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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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脸-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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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辞没钱买票,是扒上火车的。看见站内戒备森严,他急了,怎么出站呢?放眼四望,不少人走下站台,快速钻进停靠在别的站台上的列车下面,然后再从车底爬出,奔向不远处的一排土墙,从墙上翻出站去。

  楚辞如法炮制,顺利地来到车站广场。

  人们说城市的夜,是美丽的。城市在夜幕的笼罩下,把丑陋的东西遮掩了,展示出来的都是美的一面。 

  楚辞漫步在乌鲁木齐的大街上,异国风情的城市建筑,有着俄罗斯血统的姑娘,使他仿佛置身在异域。

  夜深了,楚辞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不知多久,瑟瑟寒风中,他累了、渴了、饿了,信步走进一间有着圆形大屋顶的教堂。

  教堂里灯火辉煌,却没有一个信男善女。教堂四周的墙上,天穹顶上,绘有许多美丽的图画。楚辞不信教,对宗教知识知之甚少,搞不清这里信奉的是什么教,供的何方神圣。他走到祭坛前,看见祭祀桌上有一些用来供奉的水果与糕点。他想天下的菩萨,均乐善好施,普渡众生为己任,自己饥饿难耐,吃一点供果、糕点,菩萨不会怪罪吧?已经两天没有吃过食物的楚辞,在祭坛前跪下,心里默默祈祷神灵不要怪他无礼。祷告一番后,他伸手取过糕点。开始时,他还小口小口地吃着,空空如也的胃里进了食物,猛烈地开始抽搐、收缩。楚辞难以忍受,便狼吞虎咽般大吃起来。片刻之间,两盘糕点己被他一扫而光,几个水果,也被他连嚼带啃地吃下了肚子。

  楚辞擦擦嘴,双手合什,虔诚地向龛里神像行了个注目礼。他走到大厅一则,看见有一地方像西方电影里演的忏悔处,便好奇地走过去。两天没有与人说过一句话的他,此时很想找人交流交流。他在一个小窗孔前跪下,轻轻敲敲木板。死一般的寂静中,传来木板清脆的敲击声。

  “神父,你在吗?”楚辞手摸着胸膛,头低低垂下:“不管您在不在,我希望您能听到我的声音……我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人,一生都在逆天道而行。因此,上天给我以惩罚:我上过刀山,下过火海,也进了地狱……肉体的折磨,我能经受得住,难以忍受的是灵魂的痛苦!人们把记者看成是一把惩恶扬善的利剑,我也自以为是,经常枪上镗,剑出鞘。然而,每每我按正义地信念作完一件事,我都感到孤独、虚弱,都会产生一种不好的感觉:日薄西山中,一头百病缠身的老牛,拉着满载货物的破车上山……我毕竟是个凡人,我不是上帝之手,我不能替天行道。孟桐说得对,无人可以逆历史的潮流而动,伟人做不到的事,我更无法支手回天!我是否过于看重我所肩负的道义与责任?没有宽恕、包容之心?……”

  楚辞想吸烟,习惯性地伸手去摸上衣口袋,口袋里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没钱买烟,已经有几天不知烟味。他无奈地转身背靠板壁坐在跪板上。

  “对侯雨这样的贪官污吏宽恕、包容,就是对人民犯罪。然而,人民——是由一个一个的人组成的群体,是泛指,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而单个的人,才是有所指,才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对单个人的宽恕、包容,何言群体?看来,个人与群体,不能截然分开。照此说来,我是否对侯雨太认真,没有网开一面?他毕竟也是人民中的一员……”。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五十四章 西出阳关(1)

  楚辞望着穹底,提出两个假设前题:如果他不介入G市文物走私的调查、不在报上发揭露官商勾结的黑幕文章,会怎么样呢?

  结果显而易见:没有触及那些人的根本利益,既不会连累老总编、也不会伤及到他,更不会在香港出事,孟桐也不会离他而去,他也不会亡命天涯……想到他在文殊古刹看到的那幅对联——“天下事了尤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现在看来,多少有一些道理。再说弥勒佛,“开口便笑笑天下可笑之人,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人,要能笑,更要能容。

  能笑,是本事;能容,是根本。

  自己没有把握好尺度,既不能开口便笑,更不能大肚能容。反思近来所作的一切,都操之过急,大有一夜之间欲“玉宇澄清万里埃”之势!

