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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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意-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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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总是相对无言,幽怨地盯着时钟的指针。

  “就算只有一、两天也无所谓,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那该有多好。”我们经常这

样讲。虽然明知不可能,却不由自主地做着这样的梦。

  终于,有一天,实现梦想的机会来了。日高因为工作要到美国出差一个礼拜,就他和编

辑两个人去,初美留下来看家。

  我心想,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初美和我兴奋地讨论,如果真的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要

做些什么,于是我们决定去冲绳旅行。我已经找好旅行社,甚至连订金都付了,就算只有几

天也无所谓,能够像夫妻一样地相处,对我们而言,就像是神话一样。

  不过,满心的期待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如您所知,我们的冲绳之旅并没有实现。日高

的美国之行临时取消了,原本好像是为了某杂志的企划,却在临行前计划喊停,详细的情形

我不是很清楚。日高似乎很失望,不过相较于我们,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一场美梦活生生地被打碎了,然而我想跟初美在一起的欲望却更甚以往。即使才刚见面

,却在分手后的下一秒又希望能马上见到她。

  可是,她来找我的次数却从那时起明显减少了。我得知理由后,整个脸都发白了,初美

说,日高可能已经发现我俩的关系。接着,她更进一步讲出我最害怕的那句话。她说:“我

们分手吧!要是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他一定会报复,我不想让你惹上麻烦。”

  “我没有关系,只是……”

  只是我不能让她跟着受苦。按照日高的个性,他是不可能轻易签下离婚协议书的。话虽

如此,我却无法想像要和初美分手的情况。

  在那之后,我不知烦恼了几天。我把教书的工作抛在一边,苦苦寻思解套的方法,终于

我决定了。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不,既然加贺刑警已经完全猜到,我根本没必要再次多做强调—

—我决定把日高杀了。

  我写得这么干脆,或许会让人觉得奇怪。不过,老实说,我没犹豫多久就做出了这样的

结论。坦白讲,在这之前,我就一直期盼日高能够死去。我不容许日高把我心爱的初美当作

是自己的财产。人真是自私的动物啊!明明是我抢夺他的妻子,却还有这样的想法。不管怎

样,为了这个原因,我不敢说我没有用自己的双手结束他生命的念头。

  当然,对于我的提议,初美坚决反对。她甚至流着眼泪,要我不要犯下这么严重的罪行

。然而,她的眼泪却教我更加疯狂,我激动地表示,除了杀死日高以外,已经没有第二条路

可走。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这全是我个人的行为。就算我失败了,甚至被警察抓去,我也绝

对不会连累你的。”我这样跟她说。你大可指责我,骂我被爱冲昏了头,我无话可说。

  或许知道我心意已决,又或许了解除非这样,否则我们无法在一起,初美终于下了决心

,甚至说要帮忙。我不想让她遭逢任何危险,不过她非常坚持,不肯让我独自一人冒险。

  就这样,我们计划着如何杀死日高。虽说计划,却不怎么复杂,我们打算把它做成强盗

入侵的样子。

  然后,十二月十三日那天来了。

  深夜,我闯入日高家的院子,当时我穿的服装,加贺刑警已经知道了。是的,黑色的裤

子配上黑色的夹克。我原本应该蒙面的,如果这么做,之后的情势将完全逆转。不过,那时

我并没想到要把脸遮起来。

  日高工作室的灯熄灭了,我小心翼翼地触摸着窗沿,窗户没有上锁,毫不费力地就打开

了,我屏住呼吸爬进屋内。

  房间一隅的沙发上,日高正躺在那里。他面朝上,闭着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隔天他有一件工作要交,所以今晚得一整夜都窝在工作室里。这点我已经跟初美确认过

了,这也是我们选择今夜下手的原因。

  在此,我有必要说明日高为何放着工作不做,却跑去睡觉。因为初美在消夜里动了手脚

,她放了安眠药。日高平常就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所以就算解剖时被验出来,也不用担心

有人起疑。看到日高的样子,我确信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他工作途中突然睡魔来袭,

