。
姐姐用“小可怜儿”来称呼“洋洋”,真是恰当极了。小男孩瘦瘦的,穿着件小背心和小短裤站在地上,头大大的,身子却很小。眼睛又黑又大,似乎想哭,或者刚刚哭过,亮亮地闪着委屈的泪光。一只小手举到嘴边,食指含在嘴里,好象很饥饿的样子。
柯心悦想到从前在报上看到的索马里难民的照片,有些难民儿童,天生营养不良,在成长的过程中,又始终被饥荒和疾病缠绕,身体骨瘦如柴,而大大的脑袋上,偏偏生着一双奇大的眼睛,用迷惑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世界。让看了照片的人,忍不住会从心里泛起疼痛来,恨不得把他们从照片上抱下来,好好给他们以温暖和抚慰。
而这个“小可怜儿洋洋”,虽然不像那些难民儿童一样瘦得可怕,但整个照片看上去,就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本能的怜惜。柯心悦想,这就是沈洋吗?就是那个插到陆飞和姐姐之间的男人么?
蒋红艳曾告诉过柯心悦,她亲眼看见姐姐送沈洋出门。他们在门口亲密地吻别,姐姐显得有些恋恋不舍,他的声音很好听、富有教养。这就是柯心悦心目中对沈洋所有的印象了。而现在照片上这个既可怜又可爱的小男孩,真的就是沈洋吗?
姐姐去世后,柯心悦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查找真相上。可这种心情越是迫切,她就越是感觉到自己力量的弱小。后来柯心悦得到了普克的帮助,这个清瘦斯文、看上去不太像刑警的刑警,虽然只能利用业余时间来帮她,但她觉得普克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从容不迫,沉着冷静,思路又很清晰。在和普克不多的接触中,柯心悦常常不由自主地想,有了这个刑警的帮助,姐姐死亡的真相一定能够查出来吧。
可惜普克本身的工作太忙了。虽然柯心悦自己的工作也很忙,公司对她也很器重。但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柯心悦觉得,自己完全没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了。她不知道最终能不能得到她希望得到的结果,但无论如何,她也要为了姐姐的安息去尽力而为。好在老总待她不错,允许她休长假,并且时间并没有限制,可以直到柯心悦处理完所有的事情,自愿回到公司工作为止。
柯心悦当然知道,公司老总待自己这么好,有着彼此心照不宣的原因。平心而论,柯心悦对他也没有恶感,但起码在这种时候,柯心悦根本没有任何考虑感情的想法。只要想到姐姐躺在血泊里的场面,她又怎么能够去和一个男人谈情说爱呢?
普克被他们单位的电话紧急召回了家,临走叮嘱柯心悦,让她暂时不要有什么行动,一切等他回来再说。照片背后那个手机号码,柯心悦和普克一起拨打过,但打了几次,电脑语音都提示说机主已经关机。柯心悦很担心,如果这个号码永远都打不通,该怎么办?
柯心悦拿着照片,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她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按照照片背后的那个号码拨了过去。起初她很紧张地等待着,生怕又听到里面传来那冷冰冰的电脑提示音,但很快她就松了一口气,这次,这个号码终于开机了。在响了好一会儿铃之后,柯心悦听到一个好听的男声接起了电话。
“喂,哪位?”对方接电话的态度,有种陌生的客气,很有礼貌。
柯心悦的心忽然怦怦急跳起来,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说:“沈洋吗?”
对方的声音很自然:“我是,请问你是哪位?”
柯心悦反而怔住了。刚才她直接叫出沈洋的名字,只是凭着自己的猜测和希望,甚至没有想过,如果对方真的是沈洋,自己该说些什么。难道开门见山地质问,他和姐姐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迟疑间,对方又追问:“喂,喂,哪位啊?”
柯心悦顾不上多想,忙说:“我……是柯心怡的朋友。”接下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停下来。
沈洋没有马上说话,沉默片刻,平静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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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而非》十八(2)
柯心悦想了想,直截了当地说:“你现在在哪儿?我有些重要的事情,想跟你面谈。”
沈洋又沉默了两秒钟,说:“我在S市,你呢?”
“我也是。”柯心悦追问道,“怎么样,现在方不方便见个面?”
“好吧。”沈洋略一停顿,也许是在看时间,然后接着说,“过半个小时,我们在人民广场的雕像下见面,你看行吗?”
柯心悦马上说:“好的,待会儿见。”刚想挂电话,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忙说,“哎,我怎么才知道哪个是你?”