  楚辞似乎悟透了一些道理:“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阿三说得对,我不是把受难的人们引出黑暗的盗火者普罗米修斯,而只是一个在不被人理解的情况下,敢仗义执言的先行者,仅此而已。孟桐,一切假如可以重来,我不会放弃;但是,我会讲究策略、方式方法,也许还多了一份宽恕、包容之心……”

  一抹阳光从天穹顶的玻璃窗斜射下来,直照楚辞的眼睛,抑扬顿错而又整齐的颂经声,惊醒了他。

  楚辞望望四周,原来空旷的大厅跪满了人。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在教堂忏悔室窗口下的跪板上睡着了。

  人们无视他的存在,专心致志地听阿訇讲经。他赶紧起身,拖起丢在一边的背包,倒退着走到祈祷人群的后面。他听不懂人们在祈祷什么,只觉得祈祷声很美,很动听。

  在优美的诵扬声中,一刹那间,楚辞感到心灵被净化,原来惶恐不安地心也镇定了。

  楚辞摹仿信徒的礼仪,笨拙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走出教堂。

  乌鲁木齐的清晨很美。

  太阳从桔红色的朝霞中喷射而出,穿过薄薄的云雾,把城市建筑照得金碧辉煌。

  楚辞漫步在大街上,有着中亚、俄罗斯风格的建筑物吸引了他,一时竟忘了他身处逆境与腹中的饥饿。他转了几条街,感到乌鲁木齐虽然是新疆的首府,市场也比较繁荣,与内地尤其是与沿海较发达地区相比,经济与观念相对滞后。就拿人们的穿着来说,还是以黑、蓝两色为主,样式也不多。有着俄罗斯血统的人就不一样了,男人们皮衣、皮帽、皮靴,高贵典雅;妇女们大多头上扎着绸巾,艳丽的长裙外套着中长的皮风衣,脚下是灵巧的小牛皮靴,婀娜多姿。

  几个身穿皮茄克的青年,迎面向楚辞走来。

  楚辞被他们身上的皮茄克吸引。

  这是一种开着大翻领、高腰、乌克兰式的灯笼袖的皮衣,非常别致。青年人穿在身上很帅,富有朝气。G市冬天不太冷,青年人穿一件这样的皮茄克足也。楚辞更为看重地是,这种皮衣样式设计得很特别,穿在身上能适应任何场合。

  那几个年青人走远了,楚辞才收回目光。

  楚辞就这么走着转,转着走,不知不觉来到专买服装的一条街。

  在一家专营皮衣的商店,楚辞看到他刚才在街上遇见那几个青年人穿的皮衣,不仅有黑色,还有浅黄、咖啡色几种;另外,挂在显眼处的皮风衣,不仅档次高,还有着浓郁地俄罗斯色彩,非常抢眼。

  楚辞走上去,摸摸皮衣,质地细腻柔软,做工考究:“老板,什么皮的?”

  老板是个胖胖的汉族中年男子,见有生意上门,满脸是笑地迎上前来:“质量上乘的小牛皮……”

  “这皮茄克…多少钱一件?”

  “老弟,你的眼光不错,你这身材要穿上它,别提有多帅!”

  “我在问你,多少钱一件!”

  “你先穿上试试……”

  老板不由分说,取下一件皮茄克硬往楚辞身上套。

  楚辞只好脱下西服上装,穿上皮茄克。

  老板帮着楚辞穿好衣服,将他拉到一面镜子前。

  “这皮衣多合身,简直就象是为你定做的!”

  楚辞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确实,皮茄克穿在身上,一身英气,感觉良好。

  老板在帮楚辞拉上拉链时,看见他挂在胸前的像机。

  “你这是什么玩呓?”

  “像机。”

  “像机……能不能给我看看?”

  “可以。”楚辞取下像机,递给老板。

  老板接在手上,左看右看,不得要领。

  楚辞只好指着像机的各个部位,向他讲解:“这是快门,这个钮单拍,按这个连续拍摄……按这个打开镜头,这是自动拍摄……”

  “哪儿产的?”

  “德国,莱卡。”

  “好东西,恐怕很贵吧?”

  “新的时候,要一万多块钱。”

  “这种像机,从没见过……”老板刚把像机还给楚辞,又从他手中拿过来:“是专业用的吧?”

  “对,专为新闻记者设计的。”

  “这么说,你是记者了?”

  “这……过去是。”

  “此话怎讲?”

  “我现在没有从事这项工作。”

  “啊……”老板将像机捧在手中,反复观看,有些爱不释手。

  “老板,你还没有回答我,这皮茄克多少钱一件?”

  “我喊价两百元,你要的话……就给一百六吧!”

  楚辞心中一动,这个价格在G市无论如何是买不到的,一件极为普通的皮茄克,都要三百多元。

  “老板,太贵了!”

  “那,你还个价!”

  老板两眼盯着像机,看也不看楚辞。

  “我要是买得多呢?”

  “你这个买得多,是什么概念?”

  “比如说十件、二十件?”

