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把戴维派去了?”苏珊真是怒不可遏,但也只能徒叹奈何。“戴维可不是你的手下!”
斯特拉斯莫尔惊呆了。国安局的人还没有哪个人敢这样对这位副局称说过话。“苏珊,”他说,尽量保持着冷静。“事情就是这样。我应该……”
苏珊真的急了:“你手下有两万雇员随时听你调遣,你有什么权力把我的未婚夫派去?”
“我需要一个平民信使,一个和政府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要是通过正常渠道派人,有人会听到风声……”
“那么戴维是你认识的唯一市民吗?”
“不是!戴维不是我认识的唯一市民!但今天早晨六点钟的时候,事发突然!戴维会讲西班牙语,人又机智,我相信他,而且我想我会给他好处的。”
“好处?”苏珊气急败坏地说,“把他派到西班牙去是个好处?”
“不错!我一天付给他一万美金。他去把友加的行囊整理好,然后就飞回家。这是个好处!”
苏珊不做声了。她明白了,一切都是因为钱。
苏珊的思绪又回到了五个月前。那天晚上,乔治敦大学校长提升贝克为语言系主任。校长告诫他教学时间要减少,书面工作要增加,当然,工资会给他提上去一大截。苏珊真想喊:戴维,别做那差事!你会觉得很难受的!我们有的是钱――管它是我们俩谁挣的呢!但那不是她说话的地方,最后她还是站在了贝克这一边,叫他接受了这一切。那天晚上他们快入睡的时候,苏珊为了贝克尽量表现得很开心,但内心里有个东西却总是告诉她这是个灾难。她是对的,但从没这样对过。
“您给了他一万美金?”她问道。“这是个龌龊的伎俩!”
斯特拉斯莫尔现在有些愠怒了。“伎俩?伎俩?这绝对不是他妈的什么伎俩!我甚至连钱的事儿都没跟他讲过。我是把这当作一个个人恩惠给他的,他答应去的。”
“他当然得听命于您啦!您是我的顶头上司!您是国安局的副局长,他不能说个‘不’字!”
“你就的对。”斯特拉斯莫尔生硬地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要叫他来。我还没有过于……”
“方丹局长知道您派了个平民去吗?”
“苏珊,”斯特拉斯莫尔火气显然就要忍不住了。“这事儿并没有惊动局长,他对此事一无所知。”
苏珊很不信任地瞪大眼睛看着斯特拉斯莫尔,好像不知道跟他谈话的这个男人是谁似的。他把自己的未婚夫――一个教师――派去执行国安局的任务,同时又拒不向方丹局长汇报国安局有史以来面临的最大危机。
“利兰。方丹局长还没接到关于此事的通知?”
斯特拉斯莫尔实在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苏珊,你听好了!我叫你来是因为我这里需要你帮助,不是让你来询问。我这一早晨心情都很糟。我昨天夜里下载了友加的材料,然后就一连几个钟头坐在输出机旁,祈祷万能解密机能能够破解它。到了黎明,我只好厚着脸皮给方丹局长打电话――跟你说吧,那是我真正期盼的一次对话。我是这样说的:早上好,方丹局长。真抱歉这么早吵醒您。我为什么要打电话?我查明万能解密机过时了。这都是由于一个程序,我们密码破译部的尖子谁也编不出来。”斯特拉斯莫尔的拳头重重地在桌子上敲了一下。
苏珊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十年了,她见过斯特拉斯莫尔失去冷静,但只有屈指可数的那么几次,而且从未跟自己急过。
十几秒过去了,谁都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斯特拉斯莫尔又坐回到椅子里,苏珊听得出他的呼吸又慢慢恢复了正常。终于,他开口了,声音里透着可怕的镇静。
“不幸的是,”斯特拉斯莫尔平静地说,“方丹局长正好在南美洲与哥伦比亚总统会晤。由于他人在南美,没法做出指示,所以我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请求他缩短出访日程立即返回,一是我自己处理。”停了好半天,斯特拉斯莫尔终于抬起头,疲倦的双眼与苏珊对视了一下,表情立刻柔和下来。“苏珊,我很抱歉,我太疲劳了。这真是个梦魇。我知道你会为戴维担心,我并不想让你这样。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苏珊感到一阵歉意。“我刚才有些过火,对不起。戴维的选择是对的。”
斯特拉斯莫尔茫然地点了点头道:“他今天晚上就回来。”
考虑到斯特拉斯莫尔要处理那么多事儿,苏珊觉得他也够不容易的了――管理万能解密机所带来的压力,没完没了地工作,无休止的会议。据传结婚三十年的妻子离开了他。而现在最令他头疼的就是这个“数字城堡”――国安局历史上最大的情报危机,他自己又没有什么好帮手,只能跳单人舞。难怪他看起来像是要散架了。
“就目前情况来说,”苏珊说,“我看您也许应该打电话给方丹局长。”
汗珠从斯特拉斯莫尔的额头上掉了下来,他摇着头说:“我不想跟他联系,不想跟他讲这件他完全无能为力的令人最头疼的事儿,这会妨碍他的安全,也可能走漏风声。”
苏珊知道他是对的。即使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斯特拉斯莫尔仍能头脑清醒,苏珊真是打从心眼儿里佩服。“您有没有考虑过给总统打电话?”