沈洋停顿了一下,声音里似乎染上一丝笑意:“我以为柯心怡的朋友会知道我的长相。”
柯心悦眼睛一转,忙说:“我见过你小时候的照片。而且你也不一定认识我呀。”
沈洋说:“我穿一件灰色短风衣。”
柯心悦说:“那好,待会儿我找你。”
说罢,柯心悦挂了电话,脑子有点儿发晕。在电话里,她不知为什么就对沈洋说了谎,而接下来该怎么办,柯心悦却并没有想好。据蒋红艳说,姐姐和沈洋在一起时很亲密,那么,她有没有和沈洋谈起过自己呢?而且姐姐家里一直挂着柯心悦的大照片,如果沈洋来过这里,难道会不知道这就是她的妹妹?
这会儿想起来,这个谎说的真是糟糕。可说都说了,后悔也没有用。只有等一会见到沈洋的面以后,再根据具体情况见机行事吧。
柯心悦简单梳洗了一下,在家的这两天,她都是乱糟糟、衣冠不整地随便呆着。现在要出去和沈洋见面,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有些急切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知道即将见面的这个男人,和自己亲爱的姐姐曾经关系亲密,和他见面,就仿佛在和姐姐靠近吧。
十分钟后,柯心悦便穿着牛仔裤和一件黑色紧身长袖T恤出了门,在楼下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人民广场。一路上有些塞车,等柯心悦好不容易到了广场时,已经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几分钟。柯心悦连忙下车,快步走向广场雕像。
远远的,柯心悦看到雕像周围零星有几个人,或在仰头望着,或在随意走动,其中却并没有什么穿灰色短风衣的男人。柯心悦走到跟前,微微喘着粗气,四下张望着,正在猜想是不是对方也迟到了,忽然雕像另一边有个男人走过来,身上穿着件灰色短风衣,径直走到柯心悦面前。
“我是沈洋。”他说着,朝柯心悦礼貌地伸出手来。
柯心悦犹豫了一下,也伸过手,和沈洋的手握了一下,对方的手很有力量,然而并没有和柯心悦的手接触过多,只是轻轻一碰就离开了。柯心悦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洋打量,看到一个成熟而且沉着的男人形象。
柯心悦先开口说:“我……”
忽然一阵风吹来,因为接近傍晚,秋风颇有几分凉意。一口风灌到柯心悦嘴里,令她一时语滞,忙低下头,用手捂住嘴。再一抬头,看到对面沈洋已经把身上的短风衣脱下来了,身上穿着件干净的蓝衬衣。他似乎想把风衣递给柯心悦,却又在犹豫似的,手拿着衣服僵在半路。
柯心悦看了沈洋一眼,沈洋迟疑了一下,说:“风有点儿大,你穿的可能太少了。”
柯心悦对沈洋微笑了一下,说:“谢谢,我没关系,还是你自己穿着吧。”
沈洋似乎有些难为情,把手缩了回去,风衣却没有马上穿回身上。又一阵风吹来,沈洋四下看了看,说:“这里风大,不如找个地方坐下谈吧。”
柯心悦想想,同意了沈洋的提议。他们朝着广场西侧的一排店铺走去,那里有不少的咖啡馆茶社,比较适合谈话。路上,沈洋不紧不慢地走在柯心悦身侧,使得柯心悦的步速十分轻松。她不禁微微侧过脸去看沈洋,看到沈洋眼望前方走着,表情里有种很沉着的味道,也并没有回过脸来看柯心悦。
柯心悦忽然说:“你真的就是沈洋?”
这次沈洋转过了脸,微笑地看了柯心悦一眼,说:“如果我不是沈洋,那我又是谁?”
