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能向你请教几个问题吗?”
“啥事题,我不晓得的。”她这么回答着,又要走。
网维估摸着也许问不出什么问题,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不想被卷入陆家的案子里去。
“嗯,那就算了。”网维说,“我想陆家的事,可能这个村子里没有人晓得的。”
走到门口的停下脚,转过身,“你是说陆家的事,我晓得。”
张海兴顿时停下手中正举起的酒杯,他失望地看了一眼他的老婆子,瞪了一眼,又把酒磕到嘴里。
“爹爹,你不能一天到晚喝酒。”
张海兴拉着喉咙骂道:“我窝里一家之主,喝点老酒也要你们管啊。”
张茹雅缩回一旁不吭气,用眼角偷瞟网维和典超。
网维看了一眼这一家三口,就往门口退,“算了阿姨。陆家那些事情,我想你是不知道的。可能是那个女人骗我,陆羽怎么可能不是陆申龙的亲生女儿呢。”
“陆羽当然不是陆申龙的亲生女儿。”
张茹雅被她妈妈嘴里说出的话吓了一跳。
“琼花,你讲啥个瞎七搭八的事体。”张海兴大吼,一巴掌差点把酒杯给拍碎了。
“老头子,不要你管。这个两个人是警察,来调查惠兰的事体咯。我晓得么就要告诉俚喔。阿事个。”
“阿姨你讲的对。”网维赶紧离间,还打铁乘热地问,“陆羽真的不是陆申龙个亲生女儿。”
“嗯,不是个,不是个。”陆琼说,“陆羽是陆申龙表阿哥个女儿。他们表阿哥一家们出个车祸,全死光,就剩一个女儿。一开始么,这个女小倌是交给俚阿婆养个。后来陆申龙帮惠兰结婚,几年而养不出小人,就寄养了这个小倌。不晓得,过了一年,倒养了个白白胖胖的男小倌。那么,俚就当陆羽个小倌带个儿子给俚,所以阿欢喜得不得了个。当亲生女儿一样个。”
“原来如此。那么陆羽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呢?”
“俚不晓得个,陆申龙帮惠兰一直瞒俚个。”
“那陆岩怎么知道这事的呢?”
“这个……”陆琼回答不出。
网维又看张茹雅,不想就听到客厅里,张海兴说:“我吃醉老酒告诉过俚个。”
几个人都瞪大眼睛,看他。
“什么时候的事?”网维问。
“几年前了,小子还在读书个时间呢。有一次,你帮我,还有陆申龙一起吃老酒。讲到家业继承不继承的问题上。讲到的。我告诉你,要是没有俚阿姐,是不会有俚个。俚就是那时候晓得这桩事体个。我还因为这个事体,后来被陆申龙骂了。”张海兴继续灌黄汤,“咯么,你们还有啥事体了。”
“村里这件事的还有些什么人?”
“上点年纪个应该才晓得个,不过小个里么,只有陆岩个小赤佬晓得。像菊花还是今朝听到个呢。”
网维点点头,谢过他们一家人,往外走。
“网维,我不明白你来这里求证些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张家对陆家的事到底知道多少。”
“你认为他们知道多少?”
“他们大多全知道,尤其是那个陆琼。我要找个时间单独问她话,这样可以知道的更多。”
典超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们又走回陆家,典超问:“你接下去又想问谁了?”
“我想要单挑陆申龙。”
典超警官医生冷笑,跟着他进去寻找陆家的村村长。
没想到,陆申龙竟然不在妻子的灵堂前。披麻戴孝,哭得眼睑肿了两颗“鹌鹑蛋”的陆羽告诉他们说,爸爸在山上的狐仙庙。
网维蹙眉,他想不明白,这个老头子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到狐仙庙去。
沿着蜿蜒的山路,缓步而上,走到庙门前时,两人吃了一惊。网维不曾想到这座一个多月前刚刚毁于大火的小庙宇,竟然已经被修葺一新,而且看上去比以前更加的庄重和宏伟。网维觉得奇怪,为什么这样一座私庙,会让他产生这种感觉。
穿过密布的阴云,几片淡淡的阳光落在庙宇前的方砖上。两个人走进去,问道刺鼻的墙粉、油漆味。网维快步的穿过烛台和香炉,跨进大殿,就见角落里的陆申龙正看着中央那尊重新彩塑的狐仙娘娘像。
在他回头看网维之前的一瞬间,大侦探从那人的脸上中捕捉到一丝忏悔的表情。但是,转瞬即逝。
“你们……”陆申龙挺起他陀螺般的身材,走过来,“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知道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网维不太客气地回答。
“我还能有什么能告诉你们的。”他看着典超,说,“那天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你们的问题了吗?”
