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从走访中,我们已经知道陆昌国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被打断过腿,所以我们的医生仔细检查了腿骨,可以确定是断裂的,而且确定不是新近被打断的。同时我们还从这村里唯一的医生那里,他叫许言武,知道这个老人的胃有严重毛病。而在尸检中我们也发现死者的胃已经到了溃烂的边缘。所以根据这两个鉴定,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死者就是老人陆昌国。当然,如果有必要,我们还可以进行DNA鉴定。好了,网维先生,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的问题是。”网维微笑着,问他说:“详细的尸体鉴定,不是要带回去进行的吗。为什么你们那么迅速地在这里进行了鉴定。”
黄小邪对他看了一会儿,也笑了起来:“这个问题的回答如下,在这么个迷信与封建顽固的小村子里,你认为他们会让我们把尸体带走,进行鉴定吗?”
“不会。”网维说。
“所以就是了。去年我们在另一个村子里也碰上一件案子,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被人强奸后杀害。我们按规矩要带尸体回去鉴定,结果那个男人带着二三十个壮汉扛着钉耙围住我们,不让我们带走。险一些发生冲突。”
“明白了,你怀疑这个村子也一样,不会让你把尸体带回去鉴定,所以就抢先在这里进行尸检了。”
“有点不符合程序,是吧?”黄小邪抓下他的警帽,拿在手里玩着。
“好吧,现在再跟我说说你是如何确定这是个意外的。”
黄小邪说:“既然我们已经确定这具尸体是被烧死的,那么我们就应该知道他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或者是意外。我们在这里,”他向后退了两步,蹲到烧焦的木板床边,说,“发现了两个打翻的酒瓶,还有一个香烟屁股。”
“所以你认为这个老人是打翻了酒瓶,里面的酒泼出来,而正好有香烟屁股掉下来,于是点燃了这个屋子?”
“不,这不是我认为的,而是我推理出来的。”黄小邪毫不妥协道,“首先这个老人没有理由自杀。”
“为什么?”网维问。
“因为他在火灾发生以前,给自己的热水袋换过水。一个还记得给自己的热水袋换热水的人是不会想要自杀的。”
“喂,请允许我要求你说明一点,你怎么知道他给自己的热水袋换过热水。”
“根据热水瓶里的水的推断。”黄小邪说,“我问过张茹雅,就是那个和你一起来的女孩子。她告诉我说她离开时,还留下一瓶半不到的热水。而火灾后,我检查了两个热水瓶,热水瓶外面的塑料什么的已经被烧坏了,但幸运的是里面内胆还没有破碎。而当时只剩下半瓶水多一点。死者的床头也有一个水杯,里面还剩不到半杯水。我仔细对水杯的容量进行了测试,确定那用过的半瓶多水不可能倒进杯子里。也不可能被老人喝下去,因为我们检查过他的肾,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倒进了他的热水袋。虽然这个热水袋在火灾中已经烧破。但我认为如果我们换一个热水袋,还是可以测出一个热水袋大概需要多少水。”
“你的调查很仔细。”网维真诚地对他说,“好吧,我也相信这个老人不会要自杀。那么你又怎么能排除谋杀的可能呢?”
“动机和机会。首先这样一个老人,虽然我认为这么说不太好,但是一个不可否定的事实是,没有人关心他,没有人在乎他,他的儿女把他当一条老狗一样扔在这个破屋里,只有一个未过门的孙媳妇还想着他,每天给他送点吃的。那么既然他们不在乎他,他们会去杀害他吗?没有利益关系,他的一切都已经被他儿子攫取。没有仇恨,因为他只是一个快死的被遗弃的老头。也不可能是爱情,如果他是个百万富翁,也许还可能给我们一个浪漫的动机。可是他是个被遗弃的老头,这种浪漫的动机也有不存在了。所以我们无法找到谁会在这个老头的死上得到好处,这也就不可能是一个谋杀案。”
“不一定吧。”网维说,“即使老人不是被谋杀得对象。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犯罪的动机不在这个老人身上,而是身后的那个狐仙庙里的人呢?据我所知,火灾发生的时候,正是他们村里人元旦夜给狐仙娘娘烧香的时候,如果有人想要烧死庙里的人,而又不想被人发现,他会不会来庙后点火呢?因为他知道庙后有个堆满木头的屋子,里面还有一个残疾的老头。在木屋放火的话,火就不容易被扑灭,而且可以很快的顺着风向点燃狐仙庙,把里面的人烧死。”
“那么想烧死谁呢?”黄小邪置疑他,“火灾发生在烧香的时候,当时整个村子里,除了你和你妻子,只有陆岩和一个他姐姐的男朋友没有去烧香。而你们这四个人里面会有谁想要烧死那庙里面的一个人或者一些人呢?有机会的人没有动机。我是说你和你妻子,因为火灾发生时,你们在睡觉,这就没有不在场证明。你们有机会,但是你们不会有动机,对不对?”
