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就让珠儿伴成老人的样子教她一些使毒的方法,并告诉她自己身世的真相。嫣红这孩子也单纯,竟真的以为是世外高人在帮她,也就傻傻地相信了。”
“最毒妇人心,我待你不薄,你怎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杀。”姨丈痛苦地捶着桌子,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夫人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二夫人不在意地笑:“杀冷儿是因为冷儿太聪明了,不得不杀。我曾经答应过我的娘亲,假如事情败露了,就把祖先婆婆的尘封的书挖出来重见天日,独孤家的诅咒也就算破了。”
“此话怎讲?”姨丈问。
二夫人只是摇头,他说:“我也不知道,娘亲说,那个坛子就埋在藏娇阁里唯一的那棵樱花树下。冷儿,你和寒儿去把那个坛子给挖出来。”
独孤冷和独孤寒去了不一会儿然后抱着个坛子回来。
打开坛子,里面是一本书,确切的说是一本笔记。笔记了记载了当年发生的所有的事。笔记是独孤傲然的二夫人写的,记载了一段浪漫又凄美的爱情故事。
我叫楚双儿,十八岁那年,我爱上了一个传奇般的男子。他中毒躺在一个破庙门口,我救了他。我是唐门的弟子,为了她,我坚决地离开了师门与他来到这个世外桃源般美丽的地方。他叫独孤傲然,他有妻子。他的妻子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他不爱她,也不爱我。他谁都不爱,不过他对我们很好,我爱他这就够了。
我希望一辈子能这样在他身边,如果……她不出现的话,这一切都成为现实吧。
傲然那日去山上打猎,回来的时候,马背上多了一名女子,那女子有倾国倾城之貌,沉鱼落雁之容,她受了很重的伤。新伤旧伤叠在一起惨不忍睹。
他不再每天都出去打猎,而上守在她的床边,不分日夜地照顾她。他的眼神里有疼痛和热烈的爱慕。我的心悄悄地疼痛,恨不得那女子一夜之间死掉。
那女子终于康复了,她美丽得那样耀眼,让我与大夫人都羞愧于她的美丽。她叫凉月。
凉月的确是个好女子,温婉善良,她喜欢安静于是住进了宅院里最偏僻的藏娇阁。每晚,我都会偷偷地跑去她的院落,透过烛光看他们的影子倒影在窗户上。他为了她学习画画,只画她的模样。
我是那么的爱着那个男人,只能心痛地看着他为博其他女子一笑散尽了光华。终于有一天,一位高贵的访客的到来,打碎了我内心的平静。那位访客自称天子,他看见凉月的时候眼睛如星月般灿烂。如我所料,当天趁傲然不在,他去了凉月的藏娇阁,我躲在窗外头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凉月公主,你可以选择,跟我回去做我的妃子,或者留在这里,等着给独孤傲然收尸。”
“我既然嫁给他就不会改变,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可别忘了,当年是独孤傲然带兵灭了你的国家,俘虏了你们国家的人。”
“你也别忘了,我被你囚禁了两年还是逃了出来,而且遇见了独孤傲然,我不管什么世俗什么权势,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原来的凉月公主已经死了。我只是凉月。”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自然会再来拜访,到时候再给答案也不迟。”
我感觉我的机会来了。
大夫人那几日病了,凉月嫌下人熬的药太糙了,于是每日亲自下厨煮药。我的心被撕扯着,我知道假如傲然知道了这件事,他必定死也不会放凉月走,可是,我不能没有他。于是,趁凉月出去喝水的空当,我将唐门最致命的万蚁噬心散放到汤药里。服了这种毒药的人会有万蚁噬心之痛,可是脸上的表情确是微笑的。看见大夫人微笑着死去,我哭得肝肠寸断。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女人,可是,我不能没有独孤傲然。
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凉月毒死了大夫人。
在藏娇阁的院子里,独孤傲然将剑指在凉月的喉咙上,他说:“我不管别人怎么讲,只要你说没有,我就相信。”
我以为我看错了或者听错了,凉月竟然微笑着点了头,她说:“是的,是我毒死她的,我不能容许自己爱的男人身边有其他的女人。”
那剑锋几乎就没有犹豫地直直地刺进了凉月的喉咙。刹那间,凉月的长发像受了惊吓一般飞扬起来,青丝在一个眨眼的姿势就变成了被月光照亮的雪一样白。
顷刻间,电闪雷鸣,樱花纷纷败落下来,大雨滂沱而至。
