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赘,你为什么不放弃?
我会生气地打断她,她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让我心疼的人。也是我和这个世界最后的一点联系,我许诺说,我会攒够钱带你去做手术治好眼睛。你要安心地等待我挣到足够的钱,安心地活着,我不会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绝不!
这座人口数百万的城市,对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座空城。因为小寒的存在才变得有一丝我尚能捕捉到的意义。每个冬天我都会带她出来看雪,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城市,只有我们两个。自从我们在孤儿院第一次见到彼此,我和别人打架被孤立在一边的时候,她凑过来很小心很固执地与我拥抱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里其实只有我们两个。
因此这城市在我们的世界里就叫做雪都,那是小寒起的名字。
4,
对于我上次的失手,干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那之后,我们谁都没有再见过小龙,大家都心照不宣。继续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干爹认为我这个人还是心软,容易出状况。于是他吩咐磊子和我搭档,一起行动。而这样的用意,我们也心照不宣。大家彼此监视,活在干爹的控制之下。
他是最狡猾的狐狸,而我们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供驱使的走狗。
直到近一年之后,我们接到了一单生意。这单生意让我们都觉得分量沉重十分棘手。一开始我想拒绝,但是磊子说,对方来头不小,开出了极高的报酬。已经付了一半,等待我们收工之后再给余款。
我看着户头上一串恍然的零,觉得这也许就是最后一单生意了。做完之后,我就可以有钱给小寒看眼睛;治好她的角膜脱落;并且带她离开这里,去往阿根廷定居。然后我随便找一份工作,等待被时间吞没。
这个任务很简单,杀死干爹。
我和磊子细细策划到深夜。然后我心乱如麻地躺在床上,我担心小寒的安全,暂时住在磊子那里。我掏出耳机,这是我慢慢养成的一个习惯。从和磊子搭档开始,在失眠的时候就会收听这座城市某个电台的广播。栏目的名字叫做“天蝎森林”。女主持人的声音很有磁性,温婉但是坚韧,有一种沧桑之后的空灵。她说天蝎代表着隐忍,炙热,压抑和疯狂,就好像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信仰,在一片森林中行进,慢慢慢慢的就会迷失,却还固执的相信自己依然坚持着正确的方向。她细细地诉说着这个城市当中发生的故事,让我觉得,其实我生活在这里,也一样可以拥有和那些陌生人一样的心情,听到她说到陌生人的时候,我习惯性地双手一抓,仅是虚空。我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角落,经历着什么样的事情,但是在这一时刻他们将悲伤和寂寞统统注入到我的胸膛里。我于是就爱上了这些陌生人。也依恋着那个深夜说话的女子。和对小寒的感情是不同的,在小寒面前,我是一堵墙一样的男人给她依靠;在这把声音面前,我只是一个温暖缺失无人理睬的孩子。
我们选定的计划十分简单。在一个节日去看望他,然后动手。
我们都坚信,最简单的方法,往往最奏效。
于是那天晚上,我和干爹在他家里下棋,磊子去厨房准备简单的晚饭。在一盘结束之后干爹低头摆放棋子的时刻,我突然掏出枪对准了他的额头。
但是我没有开枪。我定住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干爹抬着眼睛看着我,眼睛里露出一丝轻蔑。他说,杭子,你又晚了一步。
我的心脏被他的枪口死死地顶住。每一次跳动就那么小心翼翼,几乎就要平息住。
我怕死,我怕丢下小寒一个人留在这世间。我已经很久没有去看望过她,不知道她如何度过这些日子。只是此时,恐怕只有一念之差,我就会失去自己。
放下枪!磊子的声音,他掏出枪抵住了干爹的后脑勺,低吼了一句,放下枪!!
我们三个人僵持着,保持这样的姿势,磊子对着干爹,干爹对着我。
你们不管谁,如果开枪,我的身体肯定会震动,那么杭子你就成了牺牲品了。磊子你考虑一下,我一老头死不足惜,可是你和杭子是从小长大的兄弟,你会让他丢掉性命吗?我们虽然是杀手,但是兄弟还是要认的!
磊子沉默着,精神高度紧张,眼睛里满是血丝,我知道他在挣扎;但是他还是没有选择牺牲我,而是又喊了一句,放下!!!
