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礼节实在是太奇怪了,天一吓了一跳,他一边朝方教授看了一眼,一边赶紧低头还礼。他用的是汉族的作揖礼,也是深深地弯下腰去。领头的那个人伸手把一条长长的白色丝巾搭在他的手腕上。天一听方教授讲过大致的藏族习惯,这叫做献哈达,是拜会尊长、觐见佛像时用的一种礼节,是对人表示纯洁、诚心、忠诚的意思。
对方行如此大礼,让天一有点吃惊,方教授才是考察队的队长,他们干嘛要对他这样隆重呢?
这几个人行完礼,倒退回去。方教授过来给天一介绍说:“这位就是长青春科尔寺的方丈,这两位是地方上的官员。他们是听了街上的百姓的介绍,特地来见你的。”
天一这才明白,原来又是那个什么法师的误会。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西藏的喇嘛全都是穿红衣服的,这跟汉族的和尚真是一点也不一样。
可是谢明扬走了过来,大模大样地说:“天一是于长官的公子,出身高贵,自幼修炼上乘功夫。他可不是一般的人!”
天一一愣,心想谢明扬这是要干什么呀,他跟人家胡说什么呢?
但是谢明扬马上朝他一使眼色,天一知道谢明扬一定有什么事情,他也就很识相地不作声了。
接着方教授、谢明扬他们就和这些喇嘛和地方官员谈了起来。那个方丈一直想要打听天一是什么来历,问了半天,才确认他不是什么转世的灵童,来这儿要求重新当活佛的,也不是什么汉族的佛家弟子,前来宣传佛法的。可是天一他们到来时候出现的佛光可是十分罕见的,能够有佛光伴随出现的人物实在是非同小可,这让他们诚惶诚恐的。
谢明扬他们这些特务,对装腔作势,狐假虎威这种事是轻车熟路,一看喇嘛们这种表现,马上顺势吹嘘,把自己的来头说得很大。不过,他们根本没有说他们是来进行西藏的地理考察的,而是把他们的来意说得含糊其辞的,整个事件反而是围绕着天一展开了,这让天一更加感到奇怪。
天一心想,这个谢明扬,本来就背景可疑,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这支考察队?难道他们这种职业特务会那么好心,那么有闲功夫,来为自己和方教授他们这种科学家当保镖?这绝对不可能。他们到底是那个系统的特务?他们来这儿到底是要干什么?自己这种专门从事科学的人,不会稀里糊涂地卷进特务们的什么阴谋吧?
不过天一看到方教授也没有做什么分辨,他一边跟着谢明扬顺水推舟地说着,一边朝自己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他似乎有点明白了。谢明扬他们要干什么他是不知道,不过方教授的意思他大概能弄懂一点,方教授是一个纯粹的学者,他是不想跟政治发生任何关系的。
但是方教授却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社会经验比较丰富。他一再提醒大家,不要和西藏的地方政府发生冲突。他大概就是要借着这种含糊的身份,利用西藏地方官员的这种误会来为这支考察队的考察提供便利。天一暗暗点头,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双方虚虚实实地谈到最后,喇嘛和地方官员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天一是一个汉族官员的儿子,他是一个汉族教派的传人,这次来西藏是来学习西藏的文化的,要通过在西藏的旅行增长自己的见闻,为自己的将来打下一种基础。不过他这次来不是以官方身份出现的,所以还需要西藏的各种头面人物进行大力协助,他和他在重庆里边那个有势力的父亲,将来是不会忘记各位今天所做的一切的。
喇嘛和官员朝天一点点头,心照不宣地笑笑。
天一的父亲虽然不是什么政府高官,但是无论是在东北的张学良的军政府,还是在重庆的宋美龄手下,都是一直握有实权。天一自幼出入上流社会,见过无数的达官贵人,经历过许许多多的大场面,加上他天生自然大方,所以他没有显出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样子,而是高贵气派,稳重大方地和喇嘛和两个官员交谈起来。
那个喇嘛和官员看到那个贵公子应对得体,脸上始终挂着神秘的微笑,凡是需要说到一些具体的问题的时候,自己并不出面,而是总是由他的手下,那个相貌凶恶的人出面说明,这更加显出他高贵神秘的气质。
喇嘛和官员对天一不由油然而生敬意,连心理上的抵触也没有了。双方交谈了很久才相互告别。送走他们之后,谢明扬得意地说:“怎么样?天一呀,你还是太嫩哪,你要是说你就是个学生,咱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让哥哥们这么一办,什么好处都弄到手了,不光是送咱们一人一份厚礼,还主动送给咱们这么多藏族脚夫,什么物资都替咱们解决了!”
