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似水年华(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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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似水年华(全集)-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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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不会回去的。”
  “阿秋,我没有让你回来,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过几天就要结婚了。”
  这句话让他尴尬的停顿了一下,随后才说:“恭喜你!”
  “好了,我只说这些,没有别的事。”
  “你……不恨我?”
  “现在不恨了。”
  “谢谢。”
  电话那头却等了几秒钟:“你呢?现在怎么样?”
  “我……我现在很好。”
  “那就好啊。”她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对不起,打扰你了。”
  “应该我说对不起。”
  “阿秋,再见。”
  电话挂断了。
  秋收的身体僵硬了许久,才轻轻地放下手机,开始回忆刚才与他通话的那张脸。
  他抓紧了拳头,又放开了。本来,这拳头是要打到自己身上的。
  是的,他想起了那张脸。
  2005年初,东莞的那场大火之后,他带着阿春的骨灰去了一趟贵州,见到了她的父亲与母亲。那是个海拔两千米的山村,偏远到徒步数小时才能进入,全村人在山间梯田种些玉米。阿春不到五十岁的父母,因为常年在山间艰苦的劳动,已经老的像七十岁的人了。他们的眼睛差不多接近失明,误把秋收当做出门多年的亲生儿子,而他将计就计没有否认。秋收打工几年下来的积蓄,只有五千多元,几乎全都给了阿春的父母。他继续假扮成阿春的哥哥,陪伴他们度过了春节。
  过完正月十五,秋收告别阿春的故乡,再度回到广州打工。
  他没有再回那些工厂,而是去了天河区的一家花店,每天开着轻摩出去送花。花店老板叫冬姐,是个二十九岁的广州女人,长得颇有几分像松岛菜菜子。她大学刚毕业就嫁给了一个小混混,不到半年女儿出生,还没断奶那小混混就进了监狱。离婚以后,她独自抚养女儿,为了生存才经营起花店。没想到这几年生意不错,他买了房子和车子,把女儿送进最好的幼儿园,花店里也雇了五六个人,直到她遇到这个叫阿秋的二十三岁的男人。
  阿秋沉默寡言,每天闷头开轻摩送花,没想到好几次他送花过去以后,别人订花的电话又接踵而至,指名还要阿秋再把花送过来,原来是接收鲜花的女孩子们,发现了送花的男孩是个帅哥,甚至有些客户留给她电话号码,想要约他出去吃饭,可是没都被他拒绝了,冬姐因而特别注意他,有时也会单独与他聊天,常常一聊就是两三个钟头。晚上花店关门以后,当他一个人清点剩余的货时,秋收也会留下来帮着她干活。因为他的车骑得很稳,有几次她来不及开车去幼儿园接女儿,就让秋收代替自己骑轻摩去。
  有天晚上,冬姐刚走出花店大门,就被一个骑摩托的飞贼拽走了脖子上的白金项链。正好秋收骑轻摩送花回来,马不停蹄追了上去,他的车子骑得飞快,居然在三个路口之外,追上了那辆摩托车,一把将其揪下来。飞贼当即扔掉项链,从附近的小巷逃跑了。当秋收把白金项链拿回来,花店里只剩下冬姐一个人了,她露出感激羞怯的表情,让他帮忙把项链带到她的脖子上。虽然,他万分不好意思,但在老板的命令之下,还是轻轻的把手绕到她的背后,在她洁白的后颈上系紧搭扣。他能感到冬姐呼出的气息,重重的扑打在自己的脸上。接着,冬姐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紧紧抱住了他结实有力的后背……
  花店的清晨,当他从一堆被压扁的百合花中醒来,鼻息里全是各种各样的香味,冬姐抚摸着他的胸口说:“秋收,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秋收明白,经历过一次离婚,身为单亲妈妈的她,绝非一个轻率的人,她所说的“在一起”,就是法律上承认的在一起。
  他却说出了一个虽然真实,却很愚蠢的理由:“可是,我的身份证是假的。”
  “没关系,只要你是真的。”
  “可是,我也不是真的。”他离开冬姐的怀抱,迅速穿上衣服,“因为,我是一个死人。”
  这才是他真正的理由。
  秋收走出花店大门前,回头亲吻了这个大他六岁的女人,有几分留恋的看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却又断然的摇了摇头。
  忽然,耳边响起一阵熟悉的旋律——
  “苦海,泛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竟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原来是隔壁卖盗版碟的音像店,正在放这首卢冠廷的《一生所爱》。在广东打工好几年的秋收,已经会说结结巴巴的粤语了,这才听懂这段歌词的意思。
  他没有流一滴眼泪。
  秋收跨上轻摩,带上吉他,再也没回过广州。
  第八章
  第二天。
  下午,田小麦从上班开始就魂不守舍,手指不停的旋转着圆珠笔——这是他在高中时代养成的坏习惯,大学时代费了好大得劲才改掉了,没想这几天又重新捡回来了,就像上瘾那样再也无法戒除。
  果然,小麦遭到了老板的批评,他只能口是心非的接受,心却还在那个人的身上。
  “田小麦!”
