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跟在他后面,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刚才他们经过的院墙是一家客栈的院墙。这客栈大门紧闭,招牌是友来客栈。客栈离开开封府不远。
白玉堂微微皱眉,怎么这个时候就关门了?客栈这种地方,大多都是通宵开着的吧?不然有晚上来的旅人投宿真么办?
“玉堂!”
前边,白夏已经到了开封府的大门口,回头招手叫白玉堂。
白玉堂也没多在意那客栈,走上前跟衙役们打了个招呼。衙役们一听白夏是白玉堂的爹,都惊得张大了嘴——好年轻的爹啊!
开封府众人刚刚吃了晚饭,和往常一样坐在大院里乘凉。
公孙喝着茶跟包拯说验尸的结果。
赵普在一棵梧桐树下靠着,眼前箫良、唐石头加岳阳三个并排在一起,正练拳呢。现在赵普和白玉堂采取混养制,谁有空谁教。岳阳虽然没正式拜师,但岳峰蹭写信极力向白玉堂推荐他,白玉堂就索性连他一起教了。这人聪明伶俐,和唐石头一憨一滑,各有各的长处,一起学功夫进步尤其快。
庞煜也依然在开封府蹭饭,和包延一起随着包拯分析案情。
小四子永远是最闲的一个,正拿着梳子,抓着石头和剪子梳毛。
白夏进入开封府,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出景象……可以称之为天伦之乐、其乐融融的和谐场面。开封府和江湖上传言的森罗宝殿,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白玉堂给众人引荐了一下。
包拯站了起来,白夏抱着酒坛子过去,“包大人,久仰久仰,玉堂总在开封府叨扰,承蒙照顾。”
包拯赶紧笑着摇头,“哪里哪里,白少侠侠义心肠,帮了本府不少忙,本府道谢才是。”包拯赶紧让白夏坐下,三言两语一交谈,两人互相欣赏,很是投缘。
公孙揪住赵普,“白玉堂他爹怎么可能是这么有常识的人?还那么谦逊有礼!”
赵普也点头,“就是啊,简直不可思议。”
白玉堂揉着眉心,找了个石头凳子坐下,已经无力再去管这些了。
白夏性格相当好,三言两语跟众人都混熟了,还逗着小四子说要请他喝谢媒酒,乐得小四子直笑。
当夜,白夏坐在院子里那棵杏花树下的石头凳子上,靠着石桌子,看着已经结出杏果儿的杏树。
“还不睡?”白玉堂洗漱好了,走到他身边,“这么晚了还吹风小心生病。”
“嗯?”白夏托着下巴,“你就是喜欢这张凳子啊。”
白玉堂尴尬,“那猫随口说的,进屋吧。”
“开封府真是个不错的地方,难怪你住得那么开心。”白夏托着下巴啧啧两声,“对了,我刚才认真想了想,想起来那是什么臭味了。”
白玉堂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坐下问,“你说那座客栈里头?”
“嗯。”白夏点头,“有老鼠掉在酒缸里淹死了,就有这种臭味。”
白玉堂觉得有点反胃,“大晚上的别说那么恶心的事情。”
“可是,那个味道比死老鼠要臭得多哦”白夏摸着下巴琢磨,“嗯,可能是死狗、不对,死猪?”
白玉堂听得皱起了眉头,“会有猪不小心掉进酒缸里淹死么?”
“所以说咯。”白夏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进屋去了。
白玉堂听得皱眉,联想到那家客栈关门闭户的样子,觉得,的确有些不妥。
正好,今日值夜的黑影白影从院门口路过,白玉堂问两人知不知道友来客栈。
两个影卫对视了一眼,“就开封府斜对门那家?”
白玉堂点头,说了下白夏发现的事情。
黑影也觉得有趣,“很近,我去瞄一眼看。”说完就跑了。
俄顷,黑影捂嘴打着恶心跑回来了,对差官棚里的王朝马汉指了指那客栈,“撞门去吧!死人了,都泡成药酒了。”
王朝马汉带着人去撞开客栈的门一看,也傻了眼——就见客栈里空空荡荡什么忍都没有,后院摆了满满好几个大酒缸,酒缸里头,浸的全是死人。
包拯听说有大案子也被吵醒了,因为近,就亲自带着众人来查看。
从酒缸里总共捞出了十几具尸体。有客栈的掌柜、伙计、厨子等。另外,还有六个和尚,四个年纪大的,连个年纪小的。
白玉堂一看白布下面的尸体就是一愣,“少林的高僧?!”
他觉得不可思议下午还在天涯谷见过这几人,这四个大和尚都是少林慧字辈的高僧,另外两个年轻的应该是徒弟。怎么转眼就死在缸里了?一来死法太诡异,二来,要杀死这四位高僧,没有绝世功夫是不可能做到的。
“你下午见过他们?”赵普问听白玉堂说了这几个和尚的身份,也是皱眉“这么说,是傍晚那段时间死的?我们都在开封府里头,距离这么近,怎么没人发现?”