斯特拉斯莫尔点头道:“想到过,但还是决定不打。”
苏珊也是觉得不给总统打电话对。国安局的高能官员可在不请示白宫的情况下自行处理一些突发的情报危机。国安局是美国情报机构中唯一享有绝对豁免权的组织,它的行动可以不对种类联邦机构进行解释。斯特拉斯莫尔经常利益于这种权力,而且他喜欢闭门造车。
“局长,”苏珊关切地说,“这件事这么大,您一个人很难应对,还是让上面来个人吧。”
“苏珊,‘数字城堡’的存在对我们国安局的未来有着重要的意义。我不想背着局长向总统汇报此事。我们遇到了危机,我就要当仁不让地承担起责任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我毕竟是这里的副局长。”他脸上露出了疲倦的笑容。“而且,我不是独军奋战,我还有苏珊。弗莱切和我协同作战。”
刹那间,苏珊意识到自己对特雷佛。斯特拉斯莫尔是多么的爱戴。十年来,不论大事小情,他都是她的引路人。一直如此。他那对准则、国家和信仰的坚定不移,他的一切决定都让苏珊钦佩得无以复加。不论出了什么事儿,特雷佛。斯特拉斯莫尔局长在应对大是大非方面都是个楷模。
“你在和我协同作战,是不是?”
苏珊笑道?“是,局长。而且是百分之一百。”
“太好了。那么我们可以开始工作了吗?”
数字城堡(十二)
虽然戴维。贝克以前参加过好些葬礼,见过死人,但这具尸体着实有点吓人。尸体并没有穿得干干净净地躺在丝衬的棺材里,而是被浑身剥得精光,随随便便地扔在一张铝桌上。眼珠子不是呆呆地毫无生气地瞪着,而是向上扭着,朝向天花板,带着恐惧和悔恨的神色,定格在那儿,恐怖极了。
“他的衣服呢?”贝克用流利的卡斯蒂利亚的西班牙方言问道,“他的衣服呢?”
“在那儿。”满口黄牙的中尉答道。说着,他指了指一个台子,上面放着衣服和其他几件物品。
“就这些了?”
“是的。”
贝克叫拿一个纸箱来,中尉赶快就去找了。
那是星期六的晚上,塞维利亚的停尸房已照例关闭。年轻的中尉通过塞维利亚宪警的头儿直接下达的命令让贝克进去了――看起来这位美国访客有有权有势的朋友。
贝克盯着这堆衣物。这里有一张护照,一个钱包,还有一副眼镜被塞在一只鞋子里。除此外,还有宪警从这人待过的旅店里拿来的一块小绒毯。贝克的指示非常明确:什么都不要碰,什么都不要检查,通通带回去,全都带回去,一件也别落下。
贝克检查着这一堆东西,皱起了眉头。国安局要这些劳什子干吗?
中尉拿着一个小箱子回来了,贝克便把衣服往里放。
那个长官戳戳尸体的腿问:“他是谁?”
“不知道。”
“看着像中国人。”
日本人,贝克心里想。
“这可怜鬼。心脏病,呵?”
贝克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中尉叹了口气,同情地摇摇头说:“塞维利亚的太阳可是很毒的,明天出去的时候要小心。”
“多谢,”贝克回答道,“不过我要回家了。”
长官一脸的震惊:“但你刚到这儿啊!”
“我知道,但是帮我买机票的人还在等着这些东西呢。”
中尉看起来生气了,还是西班牙人的生气法:“你的意思是,你不准备体验一下塞维利亚了?”
“几年前我就在这儿待过,真是一个美丽的城市。我非常喜欢待在这儿。”
“那么你去过希拉达塔?”
贝克点点头。实际上,他从来没有爬过那座摩尔式古塔,但是他见过了。
“城堡呢?”