独孤傲然将剑拔出来,猛地刺进自己的腹部。他们双双躺在樱花淡尽的院子里,安详地睡去。
我的尖叫声被雨声吞没。我爱的男人是个薄情之人,他只爱凉月一个,他在死的那一刻根本不知道那个叫楚双儿的女子要怎么活下去。他没有了凉月不能活,我没有了他一样没有了活下来的理由。
我要找一个活下来的理由。
我恨他。
我不能报复他,我还能报复他的子嗣,我要让他痛苦,永世不得安宁。
于是,我告诉他幼小的小孩,他们受到了诅咒,他们都是单纯的孩子,于是就相信了,我在家谱上记载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胎死腹中,其实我生了个女儿,叫楚晓婉。她将继承我的事业。将来晓婉的孩子也会继承我的事业,直到独孤家灭绝,或者独孤家发现了这个秘密。那么我写的这个笔记就会公开,我下的诅咒也就不再存在。
如果独孤家的后人们,你们知道了这个秘密,请不要难为我的孩子,他们只是为自己的祖奶奶这个可怜的女人报复她薄情的男人。
如果我的孩子们,独孤家最后一个子嗣也死掉了,请将他们厚葬,因为我也很爱他们,即使我杀了他们。
这世间痴情的女子有许多,我说出来,你不想听,也罢。
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25】金蚕
也许,真正有毒的,说到底,还是人心吧。”
1
苏离身为少数民族这件事情,原本是没有谁知道的,毕竟如今举国上下形势一片大好,新闻联播一直在说安定团结。假设你身边坐着的女孩子是苗族或者布依族,你会觉得别扭吗?也许更多的会是一种对于云贵那一片静谧安详天空的一种向往吧,刘三姐,阿诗玛,在漓江或者石林放歌。卡斯特地貌造成的天坑地陷,彩云之南的西双版纳。都是在中国地图上闪着光亮的令人愉悦的点,那里原驻的人民有着朴素品行还有华丽的服饰,不都是游离在我们的生活之外的美好状态吗?
于是在这座北方城市里,刚刚走入大学校门的苏离说自己有着布依族的血统,因为她那布依族的奶奶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有一种惊奇的表情,呀!是吗,真好啊。你高考的时候还可以享受到优惠政策呢。
就是这样子了,苏离和我们身边的汉族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穿着牛仔衬衣说着普通话上着大学的专业课。但是当她在宿舍的床头放上自己穿着民族服饰的照片,还是不可避免的引得同寝室的同学禁不住的啧啧赞叹。照片中的她素面朝天,头上戴着方帕,包藏住盘成云髻的鞭子,宝蓝色的印染布织就的大襟短衣和白底蓝花蜡染布的百褶长裙,系长围腰。还有她脖颈上手腕上耀眼的手工银饰。这些都使得苏离看起来突然成了另外的一个姑娘,和眼前的这一个不一样。那是遥远之城里柔软的记忆。
同寝室的的人就会说,你什么时候照的呢?真是太漂亮了。你什么时候再去呢?记得叫上我哦!
其实每当别人这么说起的时候,苏离的目光就会在一瞬间不露痕迹的黯淡下来。那是一种伤心经过动脉然后在静脉中缓慢涌动的蓝色血液,她是不会再去贵州了。自从奶奶去世之后,那个地方即使再美丽,对于自己,也成了毫无意义的荒芜之地。
苏离的奶奶,那个小个子驼背的布依族老人。至今她都不明白为什么爸爸不认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去看望过她。唯有在奶奶过世的那段时间,爸爸带着自己去贵州料理老人的后事。
也就是那段短暂的时间里,苏离才多少知道知道了一些老一辈的事情。爷爷原本是北方人,在文革时期的知青上山下乡的浪潮中来到贵州。然后遇见了奶奶,后来就有了父亲。这和许多知青的状况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后来的事情却是让人惋惜的。回城的通知下来之后,爷爷被告知因为他已经在贵州结婚生子而不能回去。这对于一心想回到北方旷阔干燥的故乡的爷爷无疑是一记晴天霹雳。于是他不顾奶奶苦苦的挽留,和她离婚,忘记那些相濡以沫的美好岁月,带着父亲从噩梦一般艰苦潮湿的云贵回到了繁华井然的北方城市。
那么这样的话,应该自责并且愧疚的人是爷爷而不是奶奶。但是真相总也会躲躲藏藏的沉没在时间的洪流中。爷爷回去之后没有多久就病死了,暴病,医院查不出任何原因。而且父亲从不谈起自己四岁的时候站在病床前所目睹的爷爷的死状。可苏离却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到巨大的恐惧和仇恨。爷爷垂死的时候对爸爸说,你奶奶说过,我是绝对走不了的,这个我知道,但是我把你带出来了,你不能再回去。
这句话,在父亲四岁的时候就扎下了根。是奶奶害死了爷爷。爸爸永远不会原谅她。所以绝不会再踏上那片土地,苏离也不可以。
苏离是一直记得这件事情的。虽然她的心里那么疑惑。这一切就像是一道费解的谜题,所有的线索毫无头绪,即使谜面历历在目清晰可见,但谜底却始终缺失。