白玉堂自言自语,“为什么杀了人,要浸在酒水里?”
“可能是为了隐瞒一些事情。”公孙蹲下看了看尸体后,抬头问赵普和白玉堂,“觉不觉的,尸体少了些东西?”
“东西?”白玉堂和赵普上下左右看了好一会儿,尸体完好无损,没外伤啊。
公孙笑了笑,拿出刀子,切开了一具尸体的脖颈……就见里头流出来的是透明的酒水。
白玉堂一皱眉,“血没了?”
公孙点头,“这些人在死前被抽走了全身的血水,这样尸体就会呈现一种灰败干枯的样子。浸在了酒里,身体又会被酒泡开,不仔细查看,会忽略没了血这回事!”
“这算什么功夫?”赵普问白玉堂,“脖颈上也没有咬痕,是怎么吸血的?”
“看看他胸口有没有剑伤?”白玉堂问。
公孙立刻打开了一个和尚胸口的衣服,果然,就见在死者的胸前,有一个很奇特的剑伤,伤口呈现三角形,还是倒置的三角,伤口边缘整齐,可见剑很锋利。
“这是种槽式的伤口,流了血止不住的。”公孙站了起来,“你们看杀猪宰羊要放血,都先用这种刀捅脖子。
这时,四处查看的影卫们跑了回来,紫影道,“院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迹!”
“可能是被转移到这里来的。”公孙道“这样的伤口,如果一剑刺进去再拔出来,血会喷得到处都是,凶案的发生之处必定血迹斑斑。”
“那干嘛费劲把尸体搬到这里来?”赵普更纳闷了,“就因为这里的酒缸大?”
“这几个大师住在这里。”这时候,跟来的庞煜和包延也跑了进来。
包延拿了掌柜的账册过来,“你们看,几位高僧是今天早晨入住的。”
白玉堂拿过账册,发现二楼那一趟屋子都被包下了,而其他的客人似乎也已经清空,看来是包了整个客栈。。
“和尚有包客栈住的么?”赵普纳闷,“这么阔气?”
“这几个掌柜的和伙计……”公孙翻开头掌柜的以及伙计的头发,惊讶地说,“他们头上有戒疤的痕迹!”
“是还俗僧人,或者这客栈是个幌子,这里是一个分舵之类的地方?”白玉堂觉得事有蹊跷。众人到了几位高僧的房间一看,发现行礼都被翻找过了。
“打劫么?”庞煜将包袱里的东西都抖出来,“作孽,这年都连和尚都有人打劫。”
“打劫不用做到连墙壁都撬开吧。”赭影指着床铺里边的墙壁给众人看。
白玉堂微微皱眉,“这地方,和莲花夫人死的时候,床铺里打开的暗格位置一样!大小也一样。”
“一样,藏的是那什么图?”赵普问。
白玉堂摇头,不知道。
众人一间间房间走过去,发现每一间房间都被搞得乱七八糟,似乎是花了心思在寻找什么东西。白玉堂心中疑惑,这么说,当年林禅子将陵山泣血图分成几份的传言是真的,莫非这几个少林高僧手里也有一幅,所以招来了杀生之祸?
将尸体抬走,众人先回了开封府。
白玉堂回到房里,觉得这次还真是多亏了白夏的好鼻子,打开房门,却看到白夏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穿着白色长衫,搂着枕头,身边躺着大虎小虎,睡得正香甜。白夏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呢,嘴里呢呢喃喃说着什么。
白玉堂凑过去听了听,就听他含含糊糊说着什么,“娘子……”
白玉堂嘴角挑了挑,给他盖好被子,自己转身出了房间,在院中的凉榻上躺下,仰脸看天上的星辰。
……
展昭躺在船甲板上,看着上方的星空,今晚很尽兴,好久没那么痛快了,不知道白玉堂睡了没有。
殷候走了出来,坐在展昭身边。
展昭有很多问题想问,就转身对着殷候,“外公,吃了血魔胆,会变成血魔么?”
殷候笑了笑,“哪儿那么容易。”
展昭好奇,“血魔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殷候微微蹙眉,单手托着耳侧,跟展昭面对面,“有很多江湖人,听了传言就以为世上真有能让人成魔成狂的灵丹妙药了。要知道,是吴不恶那臭小子吃了血魔胆,变成了血魔,而不是吃了血魔胆,才让吴不恶那臭小子变成血魔的,明白么?”
展昭觉得有些绕,“是说,能不能变成血魔,除了要吃血魔胆之外,还要看吃的人是什么样?”