贝克又点点头,他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在院子里听帕哥。德。鲁西亚弹吉他――在星光下一座十五世纪时的城堡里奏弗拉明哥舞曲。他想要是知道苏珊已回去就好了。
“当然,还有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这个长官喜笑颜开地说,“他就埋在我们教堂里。”
贝克抬起头来:“真的?我还以为哥伦布埋在多米尼加共和国呢。”
“当然不是了!是谁散布这个谣言的?哥伦布的尸体在这儿,在西班牙!你说了你读过大学的呀。”
贝克耸耸肩,说道:“那天我肯定逃课了。”
“能有他的遗体,西班牙教堂感到非常骄傲。”
西班牙教堂。贝克知道在西班牙只有一个教堂――罗马天主教堂。这里的天主教比梵蒂冈城的规模大。
“当然了,我们并不是拥有他的整个遗体,”中尉补充了一句,“只是阴囊。”
贝克停下手中的活儿,盯着中尉。阴囊?他竭力让自己不要笑出来,“只是他的阴囊?”
长官骄傲地点点头。“是的,当教堂得到了一名伟人的遗体后,他们就视他为圣人,把他的遗骨分给不同的大教堂,这样人人都能瞻仰其光辉。”
“所以你们就得到了……”贝克止住笑说道。
“对啊!那是一个很重要的部位!”长官为自己辩解道,“这可跟得到一块肋骨或指关节不一样,不像加利西亚那些教堂得到的就是这些东西。你真该留下来看看。”
贝克客气地点点头,说:“也许我会在出城的路上顺便走访。”
“真不走运。”长官叹了一口气,“大教堂真到早晨做弥撒的时候才开。”
“那就别的时候再去吧。”贝克笑着说道,他提起了箱子:“我得走了。飞机在等着呢。”他朝房间里最后环视了一眼。
“你想骑车去机场吗?”长官问道,“我有一辆帕哥。德。鲁西亚在外面。”
“谢谢,不用了。我叫出租车。”贝克在大学里有一次骑摩托车差点丧命。他再也不想骑车了,不管谁开都一样。
“不管你怎么说,”长官边说边朝门口走去,“我得去开灯。”
贝克把箱子夹在手臂下。我拿到所有东西了吗?他朝桌上的尸体看了最后一眼。这个躯体一丝不挂,仰面躺在荧光灯下,很明显,什么也藏不住。贝克又将目光移到他的样子古怪的手指上。他凝视了一分钟,更专心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上面。
长官把灯关掉,房间暗下来了。
“打开,”贝克说道,“把灯再打开。”
灯光又闪起来了。
贝克将箱子放到地上,挪到尸体边。他俯下身子斜着眼看这人的左手。
长官也看过来说:“很丑,呵?”
但是引起贝克注意的并不是畸形的手指。他看到了别的东西。他转过来问长官:“你确定什么都装在箱子里了?”
长官点点头:“是啊,都装好了。”
贝克双手撑在屁股上站了一会儿。然后他提起箱子,回到那个台子边,把东西倒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一件一件抖那些衣服。他还把鞋子倒空,又拍打着好像要把里面的小石子抖出来一样。他把所有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退回来了,皱着眉头。
“什么问题?”中尉问道。
“是啊,”贝克说,“我们漏了什么。”
第十三章
德源昭高站在他那间舒适的顶楼办公室里,向外注视着东京在空中的轮廓。他的下属和对手视他为致命鲨鱼。三十年来,他算准了所有日本对手的计策,他出的价钱比他们高,做的广告比他们大;现在,他就要成为全球市场中的一个巨人了。
他就要完成一生中最大的买卖了――这笔买卖将使他的昭高集团成为明天的微软。他的血液中奔涌着阵阵激流。商场即战场――战争是激动人心的。
虽然三年前德源昭高接到那个电话时满腹狐疑,但现在他明白真相了。他要交好运了。诸神垂青于他了。
“我有一份‘数字城堡’钥匙的副本,”那个操着美国口音的人说道,“你想买吗?”
昭高要大声笑起来了。他认为这不过是一个伎俩。昭高集团出手大方地买下了远诚友加的新算法,现在昭高的一名竞争对手玩起了花招,想要知道他到底开价多少。
“你有钥匙?”昭高装作感兴趣的样子。
“是的,我的名字叫诺斯。达科塔。”
昭高忍住笑。谁都知道诺斯。达科塔这个人。友加曾向新闻界公开他的秘密搭档的情况。对友加来说有一名搭档是明智之举;即使在日本,做生意也是不光彩的。远诚友加处境并不安全。然而如果一个急于求成的公司走错了一步棋,那么这个钥匙就会公开,市场上每一个软件公司都会遭受损失。
昭高慢慢抽出他的尤麦米雪茄,把玩着这人骟情的花招。“这么说你要卖你的钥匙了?有意思。远城友加会怎么想?”
“我可不效忠于友加先生。他真蠢,居然相信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