“我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问你,你是不是知道自己有什么仇人。”
“我能有什么仇人?”他一字一句地反问。
“黄玉堂算一个吗?”
陆申龙顿时一惊,脸色白得令典超差点以为他发脑溢血了。大个刑警明白网维是说对了,只是不清楚他到底又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我说对了吗,我想你、黄玉堂还有张海兴三个人应该有些什么过节才对吧。”
陆申龙不吭声,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回避这个问题了。
网维不紧不慢地又说:“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爸爸、你儿子和你妻子吗?”
他还是不说话。
“陆先生你不愿意回答也没关系,我有方法能调查出来我所想要知道的。不过到时候,恐怕有些我们不用知道的秘密,也会被挖掘出来。”
典超在那暗自思忖,他那话是不是有诱供的嫌疑。
网维装出要转身离开的样子,陆申龙突然说了一句话,“黄玉堂现在又不在陆家村,怎么会和这些事有关系。”
网维摇摇手,用一副教育小孩子要听话的口气说:“他有一个儿子,正是负责调查你们家那些个破案子的黄警官。”
被那话先吓到的是典超,他不明白网维为什么要把黄小邪给捅出来。
“你说那个戴眼睛,一副滑头样的小警察。他是黄玉堂的儿子?”
“是的。”
“那又怎么样。陆岩失踪还有大年夜那天,他都不在不是吗?”
“黄玉堂和张海兴关系不错吧。”网维奸笑,“而且那两个小孩子似乎彼此也很好相处呢。”
陆申龙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了,网维先生,你在套我话呢。告诉你,黄玉堂和张海兴他们都和我们家的事没关系。“
“给我个理由。“网维不依不饶。
“好啊,对,我是和黄玉堂有龌龊,但是五年前他通过手里的权力利用张海兴已经整了我一把。我们两已经两清了。至于张海兴这个人,他活计是有一手,但是做事很蠢。所以他知道被黄玉堂利用,害惨了我们的厂以后,就主动辞职了。后来就像你现在看到的,每天在家喝喝酒,看看书,偶尔搓搓麻将。怎么样,我们乡下人的事情是不是很简单。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为什么打电话叫秦颐带着孩子一起来过春节?”
“你说什么?”陆申龙惊讶。
“你为什么打电话叫秦颐带着孩子一起来过春节?”网维重复。
“这话谁告诉你的?”陆申龙反问。
“她自己。”
“她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叫那个女人过来,还带着孩子!”陆申龙气急败坏。
“你说不是。”网维沉眉,“可是她强调说是你,还说你是想那个孩子。”
“想那个杂种?谁知道他是不是陆岩的儿子呢。”
“他不是?没做过亲子鉴定。”
“难道还不嫌我们陆家丢人吗?亲子鉴定,我呸。”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就算那个孩子真是,你也不会承认。”
“对。这个婊子样的女人,得寸进尺。我现在就赶她回去,以后再也不让她来了。”
“等等。”网维阻止道,“如果她不是你叫来的,那她一定是凶手叫来的,不是帮凶也是一粒棋子。村里有谁知道秦颐和陆岩的事?”
陆申龙冷静了下来,他听网维的话颇有几分道理,“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张家的几个,许医生,当年就是他帮着偷偷接生的。其他的应该没有人知道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网维说,“就像陆羽不是你亲骨肉一样。”
他又甩出一颗重磅炸弹,这一次差一点就把这只陀螺给炸趴下了。
“这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儿子告诉秦颐,她刚刚又告诉了我的。”网维见他又要发火,急忙换了个话题:“我的意思是说,秘密经常在亲密的人之间传播,然后变成一个众人所知的秘密。陆先生,你还有什么可以帮助我们有关这个案子的秘密吗?”
