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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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记-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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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磊当即脸色大变,扑通跪下,“下,下官拜见君太师!”

    太师二字一出,亲家也吓得面色铁青,连忙冲到张磊身后俯身跪倒,“草民参见君太师。”

    紧跟着所有宾客纷纷下跪,新郎几乎摔下马,新娘被扶出轿子高声同呼,“参见太师。”

    君珑站定放眼一遭,执扇随手比划,“都起来罢。”

    他踱步走近张磊,俯视道,“本师今日奉皇命领太医前往苏家,不想主道行人颇多,这才绕道行之,未料竟挡了张知府的喜气。张大人,本师实乃无心之失,还望大人莫要怪罪。”说时,面带笑意。

    “太师言重,太师言重!”刚起身的张磊不知怎么又跪到地上,连带着后头扑下去一成片黑压压的脑袋,“不知太师驾到,下官有失远迎已是罪过,哪里能担得起您一声‘大人’。说句不合身份的话,小女出嫁能碰上太师驾临,实在是她八辈子的福气,下官与亲家同感无比荣幸。”

    张磊是急上头了,一脖子虚汗。自唐非大厦倾颓,朝廷已无人能与君珑抗衡,太师之位今非昔比。好在他嘴皮子挺争气,说了一串好话不带打结,身后一群人附和叫好。

    “早间听闻张知府向皇上告了一日假,不知是嫁女之喜。张大人怎捂得这样严实,不容本师准备一份贺礼?”君珑笑问。

    张磊拜谢,“太师日理万机,下官哪里敢讨太师的贺礼,使不得,使不得呀。”他应势起身,战战兢兢解释道,“皇上驾临永乐宫何等大事,下官谨慎求周全,怎敢张扬。因此今日所邀皆是家中亲戚,没敢惊动朝中官员。”

    君珑有所会意,“这么说来皇上若不在,大人就可……”话未说完,又听扑通一声,君珑很是惊讶,“好好说着话,张大人怎么又跪下了?”

    张磊真怕一个不小心祸从口出,所以这分明是被吓软的双腿,还得找个旁的理由,“下官这是是腿疾发作,老毛病,老毛病了。还望太师恕罪。”

    君珑故作关切,“那本师扶你一把?”说着就要伸手。

    张磊一听,俯身行叩拜大礼,“下官不敢,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他是吓懵了脑子,用膝盖硬生生往后挪了三步,哪里有半点腿疾模样。

    君珑墨瞳深邃,眼睁睁盯着他快如风过。良久,不紧不慢的勾出一笑,“张大人身患腿疾,脑子倒是挺明白。也罢,腿疾就别跪了,起来说话。旁人看去真当本师是豺狼虎豹,非要吞了你不可。”

    张磊已是满头大汗,“谢太师大人大量。”两名仆人一同搀扶才勉强站住脚。

    漪涟探头看了许久,这君珑分明是故意为之。别人的大喜之日,他还真有兴致逗人玩。

    李巽等待许久,也从轿子里出来,人群见状又是一阵高呼,“参见七襄王。”

    眼瞅张磊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此时若是襄王再上前搭话,真怕他会晕过去。李巽有意解围,“君太师,你我奉皇兄之命探访苏家,在此地耽搁太久许不妥当,还是尽早绕行为好。”

    君珑回看了李巽一眼,负手远眺,“说来今日城里格外热闹,是什么日子?”

    张磊答道,“回太师,今日是七月七,乞巧节。”

    君珑恍然有思,“原是七夕。本师疏忽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正在这时,长道尽头乍然冲出一骑,迅速夺去了所有目光。急速的马蹄声衬得马上侍卫的呼喊格外急迫,“襄王爷请留步。”他猛扯住缰绳,将马停在轿旁后翻身下马,凭借矫健身手直接飞身跪禀,“属下参见襄王爷,参见君太师。皇上有旨,请襄王爷即刻回宫商议要事。”

    李巽蹙眉,“皇兄可说了何事?”

    侍卫拱手至头,“未曾言明,只吩咐属下需尽快请回王爷。”

    君珑似笑非笑的打量别处,心想往日他好像也栽过这类坑,错开折扇道,“皇上这般急召实然少见,王爷还是赶紧回程,免得误事。”

    李巽扫了眼君珑,对脚边的侍卫道,“回去回禀皇兄,待看望了苏将军本王就回。”

    侍卫支吾了两下,“可……皇上下令即刻请回王爷。”

    李巽负面的预感越发强烈,刻意加重了语气,“你这是命令本王?”

    侍卫将头垂的更低,“属下不敢,这是皇令。皇上有令,属下只能照做,如有半分差池,属下性命不保。还请王爷宽宏大量,莫叫属下为难。”

    李巽默然。

    君珑笑着调解,“依臣看,皇命最重,王爷还是尽早回宫为上,苏楼之行交予臣便是。”他看似周全的补充道,“当然,若是王爷不信臣办事之力,可另行吩咐,或改期如何?”

