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被楚辞的风趣逗乐了,介绍渔子溪最有名的是焦皮肘子、水煮黄辣丁、石磨豆花。那焦皮肘子呢,要四五个人才用得完,就叫厨师来上一小点,请他尝尝滋味足也;黄辣丁来上一斤,吃痛快了也许还不够;然后一小碗豆花,一个时令蔬菜,一个汤就足之够也。要喝酒的话,他这儿有自酿的女儿红。
楚辞奔波了一天,连午饭也没吃,听着老板报出的菜名,馋得他清口水直往上涌。他点点头,请老板务必来快点。
须臾之间,老板捧着一坛加热的酒上来,还端着一盘油烹河虾请他下酒。楚辞抓了几支虾放进嘴里,鲜香滑嫩的河虾一进嘴就化了,味道好极了。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坛盖,一股沁人肺腑的酒香扑鼻而来,他顾不得了,对着坛口就喝了一大口。那酒直入胸臆,十分惬意。
民以食为天,这句话无比正确。楚辞顾不得吃像,大口吃着喝着。
老板笑了笑,请楚辞慢用,退了下去。
手机铃声骤然而起,吓了楚辞一跳。从他来到渔子溪,手机还是第一次响起。打开一看是个不熟悉的号码,他没有接。继续吃他的虾,喝他的酒。铃声固执地再次响了,他一看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喂,谁呀?”楚辞无奈之下,只好接听。
手机响起女性娇柔的声音:“这么快就忘了我?”
楚辞听出是孟桐,对她的不辞而别,心里隐隐有些不快:“对不起,我俩萍水相逢,说不上忘与不忘。再说,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郊外……”
“我正是这为这件事给你打电话……”孟桐打断了楚辞的话:“为了表示歉意,我在古城酒店订了座,向你赔礼道歉!”
“没这个必要!我现在正吃着喝着呢……什么,你要来?我在哪儿?”楚辞对孟桐既无好感,也无恶感,一刹那还觉得孟桐打扰了他。他飞快地思索,让不让她来?自然,一个人寡酒难喝,有这么漂亮的女性伴陪,天下的男人是求之不得。楚辞不然,他舍不得这份悠然自得的清静,想拒绝了她。忽然想到他来渔子溪的目的,孟桐知道得很多,又善解人意,还是她把自己带到秦家的。既然她要来,那就顺其自然吧。可是,他不知道他现在身处古城何方。
老板端着香气四溢的焦皮肘子来了,楚辞赶紧问他酒家的名字,所处的街道。
“大河边的味之腴,”他在楚辞面前放下菜,自豪地补上一句:“渔子溪没人不知道!”
楚辞对孟桐说他在大河边的味之腴,她说她几分钟后就到,楚辞赶紧请老板将黄辣丁改为两斤,再添个什么小菜。老板答应着走了。
不一会儿,楼梯上响起高跟鞋急促的跺跺声,孟桐风风火火地上楼来了。她换了一身打扮,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身上穿了件水红的羊绒薄衫,外面套了件雪白的风衣,下身着紧身的黑色皮裤,脚蹬一双现在流行的长统靴子。看她的容貌、气质、打扮,楚辞心里涌出四个字“光彩照人”。
孟桐把手里的包放在空位上,在楚辞对面坐下:“好呵你,人家犯了错,你连改正的机会都不给!”
楚辞故作不解地问:“你犯什么错了?”
“明知故问!”孟桐拿出一包烟放在楚辞面前。
楚辞看了下牌子,是当今最高档的九五之尊,一百多块钱一包。
“这烟太贵了,我抽不起。”
“你只要愿意,天天都可以抽!”
楚辞不懂孟桐在说什么。他的烟瘾很大,有时一天要吸两包多。如果他天天抽这种烟,一个月就是不吃不喝,买烟的钱也不够:“此话怎讲?”
“我爸爸吸烟,下面的人投其所好,专送这种高档烟。我爸爸又没数,我每次给你偷几条,他也不会察觉。今天呢,我先投石问路。”
第四章 不堪回首(1)
楚辞笑了,一个“偷”字从她嘴里说出,既俏皮又很有韵味,两人谈话没有了拘束,无形中将他们的距离拉近了。
“你笑什么?”孟桐瞪着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楚辞。
能不花钱抽这么名贵的烟,孟桐的父亲绝对不是等闲之人。楚辞本来想顺口问问她父亲是何许人物,话到嘴边又罢了。唐突地问她父亲是谁既冒昧,又有几分势利。
“没笑什么……我觉得把你与‘偷’字联系在一起,有点儿滑稽!”
