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伤引起的疼痛感仿佛点爆了压抑在心中的恐惧,吕小京〃嗷〃的一声跳了起来。他转身想向门外跑去,但跑到门口处他停了下来,沉重地喘息着,肩膀剧烈起伏着,终于作了一个决定。
吕小京转身回到电脑前,关闭电源,拆开了机箱,并且把硬盘拆了下来。他随手找了个塑料袋,胡乱把硬盘包了进去,然后仿佛身后有鬼似的跑出了监控室。
逃回到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后,吕小京随手把硬盘扔在了柜子上,然后钻进被窝里想以睡眠避开内心的恐惧。但是那些画面却如影相随,即使他闭上了眼睛,也仍然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翻腾着,展示着它们的狰狞。不知过了多久,大脑终于决定进入暂时短路状态,以避开这些高度消耗能量的活动,于是吕小京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沉重的敲门声把吕小京吵醒,他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发现是一楼兼卖杂货的老刘头,〃小吕子,你的电话。〃
在受雇于市立三院填个人资料时,吕小京把老刘头铺子里的公用电话当成了自己的联系电话填了进去。他平时没少在老刘头的店里买些针头线脑的东西,所以老刘头倒也不介意偶尔有个把电话打进来找吕小京时帮他传达一下。
吕小京接电话时才发现,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对方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是吕小京吗?〃
吕小京一听不是医院打来的,先松了一口气:〃我是。〃
〃昨天午夜十二点以后是你在市立三院监控室值班吧?〃
吕小京突然感觉到对方的口气阴气森森,他有些慌张,急忙回答:〃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之前都是李安成在值班,你有事去问他吧。〃
他刚想挂掉电话,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我给你一万块钱……〃
吕小京一个激灵,急忙把话筒重新放在耳边,声音颤抖着问:〃你说什么?〃
对方仍然不疾不徐地说:〃把你从医院监控室里带走的硬盘给我,我就给你一万块钱现金……〃
吕小京一咬牙,打断了对方的话:〃两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对方停顿了一下:〃好,成交,告诉我交货地址。〃
吕小京心头狂跳,喜悦压倒了恐惧,立刻把这里的地址告诉了对方,又追问了一句:〃你几时来?我怎么认出你?〃
〃一小时后,我的人穿深色风衣,开一辆红色皮卡。〃说完电话挂了。
吕小京握着电话还恍若梦中,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容。老刘头刚从外面的邮递员手里接到今天的报纸,走进来打趣道:〃彩票中了?乐成这样。〃
吕小京急忙放下电话,掩饰着说:〃哪里有,刘大爷别开玩笑了。〃他的目光顺便往老刘头手中的报纸瞥了一眼,突然怔住,一版的大照片似曾相识。他急忙跟老刘头把报纸要了过来,今天的头条新闻就是《市立三院九名夜班人员失踪,警方正在加紧调查》,照片就是三院门诊大楼的正面照。他匆忙浏览了一下内容,大意就是说,昨晚警方发现市立三院夜班人员全部失踪,监控录像被盗,呼吁广大市民有线索要踊跃提供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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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第三章 硬盘风波(3)
老刘头在旁边也瞄了几眼,不禁问道:〃小吕子,你不是在那医院工作?还好昨晚不是你值班啊,真是险,这年头,人心不古了,唉,连救死扶伤的医生都要祸害,作孽啊。〃
吕小京根本没有听到老刘头在说什么,他跟老刘头打了个招呼,就立刻跑回地下室,把硬盘从塑料袋里拿了出来,细细摩挲了几下。他突然想到,对方估计是报社记者之类,这些无孔不入的家伙最会打听新闻线索,估计也是想要关于昨晚的监控录像吧。
想到这里,吕小京笑容僵了一下,他咬了咬牙,拿着硬盘走了出去。
半小时后,吕小京回来了。他一手里拿着一张光盘,另一只手里拿着硬盘,走进了老刘头的屋里。〃刘大爷,先寄存在你这里,下午我再拿走。〃
金钱诱惑下吕小京留了一手,把硬盘里昨晚的录像刻录成光盘,到时将光盘交给对方,反正光盘和硬盘都一样,只要图像清晰就可以了。为防万一,把硬盘留在老刘头这里,别人也抢不走。
老刘头答应了,随手把这他不认识的黑糊糊的盒子放在了杂货架上。
吕小京在楼口里走来走去,张望着等待着财神爷的降临。为了打发时间,他又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然后他突然记起了一件事。
刚到医院时看到的那个白衣女子,白衣,长发,步履蹒跚,那么鬼魅的身影,会不会是恶鬼作祟?
