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其实您非常清楚,贝尔金他是自己人啊!”扬柯夫斯卡亚气咻嗅地说,“泰勒将军很重视他,恐怕并不次于您呢!”
我觉得她这种把我们两人等同看待的说法仿佛使格列涅尔感到不高兴了。
“那好,亲爱的!”他很顺从地说,“如果贝尔金先生了解您讲的这件事,那就让我们谈一谈吧。”
“爱丁格尔已经热心得有点太过分了。”扬柯夫斯卡亚冷冷地说,“您以前曾经说过,您愿意叫您的朋友波里曼担任里加盖世太保的长官,而且您可以办得到。我觉得,现在已经到了证明您说话算话的时候了。”
格列涅尔很亲热地笑了笑。
“我真想让我的朋友波里曼到里加来。”他表示同意说,“而且我的交际也很广,满可以让他在拍林得到这个任命。不过,他不能把爱丁格尔取而代之……”
他摇起了他那个小脑袋。
“只不过是不能取而代之。”他又坚持地重说了一遍,“希姆莱本人袒护着爱丁格尔,目前爱丁格尔还没有被提升,波里曼就无法到这里来。”
“唔,可是,如果爱丁格尔以后不在这里呢?”扬柯夫斯卡亚盯着他问道,“您确信可以任命波里曼来接替他的位置吗?”
“那是肯定没问题的。”格列涅尔满有把握地说,“但是我看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使爱丁格尔离开这里。”
扬柯夫斯卡亚冷笑了一声。“噢,让他升迁的办法是找得到的……”
格列涅尔又摇起了他那颗小脑袋:“恐怕您把自己的能力估计得过高了,亲爱的……”
“可是您却把大洋彼岸间谍机关的能力估计得过低了,教授。”扬柯夫斯卡亚冷冷地反驳说,“只要命今一下,爱丁格尔长官就会飞得那么高……”
“可惜!”格列涅尔表示不同意她的看法,“无论对希姆莱,还是对希特勒,泰勒将军都无能为力!”
“但是,他却可以左右上帝。”扬柯夫斯卡亚讥嘲地说道,“无论是希姆莱,还是希特勒,却都无法防止把您的爱丁格尔送回老家去。”
“我可决不同意这样干!”格列涅尔喊道,“爱丁格尔是个诚实人,而且我不愿意用一条人命给波里曼弄个位置。”
“可是我并不是同您商量怎样对付爱丁格尔的!”扬柯夫斯卡亚也大声喊道,“我现在只是问您能否保证,如果爱丁格尔不在的话,就能任命波里曼接替他的位置?”
“至于波里曼,那我是有把握的,但是我再重复一遍,我不同意把爱丁格尔搞掉……”格列涅尔在整个这场谈话期间第一次向我转过身来了,“贝尔金先生,唔,您也许还有别的名字!但愿您不干这种事……”
仿佛他以为扬柯夫斯卡亚正是让我去把爱丁格尔干掉。
可是,扬柯夫斯卡亚并没有容我回话。
“您听着。”她声音嘶哑、慢腾腾地说,“爱丁格尔不用您管。但是,如果您不马上采取措施,叫波里曼被任命到里加来,我就永远——您听到了吗?——我就永远不同您到大洋彼岸去。”
原来,格列涅尔就是不愿意这样!
看来,这头野兽已经被驯服了。
“您什么时候给波里曼挂电话?”她冷淡地问道。
“今天夜里。”格列涅尔嘟哝着说,然后便向我转过身来。“您是否要白兰地?”
“我们要走。”杨柯夫斯卡亚说,“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办呢。”
于是,她向门口走去,格列涅尔便很顺从地跟在后面送她。
“您可以暗示一下您的波里曼。”她走到前厅的时候才说,“就说爱丁格尔觉得不舒服,而作为一个医生,您为他的健康十分担心。”
我们又坐进了汽车。
“现往到哪儿去呢?”我问道。
“到马戏院去。”扬柯夫斯卡亚说,“我想稍稍消遣一下。”
我们并没有赶上开演,戏台上演的不是第三个节目就是第四个节目,但是我的女伴并没有感到懊悔。
我们在包厢里坐下了,她便宽厚地忽而瞧瞧那些丑角,忽而瞧瞧那些演员。
“瞧,这是我们的节目!”当台上宣布马上杂技演员拉孟.岗查列斯出场的时候扬柯夫斯卡亚低声说。
乐队奏起了雄壮的进行曲,岗查列斯骑着一匹铁青马,穿着一身光滑的白色骑士绸衣跑到了戏台上。
原来我认识这个人。
他就是那个有时在旅馆里杨柯夫斯卡亚的房间门口放哨的那个黝黑的家伙。
应当说句公道话,他演的确实相当好。他没有停下来喘过气。那匹马一圈接一圈地飞跑,这时他就跳下马来表演各种各样的跳跃、翻筋斗和刺剑的动作。有入把球儿、盘子和刺剑扔给他,他就跑着把它们接住,并且让它们旋转,飞向空中,同时还用口琴吹奏着墨西哥的小调。但最令人感到吃惊的是他那射击的本领,那可真是头等的本领,他可真是一个空前绝后的神枪手!