《似是而非》十八(3)
说完,他就转回脸,继续看着自己前面的方向走路。柯心悦正好可以自由地打量他,看到沈洋个子挺高,有将近一米八的样子。从侧面看来,额角比较宽,鼻梁很挺拔,肤色微黑,蓝衬衫,黑色休闲裤,整体看起来让人感觉很踏实。
柯心悦暗想,姐姐就是因为这个人和陆飞冷淡下来的吗?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儿沉默,显得比较成熟、稳重,谈吐很有礼貌,也挺聪明的样子。和陆飞那种比较张扬的个性相比,一看就知道很不一样。
他们没再说话,沉默着走到了广场边缘。在过马路时,柯心悦注意到,沈洋很自然地帮她照顾着过往的车辆,嘴上却没有说什么。到了马路对面,他们找了一家咖啡馆走进去,因为刚刚傍晚,里面的客人很少,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是个合适的谈话空间。服务生引着他们在一个靠窗的座位上坐好,询问他们要喝些什么。
柯心悦和沈洋几乎同时说:“卡布基诺。”
说完,两人似乎都吃了一惊,互相看着对方。
沈洋脸上忽然染上几分忧伤,脸转向窗外,轻声说:“对不起,其实我只是习惯了……我记得心怡一直喜欢喝这种咖啡。”
柯心悦胸中一痛,她下意识地点了这种咖啡,其实也正是因为记得姐姐喜欢喝。柯心悦自己并不喝咖啡,她只喜欢喝红茶。所以,从前偶尔和姐姐外出叫饮料时,往往是姐姐为她叫了红茶,而她为姐姐叫了咖啡。今天来和沈洋见面,脑海里充满了和姐姐有关的讯息,因此,服务生一问之下,她随口就叫出了姐姐最喜欢的咖啡名字。
现在听到沈洋这样说,看到他脸上那种隐痛的表情,柯心悦忽然就觉得心里有种东西被触动了。服务生走开以后,她的手无意识地拿起桌子上花瓶里一只康乃馨,捻着细细的花柄,随它在手里转着。
柯心悦看着对面的沈洋,不知如何开始他们的谈话。想起来沈洋到现在也没问过她的名字,不知他心里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柯心怡的妹妹。而她该直截了当地告诉沈洋自己的身份,还是先隐瞒不提,令柯心悦有点儿拿不定主意。
想了一会儿,柯心悦挑了个便于继续的话题,问:“最近你好不好?”
沈洋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他的脸上是很明显的怅然表情,叹了口气,淡淡地说:“还是差不多的情形,无所谓好不好。”说完,他抬起眼睛注视着柯心悦,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心怡……柯心怡……她还好吗?”
柯心悦如同受了一下重击,头脑有点儿乱了。她的身子向前靠到桌子上,急促地问:“你说什么?”
沈洋脸上有些疑惑,说:“我,我只是问你,柯心怡最近好吗?”
柯心悦盯着沈洋的眼睛:“难道你不知道……她的事情?”
沈洋似乎有点儿紧张:“怎么,她有什么事情?”
“你真的不知道,她已经……已经死了?”柯心悦低低地说。
沈洋听了这句话,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把柯心悦吓了一跳。然后,他又像是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缓缓地坐回座位,凝视着柯心悦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问:“你……你……说的是真的?”
柯心悦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谁会拿这样的事情来骗人?”
柯心悦说完,看到对面沈洋的脸一下子涨红了,牙齿紧紧咬着,腮帮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接着红色褪去,脸色阴郁地似乎要滴出水来,而眼睛里渐渐一晃一晃的,积蓄起了泪水。他用双手捧住自己的头,用力抓住自己的头发,勉强挤出一句话来:“她……她是怎么死的?”
看着沈洋如此的反应,柯心悦心里乱成一团。姐姐死后,她始终不肯相信姐姐会是自杀,而是另有隐情。退一万步说,就算姐姐真的是自杀,那也一定有某个非常直接的原因,使得姐姐这么坚强独立的人完全无法承受,才会做出这么残酷的选择。
柯心悦心里一直认为,姐姐的死一定和感情有关。尤其知道姐姐死时,身上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而陆飞又告诉她,姐姐已经很长时间不太和他来往了。因为这些,柯心悦始终认为,在陆飞之外,必然有一个男人,姐姐和他的关系亲密到甚至为他怀了孩子,而最后为了某个柯心悦不了解的原因,他们的关系出现了某种问题,导致了姐姐死亡的悲剧。
《似是而非》十八(4)
虽然柯心悦并没有直接说过,她认为姐姐是被某个男人杀死的,但事实上,在柯心悦的心里,至少认定了这个男人必须对姐姐的死亡负责。因此,柯心悦一直积极地寻找这方面的线索,也真的发现了一个名叫沈洋的男人曾出现在姐姐生活里,并且可以肯定的是,他和姐姐的关系相当亲密。
然而,现在这个名叫沈洋的男人,就坐在柯心悦面前,因为刚刚得知的姐姐死亡的消息,流露出如此真切的悲伤。难道他根本不了解姐姐近来的情况?难道姐姐的死其实跟他毫无关系?
柯心悦心乱如麻,呆呆地看着沈洋。这个第一眼就让柯心悦感觉成熟、稳重的男人,此刻正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悲痛情绪。柯心悦注意到,他放在桌上的手,甚至在微微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