    李巽再次将视线落到君珑身上,暗中握紧右拳。权衡之后,他不得不妥协,“苏将军是劳苦功臣,不可怠慢,之后有劳君太师。本王,即刻回宫。”他走向轿旁的漪涟,附耳低声道,“自己小心点。”

    漪涟颔首,示意他放心。

    李巽快马赶回永乐宫,入宫后不曾停歇直往昌极殿。门扉处戒备森严,殿里却传来笙歌妙曲和皇帝时不时的放声喝彩。

    “皇上在哪?”他冲着守卫在门边的侍卫问。

    侍卫向他致礼,“皇上正在殿内等候王爷。”压着话尾,里头又是一阵醉生梦死的笑声。

    李巽来时路上已猜测种种,此景真不是意料之外。可他还是抑制不住冲动,在冷静假面的掩盖下纵容火苗迅速蔓延四扩,茁壮成满腔怒火。

    他推门而入,夜幕未临便已是酒气熏天。衣着单薄的女乐官素手奏乐,双颊绯红,东倒西歪,显然醉了七成。几名年轻辈的大臣正陪着永隆帝闲话畅饮,一人怀里搂一侍妾,有的甚至褪去了外着,无顾礼义廉耻。永隆帝更是独占三名尤物,左拥右抱,脑子窝在温柔乡里不知天地何物!

    酒池肉林,不忍目睹。

    李巽是彻底明白‘皇命’何意,可究竟是谁摆了这一出戏耍他?!

    他有怀疑,无证据,终究是枉然。

    “哟,皇弟来了,众爱卿还不请襄王爷坐下。”永隆帝醉的迷迷糊糊,一拍侍婢的屁股调戏道,“你们几个,快去伺候襄王爷。要是伺候不好,朕可要罚……”他往几名侍婢耳边嘀咕,顺道亲了一口,嘴在红透的脸颊上游移不去,逗得侍婢使劲劲娇嗔。

    李巽恶心不已,难为他依旧面无波澜,“不知皇兄急召臣弟有何要事?”

    永隆帝耍着酒气嬉皮笑脸,“看美人可不是顶天要事?什么都能等,可不能让美人等。”

    祁王也在,从舞姬中抽身拿起两杯酒走向李巽,“来来,七弟,为兄好不容易才把你等来,你我兄弟好好喝两杯,瞧你整天板着一张脸多没劲。”他拍了拍李巽的肩膀凑上去,一嘴酒味,“刚才为兄才跟皇兄要了两个舞姬,顶好的,腰肢那叫一个水灵,送你一个你尝尝滋味?”

    他问的猥琐,两旁大臣也越发肆无忌惮,此起彼伏的*之声让李巽简直不愿多待片刻。

    接了祁王的酒,他仰头一饮而尽。怒火最甚处,举手狠一摔,酒杯砸到右边某大臣的桌角发出碎裂尖响,惊断了琵琶弦,吓住了失德的贱婢。碎片不巧溅到了那名大臣的眼角,眼看一道血痕趟下,酒精作用让他迷糊了半晌才哇哇大叫,响彻昌极殿。

    醉的晕乎乎的永隆帝如梦初醒,“你,你,你……”

    李巽居高沉视,声色凛然道,“谢皇兄赐酒,臣弟告退!”说罢,在众人惊惧的注视下和那名大臣的惨叫中兀自甩袖而去。

    祁王用鼻子一哼,“好个野种,不识抬举!”

    昌极殿外,沈序已候良久,他见李巽杀气腾腾的出来连忙迎上前,“参见襄王爷。”

    李巽四下环视,仅有沈序一人,冷声道,“沈中丞何不与皇兄同乐?”

    沈序道,“美酒小酌即可,美人讲求知心,臣自认比不得龙体精力旺盛。倒是王爷应与太师前往苏楼,怎地此时回宫?”

    李巽见他别有心思,反问,“沈中丞既道本王应在苏楼,何故在此相候?”

    沈序藏不住笑意,“仅是月余,王爷说话越发犀利,这是好事。”他望了眼苏楼方向,“这个时辰太师应已在苏楼内,再赶也是迟了。不知臣是否有此荣幸,请王爷到臣屋里小坐?酒不可过饮,茶可常品,怡情宜兴。”
第八十五章 古琴长离
    苏楼内。

    家仆招待君珑几人于枫树下一角亭中稍作等待,来去两回奉上茶点后,便如前次消失得干干净净。漪涟特意对亭外待命的侍卫一通审视,全是君珑的部署,苏家连个鬼影都没留下。周围的楼宇虽别致,可内在一片死静,像座空楼,然而无论楼宇还是角亭,抑或是眼前的石桌和地面全都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细心打理。

    “就说这苏家神神叨叨。”她啃着绿豆糕含糊道,“说不准又是干坐到傍晚被赶回去。”

    君珑摇扇从容,“不用那么久,至少会有人出来走走场。”他向同桌的太医道,“即便苏家无顾本师,怎么也不敢冷落赵太医。”

    赵太医名赵席,是位年轻医官,镇定起身,退后一步方作礼,“太师折煞下官。”

    漪涟有心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脚步,不言语。

    还未半刻钟,果真被君珑言中,几人脚步声混杂了拐声渐行渐近。为首的正是那白发满鬓、行事怪诞的戚婆子,身后所跟的两名婢女也是三日前的那两人。说来有些诡异,明明那两人低头而行,夜黑也没有看清,怎么就能断定是她们?