市立三院是建立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老医院。吕小京刚进院里时,李安成经常给吕小京讲关于三院的鬼故事。其中最被广为流传的就是在七十年代末一次医院大火中,烧死了三十多名精神病人,之后夜班人员就经常在夜晚看到白色的鬼影在医院内徘徊。李安成还煞有介事地告诫吕小京,如果在晚上看到了穿着白色衣服在院内徘徊的陌生人,见了就要装作没看到,以免惹鬼上身。这也是昨晚吕小京在花坛前看到白衣女子犹豫后没有拦住她的原因之一。
难道昨晚那个女子会是死于大火中的恶灵,闯进了门诊大楼把值班的九个人都杀死了?吕小京打了个寒战,突然想起李安成。他到底是提前离开了,还是尽忠职守在那里等待交班而被女鬼一起杀死了?
吕小京立刻又跑到老刘头那里拨打李安成家里的电话,李安成的岳母接了电话。〃阿姨,我是李安成的朋友,他在家吗?〃〃他昨天下了班应该在夜里一点就回家,但一直没回来,警察说他和同事们都一起失踪了,你是谁啊?知不知道安成到底去了哪里?〃吕小京慌了神,急忙把电话挂了,然后在电话边放下三毛钱,急急跑回了楼口,躲在阴影处,仿佛得了疟疾般一阵阵发着抖。李安成没有回家,这么说果然他是为吕小京当了替死鬼。
一阵急刹车声吸引了吕小京的注意,由于楼口百十米处有几堆垃圾挡着路,外来车辆都只能在那里停下来。此时一辆红色皮卡在那里停住,下来一个穿深色风衣的男人。
是财神爷到了!但车上还同时下来两个穿着夹克的男人,看起来来势汹汹。
吕小京刚向前迈了一步就又缩了回去,他的脑海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这些人不像是报社记者。那么还有什么人对昨晚的录像感兴趣?坏人?凶手?他突然想起,如果昨晚夜班人员的失踪不是鬼所为而是人做的,那么对录像最感兴趣的就应该是抓走他们的人。这些坏人不会留下他们犯罪的证据,他们是来杀人灭口了!
一想到这里,吕小京急忙扫了一眼四周。这时间,楼里的住户都去工作了,附近只有老刘头,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把他拖下水只会白送一条命。吕小京转身向楼的右侧跑去,十多米外有条栅栏,翻过去就是一条胡同,通向大道,只有那里可以逃走了。
那三个男人看到了突然发狂奔跑的吕小京,急忙也追了上去……
老刘头是个很讲卫生的人,所以自家的垃圾从不会丢在楼外的平地上,而是赶到楼外三四百米远处的大街上,那里是一条小商业街,有垃圾车在下午一点时会经过那里收走垃圾。所以老刘头一看快到点了,就把靠近门口的杂货架上一些准备丢弃的过期食品一起扫到了垃圾袋里,向外面跑去。他忘记了吕小京寄存在他这里的硬盘也被他放在那个杂货架上,被他当成了包装盒一起扫到了垃圾袋里。
于是命运多舛的硬盘就这样与垃圾混在了一起,从杂货架上转移到大街上,然后又进了垃圾车里,最后被倾倒在离此地有十多里远的垃圾处理场。
一些孩子和妇女们早就等在了垃圾场,看到新垃圾运来就一哄而上,争抢着少得可怜的那点资源。一个孩子抢到了混在垃圾中的硬盘。他对这个自身价值五六百元、附加价值更高的硬盘一无所知,只是看中了上面的金属,于是随手捞起一块石头,将硬盘外壳砸碎,将外层与里面的金属撬出来,估计能卖几毛钱。
一张当天的《汉城日报》支离破碎地在半空中飞舞,风突然静止,报纸落了下来,市立三院门诊大楼残缺不全的照片悄悄覆在了硬盘的碎片上,冥冥中揭示了它们各自的命运。
虫工木桥◇。◇欢◇迎访◇问◇
第14节:第四章 混乱之日(1)
第四章 混乱之日
或许是受到惊吓过度,尽管昨天在市立三院睡了不少,凌晨自医院回来后,简绿竹仍然一觉睡到了早上八点多。洗了一个热水澡后,得到了充足休息的简绿竹看起来精神焕发,步履轻松地下了楼,却发现早该离家工作的父母还在家中。
简钟山开了一家中型经贸公司,马翠霞则是官阶不低的公务员,但什么也比不上女儿来得重要。独女失踪了两天多,然后在半夜衣冠不整如女鬼般出现在家中,任何一对父母都会如简父简母这样担心不已。于是早早候在了客厅里,等着询问女儿事情的经过。
简绿竹一见这三堂会审的架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温言细语地向父母解释了自己的遭遇,而且保证会在同事们查出任何第一手资料时都向父母汇报,这才得已脱身。
简绿竹失踪时遗弃的CRV车已经被送回来,所以离家后,她开车径直去了市立三院。医院里虽然发生了失踪九人这样的大事,但并没有停止营业,只是门诊大楼外面设立了警戒带,暂时禁止闲杂人等出入。
一辆市日报社的面包车停在警戒带前,一个男人拿着照相机对着门诊大楼横照竖照个不停。简绿竹怕与这些人纠缠不清,开车经过门诊大楼没有停,直接停到了后面的病房楼前。
