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没有狗吗?”阿卓尔斯问道,“您不打猎吗?”
“猎是打的,”我说,“但是我没有狗。”
“真可惜。”阿卓尔斯说,“猫也没有吗?”
“我真不太了解您。”当他问到猫的时候,我回答说,“实在是遗憾得很,我是任何一种也没有。”
“问题在于我是一个兽医。”阿卓尔斯持着自尊的态度说道,“有人说您的家畜有病了。”
他又把他那张明信片拿在手里了。他惋惜地瞧了瞧那上面的琉璃草,沉思默想地摇了摇头。
“实在遗憾,看来,这一定是误会了。我不敢再打扰您了……”
这时,我突然恍然大悟了!我想起仿佛在哪里看见过这种带琉璃草的明信片……啊,原来是在我这里看见过啊!布莱克的书房里扔着几个明信画片册……当时我还觉得很奇怪:这个唯美主义者保存这种庸俗的明信画片册干什么呢……我在一个明信画片册里就看见过这样的琉璃草!
当时,我又想起:很早以前有个劈材栈的老板找过我,他也是一直在我眼前转弄着一张朗信片。……
“阿卓尔斯先生,请等一下。”我喊了一声就到客厅去了……
我拿起明信画片册,翻了翻,一找到那张带琉璃草的明信片,就急忙回到了书房。
“阿卓尔斯先生,请您看。”我说,“这是多么奇怪的巧合啊:我这里也有一张和您那张一样的明信片!”
阿卓尔斯拿起了我这张明信片,和他自己那一张对照了一下,随即在沙发持里挺直了身子,毫无表情地望着我。
“贝尔金先生,我不明白,你于嘛要来这一套把戏呢?”他持着自尊的态度问道,“别人也会着急的啊。”
“阿卓尔斯,请原谅”我很随便地说道,“不过,一开头我有怀疑……”
“还会有什么怀疑呢?您自己看吧。”
他把两张明信片都递给了我。这两张一丝不差,毫无可疑之处。
“最近发生过好多意外的事……”我负疚地瞧着阿卓尔斯那两只发红的眼睛,“所以才会有一种成见……”
“我们彼此之间会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呢!”一些冷笑掀动了一下这位来访者的嘴唇,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并有所期待地望了望我,“贝尔金先生,我听您吩咐。”
“是谁告诉您到这里来的?”我很认真地问道,好象是在检查我的这位来访者。
阿卓尔斯温和地笑了笑:“我大洋彼岸的一位老朋友。岂不知我……”
在这种谈话里,一切都得根据每一个字来猜想。
“岂不知您……”
“是的,我在那里差不多住了八年。”
“您在那里……”
“也是兽医……”阿卓尔斯洋洋自得地笑了笑,“不过,我却不得不屡次三番地去镇压农业工人的罢工……”
“您还照旧保持着联系吗?”
“遗憾,没有保持联系。”阿卓尔斯又笑了笑。自从我给他看了我的明信片以后,他变得极其客气,仿佛我成了他的首长一样,“回到拉脱维亚以后我把一切联系都失掉了。”
我也亲切地对他笑了笑。
“不过我们把联系恢复起来了……”
阿卓尔斯肯定地点了点头。
“所以您才把我找到了。”
“可是您现在在做什么呢?”
“怎么还问我做什么?”阿卓尔斯惊诧地说,“我在给牛和狗看病。”
“不,我指的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现在我能做什么呢?”阿卓尔斯越发吃惊了,突然,他的脸上闪现了机智的光芒,“我们要等到和平的春天,到那时就又需要农学家和兽医了。”
“您要知道,我需要您……”我不晓得对他说什么好,“我们的组织正在进行所谓清查工作。有的人退出去了,我们可以说是正在改订计划,就是说,正在重新改做我们进行秘密战争的计划……”
阿卓尔斯仔细地听着我讲。
“所以我想再考虑一下,您可以做些什么事情。”
阿卓尔斯没有作声。
“我在问您,阿卓尔斯先生,”我重复了一遍:“请您考虑一下,您可以做些什么事情吗?”