  前台小姐再次不耐烦的叫起来。
  这是今天最有价值的声音!她飞快地冲到公司门口,接到一份薄薄的快递,发件人果然是“魔女区”。田小麦飞速签完字,戴着头盔的快递员刚要转身离去,她却感到某种熟悉的气味,前天半夜在他身上闻到的气味,还有十年前不变的气味——
  “等一等!”
  她大声地喊道,快递员却加快脚步向电梯冲去。
  小麦牢牢将快递捏在手中,不顾一切的追到电梯口。正好电梯在这层开门,她和快递员同时进了电梯,里面还站着好几个人,都是穿戴整齐的白领,对突然闯入的快递员,投来轻蔑和厌恶的目光。田小麦就当周围人都不存在,粗暴的掀开快递员的头盔——
  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没错,她的秋收就在眼前,穿着快递员的衣服,背着快递员的包,瞪着一双惊讶的眼睛。
  电梯里的其他乘客,都被她的疯狂举动吓住了。而他将沉重的头盔扔在地上激动地抓住秋收的衣领,无法抑制的亲吻他的嘴唇——这更让旁边的人们目瞪口呆——美女白领在顶级写字楼电梯内当众亲吻快递员!
  “以前也一直是你送的快递?”她紧紧搂住她的秋收,忍不住激动地喊道:“你一直就在我的身边?一直悄悄的看着我?是不是?”
  秋收极不好意思在狭窄的电梯里当着那么多双眼睛接触她的嘴唇,尽量转头避开说:“是,从你第一次找到‘魔女区’开始。”
  她用左手抱着他不放,用右手重重的打他的肩膀,想起他这里受过伤,便心疼的将手收回来说:“对不起。”
  “我,只是一个幽灵。”急速下降的电梯里,他摇着头淡淡地说,“十年前,就已经被你杀死了。”
  “不,不是这样的!”
  “杀死我的人,就是你!”
  他的话音未落,电梯门就已打开,外面是底楼大堂。秋收飞快的捡起头盔,挣开她冲出电梯。
  “站住!”
   她十万火急的追了出去,让进出写字楼的人们叹为观止——美女追赶快递员!!!
  保安也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秋收冲出旋转门,跨上黑色的轻型摩托车,一溜烟的开上马路。
  在后面紧追不舍的小麦,差一点就抓住他的衣角,却这样与他失之交臂,茫然地冲到外面大街上,再也看不到骑士的身影。
  绝望的坐倒在路边长椅上,看着风把自己的长发吹起,遮住眼睛再也看不清这个世界。
  忽然,她想起手里还捏着快递,手忙脚乱的硬拆开来,却发现只有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行熟悉的笔迹,那是她自己的笔迹——
  对不起,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们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注定不可能跨越那条深沟。下午,我就要回家准备高考了,四点钟我会在舱门里等你,当面和你说清楚!
  看完最后一个字,小麦的眼球几乎掉了出来。
  这是十年前自己写的字吗?高考前离开学校的那天?他现在记得非常清晰,那天是老师把她交到父亲手里,由警车押送着回家的——自己根本没机会去递这张纸条,更没机会跑到舱门离去等他。
  “舱门”又是哪里?
  对,是那个废弃的旧工厂,那个有着潜艇舱门似的地下室。
  绞尽脑汁的回忆一番,完全不可能是自己写的!可是,纸条上分明就是自己的笔迹,从纸条泛黄老旧的程度来看,也不可能是秋收伪造的。
  又是一个秘密?
  秘密?
  她想起了钱灵临死前说的秘密——钱灵!
  对,记得在她们的中学时代,两个女孩经常彼此模仿对方的笔记,尤其是钱灵模仿得唯妙唯俏,简直能以假乱真。
  小麦再低头仔细看那行字,果然在一些笔画的细节中,发现了难以察觉的破绽。
  这张纸条是钱灵写的!
  秋收哪能想到是钱灵呢?除了小麦以外,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想不到啊!
  这就是他说的遗忘的记忆——十年前,他就已经被她杀死了!
  不,如果纸条真的能够杀人,那也是钱灵杀了他!一切都是这个错误造成的?也是钱灵死前来不及说出的秘密?