所以苏离仅仅回去过一次,就是在奶奶去世的时候,这位享年仅仅五十八岁的妇人,十九岁生下父亲,原以为就可以陪伴着自己所爱的人好好的将自己的骨肉养大。却在二十三岁就开始守寡。一个人被遗忘在大山层峦叠嶂中的小山村,整日孤身一人在崎岖贫瘠的土地上耕作,不与任何人往来。因为似乎同乡的居民也极度排斥她,虽然她也曾经是如此丰满美好的女子。苏离的奶奶,也许就是在孤独的侵蚀和思念的折磨之下过早的死去了。
所以在送葬的那天,几个人抬着奶奶的棺椁。爸爸扛着招魂幡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苏离跟在队伍后面。崎岖的山路和身边氤氲弥漫的潮湿水汽映证了那句形容贵州山区的俗话,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苏离抬头看着早上苍凉模糊的太阳,似乎雨点马上就要落下来了。她突然觉得一种同情和悲悯在心中渐渐的生成。
老人的葬礼相当的简陋。在一处无人的山头,草草的掘了一方独穴,然后安葬妥当,连墓碑也不曾立下。村里的人要爸爸把奶奶葬的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会被找到。苏离还是按照汉族的规矩恭恭敬敬的磕了头。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其实人生一世,无论多么风光无限或者凄惨凋零,到头来还不过仅剩一捧黄土?奶奶究竟犯了什么样的过错?竟然会一生不再与之相见,生命如此暗淡收场,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
晚上爸爸让苏离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从此再不回来。
苏离住在奶奶生前留下的小竹楼里,躺在奶奶的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楼下传来爸爸的鼾声。她小心翼翼的下了床。竹编的窗户因为年久失修显得残破不堪,挂钩也破损了,被夜风一吹就吱吱呀呀的打开了,悬在窗外晃晃荡荡。
月牙孤悬在没有星辰的夜空中,漆黑如幕的大背景下,一道冷粼粼的月光落在黑褐色的地板上。像是铺了一层水银,明晃晃的闪着幽然的光。柜子,卧榻,茶几这些家具都是竹制的。还有墙上挂着的蓑衣和斗笠。它们也微微的泛着光,让人觉出一股寒意。但是房间里十分干净,没有蜘蛛也没有蚊虫,似乎是天天打扫过的,没有一丝灰尘,生命的那些尘埃又到了哪里去了?
如此简陋的房舍,如此贫瘠的家当。苏离真的想象不出来奶奶这几十年是如何度过的。她于是又难过起来,随手打开一个樟木箱子。却又一下子不自觉的惊喜了。
那是一整套完整的布依族服饰。还有银质的首饰和手工刺绣的花包。虽然看上去已经有年月了,却又像新的一样,也许是奶奶少女时代的嫁衣。苏离兴奋的拿起来看了又看,还忍不住的在自己身上比划。她真的是太喜欢了,她想带走它们。
于是她把一套衣服都从箱子里面拿出来。放在竹床上,却看见箱子低安静的卧着一只陶罐。普普通通的褐色陶罐,也许是被奶奶日夜抚摸所以表面失去了粗糙转而是一种陈旧的光泽。盖子那里被人用火漆和白蜡密封好。上面刻着一行字,歪歪扭扭的四个字,五月初五。
五月初五?那不是端午节吗?这个罐子里面装着什么呢?藏在自己的嫁衣下面,那一定是奶奶最为宝贵的私藏了吧。银饰?珠宝?还是其他的什么呢?苏离轻轻的晃了晃,隐隐的听见轻微的撞击声,柔软的一团,在罐子里簌簌滚动。苏离想了又想,终究是猜不出来,但是也没有想要现在就打开。既然封蜡上写着五月初五,现在已经是阳历五月底了,到时候再打开也不算晚。
于是苏离小心的把这个陶罐装进了随身的旅行包里。
等到第二天早上。爸爸上楼叫苏离起床。却惊讶的看见她穿着一整套布依族少女的服饰。美艳难当,那种热情又含蓄的美感让爸爸有过一刻的愣神。就好像时光倒回到几十年前,爷爷在一个盛大的篝火晚会上遇见了盛装的奶奶。苏离如同复活了奶奶,让一切的风景停留在那个动荡又盲目的岁月。
爸,你看!好不好看?我从奶奶的箱子里找到的。苏离说,还不由得转了一个圈,身上的配饰叮当作响,像初春解冻的泉水汩汩的流过山间。
苏离原本以为爸爸会很惊讶的说很漂亮。但是他没有,他的惊讶在下一秒就转变为怒气,他的生气让苏离即觉得莫名其妙又感到委屈。爸爸说,谁让你穿了?赶快脱下来!我们马上就要走了!
苏离不情愿,但是爸爸的语气是少有的严厉和笃定。苏离只好悻悻的脱下那些衣服,换上了自己来时的运动装。但是她也求得了父亲的允许,拍摄了一张照片,也算留下了这样的一个纪念。
回去的路上,苏离看着火车窗外倏忽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