“有吗?其实,我小时候经常偷家里的东西,比如妈妈的口红什么的。我说出来你别笑,我发育得早,妈妈没有给我买胸衣之前,我偷偷戴过她的文胸……”
楚辞愣了,现在的女孩儿什么说不出口,连这种事也当作笑谈?而且是对一个男人说!他瞄了一眼她的胸脯,羊毛衫的领口开得很低,一支金十字架在白皙的皮肤上晃动。
孟桐注意到楚辞的目光所在,干脆脱下风衣放在椅背上,水红色的羊毛衫紧紧贴在她身上,将她上身美丽的曲线表现得淋漓尽致。
“哎,你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的?在渔子溪,讲排场的话,就到古城酒店;要想吃好,就到味之腴。”
“我叫了三轮车,是拉三轮的把我送到这儿来的。”
“不愧是记者,没有难得到你的事!”
“话不能这么说……”
楚辞看老板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瓷钵来了,就打住了话头。
老板放下瓷钵,夸张地叫着:“天下第一味的水煮黄辣丁来了!”当他看见孟桐,胖乎乎的脸一下笑得灿烂无比:“哎哟,孟小姐光临本店,怎么事前也不打个招呼,我好准备准备呵!”他用力地将双手在身上擦着,看样子想与孟桐握手。
孟桐看也不看他,从手袋里掏出她吸的女士烟,老板赶紧收回伸出的手,摸出打火机,替孟桐点燃香烟。他讨好地问她:“侯市长还好吧?”
孟桐瞪了他一眼:“你眼里除了他还有谁?”
楚辞感到不可理喻,老板当着孟桐的面问候侯市长,证明孟桐与侯市长关系非同一般。然而,在侯家大院,孟桐生硬地对待侯市长,说明她不愿将她与侯市长独特的关系,在大庭广众之下显示出来。她与侯市长之间,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
老板点头哈腰,眼睛却不老实,一直盯着孟桐半露的胸脯:“是、是,孟小姐,你慢慢用,这单我埋了,我请客!”
孟桐看不惯老板眼里敬畏中流露出的色样,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楚辞不高兴了:“老板,我请客吃饭,你埋什么单?”
“好、好,不埋,不埋单!”
老板无趣地退了下去。
孟桐沉着脸,有些夸张地说:“讨厌的癞蛤蟆,每次来这儿吃饭都会生一肚子气!”
“你这么光彩照人,他要是没有本能的反应,那就不正常了!”
光彩照人这几个字,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孟桐的面说出来,她很受听:“那么你呢,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楚辞笑笑:“我属于另类……”他端起酒坛,将两个杯子倒满女儿红,然后举起杯子:“来,敬你,天鹅蛋!”
孟桐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谁是天鹅蛋?”
“你不是说老板是癞蛤蟆,后面几个字是什么?”
“你!……”孟桐反应过来,扑哧一声笑了,端起酒杯与楚辞碰了。
楚辞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孟桐饮了一小口,善意地提醒他,说这酒后劲大,悠着点儿。她好奇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儿的黄辣丁,是专门为我点的?”
“我不知道你的嗜好,也并非专门为你点菜。”楚辞不会刻意地奉承人,有时候连顺水人情也不会做。
孟桐脸上多晴转阴,扫兴地看着楚辞。
楚辞见孟桐有些不高兴,指着香气四溢的黄辣丁,说其中有一斤是知道她要来后,补加的。
虽然是事后补加,总算是给她的,孟桐好受了一点,放开手吃了起来。
两个人都饿了,犹如风卷残云,片刻功夫就将几样菜一扫而光,一坛女儿红也喝得见了底。楚辞也有些微酒意,他问孟桐为何要不辞而别,也不在巷口等他。
孟桐说她并不胆小,但秦家老屋里阴森森的,使她感到恐怖;在进入老人的房间后,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她脑后盯着,盯得她背上发麻。看到像框里那个少女像自己,霎时有心惊肉跳的感觉,再一听楚辞说另外一间房里有与她相同的气息,她惊骇到了极点,才没命的跑出小院,开上车一路狂奔。现在想起来,心里还在后怕。
楚辞想想也是,一个女孩儿刚从阴风惨惨的坟地回来,又到鬼气森森的老屋,岂有不怕之理?他对孟桐释然了。
“哎,你就不怕?”孟桐歪着头看楚辞。
说不怕是假,楚辞在秦家看见老人与少女时,他还是渗出了一身冷汗。幻觉也好,假象也罢,总之他是亲眼目睹,并且不止一次,在坟场老人与少女也现了身。但他说出来的话,就不一样了。
“经历得太多,已经没有使我害怕的事了!”