  “我可以给你批发价。”

  “你也给我说个批发价的概念!”

  “这样吧,十件就一百四十元,二十件呢,你就给一百三!”

  “能不能再少一点儿?”

  “再少我就亏血本了!不过,我倒是想交你这个朋友……你要是买得多呢,我还可以再让一点儿价。话说在前头,再少也少不到哪儿去了。”

  “要是我买个五、六十件?”

  “一百二十块你拿走!”

  “一百!”

  “一百一十五!”

  “一百!”

  “一百一!”

  “我只给一百!”

  老板想了想,做出一幅痛苦的表情。

  “我本亏大了,真要卖给你,我是血本无归!就算交个朋友,成交!”

  “老板,我先定下,几天后我再来提货。”

  “可以,按规矩,你就交百分之五到十的定金吧。” 。。

第五十四章 西出阳关(2)
交易谈成了,楚辞自然欣喜,很快他就发愁了,上哪儿找钱去?情急之中,倒被他想起曾有一面之缘,现在新疆某报工作的张扬。几个月前,新疆新闻界到G市交流取经,张扬与楚辞很是合得来,大有相见恨晚之势。如今自己请他暂借一笔钱,想必张扬没有理由拒绝吧。

  “我现在没有现金,我明天来缴,好吗?”

  “这可不行,我的皮衣俏得很,如果你明天才来定,那就有几件你拿几件……”

  见楚辞没钱,老板是何等地精明,满脸的笑立即从脸上消失,语气也变得生硬。

  楚辞一心想做成这笔交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那好,我用这部像机作抵押,明天我再带钱来。”

  老板听楚辞这么一说,满心欢喜。

  “来来来,请里边坐。”

  老板客气地拉楚辞进入里面的房间,还未待楚辞坐下,他就张罗起茶水来了。

  墙壁上一溜挂着几个像框,贴满了人物肖像、风景照。

  拍摄者属于中等水平,像片的层次、暴光、速度都不错,关键是意境不够,人物的神态也把握不好。这谈何容易?搞艺术的人没有一定的修养、审美与高雅的情趣,那是达不到更高的境界的,要不然何有大师与匠人之分呢!

  “老板,这些都是你的作品?”

  老板看楚辞在欣赏他的作品,故作谦逊地说:“这些都是我信手拈来的,不能称其为作品。比起你这位新闻记者,我是小巫见大巫了!来,请喝茶……”

  楚辞呷了一口茶:“老板,你喜欢摄影?”

  “不瞒你说,我是个摄影爱好者,平生就好这一样。我赚的钱除了养家糊口,都花到这上面去了。世界各国的名牌像机,我基本都有,你这部,我见都没有见过……”

  老板忍不住,又从楚辞手里取过像机,指着他不熟悉的各种按钮:“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楚辞无奈,只好将像机的种种功能,一一再向老板细说一遍。

  老板搞清了,放下像机,从一个本子上撕下一页纸,迅速地写下几行字,交给楚辞。

  “咱们理是理,法是法。我收到你的像机,给你开一张收条……”

  老板的认真负责,给楚辞极好的印象。他看了一眼收条,折好后小心放进衬衣口袋。

  “明天我在店里等你?”

  “好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张扬是乌鲁木齐报社一个一般的年轻记者,上次有幸随团去G市学习,纯粹是缺牙巴咬蚤子——碰端了。因为论资历、贡献他都够不上格。已经幸运的他又再次幸运地分到楚辞名下,由楚辞亲自带他采访。

  G市日报最先实行编辑、采访合一,采访之外,张扬又随楚辞在编辑部值班编稿。耳闻目濡,一个月下来,他对楚辞佩服得五体投地。

  楚辞无论是选题、事前的采访备案、采访中的技巧、资料的剪辑取舍、到最后文章的形成、定稿,都非常严肃认真,有条不紊,一气呵成。

  张扬大开了眼界,这才知道什么才是新闻界的快手、高手。

  张扬在临离开G市的前夜,与楚辞在海边的大排档话别,他再三邀请楚辞到新疆。今后不管楚辞有什么事,他都不会不闻不问,不管楚辞同不同意,楚辞这个大哥,他认定了。

  张扬回到新疆,由于他在G市刻苦认真地学习,又得到楚辞毫无保留的言传身教,他进步很快。文章写得很有见地,又能独力完成重大采访任务,几个月后,就升任记者部主任。这一切得力于楚辞对他的帮助,他没齿难忘。

  然而,邀请楚辞来新疆一事,他确实忘了。当门卫电话通知有人找,他在收发室见到风尘仆仆,疲惫不勘的楚辞时,既惊讶又有些意外。

  成熟了许多的张扬,没让惊讶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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