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心悦流露出既感动又痛苦的表情:“没有,她一个字儿也没跟我提过。”
“你还没去办理……遗产接纳手续吗?”
柯心悦含着泪,摇摇头:“我真不想去办……我总觉得不相信姐姐真的已经走了。”
“我知道,这种事情办起来,总是会特别锥心刺骨。不过,该办的手续还是要办,你姐姐是个很独立的人,要是她……她一定希望你能尽快把所有的事情都尽快处理好。”普克坦言相劝。
柯心悦一脸茫然:“我不知道自己做点儿什么。”
普克叹了口气,把柯心悦应该处理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她。好在柯心怡的直系亲属只有柯心悦一人,房产证的名字又正是柯心悦的,遗产处理起来不会发生什么纠纷。只是房子是分期付款的方式,到柯心怡去世,只付了一半多,剩下的自然要由柯心悦接着支付。
这些琐碎的家事谈过之后,普克问柯心悦:“小柯,就你所知,你姐姐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柯心悦想了想,说:“日记啊?从前她好像是写的。不过,我上大学以后,就不知道她有没有继续写了。”
普克问:“如果你姐姐在生活中遇到了麻烦,或者有了心事,一般她会和什么人说呢?”
柯心悦想了想,脸上又浮现出茫然来:“我……我不知道。在我印象里,姐姐好像从来没对我诉过苦,她一直是我的精神支柱,不会在我面前表现软弱的一面。会不会是陆飞?不过,我也知道一点儿,我姐在陆飞面前,也是挺独立的,陆飞有时候开玩笑,说我姐是个男人婆,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处理好,用不着再嫁个男人了。不知道如果真的有了心事的时候,会不会对陆飞说。”
“你有姐姐家的钥匙吗?”
“有,姐姐房子一装修好,就给了我和陆飞各一套钥匙。本来我说用不着,但她坚持要给,说万一我临时出差回来,她不在家的话,我就能自己开门了。”
“你知道她一共有几套钥匙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柯心悦皱着眉说,“我有时候真是太粗心了,从来都是姐姐照顾我,她生活中的细节我好像全都不知道。”
普克微笑地说:“你也别太自责了,这种事情本来就很容易疏忽的。你姐刚买这套房子的时候,跟陆飞的关系还很稳定,加上房子又是陆飞装修的,他会不会知道一共有几套钥匙?”
《似是而非》十六(3)
柯心悦点头说:“对,我们问问他。现在我就给他打电话。”
普克忙阻止她:“别急,先等一等。有些事情我还要考虑考虑,等想成熟了,我还要再跟陆飞见面详细谈谈。”
柯心悦问:“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谈?说不定还能给你多一点儿启发。”
普克不置可否:“到时候看情况吧。小柯,你住进来有几天了?”
“也就是三四天吧。去找过你们以后,我先回北京了一趟,把公司的事情安排了一下,然后才回来的。现在算是休长假。”
“你住进来这些天,有没有接到过什么找你姐姐的电话?”
柯心悦面带忧伤地说:“接到过两个,开始我还很激动,以为会……可惜都是姐姐单位的同事。”
普克问:“你姐姐去世的事情,单位还不知道吗?”
柯心悦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说:“我还没正式去姐姐单位说这事儿,不过,这种事情总是很容易传开,他们都是隐约听到传闻,又见我姐姐好多天不上班了,就打电话来家里问。结果……”
“你姐姐有没有什么关系比较密切的朋友呢?我是指……同性,或者纯友谊的异性朋友。”
“她是个很内向的人,除了工作之外,不太喜欢和外人来往。姐姐的生活……其实真的挺孤单的。”说起这个,柯心悦又有点儿难过。
普克忽然想起来,自己上次来的时候,曾想到要去柯心怡的工作单位去看看。但派出所的民警说是周末,各单位都不上班,普克只好放弃了。当时普克只知道柯心怡公司的名称,还不知道柯心怡是做什么工作的,便问:“你姐姐在宏利公司做什么?”
“她在宏利公司下属的一家银楼工作,主要是做珠宝饰品的业务。”
普克点点头:“哦,原来是做珠宝的。”不知为什么,普克隐隐觉得,柯心怡在他印象中,似乎和珠宝这种华贵的东西联系不上似的。看照片上的柯心怡,穿着打扮都很朴素,也没有戴什么首饰,原来却是做珠宝生意的。
果然,柯心怡也说:“你看我姐是做珠宝的,可她自己几乎从不戴什么首饰。不过,我姐在珠宝鉴定方面挺厉害的,所以,他们单位对她很重视,有些重要的业务,经常请她参与。你也知道吧,现在满世界都是假货和骗子,做珠宝业务的,稍微出一点差错,损失就很大。就是在品质上出现问题,也是很头疼的事情。”
普克心里忽然一动,问:“你姐姐在工作方面,没出现什么问题吧?”