岗查列斯从腰带里抽出了一支长筒手枪,这时,服务员就递给他一把圆环,上面蒙着一层五彩花纸。他把这些圆环拿在左手里,右手擎着那支手枪。戏院里的灯这时都灭了,带彩的探照灯光照到了戏台上,这个骑士就依次地忽而变成了天蓝色,忽而变成了粉红色,忽而又变成了绿色。乐队里敲起了爆豆般的鼓声。那匹马绕着圈疾驰起来。岗查列斯没有放下手枪,用右手拿起了圆环,扔到高空,当那五彩的园环飞向因屋顶的时候,他就向它们开了枪。被射穿的圆环便飞快而平稳地掉了下来,岗查列斯用头去接住它们,那些被打穿的圆环便套在他的脖子上了……
这个人有着惊人的眼力,动作也异常准确!
我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他那娴熟的技巧……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不由得想起了在道加瓦河沿河街的那天晚上……
“诚然,这位岗查列斯的射击技术相当高明。”我说,“我有这么一种感觉:仿佛我已经领教过他的射击技艺了……”
“也可能。”扬柯夫斯卡亚表示同意地说,“不过他可并不是什么岗查列斯,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牧人,大家都管他叫克拉连斯·史密斯。”
他又把圆环向上抛了几次,开枪射击圆环,接住它们,便跳下马来了。戏院里的灯光一亮,探照灯的灯光便熄灭了。岗查列斯,或如扬柯夫斯卡亚所说,就是史密斯,便开始向观众施礼道谢。
他把目光停在扬柯夫斯卡亚的身上,她就把指尖贴到自己的嘴唇上,送给演员一个飞吻。
刚刚宣布下一个是丑角节目,扬柯夫斯卡亚就急忙向出口走去。
“您累了还是看腻了?”我问她说。
“既不是累了,也不是腻了。”她一面走着一面回答说,“不能让一个要执行重要任务的人等我。”
我们在门口等了约有五分钟,岗查列斯便飞快地来到扬柯夫斯卡亚的身旁,抓住了她的手。
“噢!”他说,同时很冷淡地瞧了我一眼。
“快,快!”她没有回答他,却向他喊道。
……过了一会儿,我们已经在那沉睡着的里加大街上飞驰起来了。又过了一会儿,我们就已经坐到扬柯夫斯卡亚的房间里了。
“克拉连斯,你们认识一下吧。”扬柯夫斯卡亚指着我说,“他是布莱克。”
“不!”他激烈地说,“不!”
“为什么不?”扬柯夫斯卡亚照例冷笑着问道。
“我不愿意握他的手。他是我的敌人!”
“您别胡闹了。”杨柯夫斯卡亚用排解的口吻说,“他根本不是您的敌人。”
“算了,那就各持己见好了。”史密斯抱怨地嘟哝着说,“您找我干什么?”
“要您抓住一匹烈马。”扬柯夫斯卡亚说。
“您这是要捉谁呢?”史密斯问道。
“盖世太保长官爱丁格尔。”扬柯夫斯卡亚说。
“唔,不成,我不打那个野兽。”史密斯拒绝了,“过后我就保不住脑袋了。”
“您是要保不住脑袋的,”杨柯夫斯卡亚说,“如果爱丁格尔还留在盖世太保的话。”
“他对我并没有什么威胁。”史密斯眯起眼睛,瞧了瞧我,便问:“他威胁您了吗?”
“可以说是的。”我说,“我请您帮帮忙。”
“您活该。”史密斯嘟哝着说,他往扬柯夫斯卡亚身旁凑了凑,说:“我真想把围着您裙子转的男人都枪毙。”
“您最好别吹胡子瞪眼。”扬柯夫斯卡亚说,“这是一位大人物要爱丁格尔死。”
我不晓得她说的那个人指的是谁,但很可能还是指的泰勒将军。
“我知道这个大人物是谁。”史密斯忧郁地说,又指了指我,“大概盖世太保要把这小子扔到窒死人的汽车里,你是想搭救他。”
“您要记住,克拉连斯……”扬柯夫斯卡亚握住了他的手,“如果你不干这件事,您就甭想在德克萨斯看到我。你既不会在畜牧农场上有所房子,也不会有冰箱和洗衣机。你另外去找个妻子吧!”
“您早晚会背弃我的!”史密斯嘟哝说,然后便大声喊道:“不成,不成,不成!让追求你的那些家伙都死淖吧,也许只有到那时我才能够得到你,那时你已经没有再挑捡的余地了!”