所以躺在沙发休息,初美确认他已经睡着后,就把房间的灯关掉,帮我把窗户的锁打开。

  说老实话,我个人比较偏好勒毙的方式。用刀子戳剌,光想就觉得恐怖。不过,要假装

成强盗入侵,用刀子当武器会比较有说服力,打算闯入民宅的匪徒一定会带着比较像样的凶

器。

  要刺哪里才能迅速结束他的性命呢?我没把握,心想还是刺胸好了。这时,为了握紧刀

柄,我脱下一直戴着的手套,想说待会儿再把指纹擦掉就行了。于是,我两手紧握着刀柄,

将它高举到头顶。

  就在此刻,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

  日高睁开了眼睛。

  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就这么举着刀子,一动也不动,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相对于我的愕然,日高的动作倒是十分敏捷。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制服了我,刀子也

离开我的手上。我不由得想起,从以前开始,他的运动细胞就一直很好。

  “你想干嘛?为何要杀我?”日高问道。当然我无法回答他。

  于是他大声叫唤初美,不久,脸色铁青的初美进入屋内。从日高的声音里,她当下就知

道发生了什么事。

  “打电话给警察,说是杀人未遂!”日高说道。

  不过,初美没有动作。

  “怎么了?赶快打电话啊!别慢吞吞的!”

  “这……这个人可是野野口啊。”

  “我知道,不过,这不构成饶恕他的理由,这个男的竟然想杀我。”

  “说老实话,我……”

  初美想说自己也是共犯,下过,日高却阻止她说下去:“你别说废话!”

  听他这么说,我就知道了。日高发现了我俩的计划,于是他假装睡着,等我来自投罗网



  “喂,野野口!”日高按住我的头,一边说道,“你听过防范窃盗条例吗?里面记载着

关于正当防卫的事。如果有人怀着不法意图侵入你家,就算你把他杀了也不会被问罪。你不

觉得现在就是那种状况吗?就算我现在把你杀掉,也没有人会说第二句话。”

  他那冷酷的语气让我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我不认为他真的会动手杀我,却可以预见他

会给我不亚于此的折磨。

  “不过,这样做就太便宜你了,我也不会感到痛快……看来只好把你送去派出所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初美一眼,阴险地笑了笑,接着又把锐利的目光栘回我身上,“这样对

我也没什么好处,不管我有多正当的理由可以杀你,把你送进监狱,对我的人生也没啥作用

。”

  我搞不清楚他到底想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发毛。

  终于,他松手放开了我,拿起一旁的毛巾,包住掉落的刀子,将它捡了起来。

  “恭喜!今天就先放了你,你赶快从窗户逃吧。”

  我惊讶地看着日高,他正微微地笑着。

  “干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趁我还没改变心意之前,你赶快出去。”

  “你有什么打算?”我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

  “现在让你知道就不好玩了。好了,你赶快出去吧。只是……”他让我看他手上的刀子

,“这个我要当作证据留着。”

  我心想,那把刀子真的可以当作证据吗?虽然那上面有我的指纹。

  大概是看出我的想法,日高说了:“别忘了,证据不只这个,还有一样教你怎么都抵赖

不了的东西,下次也让你瞧瞧。”

  那到底是什么呢?当场我实在想不出来。我望向初美,她的脸色一片惨白,只有眼眶红

了。人类竟然会有如此的悲容,我从来没有见过,不,之后也没再见过。

  在完全摸不清日高有何打算的情况下,我踏上了归途。就此消失好了,同样的念头我不

知兴起多少次。不过,我终究没这么做,因为我心里挂念着初美。

  那件事发生之后,我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我不认为日高不会报复,只是不知以何

种形式呈现,教我一直害怕着。

  当然我没再到日高家去,也没跟初美见面,我们只通过几通电话。

  “那天晚上的事,他提都不提,好像已经全忘了。”她这么说道。不过,日高怎么可能

忘记?他的安静沉默,反倒让我觉得更加诡异。

  他真正的报复要等几个月后才实现,我在书店知道了这件事。加贺刑警应该已经猜到了

,没错!日高的新作《死火》出版了,那是由我的第一本小说《圆火》改写而成的。

  我想,自己肯定在做噩梦。我怎样都无法相信,不,应该说不愿相信。

  仔细一想,或许这就是最好的报复。一心想成为作家的我,痛苦的心就仿佛被撕裂一般

,也只有日高想得出这么残忍的方法。

  对作家而言,作品就好像是自己的分身,说得简单一点,那就像是自己的小孩。而作家

爱着自己的创作,就好像父母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的作品被日高偷走了。一旦他以自己的名义发表后,在人们的记忆里,《死火》将永

远是日高邦彦的作品,文学史上也会这么记载。只有我出声抗议才能阻止这种情形,不过,

日高早已预见,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没错,即使受到这样的对待,我也只能忍气吞声。若我向日高抗议,他必定会用这句话

堵我吧?