一起放!干爹面不改色。像是在进行着一场交易。
磊子犹豫了一会,说好。
等等!我们两个人,如果我们放下枪,那我岂不是必死无疑?我们站远点,把枪里的子弹都打光了再放下。
我们照做了,举着枪退后,对着对方脚边的地板开枪,子弹和大理石地板擦撞出纷飞的火花。然后是弹尽的扳机声音,一连串的沉闷的响声像是一阵急促的鼓点。磊子丢下空枪说,我们走。
可是来不及了,干爹笑着退后,他从腰间又掏出第二把枪。我的孩子们,你们还是太浅,准备不足啊。他哂笑着把枪口对准了我。
是,我们都只是他的走狗,斗不过如此狡猾的狐狸。
我闭上眼睛,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今天此时,在这里,下一秒,我和磊子统统会死。死在给我们一切的这个人面前。
枪响了。我没有感觉到子弹进入柔软的身体的那一瞬间,酣畅淋漓的感觉。
是小龙!他举着枪对着已经倒下的干爹,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后收起武器,平静地对我们说,剩下的钱,我想就不用付了。
我和磊子面面相觑,看着小龙问,是你?
没错,我等了一年时间,终于亲手杀了他。我妈妈的仇也算是报了。他仰躺在沙发上,干爹的尸体就卧在脚边,他用力地踢了他几脚。
干爹一定想不到会是如此的结局,有一个成语他也许从来没有听说过,养虎为患。
小龙喊了我们一声让我们回过神来,他说,我联系到了一个大客户,价钱十分丰厚。我们兄弟一场,不如一起干一票,然后我们散伙。怎么样?
我需要的钱还没有攒够,磊子也一定如此吧。我们一拍即合,决定合作。
我记得在我说到乌斯怀亚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像是心跳漏掉了一拍。直到我说完自己的故事,当然我隐去了很多危险的部分。我以为对方已经挂了,就轻叹了口气说,不管怎么样,谢谢你能让我把心事说出来。再见。
对方的声音就在这时候响起,等等!她说,那么,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
有一个女孩,她出生之后就被父母抛弃。在孤儿院里,她认识了一个沉默的男孩。这个男孩是唯一一个肯为自己打架关小黑屋的英雄。她习惯了有他在身边,后来女孩在一本地图集上知道了一个海港,叫做乌斯怀亚,她以为在那里一切都是颠倒的,不幸也可以成为幸福。于是她和男孩之间就有一个约定。后来,女孩的父亲出现了,她一眼就认出来父亲手上的伤疤。可是父亲却没有认出自己,不过命运似乎垂青女孩。让她和男孩都来到了父亲的家里。男孩却成为了杀手,女孩一直都明白男孩在做什么,但是无力干涉。女孩被冷酷的父亲迫害得失去了双脚和双眼。她以为自己恨透了父亲。但是当男孩杀死父亲之后,她还是会悲伤,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她想过复仇;却终于放弃,因为她很爱很爱那个男孩。爱到自己狼狈不堪忘乎所以。爱到愿意原谅男孩的一切罪孽。
我哑了口,思与想皆在此处定格,竟能无言。我沉默着,脑海中一片混乱。过了很久才说,你?你是?
小寒终于在电话那头开始哭泣,她说,回家吧,杭,我等你。今天,是我十九岁的生日。
我苦笑着说,也许我不能实现我们的约定。长大之后我才发现,阿根廷是那么的远。
你错了,女孩的梦想其实不是一起去那座灯塔。而是头两个字,一起,不管在哪里,只希望能在一起。杭,回家好不好?
我愣住了,然后说,好的。等着我,明天一早我就回家。
窗外飘着鹅毛大雪,整座雪都被白雪覆盖,在夜幕中变得沉默安详,像是一座失去了所有真相的城池。房间里没有暖气,我躲在黑暗中压抑着哭泣,眼泪流出来就冻成了冰,我不知道小寒如何才能成为一名电台主持人。也不知道这大半年的时间,每天没有我的晚上,她是如何艰难地回到家。她用她的声音,微弱的,笃定的,在黑夜中靠近我,对我说起那些陌生人的故事,告诉我有一片天蝎森林,我迷失了。但是她在等我。
我一只手抓着冰凉的手枪,另一只手握着温热的电话,我觉得这样的绝望,又是这样的温暖。
正当我把电话丢到一旁的时候;小龙突然跳起来摇醒磊子,他说,快看;对面终于亮灯了!