孟桐吃好了,取出一支烟,伸手向楚辞要打火机。楚辞本想替他点上,想起刚才她对老板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便将打火机放在她面前。
孟桐笑笑,点燃了烟:“这么说,你的经历还挺复杂的,说说看?”
“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非常不好!”
“我只是出于好奇。”
“对谁好奇?”
“你!”孟桐晶亮的眼睛,紧盯着楚辞。
楚辞心里动了一下,避开了孟桐火辣辣的眼睛,他绅士味十足地取下放在椅背上的风衣,示意孟桐穿上。
孟桐在楚辞的帮助下穿上风衣。在平时,诸如此类向他献殷勤的男子大有人在,她从未感觉到什么。楚辞不经意间表现出的绅士风度,使她受了感动。她轻声对楚辞说:“谢谢……”
第四章 不堪回首(2)
孟桐在楚辞的帮助下穿上风衣。在平时,诸如此类向他献殷勤的男子大有人在,她从未感觉到什么。楚辞不经意间表现出的绅士风度,使她受了感动。她轻声对楚辞说:“谢谢……”
两人沿着河边的石板路,漫不经心地走着。
带有寒意的河风吹拂着楚辞滚烫的脸,令他感到几分快意。昨天下了一夜的雨,今天放晴了,天上有了星星。放眼望去,河里的渔火与天下的星星交相辉映,真有些分不清哪是渔火,哪是星星……
孟桐挽住了楚辞的手,她有时走着走着会蹦上几步,有时,又将整个身子靠在他的身上。
楚辞产生了幻觉,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是在这样的夜晚,他与一位少女走在这石板路上。她紧紧挽住他的胳膊,连走带跳地拉着他往前走。走到人多的地方,她无畏地在人们注视的目光下,骄傲地挺起胸脯……走到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榕树下,少女停住脚,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他双手抱住她的肩膀,闭上眼轻轻在她额上一吻……
孟桐哼了一声,身体在微微颤抖。
楚辞睁开眼睛,发觉他抱着孟桐的肩膀,在吻她两眉交汇的地方。他一下清醒了,赶紧松开手,同时身体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对不起,我……”
孟桐看着楚辞:“用不着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楚辞为自己的的失态感到羞愧,为了镇定情绪,他掏出烟来。慌乱之中,老是打不燃打火机。孟桐从他手里拿过打火机,一打就着,替他点上烟。
孟桐的声音有些嘎哑:“你很少与女孩儿在一起?”
“不,我刚才……”楚辞就像犯了错的小男孩,不敢看大人的眼睛,话也在嘴里嚅嗫,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孟桐重新挽住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你有人了?”
楚辞知道她问话里的含义,他不想问答这个问题:“有与没有,和你有关吗?”
“无关。我只是问问而已!你有了吗?”孟桐固执地再问。
“……”楚辞沉默。
“你不想说,我也就不再问了……我感到奇怪地是,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有一种亲切感,好象我们曾经相识……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挽上你的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与你并肩走着,手自然而然就伸向了你!还有,我在秦渔樵房里看见照片上那个像你的人,我就感到惊异;再看到那个像我的女孩儿,更是不可思议……真的有前生、今世?那么,我是谁呢?是那个叫秦林的女子,还是实实在在的孟桐?”
听着孟桐的话,楚辞在想他自己。像片上那个青年男子是谁,为什么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从未来过的古城,又为何如此熟悉?还有,对秦家父女的眷恋,又作何解释?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幻觉,看见素昧平生的老人与少女?就在刚才,还情不自禁地把孟桐当作少女……我是谁呢?
孟桐忽然抓住楚辞,紧张地问他:“会不会少女的灵魂,附在我的身上?”
“科学发达的今天,你竟然还信这种事,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不,用科学解释不了我反常的举止,还有我那种强烈的感觉!”
“别自己吓自己了,用弗洛伊德的话来说,就是潜意识在起作用。我刚才不也情不自禁地想吻你?除了异性相吸外,那就是我内心爱慕的潜在意识在作怪。”
孟桐半信半疑:“也许吧……”
楚辞不想再说他目前困惑的事情,就有意把话题引开:“你为什么不在G城,到这儿来?”
“这儿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楚辞只好按捺住他的好奇,把话引开:“你搞新闻,还是应该在G城,那儿毕竟是全省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你这么优秀,肯定会大有作为的!”
孟桐不以为然:“在渔子溪,我就埋没了?”
“这话,是你说的。”
“说来也怪,大学毕业后,我就选择了渔子溪。冥冥之中,好象有一股力量把我强行拉到了这儿。我的朋友、同学,还有我的父亲,都认为我疯了!”
“那你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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