柯心悦马上说:“当然没有。我姐这人再负责不过,而且她这人一点儿也不贪心,有时候一些客户给她红包什么的,她坚决不要。所以,大家都挺信任她。”
“你姐工作的银楼叫什么名字?”
“叫瑞祥银楼。”
普克又向柯心悦问了瑞祥银楼的地址,在心里记下了。然后,他环顾一下四周,问柯心悦:“你住进来以后,有没有仔细检查过家里?”
柯心悦一脸疑惑:“检查什么?”
“比如说,看能不能找到你姐姐的日记、信件这一类的东西,或者随手写的电话记录、录音带什么的。”普克耐心地启发柯心悦。
柯心悦摇摇头:“我只翻了翻照片。”
“有没有什么让你感觉不太平常的照片?”
“好像没有,主要是我的照片,我姐姐从来不太喜欢照相,总共没几张她的。另外还有一些父母和爷爷奶奶的老照片。对了,还有几张姐姐和陆飞的合影。”
“有没有什么你不认识的人的照片?不一定是和你姐姐的合影,单人的也可以。”
柯心悦想了想,说:“大概有两三张吧,但都是姐姐的同事,我都见过的。”
普克问:“小柯,能不能让我看看这些照片?当然,最好你陪我一起看,这样,我可以知道哪些人是你认识的,哪些是你不认识的。”
“可以呀,我这就拿给你看。”
《似是而非》十六(4)
柯心悦从卧室里抱出一个纸盒子,打开来,里面有几本影集和一些装在洗印袋里的散照片。普克和柯心悦一起,一张张翻着看,柯心悦不时向普克介绍照片上的是什么人。看得出,柯心怡的生活圈子的确比较小,似乎除了陆飞以外,就没有其他什么亲密的朋友了。
有一张老照片上,一个瘦瘦的小孩子,大概只有一岁多的样子,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有点儿泪汪汪的,一只手指塞到嘴里含着。不知是因为瘦,还是因为眼睛里亮亮的泪光,令人一看这张照片,就有种很怜惜的感觉。
普克拿起照片仔细看了看,又翻到背面,看到上面写着:小可怜儿洋洋。后面是一串数字,一看就是一个手机号码。
“小柯,这个小孩儿你知道是谁吗?”普克把照片递给柯心悦看。
柯心悦接过照片看了一会儿,疑惑地说:“不知道,小可怜儿洋洋……这是谁啊?奇怪,以前我也跟姐姐一起看过照片,好像没见过这张嘛。哎,后面这个是个手机号吧?”
普克觉得脑子里似乎飘过一丝什么,他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忽然,一个念头突然出现。普克睁开眼睛,问柯心悦:“小柯,上次你说,陆飞现在的女友告诉过你一个人的名字,是不是叫沈洋?”
柯心悦眼睛一亮:“对啊,小可怜儿洋洋……很可能就是沈洋呀。”
普克又拿过照片看了看,问:“照片背后这几个字,你能看出来是谁写的吗?”
“这是我姐的字,”柯心悦肯定地说,“这个我敢保证。”
柯心悦又把照片抢回去,拿在手里看了半天,说:“怎么是这么小的孩子啊?”
普克笑了:“这是张很旧的照片,可以是一个成人小时候拍的。”
柯心悦不好意思地笑了:“哎呀,我可真蠢!”
普克笑着说:“是你思想太集中了。”
普克和柯心悦说着话,心里却迅速地转着念头。小可怜儿洋洋,这听起来显然是一个十分亲昵的称呼,而且透着深深的怜爱。柯心怡这么称呼一个男人,心里该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心疼,怜惜,爱……像柯心怡这种性格的女人,以如此的态度来对待一个男人,是不是可以说明些什么呢?
普克几乎可以想像出,柯心怡在照片背后写下这几个字时,嘴上挂着有些顽皮的笑,眼睛里含着怜爱的温情……不知道她写下这个昵称时,那个已经从小男孩儿长成大人的男人,会不会就在一旁看着?
柯心悦的话打断了普克的想像:“哎,咱们按这个手机号打个电话,事情不是就都清楚了吗?”
说着,柯心悦手里拿着照片,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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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而非》十七
普克回到家中,米朵已经帮他准备好了简单的行李。X市发生了一起重大杀人案,嫌疑犯已经外逃。局里急召普克回来接办这个案件,因此,刚到S市去调查的普克,不得不立即动身返回。
离约定出发的时间还有一会儿,普克便把此去S市的情况给米朵简单地说了一遍。应该说这一次去,多少还是得到了一些新的线索。那个柯心怡称作“小可怜儿洋洋”的照片,以及照片上那个手机号码,都可以让普克顺藤摸瓜地追查下去。
“你们当时没打那个手机号?”米朵问。
“打了。”普克告诉米朵,“但没打通,机主关机了。”
“那下面怎么办?”