“是的。”网维心里想,这个小子脑子转得真快。
“那么有动机的人,也许那个儿子或者那个女儿的男朋友想要烧死他们的父母,继承家产。但是他们相互在一起,而且彼此可以作证,没有人离开过,所以也就没有机会。”
“也许他们一起呢?”网维提示道,“你不能否定这个可能存在。”
“好吧,可能。如果他们真的要去烧死陆申龙,并且拉上整个村子里的人做陪葬。那个陆岩还要烧死他的小媳妇,而那个男的要烧死他的女朋友。那么他们为什么不把庙门从外面绑起来,让所有人一个都出不来呢?事实上,当一部分人离开狐仙庙时还没有发现火灾,直到他们走到山下,才发现的。如果有人想要放把火把里面的人烧死,他应该想到把庙门锁上,好确保要烧死的人被烧死。”
“我投降。”网维呵呵笑起来,“我想你的推理有道理。但是这个意外是怎么产生的呢?”
“那个老人好酒,我想这一点你已经知道,他的胃因此已经快溃烂了。现在根据已知的线索,我们可以推演出火灾发生时的情况。这个老人半夜醒来,觉得有些冷,就把冰冷的热水袋换上热水,然后拿起一瓶酒喝了几口,又点燃一根香烟在那抽。后来他觉得身子暖和了,就那烟头扔在地上,躺下去继续睡觉。但是他不知道他刚才打翻了酒瓶,而那个香烟头也没有完全掐灭,所以火就这么燃起来了。”
“你不觉得这个推理显得有些太过巧合了吗?”网维问。
“是的,很巧合。不过如果不是这些巧合,怎么会发生意外。我已经调查过,这个老爷爷有偷酒喝的习惯,尽管那个张茹雅一直在禁止他喝酒。而且那个香烟头也是他常抽的烟,村里唯一的小店老板说了,前天下午他刚刚拄着拐杖买过一包香烟。”黄小邪舔舔舌头,有些口干舌燥地说,“最后最重要的一个证据时,医生在老人体内发现了大量的酒精。火灾发生的时候,他不但喝了酒,而且还喝得有些醉了,”
网维走到门边,拉着那个黑乎乎的门把手说:“我觉得,你呆在镇上当个派出所小警员,实在是有些浪费才能了。”
“网维先生也同意我的推理吗?”
“我不知道。”网维挠挠头,有些困扰地说,“虽然我还是觉得这场火有些古怪,但是我找不到你推理的漏洞。”
“是的。”黄小邪点点头,“我也不喜欢这个推论,也许是我觉得这个老爷爷太可怜了,想给他的死找点人负责。刚才你来之前,我在这里一直在重新检查我的推理,并且又重新检查了现场,但是我找不到相互矛盾的证据。”
两个人一同走出废墟,路过狐仙庙的时候,发现了有趣的一幕。
破败的狐仙庙里,陆申龙不知何时和他的儿子来了。他们站在曲大伟的身边,陆申龙气愤地挥着手,在对那个胖所长大骂:“你们凭什么要把我的父亲拉走,做什么尸检。是要把他的肚子打开,把那些心啊、肺啊的拿出来,是不是?”
“不是。”胖所长耐着性子地说,“这个只是我们警察的工作,我们必须检查你父亲的尸体,才能给这场火灾定下结论。”
“你们不是有结论了吗?不是意外吗?为什么还要来打扰我父亲?”他一连三个追问,把曲大伟逼得向后退。然后一个跨入老女人跑了来,哭哭啼啼地叫道:“我可怜的阿公啊。”
“别这么丢脸。”陆岩暴躁地拉住他母亲,说,“这位警察同志没错,他们需要这么做。”
“滚,臭小子,他是你爷爷。你这样把他扔出去,你爷爷死不瞑目,以后会来找你算账的。”
“呸。我才不怕呢。”他瞪着他的父母,把仇恨转移到破庙里那个烧得黑乎乎的塑像,叫道,“我倒要试试,把这个狐仙娘娘推到了,她会不会来找我算账。”
小伙子在他母亲的惊叫中往庙殿里走,张茹雅急忙追上他,要他不要胡闹。他甩开他的手,然后陆申龙走上来,拉住他的身子,然后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转过的脸上。
“你给我马上回家去,准备你爷爷的后事。狐仙庙的事不许你再说一个字。”
陆岩惊呆了,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父亲如此大怒,泱泱然地低骂了几句,往庙门外走。张茹雅追上他,在一旁安慰他。
陆申龙的脸色还是很可怕,他瞪着曲大伟所长,威胁道:“我绝不允许你们把我爸爸拉走。”
曲大伟也激动起来,正要发作。一旁偷看的黄小邪急忙进去打圆场。“所长,我想我们不需要陆昌国的尸体了,你可以让他们安排后事了。”