  “如果你不想坐牢的话就闭嘴。”

  也就是说,如果我想揭发作品被窃的事,就得觉悟自己潜入日高家、想要杀害他的事也

会跟着曝光。

  有好几次,我想跟警方自首,顺便告诉他们《死火》抄袭我的《圆火》。实际上,我甚

至已经拿起话筒,想打电话给当地的警察。

  不过,我还是放弃了。当然,我害怕以杀人未遂的罪嫌被逮捕,但更教我害怕的是,初

美会被当成共犯牵扯进来。日本的警察都很优秀,就算我坚持全是我一人所为,他们也会追

根究柢找出证据。没有她的帮忙,事情怎能顺利进行?不,在这之前,日高就不会放过她。

不管怎样,她都不可能无罪开脱。虽然我每日深陷绝望深渊,却依然希望只要初美过得幸福

就好。看到这里,警方一定会苦笑地想,都这时候了,还逞什么英雄?我承认,我是自我陶

醉了点。可是,若不是这样,我怎能挨过那段痛苦的日子?

  那段时间里,就连初美也想不出话来安慰我。有时她会趁着日高不注意的时候打电话过

来,不过,电话两头除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外,我们能说的也只有哀伤、无意义的话语。

  “我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他竟然把你的作品……”

  “没办法,我什么都不能做。”

  “我觉得对不起你……”

  “与你无关,只能怪我太蠢了,自作自受。”

  就是这样。就算和心爱的人讲话,也无法让我开朗起来。我感到无比绝望,情绪荡到谷

底。

  讽刺的是,《死火》一书大受好评。每次看到报章杂志谈论这本书的时候,我的心如刀

割。作品获得肯定,让我觉得很高兴,但下一刻,我就跌回现实——被褒扬的人不是我,而

是日高。

  他不但因此成为话题人物,甚至还获得颇具公信力的文学大奖。当他志得意满地出现在

报纸上的时候,你可以想像我有多懊悔吧?好几个夜晚,我失眠了。

  就这样,我郁郁不乐地过着日子,有一天,玄关的门铃响了。透过门孔向外望,我的心

脏突然猛烈地跳动,站在那里的人竟是日高邦彦!自从我闯入他家以来,这是我们第一次碰

面。那一刻,我想假装自己不在家。我恨他窃取我的作品,但另一方面,却也对他感到愧疚



  逃避也不是办法,我心一横,打开了门,日高挂着浅浅的微笑站在哪里。

  “你在睡觉吗?”他问,因为我穿着睡衣。这天是礼拜天。

  “不,我已经起来了。”

  “是吗?没吵到你睡觉就好。”他一边说,一边往门内窥探,“可以打扰一下吗?我想

跟你谈谈。”

  “好是好啦,不过屋里很乱。”

  “无所谓,又不是要拍艺术照。”

  成了畅销作家,拍照的机会也多了是吗?何必来此炫耀。

  “倒是,”他看着我,“你也有话想跟我说吧?肯定有很多话。”

  我沉默不语。

  我们往客厅的沙发走去,日高好奇地四处打量。我有点紧张,不知哪里还留存初美的痕

迹。初美的围裙已经洗好,收进柜子里了。

  “就一个单身汉来说,你这里还蛮整齐的嘛!”他终于说话了。

  “是吗?”

  “还是……有人会过来帮你打扫?”

  听到这句话,我不自觉地看向他,他的嘴角依然挂着一抹冷笑,显然地,他是在暗示我

和初美的关系。

  “你说有话要谈,是什么?”我无法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催促他赶紧表明来意。

  “唉,干嘛这么心急?”他抽着烟,聊起最近轰动一时的政治贪渎事件。这样慢慢地戏

弄我,他肯定觉得很有趣吧?

  终于,我的忍耐到达极限,正当我想要发作的时候,他以事不关己的口吻说道:“对了

,说起我那本《死火》……”

  我不自觉地挺直背脊,期待着他接下来要讲的话。

  “虽说凑巧,但我还是得因它和你作品的雷同说声抱歉。你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圆火

》……记得好像是这个名字。”

  我双眼圆瞪,凝视着日高镇静地说出这话的表情。凑巧?雷同?如果那不叫抄袭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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