方教授也感叹说:“天一呀,看来你还真的是个福将啊,没想到突然出现这么个巧合,咱们的大问题一下子解决了,这些当地的政府能够帮助咱们,对咱们今后的考察的帮助可实在是太大了。本来咱们对那些四川脚夫的问题头疼极了,现在算是彻底解决了,明天就可以让他们回去了。”
天一纳闷地说:“咱们是正当的政府派出的考察队,干嘛不能直接告诉他们?这不是大后方吗?咱们又不是上敌占区去,还搞什么化装侦察那一套?”
谢明扬苦笑着说:“天一呀,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英国人一直在鼓吹西###立,虽然他们没答应英国人,但是现在也基本处于半独立的状态了。我们几个上这儿来,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为了保护你们不让英国人什么的害了。你们都危险着呢,傻兄弟!”
天一一阵懊恼:“什么?西藏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咱们中国人在咱们自己的土地上考察,还不能说自己是什么身份?”
方教授也是一阵感慨:“天一呀,你是没有经验,以后这种事你慢慢会熟悉的。”
天一摇摇头,低头不语了。
谢明扬他们可是不在乎,喇嘛在西藏很有势力,他们有权力决定一切,他们做主,送给了考察队很多土特产,几个特务发了一笔大财,出去喝酒庆贺了。
看到特务们都出去了,方教授对还默不作声的天一说:“天一呀,以后这种事你会经常遇到,不要为这种小事烦恼,要学会应该怎样去对待它们。”
“是啊,教授,我确实不知道应该怎样对待他们。我们本来是在我们自己国家的土地上,进行一项非常有意义的科学工作,可是我们竟然不能堂堂正正地去做,而这些特务,是握有很多人生杀大权的,他们本来可以改变这一切,为什么却这样无动于衷呢?”
方教授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中,渐渐远去,随着地势的起伏如同漂浮在空中的点点灯火说:“天一呀,你这就要学会顺应这个世界了。人生存在世界上,对于外在的世界要顺应通达,否则就无法在这个社会中安身立命。”
“那么,咱们就要放弃自己的理想,去和那些人同流合污吗?”
“当然不是,这就要看你应该怎样对待这些问题了。所有的荣华富贵,是非纷争,都是毫无意义的,你要明白这一切。对于外界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你可以表面顺应,而在你的内心,要坚持自己的理想,实现你的理想才是你人生的最终目标。可是要怎样来实现自己的理想呢?就要通过和外界来打交道的过程。那么到底应该怎样来统一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呢?那就要记得,做人要有一个原则,叫做外圆而内方。”
天一沉思了一会,深深点了点头。
想通之后,天一的情绪也轻松了很多,他笑着问道:“方教授,咱们这几个人,到了这高原上,都累得要命,连那几个脚夫都觉得受不了了,要回去。可是你年纪比我们大,怎么精神还会这么好呢?一点疲倦的样子都没有。”
方教授笑着说:“我有秘诀啊!”
天一就喜欢听这些古怪的事情,他一听马上来了精神:“秘诀?什么秘诀?”
方教授故意笑而不答。
天一央求说:“有什么秘诀,告诉我嘛!让我也学学。”
一直稳重的方教授这时忽然有几分得意地说:“我呀,长年修习一种叫静坐的功夫,这个功夫对身体的好处特别大。”
“静坐?什么静坐,咱们不都坐着吗?”
“当然不是那么简单地坐着了。这个静坐啊,怎么说呢,就是气功的一种。讲究呼吸的方式,在调整呼吸的同时,要调整你的内心,不但可以强健你的身体,时间长了,还可以让你的心灵达到一个更加完美的境界。可以对你的人生产生莫大的影响。”
天一若有所悟地问:“是坐禅吗?”
方教授满意地一笑:“嗯,你确实和其他年轻人不同,居然知道坐禅。对,其实我的静坐和那个有点相似,只是还不完全相同,我这种静坐,来自道家的吐纳功夫,见效更快。等到你的功夫到了一定的程度,再调整你的内心,那时可能对心灵就有更大的帮助了。”
天一更加好奇:“能教教我吗?”