阿卓尔斯在沙发椅里起坐不安了。
“除了已经规划好的事情以外,我未必能在别的方面再做些什么。”他说,话声里显得有些不安。“我既不能打枪,也不能参加任何冒险事件……”他格了摇头,“不成,贝尔金先生,我没有什么别的专长,除了在我的专长这方面以外,我不愿意参加任何其他活动。”
我沉思默想地拖长声音说:“可是我们打算叫您……”
“去搞炭疽病,贝尔金先生,”他提醒我说,那语气显然说明我没有必要装作仿佛记不得这一点了,“接到相应的指示以后,我和我的另外两个同事——您对他们两个人比我还更了解——就可以在整个波岁的海沿岸引起家畜炭疽病,在必要的场合,还可以利用刮脸的小刷子把它转嫁到人身上……”
“是的,是的,阿卓尔斯,我记得这桩任务。”我说着兴趣盎然地打量着我这位长得很难看的对方,他在我面前突然成了另外一个人,“不过我以为在这之前您也能出些力的。”
“不成,贝尔金先生。”阿卓尔斯断然拒绝了,甚至都没有问一问我想要他做什么,“我既不会杀人,也不会偷盗,而且我也不愿意干这种事。”
“唔,好吧。”我对他说,“同您相识我感到非常高兴。”
“好极了。”他说罢就站起来了。
但是我还不想放走他。我需要弄清他的住址。还应当弄清一些别的东西,以使把锁链搭到别的间谍的身上。
“对不住,阿尔诺里德……阿尔诺里德……”
“雅诺维奇。”阿卓尔斯提醒了我。
“阿尔诺里德·雅诺维奇。”我重说了一遍,“您的住址没有变动吗?”
“医生和药商是不应当经常变动住址的。”他以训人的口吻回答说,“否则就很容易失去顾客。”
可是我需要弄清楚他住在什么地方。
“是什么时候告诉您说我要见您的?”我问道。
“这是三天以前的事。”他说,“但是我不能马上就出来。”
就是说,他是在泰勒先生离开里加的那天见到他那位美国朋友的……
“您到这里来要走很长时间吗?”
“不,”他说,“和往常一样。”
“好极了。”我说,“我只是想再看一下您的那张明信片……”
不成,这张明信片上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只是一张普通的明信片,上面写着:“Carte postale”,是贴邮票的地方,背面则是天蓝色的琉璃草。
我不晓得是否需要给他一些钱,但我决定不给。
‘好极了。”我又说了一次,并把明信片还给了他,“请回去吧。祝您一切顺利。如果需要您,我们就通知您。”
我们很客气地寒喧告别,我把他送到了前门。
我回到书房,拿起了从明信画片册上取出来的那张明信片,就走进了客厅……
原来这并不是普普通通的明信画片册!
明信画片册里面是一些画着各种花的明信片。有翠菊、蔷薇、茉莉、铃兰,还有唐菖蒲……
我开始检查这些明信片。这里面有几张上面用铅笔写着数目字;在我拿给阿卓尔斯看过的那张画着琉璃草的明信片上写着3481……
这是索引?是阿卓尔斯在布莱克这里的代号吗?
于是我又检查其余的明信片画册。那里面有的由各种画上复制的画片,有许多各种的风景画,有一本明信画片册上竟是一些画着拉脱维亚风景的明信片,有大街,有广场,有各种的名胜古迹……
大概,要找到解开这个名单的钥匙,就该当弄清楚阿卓尔斯的地址,不过,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很困难:拉脱维亚的兽医总是可以找得到的。
我又打开了贴着带花的明信画片的簿子,然后取出了布莱克的名单,把这张名单放到了画着琉璃草的那张明信片跟前。
阿卓尔斯在这张名单里按次序数是第八名,阿卓尔斯·恩·耶
但是不对,这不是那个阿卓尔斯。刚才到我这儿来过的那个阿卓尔斯,叫阿尔诺里德·雅诺维奇,而名单上的这个却是恩·耶。我转眼又去瞧带琉璃草的那张明信片。琉璃草……琉璃草……琉璃草……唔,我的脑袋里也有点儿门路了。
我把凡是写了数目宇的明信片都挑了出来。
数目字没有给我说明任何问题。这些花儿都是绰号,是布莱克那二十六个间谍作为标识的绰号,但是,我猜不到那些数目字是什么意思。
我又拿起了名单。
奇普斯齐内什·恩·阿;布留姆斯·弗·伊;克里亚维内什·罗·欧;米耶吉齐斯·勒·阿。
我又把明信片翻过来看了一遍。
恩·阿·纳斯图尔奇亚……奇普斯齐内什就是纳斯图尔奇亚……但是,他究竟叫什么名字呢?
奇晋斯齐内什是金莲花,布留姆斯是紫罗兰,克里亚维内什是蔷薇,米耶吉齐斯是铃兰……
但是,他们真正的简名是什么呢?
需要进行极其复杂而细致的工作,但是,下一番功夫是值得的。现在我才明白,我在里加呆这些天并没有白搭。我必须了解阿卓尔斯先生。
这位其貌不扬的阿卓尔斯先生,很值得我们下功夫。他就是琉璃草,而且,假如他的主子需要,他也就会是炭疽病!