普克叹了口气:“没办法,自己的本职工作还得放在第一位。临走我跟小柯说,让她别太着急,先把姐姐的遗产过户手续、还有银行方面的房款问题解决好。那个电话暂时别打,等我这里的案子一处理完,马上回头继续来查。”
“心悦答应了?”
“当时她倒是答应了。”普克不太有信心地样子,说,“不过,我觉得小柯性子比较急躁,再加上她和姐姐的感情实在比较深。我真有点儿担心,毕竟她不是干这一行的,光凭着热情,有时候反而会欲速则不达。”
米朵也有点儿担心:“是啊,以前跟她同学的时候,她总是独来独往,我的性格也不活泼,所以,对她了解很少。这次再见到她,觉得她的性格好像很……很刚烈呢。我也怕她会太着急,倒把事情搅坏了。”
普克点点头,说:“哎,我走以后,你有空儿的时候,多给小柯打打电话,随便聊聊天,一来帮她放松一下情绪,二来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新线索呢。”
米朵笑着说:“你以为我是刑警啊,聊天也能发现新线索。”
普克也笑了:“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对你我还是挺有信心的。”
米朵叹了口气:“唉,上次你办那个案子,在外面呆了两个多星期,回来还没多久呢,这回又要出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普克有点儿愧疚,把米朵抱在怀里:“这次案情比较清楚,主要就是抓一个嫌疑犯,应该不会太久的。我保证尽快回来。”
米朵无奈地说:“你保证有什么用?嫌疑犯又不会保证尽快让你们逮住。”
普克笑了:“油腔滑调。”他看看表,时间快到了,无奈地说,“我得走了。你一个人在家要小心,晚上睡觉别忘了把门反锁上。还有煤气……”
米朵笑着打断他:“好啦好啦,这些事情好像我比你拿手吧。快走吧,别迟了。”
普克笑着出门,刚到门口又停下步子,回头对米朵说:“对了,还得提醒你一句。再碰到上次那样的骗子,可别再轻信了。”
米朵笑着答应:“知道了。从现在开始,采取怀疑一切的态度,总该可以了吧?”
普克走了。米朵看着关上的门,听到外面渐远的脚步声,一丝惆怅爬上了她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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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而非》十八(1)
柯心悦拿着那张“小可怜儿洋洋”的照片,怔怔地看着。
姐姐用“小可怜儿”来称呼“洋洋”,真是恰当极了。小男孩瘦瘦的,穿着件小背心和小短裤站在地上,头大大的,身子却很小。眼睛又黑又大,似乎想哭,或者刚刚哭过,亮亮地闪着委屈的泪光。一只小手举到嘴边,食指含在嘴里,好象很饥饿的样子。
柯心悦想到从前在报上看到的索马里难民的照片,有些难民儿童,天生营养不良,在成长的过程中,又始终被饥荒和疾病缠绕,身体骨瘦如柴,而大大的脑袋上,偏偏生着一双奇大的眼睛,用迷惑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世界。让看了照片的人,忍不住会从心里泛起疼痛来,恨不得把他们从照片上抱下来,好好给他们以温暖和抚慰。
而这个“小可怜儿洋洋”,虽然不像那些难民儿童一样瘦得可怕,但整个照片看上去,就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本能的怜惜。柯心悦想,这就是沈洋吗?就是那个插到陆飞和姐姐之间的男人么?
蒋红艳曾告诉过柯心悦,她亲眼看见姐姐送沈洋出门。他们在门口亲密地吻别,姐姐显得有些恋恋不舍,他的声音很好听、富有教养。这就是柯心悦心目中对沈洋所有的印象了。而现在照片上这个既可怜又可爱的小男孩,真的就是沈洋吗?
姐姐去世后,柯心悦全部的心思都用在查找真相上。可这种心情越是迫切,她就越是感觉到自己力量的弱小。后来柯心悦得到了普克的帮助,这个清瘦斯文、看上去不太像刑警的刑警,虽然只能利用业余时间来帮她,但她觉得普克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从容不迫,沉着冷静,思路又很清晰。在和普克不多的接触中,柯心悦常常不由自主地想,有了这个刑警的帮助,姐姐死亡的真相一定能够查出来吧。
可惜普克本身的工作太忙了。虽然柯心悦自己的工作也很忙,公司对她也很器重。但出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柯心悦觉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