曲大伟看看他,又见黄小邪身后的网维也在点头,就顺水推舟地同意了陆申龙的意思。
陆申龙显得非常满意,高兴地安排他的三姑六叔安排他爸爸的后事。
“这个狐仙庙也要重修啊?”他的妻子对他说。
陆村长同样同意了。
回到山村子里,“完事”的曲大伟要开车回镇上,网维提了个要求,希望他们能顺路能带他们夫妻到镇上去。
曲大伟笑呵呵地掏出一支香烟,说:“网维先生要回城里吗?我就让他们开车送你们回城里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关系,反正我们也要把这件事报到市局。”
“那就谢谢了,等我一刻钟,我去叫我妻子。”
网维风风火火的回到陆家跟他们告别。陆申龙虽然嘴上说要他们再留下玩几天,但行动上却没有丝毫表示。网维于是走到二楼,摸了一下口袋,想起钥匙丢到了房间里,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有回音。
再敲。
还是没声响。
网维有些奇怪。
“嘿,网维先生,你没带钥匙吗?”张茹雅从陆岩的房间里走出来。
“是啊,忘在房间里了。”
张茹雅从身上摸了一会儿,摸出一大把钥匙。她仔细地分辨着手里的钥匙,选出一把,插到了网维房间的锁眼里。轻轻的一扭,门开了。
“谢谢,谢谢。”网维一眼看到门口地板上的钥匙,立刻弯身拣起来。他走进去,转身关上门,然后急急忙忙地回头去看自己躺在床上的妻子。
江泉还是背着身子,保持着和网维离开房间时一模一样的姿势。
“小泉,你醒醒。”他急急地跑到床边,把她翻了个身。
江泉的脸红扑扑的,没有打鼾,但露出的胸脯轻轻地整齐上下起伏着。
一个标准的睡美人。
网维出了口气,用手轻轻拍打她的脸颊,“亲爱的,醒醒。”
江泉的眼皮动了两下,睁开眼,问丈夫说:“我在哪,怎么了?”
“没事,亲爱的,我们该回去了,汽车在楼下等着呢。”
“哦。”江泉坐起身子,温柔地笑着说,“我想起来了。等一下,我洗把脸就好。”
她下床穿好衣服,走进卫生间。“你知道吗?”里面传来她可爱的声音,“你叫醒我的时候,我正在做梦呢。”她轻轻笑了两下,又说,“我梦见我是一只狐狸精,摇着尾巴在诱惑人。”
“是诱惑我吗?”网维干巴巴地问。
“不是。我在诱惑商纣王,一个野蛮的胖家伙。”
“苏妲己。”网维哈哈大笑。
“是啊,苏妲己。”江泉说,“对了,你刚才叫我亲爱的了吧?好像还叫了两声,我记得你已经有很久没这么叫了。为什么又想到这么叫我了?”
“因为……”网维编了个理由,心想:可不能把我刚才的傻瓜想法告诉你,亲爱的。
第四章
亲爱的,是最亲密的爱恋的人的简称。是那个你想着的,惦着的,念着的,想要拥抱、亲吻、嘶咬、扑打,甚至把她或者他吃下去,与之在精神和肉体上融为一体的那个人。对于一般人而言,亲爱的就是你的恋人或者配偶。但是在一个现实、理性的世界中,我们自然无法为了与亲爱的进行精神与肉体的统一而吃掉对方。所以我们就在各种各样的日子里,用其他行动来时时表达对其的爱意。
比如,二月十四,情人节。每当网维提前半个月或者一个礼拜之前开始费劲心思为他的情人节礼物寻找灵感和创意时,他就不禁要想:那位瓦伦丁修士对于别人如此庆祝他的忌日是如何感受。
今年也一样,当元旦在陆家村渡过那个糟糕的夜晚以后,进了二月,网维就开始为他今年的情人节礼物而冥思苦想起来。
绝对不能是首饰,上个月刚才小泉的生日上把手镯送上。也不可能是衣服和化妆品,圣诞夜已经陪她逛了一个下午。虽然这不是钱的事,但是没有创意。一定要想一个独特的,有想法的,又能讨小泉欢心的礼物。
网维摸着下巴,把目光投注到窗外小区的绿化上。一只白猫懒洋洋地趴在太阳底下,睡着他的午觉。猫,猫,猫……网维的头脑中灵光一闪,急急忙忙地冲进书房,打开电脑,从网络上搜寻起他的信息。
安德鲁?韦伯,伟大的音乐剧作家。这个就是他要找的。
网维知道江泉是韦伯的崇拜者,虽然自己也很喜欢,但比起妻子的狂热,他还是甘拜下风。想当年,《猫》剧来华首演时,这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