陆申龙摇摇头,疲惫而带丝酸楚的回答说:“没有。”
他的头转向殿上的狐仙像,望着她,一片沉吟。
“最后打扰一个问题,你和黄玉堂之间到底以前因为什么而有矛盾。”
这个问题网维纯属是画蛇添足,他不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只是想让陆申龙摸不清自己调查的思路。
果然不出网维的意料,对于这个问题,陆申龙给予的答复是保持缄默。
天空中飘下几点雨滴。鸡年的又一场大雨快要瓢泼而下了。
第八章
《夜半歌声》的主旋律激昂地围绕在网维的身边,这使他的心和血再一次震动起来。好久没有的激情澎湃而起,很快他就深深陷入那个徘徊在歌剧院里的幽灵故事中。埃力克、克丽丝汀还有夏尼子爵……网维就这么边看这台著名的音乐剧,边在心里默默分析这三角恋爱中主人公们的感情纠葛。
“埃力克对克丽丝汀的感情其实不是真正的男女之爱,更像是一种强烈占有的父爱。”脑子里突然出现这样的想法,他觉得颇有趣,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分析下去。结果他发现《歌剧幽灵》其实可以变成这样一个简单而通俗的故事:一个性格有些变态,长相丑陋的天才养了一个漂亮的女儿,他把她塑造成了歌剧院的首席歌星。接着有个富家子弟爱上了他的女儿。老爷子不同意,就把女儿藏起来。然后小伙子来单挑,最终得到了他的女儿和他的祝福。
网维呷呷的轻笑出声,江泉瞪了丈夫一眼,问他有什么好笑。
他侧过头,把自己的最新推理结论悉数上报。不料却得到了江泉一个白眼。“又胡说八道了。”她轻轻嗔怪,然后又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微笑。
江泉对老公大棒加胡萝卜的怀柔政策显然很有效果。网维心里乐滋滋的,心想今年的情人节过得还不错。
邪恶的笑容浮出来,他又想起其他事情来。一会儿,浪漫的感觉退下去,满脑子涌起吴斐和陆羽两人的关系来。
“他们真的彼此相爱吗?”他这么问自己,开始回首整理这两天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网维对自己的问题没有乐观的答案,他怀疑吴斐的目的。
两天前,也就是四号下午,他和吴斐还有狄斌他们几个在一起吃了顿饭。吴斐提议的表面理由是自己结婚、又过新年,所以要和老同学聚聚。但实际目的是甩开他的新婚妻子,询问网维有关陆家的事情。
“你是想知道陆羽的事情,还是他们家发生的那些事情?”
“我都想知道。”吴斐在其他人还没到时,一脸严肃地看着网维,认真地说。
“那我可以回答你,我并没有调查到太多陆羽的事情,我也没有单独和她在一起询问过。这一点你知道。至于他们家的事,我总觉得一团乱。”
“可是你还是调查到了一些事情,不是吗?”
“对,是打听到一些事情,不过这些情况现在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吴斐责问。
“警察不让说。”网维不管他吹胡子瞪眼还是怎么的,“如果没有发生谋杀案,我也许可以把知道的先告诉你,但现在不行。”
“你!”吴斐精明地一转眼,问,“你是不是也在怀疑我。”
“你认为自己有不被怀疑的理由吗?”网维毫不迟疑地承认对方的话,摆出咄咄逼人的架势。
对于如何应付这种情况,网维是很有经验的。他一句话,就把问题的主导权抢到了手里。
“我……”吴斐愣了一会儿,“陆岩死的那天,我不是和张茹雅他们一起回城了吗?”
“你怎么知道他已经死了?”网维反问。
他一呆,傻了半天回答说:“这个,不是你的结论吗。而且,你不是还说过是砒霜中毒?”
“谁告诉你的?”网维依然摆出严肃的表情。
“陆羽说的。”
“她又听谁说的,张茹雅还是许言武?”
“许言武。”网维捕捉到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邪恶。
“即使是死了,那天离开陆家的人也是有嫌疑的。要知道陆岩是中毒而死的。所以罪犯投毒和陆岩喝水中毒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时间,你们并不拥有不在场证明。”
“网维。”吴斐恶狠狠地说,“你这个混蛋。我可是你老同学。”
网维微微一笑,没有对他说“我的老同学中也有杀人的这种话”,只是颇有退让之态地喃喃说:“如果不是你做的,你又害怕什么?”
“我不喜欢被人怀疑,尤其是认识的人。”
“哦。可是到了这种时候,没有人是不会不被怀疑的。”
橘右黑吵吵嚷嚷地推开包厢门,后面跟着狄斌和陈尘。
在一定程度说网维对陆家的案子其实已经很了解了。避开吴斐和陆家人的耳目,他早就偷偷的和典超一起把陆家的那些个鸡零狗碎的破事都打听了一通。做到这一点废了他不少的时间、精力还有金钱。也难怪,当黄小邪吃惊地看到网维和典超手里拽着他父亲的笔录时,会吃惊得像遇见了漂亮的狐仙一样——又窘又羞。
“你是说我的父亲和陆申龙是死对头?”黄小邪不敢相信地问。
“也不能说是死对头,但是为了许宴子,他们闹翻了。”
“你是说许叔叔?”
“对,你的许叔叔。就是许言武的爸爸。”
“可是他不是孤儿吗?”黄小邪不解地问。
“他自认为是孤儿,其实他是许宴子和黄珊的私生子。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