第十三章 杂技演员
我和热列兹诺夫是怎样设法解析布莱克那份名单的,就不必详细讲了。所有这些紫罗兰和铃兰只是逐步地才变成了有一定住址和职业的真人。
当我提出假论说布莱克的那些花儿和他手下的间谍是一回事的时候,热列兹诺夫同意了我的意见;不过这并不是假设,事情是非常明显的。如今需要弄清楚阿卓尔斯的住址,或者还需要收集一些补充材料,以便据此再找到名单里所有的其他人。
热列兹诺夫负责通过他所联系的一些同志来做好这件工作,不过,要做好这件工作当然是需要时间的。
扬柯夫斯卡亚出人意外地帮了我们的忙。
扬柯夫斯卡亚平常都是在临中午的时候或者是傍晚到我这里来,有时甚至一天竟来两次:她常常把我置于她的监视之下。
在阿卓尔斯访我去的那一天,她是傍晚时分到我这儿来的,不过,她虽然来的晚,但这并不说明她不晓得“琉璃草”的来访。她在一些细微小节、只言片语和一些不易察觉的问题上具有很好的观察力。
她进来就坐下了,点起烟,好奇地瞧了我一眼,等待着,看我对她说什么。但是我没有作声,于是她就首先打破了沉默。
“来过了?”
“谁?”
“应该到您这儿来的那个人。”
没有必要在她面前隐讳阿卓尔斯,恰恰相反,她还可能帮助我们把布莱克手下别的间谍也搞出来呢。
“来过了。”
“是谁?”
“他叫阿卓尔斯,是个兽医。”
她亲自把名单拿了出来,并在那上面找到了阿卓尔斯。
“关于他的某些详情细节您弄清楚了吗?”
“是的,他的绰号是‘琉璃草’。”
我把带琉璃草的那张明信片拿给她看了,并且把我的推测也告诉了她。
她很喜欢这种用花名来做的假名。她活跃起来,并且肯定地点了点头。
“您没有问他的地址吗?”
“问他地址可能引起他的怀疑。”
“对。看来,这是一个老手。他会立刻藏起来的。不过,他的住址却很容易查到。”
“通过居民住址查询处吗?”
“当然不是的。如今居民住址查询处虽然德国人把它弄得表面上还有条理,但实际上是一团糟。您应该利用爱丁格尔,求他查出这个地址……”
“求爱丁格尔?”
“自然。他在几个小时之内就能找到阿卓尔斯。”
扬柯英斯卡哑真可谓胆大心细。爱丁格尔可以毫不费力地找到阿卓尔斯,而且也没有必要在爱丁格尔面前隐瞒阿卓尔斯。
我马上给爱丁格尔挂了电话。
“是长官先生吗?我很想见见您,您能接见我吗?”
“贝尔金,您明天来吧。”他回答说,“我也正需要您。”
“啊,长官先生,这一次我可要满足您的好奇心了……”
“好的,好的,”他很冷淡地回答说,“我等着您。”
他确实在等着我,我刚一进他的办公室他就把他那双锐敏而又不以为然的视线射到我的身上。
“布莱克,请坐。”他说,“我听您将,虽然您大大辜负了我对待您的宽厚态度。”
“把我手下的间谍转让给另一个主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委屈地反驳说,“我正在恢复那些已经失掉了的联系,复查整个间谍网。您一定能弄到一些的确有价值的人……”
“可是,得等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爱丁格尔急不可耐地打断了我的话,“布莱克,我一直在忍耐,您辜负了我。”
“不会迟于两个星期了。”我确切地说,“不过我需要找到一个姓阿卓尔斯的兽医。”
“他在拉脱维亚吗?”爱丁格尔问道。
“一点也不错。”我肯定地说,“他叫阿尔诺里德·雅诺维奇·阿卓尔斯。”
“怎么,这个人是您手下的间谍吗?”爱丁格尔问道。
“不错。”我可以随便把阿卓尔斯送给爱丁格尔,“我失掉了同他的联系,问伦敦又不妥当。这样就会把事情拖延下去,我不敢再让您忍耐下去了。阿卓尔斯能帮助我恢复同某些人的联系。”
“我看得出来,您变得聪明起来了。”爱丁格尔夸奖我说,“我吩咐他们把这个阿卓尔斯找到。”
他挂电话喊了卫队长豪斯,过了一会儿工夫,就有一个官员走进了办公室。他穿着一身又肥又大的黑色党卫军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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