方教授点点头。
方教授很喜欢这个聪明的学生,但是他发现他最近和那些特务混得很熟,走得越来越近。他真怕这个社会经验不足的孩子会被那些特务带坏,最终误入歧途。所以他也想尽量对他施加影响,让他不要受到特务们热衷的那些名利之类的东西,甚至是那些泯灭良心,伤天害理的行为的熏染。
方教授和天一盘腿坐在床上,方教授详细的给天一讲解了一番静坐和运气的方法,天一一听,明白了,原来这个和他修炼过的拳术中的内功非常相似,练起来一点不困难。他很快就学会了。
练了一会,他忽然问道:“方教授,那个喇嘛一看到我时候说的那个唵嘛呢叭咪吽是什么意思?我一进西藏,很多人那么说,怎么那个是喇嘛说的吗?是他们信的那个东西里边的吧?原来我还以为是藏族话呢!”
方教授说:“嗯,我刚来的时候也觉得有点奇怪,特意打听过。这是一种密咒啊,叫做六字真言,就象咱们内地信佛的人经常说的南无阿弥陀佛一样。因为按照密宗说法,这六个字是观世音菩萨的神咒。哈哈,现在你知道观音菩萨跟他们是什么关系了吧!他们说,经常念此六字,并且全身心地去体悟其中所含的密义,到一定时候就会产生不可思议的功效。”
“密咒?”
“对,很多人管藏传佛教叫藏密,其实不是的,藏传佛教也和咱们内地的佛教一样,有显宗和密宗之分。显教是一种公开的教理,讲给老百姓听的,大家都可以跟着信,也不用改变自己的行为,有的时候他们一边杀猪一边到寺庙拜佛,然后拿红包供养,这样子就算修显教。这在咱们内地特别多。
密宗是释迦牟尼佛单独传给人家内部的人练习的,是有秘诀的,有很多有功效的修炼方法,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佛教老是特别讲要渡有缘人,其实说的就是这个,不能满足严格的条件,是不能修炼的。真正的密宗,人家是不会教给你们外人的。原来咱们内地也有密宗,可是皇帝看到他们老是几个人躲在角落里边嘀嘀咕咕,害怕他们组织造反,就把他们全都取缔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天一觉得很好笑,他忽然来了兴致:“啊,是秘诀是吧,我也来试试!”
说着,他按照以前听说过的坐禅的方法,守住性命,在内心默念起这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突然一声清脆的钟鸣,天一的胸前一尺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2寸高的盘腿端坐的佛像,金光闪闪,和寺庙里边看到的一般无二。这一下,天一和方教授两个人全都看见了,就连天一自己也吃惊地看着那个小佛像。那个小佛像毫光四射,天一面前全都被它的柔和的光辉照亮了,就在两个人呆呆地看着的时候,那个佛像朝空中渐渐飞散出去。
方教授感慨地说:“天一呀,你还真有佛缘呢!才刚一念六字真言,佛爷就显灵了。”
“不可能!我根本不信这个玩意,佛爷怎么可能跑我家来显灵呢!”
方教授虽然博学,但是对佛教的了解也不是特别深入,他也不相信这种东西,而且眼前的这件事实在是太离奇了,不是通常的理论中曾经记载过的。
天一说:“方教授,你也来试试!”
方教授也赶紧盘腿静坐,也在心里默念六字真言,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天一又重新来了一次,可是这次两个人非常失望,再也没有什么金像出现了。
两个人研究了半天,终于没能解释这种现象。方教授说:“西藏有很多据说有功能的人,可能是他们这种地方对修炼那种功夫有特殊的好处,你到了这儿也有反应,可能就是这种关系。你不是一直觉得心里有什么事情要到这儿来实现吗?说不定就是这个。”
天一想了想说:“是这个吗?不能啊?我一点满足感也没有。我觉得应当不是这个事情。要说我有什么心愿,那就是要当一个能对国家有贡献的地质学家,我还希望能够在这次考察中找到一个大铁矿呢!”
方教授疑惑地摇摇头,还是没有搞清楚,最后他笑着说:“算了,大概西藏这个地方特别神秘,不然明天你去找那个喇嘛问问?”
天一犹豫着点点头。
方教授又说道:“不过你也要小心,我看他看你的目光里边,好象惊讶中搀杂着恐惧,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对他的行为,你也要留神。”
“怎么会那么麻烦!算了,不去了,反正我也不想出家。”
他们正在说着,谢明扬酒气熏天地闯了进来:“留神?留什么神。对,你们出去以后看到什么都要留神,这个地方很、可疑,到处都、都是英国特务,千――万、要、小心。”
天一笑了起来:“你到底喝了多少啊,舌头都短了,我扶你回去睡觉吧!”
“不!我、没醉,我还能喝!藏族人的青祼酒,就是水,没劲!”
天一回头看着方教授,大笑起来,扶着醉鬼出去了。
喇嘛他们果然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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