穿过病房楼就是医院的后门,垃圾场离后门只有几步之遥。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简绿竹并没有指望会在这里找到什么线索。但当她站在垃圾场边上时,仍然对三天前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无所知。她对这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实际上,从十三日中午被人用乙醚迷昏后到十五日傍晚醒来,这中间的两天多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简绿竹的记忆完全处于一片空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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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第四章 混乱之日(2)
如果不是市立三院的人将简绿竹迷昏,那么迷昏她的人究竟是谁?他们意欲何为?为钱?简绿竹装了一千多元和几张银行卡的钱包以及价值二十多万元的CRV车都被丢在现场(路人捡到了简绿竹的钱包报警,宁夏初才及时知道她失踪一事),而且也没有人打来勒索电话。为色?简绿竹没感觉自己被性侵犯过。为报复?简绿竹没有受到任何虐待,除了偶尔头有些疼,一切都很正常。或许是他们搞错了人,所以把她扔在路边?然而简绿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她失踪了两天半才被遗弃,迷昏她的人不可能过了这么久才发现弄错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简绿竹仰望着天空,朗朗青天,悠悠白云,暖日融融,微风阵阵,这样温暖的冬日艳阳天是令人心旷神怡的。然而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这里又有种疏离的清冷。她伸开了手臂,风无声地从她的臂下穿过。由于仰望过久,天空似乎晃动起来,令简绿竹在一刹那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有什么隐藏在白云间,冷冷地窥视着她,剖析着她。
一阵阴风卷过,垃圾袋哗哗作响,简绿竹打了个寒战。不但医院内宛若死城,即使是垃圾场也萧条如斯,看不到飞鸟、老鼠、流浪猫狗,甚至就连最最卑微低贱的蚂蚁都见不到,她再一次有种午夜在门诊大楼醒来,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心悸。
简绿竹缓缓走回了门诊大楼,那些记者已经离开了。偶尔有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经过,对身着警服的简绿竹匆匆一瞥,又目光惊慌地避开她的视线,匆匆离去。在某些情况下,白色与黑色的制服都意味着灾难与惶恐,人们往往不想见到它们。但现在,这两种制服同时出现了,是不是意味着灾难不可避免地降临了?
简绿竹苦笑着,掀开了警戒带进入了门诊大楼。
一切依旧,看起来没有任何改变。简绿竹经过大厅,穿越走廊,走进了监护室。她平躺在床上,阳光透过肮脏的玻璃和生满铁锈的栏杆投了进来,房间里应该是温暖的,但仍然有着某种如牛毛细针般的阴寒轻轻地扎着简绿竹。它们甚至游离于简绿竹的衣服之间,与她的皮肤亲密接触着,产生了轻微的刺痛感。简绿竹微微颤抖着,但完全找不到昨天的感觉,她彻底失望了。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And never brought to mind。。。〃《友谊地久天长》优美的女声响起,打断了简绿竹进行昨晚情绪重建的企图,她不得不按下了接听键,电话是宁夏初打来的。
〃小简,你在哪里?〃
〃昨晚醒来时的地方。〃
宁夏初顿了一下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你去医院做身体检查了吗?〃
简绿竹才想起这桩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的任务,顿时哑巴了,过了几秒才回答:〃呃,我忘了,我这就去。〃
〃检查完了就回局里来吧,有事找你。〃
一个小时后,简绿竹已经站在了宁夏初的办公室里,将身体没有任何异常,除了血液内有微量鲁米那药物残留的检查报告放在了宁夏初桌上。
宁夏初双眼微红,看来一宿未眠。前段时间发生的年轻女子失踪案已经够让人挠头了,现在又多出了医护人员失踪案。以简绿竹的估计,现在关于医护人员失踪案的相关新闻报道可能已经在印刷,午餐前各类大小道消息就会满市飞,承受最沉重压力的就是负责破案的刑警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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