  泪水,温热的大颗的泪水,打湿了这张死党冒充她写的纸条。
  又一阵寒冷的风袭来,气温想必已接近零度。小麦穿着办公室里的毛衣,再坐下来就真的要感冒了。她把这张纸条捏在手心,匆匆的低头跑回写字楼。
  回到温暖的办公桌前,她立即上网打开淘宝,也顾不得旁边有上司经过,直接进入了“魔女区”网店。
  然而,这回却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魔女区”首页已不见任何宝贝,底下黑色页面全是空白,只有一条简单的公告——
  本店从即日起关闭,亲爱的用户们,所有货物都已发清,如需退款或退货,请与古飞联系。
  下面是古飞的阿里旺旺,QQ,MSN,手机号码。
  “魔女区”关门大吉?就像十年前学校对面的小超市,在小麦最想找到他时人去楼空?
  她痴痴的看着电脑屏幕,丝毫不理会身后上司铁青的脸色。
  第九章
  最后的“魔女区”。
  走进即将拆除的废墟,满地乱石与枯黄野草,头顶高耸的烟囱摇摇欲坠,似乎多年来又矮下去几米。绕过一片瓦砾堆,走进破旧不堪的厂房,开裂的屋顶倾泻寒冬的阳光,如同白色的剑刺入眼底。
  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有条通往地下的水泥阶梯,他很熟悉的走下去,一直来到地底的那道舱门前。
  他并未推开紧闭的铁门,而是把耳朵贴在冰冷锈蚀的门上,仿佛能听到里面的声音——时间,漫长时间的回声。
  静静的听了几秒,终于听到一个声音,却是他自己的声音,清脆而稚嫩的声音,十年前的自己。
  十年后,这里是唯一没有改变的地方。
  他在颤抖,耳朵在颤抖,身体在颤动,记忆也在颤抖。
  2000年,夏天,他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守在小超市,痴痴等待他的小麦出现。自从在地铁站前广场分别后,已经快一周没见到她了。凌晨,他在学校墙后拼命弹唱,希望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可是,在他要翻越围墙时,却被闻声赶来的门卫痛打了一顿。
  周五,炎热的下午,他看着对面学校大门里,陆续出来许多回家的学生。
  他渴望看到小麦,却意外地看到了钱灵。更意外的是钱灵走过马路,径直进入了小超市。
  父亲在后面的屋子睡午觉,只有他一个人守着收银台。钱灵背着书包准备回家,从冰柜里拿了个冰淇淋,来到收银台结账的时候,悄悄塞给他一张纸条。
  店里还有其他高中生,他也不敢跟钱灵说话,只是默默的给她找了钱,等到她离去后,他才紧张地打开纸条,看到一行小麦的字迹——
  对不起,我终于想明白了,我们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注定不可能跨越那条深沟。下午,我就要回家准备高考了,四点钟我会在舱门里等你,当面和你说清楚!
  原本充满热情的心,瞬间,凉了。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纸条,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小麦亲手写上去的字——
  没错,这就是她的意思,也是他早就说过的话:“我们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注定不可能跨越那条深沟。”
  咬着嘴唇几分钟后,他凄凉的苦笑了一声,在心底对自己说:“总会有这一天的。”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立即冲出小超市的门口,对着刚走过马路的钱灵大喊起来:“喂!请等一等!”
  钱灵微微颤抖一下,回过头来,很是害怕。
  他不顾一切的飞快跑过了马路,还差点被一辆大卡车撞倒。来到钱灵跟前,他从背后摸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将纸垫在学校的外墙上,草草写下几个字——
  我心里难受你
  写完,他把这张纸条塞到钱灵手里说:“请务必把这个交给小麦!求求你了!”
  钱灵恐惧的点了点头,便把纸条塞进口袋里,飞快地逃进了学校。
  此刻,南明高中的门卫正警惕地看着他。
  他退回到小超市的收银台,祈祷田小麦能看到他写的小纸条。
  等到将近四点,他把收银台交给父亲,跑出了小超市,经过那片夏日的荒野,心地越来越难过,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痛到无法叫喊出来。
  希望不是最后一面。
  来到废弃的旧工厂,对此他已经熟门熟路,进入那个破烂厂房,找到神秘的地道走下去。
  打开厚厚的舱门,他向黑暗深处喊了一声:“小麦!”
  只听到自己的回音。他小心地走进门里,摸索黑暗的墙壁,期望能摸到那个温暖的身体。
  突然,听到身后有了脚步声,当他紧张的回头,才发现舱门已被人关上!
  转身冲回门口,沉重的舱门已被关紧,外面响起旋转把手的声音——那种船舱里才有的旋转把手,一旦旋紧就连海水的压力也难以冲开!
  “开门!小麦,别开这种玩笑!”
  他大声叫喊起来,用手拍打着舱门,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然而,那道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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