我们顿时来了精神。目光穿过夜幕下纷飞的大雪,我看见对面的公寓里出现了晃动的人影。目标到了。我们兴奋不已,打算迅速出动,小龙留在这里蹲守,我和磊子潜入到目标所在的房间行动。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当我们得手后已经离开了那座公寓楼刚刚走出没几步,呼啸而过的警车一瞬间包围了我们。磊子低声骂了一句,妈的,谁把**招来的?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我却已经明白了,我和磊子背靠背,我低声说,就凭这么多年你对小龙的理解,你认为他对我们就没有仇恨吗?一笔钱三个人分怎么着都不划算。
他真够狠的!磊子红了眼睛,开始疯狂地朝警车开枪。而我,在他被击毙之前,丢开了枪就一直抱着头趴在地上。直到**冲过来,一脚踹在我的胸口上,疼痛让我瞬间失去了知觉。
我不是怕死,而是因为,小寒还在等我。我应该送给她一份生日礼物,在她十九岁终于能够独立地生活下去的时候。
6,
逼仄的房间里,四面灰暗的墙壁,面前坐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再对我进行突审。要求我彻底坦白,交代罪行。
我一脸痞气,似乎毫不害怕自己注定会被子弹击穿脑袋这个结局。我歪着头,看着对面的**笑。我说,要我交代罪行啊,可以,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那两个**以为听错了,他们哈哈大笑起来。我一个死囚哪里有资格去和他们讨价还价,有一个**站起来,义正词严地警告我老实一点,他说他已经掌握了我所有的犯罪事实,就算我不说,单凭昨晚持枪杀人这一条,也一定活不成了。
我撇撇嘴,然后我的眼睛突然起了雾,声音也哽咽了。但是那些**不会知道,我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觉得悲伤。
——我想把我的角膜捐献给一位双目失明的女孩,她是一名电台主持人,我没有见过她,但是我很喜欢听她的节目。
两个**面面相觑,他们对视了一眼。然后点头,这个要求我们可以考虑。
我于是就笑了,特没出息的,一边哭着一边笑了起来。就像是很久以前在那座孤儿院里,我因为背上的伤痕疼得直哭,被小寒一抱就忍不住开始笑一样。我问他们,我就算被定为死刑,到执行枪决的时候你们也得关我一个月吧。对不对?
那么——给我一个收音机。让我每天都能听到你的声音。
【3】M456幕
文/沐容嫣
一
破魔弓一出,银芒冲天。
自我袖中,闪出一道魅丽的虹光,暗夜长空,划出一道银白色的晕泽,如霰雪,白中又带着暗紫,炫丽而华贵。这一道光,足以让接触到的任何东西化为灰烬。
那几只东西,嗯,我只能称之为东西。它们都不是人,却拥有人的头脑,甚至比人还要聪明,是现代科学技术伟大的发明产物,模拟机器人,与人一模一样的体形,身体却比人要灵活上一万倍不止,可以随意变形,攀沿,躲闪,跳跃,甚至飞翔。如果时光倒退一百年,这种人会被人类崇拜成超人。
现在是2108年,一个人类动荡不安的时代。
由于人类的私欲贪念复杂,很多国家和领域都广泛运用起灌输了廉政公正的超级智慧机器人作为管理者,并且一度让人类文明有了前所未有的飞速发展。
你所看到的人群中,每一百人中至少有四十个是智慧机器人,它们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怕高温不畏酷暑,能够24小时不停的工作,一个智慧机器人创造的社会价值是人的十倍不止。
但是,任何事情的发展都是有利必有弊,智慧机器人开始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不再受控于程序输入的指命。
那是一种可怕的病毒。病毒代号,M…456幕。
受到病毒侵袭的智慧机器人得全部清理干净。
也许人类真的有先知,先知告诉我们,人类的浩劫必须由人类自己来拯救。为了尽量避免建筑物的损害,我把它们引到城郊一座荒废的旧工厂里,它们的身上泛着红光。闪砾的,耀眼的。这是深度感染了M…456幕病毒的智慧机器人特有的特征。
对付它,只有两个字,毁灭。
两只当场被击碎,变成一堆火红的人工泡沫,慢慢消化在空气中。另一只却灵活地变成一只飞鸟,逃窜开,躲过破魔弓的杀伤力。我眉微皱,暗声低咒一句,麻烦!
心念一动,破魔弓改变了方向,自动追踪逃窜的大鸟,那只鸟发出恐怖的哀鸣。
任它翅膀飞得再快,能快过银芒么?
这时,我倒是不急了,我要考验一下,中过病毒的完全有自己思想的机器人在遇到危急的情况下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它见银芒迟迟未发,狐疑一下,立即变身成为一条鱼,跃入它下方的被工业严重污染的臭水沟。
果然是机器人。那条臭水沟,我就是死,也绝不跳进去。呃,人类的免疫力不够,跳进去,不出三分钟,准死翘翘。
我微笑,这笑容没有被莫北看到,如果被他看到,他一准又会笑我是恶魔灵。
今天周末,放学放得早,打算和同桌女生去冰店混点看帅男,哪知道在大街上发现了中了M-456幕病毒的几个机器人,我便把他们引到了这里。现在天都黑了,不知道莫北有没有担心我。
不能再耽搁了,手心轻轻一动,银芒刺入臭水沟,银白的,姹紫的,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