“克拉连斯!”扬柯夫斯卡亚对他大喝了一声,“你住口不?”
“我不。”他对她喊道,“怎么,你把我当成个傻瓜吗?你以为我忘了你不叫我打死他的那个晚上?现在我都不需要玷污我的手,就到盖世太保去直截了当地说,你的布莱克或是贝尔金,他现在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名字,实际上是一个俄国军官……”
扬柯夫斯卡亚霍地跳了起来,两手叉腰,活象个泼妇。
“钮扣,布莱克,把钮扣拿出来!”她大声叫道,“没有必要同他客气!把钮扣拿给他看看!”
我顺从地取出了钮扣,把手掌伸到史密斯的鼻子跟前。
扬柯夫斯卡亚管这个钮扣叫护符,她这话是对的。这个执拗的,气得发疯的家伙盯住了钮扣,仿佛被咒符镇压住了一样……
他遗憾地瞧了瞧钮扣,然后又瞧了瞧我,仿佛象一头被驯服了的野兽,抑止住了就要脱口而出的吼声。
“你们胜了。”他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您说吧。”
“怎么,还要我再说上二十遍吗?”扬柯夫斯卡亚喝道,“已经对你说过了:把爱丁格尔弄死,否则……”
“算了,算了!”他用和解的口吻打断了她的话,“你说吧: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怎样下手?”
第十四章 小夜曲
扬柯夫斯卡亚和史密斯冷静而细致地讨论了怎样弄死爱丁格尔。
要想钻到盖世太保里面去是不可能的,有一大群官员围护着他;当他乘车出门的时候下手也是毫无希望的,他的官邸戒备森严,毫不亚于里加的监狱……
最便于下手的地方还是那个列宾女士的家里,爱丁格尔有时晚上在她那里过夜。
看来,爱丁格尔这个市侩,仿佛以为有那么一个情妇才够风度,他不仅不严守秘密,却反倒对此大肆宣扬。
列宾女士本是个很不足道的女人,好多人都说她是个演员,也可能她是个默默无闻的小演员,象苍蝇闻到了蜂蜜味一样,她跑到了德寇占领区的里加,也打算从占领军掠夺的财富里发一笔小财。
她的寓所是在一座高大的楼房里。在一个使人见而生畏的德国长官的庇护下生活,她感到很惬意。当爱丁格尔出去寻欢取乐的时候,他的卫队就不跟着他们的长官惹麻烦,所以史密斯认为最好是在这个时候下手。
他们就决定这样做了。
第二天早上,我问扬柯夫斯卡亚说:“他是个干什么的?”
她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他在追逐我!”
“他有权支配您吗?”
“谁能有权支配我呢?除非是哪一个秘密组织……”
她冷笑了一下,但是她的心情并不愉快,这一点我看得非常清楚。
“唔,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呢?”我坚持追问她说,“这个牧人是在为大洋彼岸的间谍机关服务吗?”
“他是个很普通的人。”她鄙弃地回答说,“他就是那么个家伙。他原来是德克萨斯的牧人,善骑善射,自以为是纯粹的美国人,其实他的血管里大概仍然流着墨西哥人的血液。他那善骑善射的本领引起了一个过路的马戏院经理的注意,于是他们就把他招到马戏院里去了。他的那种本领也引起了间谍机关对他的注意。他们交给他几项任务,他把这几项任务完成的很好。他干工作只是为了报酬,他在攒钱。交给他的任务都是最简单的,完成那种任务并不要求怎样动脑筋。只需抓人、抢东西、把人打死…”他是个暴徒:他勇敢,执行任务确切,沉默寡言。对他的要求也就是这些了。他有一个理想:攒够了钱,在德克萨斯买一座畜牧农场,盖一栋房子,有汽车库、冰箱、洗衣机,并把我带到那里去当女主人。”
我仔细地瞧了她一眼:“那么您自己怎样看待这种前途呢?”
“我现在不叫他失望。”她老实地说,“让他抱着希望,他就更能听话。”
“那么您在什么时候背弃他呢?”
“待他难以接近我的时候。”她果断地说,“那时候他就无法把我置于死地了。”
“唔,假如……”
“他看破了?”场柯夫斯卡亚笑了笑,“那时候就……”
她弹指作响,她那手势就明显地说明,如果他若是纠缠他那她就会毫不迟疑地把追求她的这个家伙干掉。
我们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您确信这一切都会顾利成功吗?”我问道。
“当然,”她毫不迟疑地说,“一切都预料到了。”
其实我好象不应该去看他们怎样惩治爱丁格尔,但是我很想亲自看到并且证实我和热列兹诺夫确实摆脱了威胁着我们的危险。
“我很想亲自看一看这件事。”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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