    漪涟事后想想,她根本不记得她俩张什么模样。

    “民妇参见君太师,见过太医,问陆小姐安好。病老之体未能出门远迎,还劳烦太师久候,请君太师降老妇之罪,宽容苏家。”她扶着拐棍颤颤跪在石子路上,俯首叩拜。

    君珑笑不入眼,“话说得过了。听着本师像个无恶不作、张扬跋扈的乱臣。”

    “老妇敬畏太师,真心求罪,太师言重。”她的脑袋磕在地上动也不动,苍老的声音里却是股不卑不亢的劲头,这等胆识于年迈妇人身上确是少见。加之她满鬓白发,满脸深壑,皮肤又如烈日暴晒发黑褐色,漪涟越看越觉得像‘千年老树妖’。

    君珑顾左右而言他,有意让她多跪了一会才道,“起来罢,可站稳了。别没给你降罪,你反给本师扣个罪名。”

    戚婆子道,“老妇不敢。”话如此说,年老的身体毕竟抵不住小石子的坚硬,站起身来双腿打颤,是婢女在后搀扶着。

    那一刻,君珑感受到来自黑暗中的视线,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但他十分乐见,“苏将军如今何在?本师奉皇命而来,少不得见上一面亲自表达天恩浩荡。”

    戚婆子道,“实在不巧,主子刚睡下,恐不能聆听圣训。老妇自请代主子洗耳恭听,还望太师看在我们主仆重病垂老的份上勉为其难。”

    君珑道,“见苏将军一面可比见皇上难。”

    戚婆子道,“太师说笑。”

    君珑沉声,“说笑?呵,本师是否说笑何时轮到你来揣测!”他收起折扇往石桌上一敲,亭外待命的所有人应声而跪。

    戚婆子行动没有那么利索,晚了一步,被君珑冷言打断,“你且站好罢。真让你跪出毛病,苏将军岂会轻饶本师。”他侧目道,“还是老规矩,赵太医留下,等苏将军何时得空了再请脉不迟。务必尽心尽力,胆敢有半分差池,本师决不轻饶。”他的话音又沉三分。

    赵席道,“下官遵命。”

    眼看今日之行面临告终,师出无果,漪涟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着地。趁着戚婆子离开前喊住她,“婆婆,晚辈今日赴三日之约,您难道没有吩咐?”她走到亭外提醒。

    戚婆子上下打量,“主子刚睡下,恐怕又令陆姑娘白跑一趟。”她沉吟一时,“说来两次都是苏家招待不周,有负陆庄主仗义相助之情。依老身之见,不如请陆姑娘暂宿苏楼,苏家必然好生招待。待主子醒了,老身马上安排你们相见,也省去来往麻烦。”

    “不行。”君珑即刻否决,“本师的侄女本师自己管,不劳苏家费心。”

    漪涟也觉得苏楼怪异,不能以身犯险,但君珑的话听着太虚。想当年他在路边随手一拎,拎着拎着就把她拎到了陆华庄。十年了,没养过一天,今日这豪言壮语还真能说得毫不脸红。

    “无论见不见得到苏将军,晚辈不曾食言。敢问戚婆婆,凶煞之象是否解了?”

    戚婆子笃定道,“不曾。”

    漪涟问,“那能不能再请您帮我卜一卦?”

    戚婆子摇头,“卜卦非手到擒来,卦象亦非朝令夕改。老身好意多提醒一句,信则灵,姑娘且问问自己信否?若姑娘肯信,也愿意听我老婆子一言,不妨好好琢磨三日前的那一卦。想来会对后事颇有益处。”

    灞陵伤别……恶鬼缠身……

    漪涟还是糊涂,“既有祸,必有解。您不肯解卦,能否说说解祸之法?”

    戚婆子依旧摇头,“老身不肯解卦,是因解祸之法与卦本身息息相关。当姑娘参透此卦之时,必然知晓解祸之法。不必旁人多言,旁人也多言无用。世间之大,此卦唯姑娘一人可解。然当局者迷,听老身一句,置身事外,方可看得清明。”

    置身事外……

    漪涟狐疑,她难道掉坑了?

    “戚婆子,你好大的胆子,敢当着本师的面忽悠。”君珑问罪。

    戚婆子道,“老妇刚才便已言明,信则灵,不信则不灵。太师既不信,荒唐废话怎么能入您之耳。”她给身边的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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