殷候笑着点了点头,“我更在意的是陵山泣血图。”
“那图怎么了?”展昭坐起来,“是不是因为上边记载了你和天尊还有血魔的武功,如果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里……”
殷候摆了摆手,“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和那老东西的功夫,不是看一眼就能学过来的,林禅子当年也未必都看明白了。”
“你干嘛总叫人老东西。”展昭嘟囔了一句,“你也不比他小。”
“没啊,我比他年轻三个月!他肯定死我前头。”殷候一撇嘴,“要不然你给我把白玉堂给拐来,这样就能提早气死他了。”
展昭哭笑不得,“说正经的,陵山泣血图有什么问题?”
“关于吴不恶,我有些事情始终没搞明白!”殷候皱眉沉吟起来,“他和不善都是从某个地方逃出来的,不善摔坏了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人还很傻,不恶却记得。我捡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身上有古怪的伤、中毒、还穿着奇怪的衣服。”
“他们从什么地方来的?”展昭好奇。
“不恶从来没说过以前的事情。”殷候摇头,“我也懒得问,天魔宫的人,谁没个不堪回首的过去呢,但他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怎么个与众不同法?”展昭追问,“比如呢?”
“他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殷候回忆了起来,“包括血胆红。”
“血胆红究竟是种什么花?”展昭被勾起了兴致,帮着殷候捏肩膀,要听他仔细说。
殷候让展昭捏了两下有些晕乎乎,见他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有些像小时候,展昭总趴在他膝盖上,仰着可爱的脸要听他江湖故事。心情大好的殷候,跟展昭讲起了血胆红的来历。
“当年 ,不恶精通医术,有一年,他与我去巫山办事,在一处悬崖之上,盯上了一棵通体黑红的藤蔓。那花长得跟朱顶红有些像,只是颜色很诡异。”殷候边回忆边说,“不恶冒着差点摔死的危险将那株花采了回来,说是血胆红。”
殷候耸耸肩,“我从来没听过这种花,就问有什么用。他说,是能起死回生的神药。回到天魔宫后,不恶在后院种下了这株血胆红。不知道他怎么种的,那可藤蔓越长越茂盛,而且根茎、枝芽都变成了丰润的血红色。从这天开始,吴不恶就每天围着这株血胆红忙前忙后,天魔宫的人都开玩笑,说他对花比对老婆还好。”
“直到有一天晚上……”殷候自言自语,“我喝了几杯晚上睡不着,溜达到后山,就见不恶大晚上不睡,正在用一个杯子,小心翼翼地从一个桶里舀出红色的血水灌溉那块地。”
“血胆红是要用人血养育的。”展昭道。
殷候点头,“当时我问他在干吗。他说,血胆红是要用血来浇灌的。”
殷候皱眉摇了摇头“我又问他是什么血。他说是猪血。”
展昭皱眉,“他骗你啊?”
殷候点了点头,“我当时没在意,又过了些时日,那血胆红长得枝繁叶茂,血红色的花朵异常鲜艳诡异,开了满满一个山坡。这花是很美,但却有一股子血腥味,还有死尸的恶臭味道。”
展昭皱眉,的确,他和白玉堂从莲花楼带回来那盆血胆红的花也是臭的。
“一天下午,我和九娘到了花田附近,就看到一棵藤蔓上长出了一颗果子。血红血红的,像个悬胆一样挂在那里。”殷候轻轻叹了口气,“九娘好奇就过去摸了一下,只是她的手还没碰到果子,不恶就吼了起来。”
展昭吃惊。
“九娘被吴不恶捡回来后,两人一直父女相处,不恶很疼她,九娘也很孝顺,两人从来没红过脸,可当时吴不恶的神情就像是要杀了九娘一样。”殷候无奈,“我当时很生气,闺女还不如一颗烂花值钱么?我要掀了那花田,不恶摘了果子,走了。”
“走了?”展昭吃惊。
殷候点头,“再见他的时候,不恶已经变成了双眼血红,须发眉毛皆红,六亲不认杀人不眨眼的血魔。”
展昭隐隐觉得,殷候似乎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似乎还有些内疚。
“我追不恶的时候,遇到了也在找他的天尊。”说到这里,殷候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你也知道,我最讨厌正派武林人士,不过这天尊这人挺有意思,和白玉堂正经挺像,身为正,却看不起那些伪善的正,不入邪,却挡不住骨子里的邪,有趣之极。”
展昭也笑了笑,的确像白玉堂。
“我们都是为了找血魔,天尊听我说了血胆红的事情,就告诉我,血胆红乃是集天地阴气而成的一种邪毒之物,必须用人血浇灌才能成形,这种植物,源于一个传说,牵扯到一个大秘密。”
展昭眼睛亮了亮——到重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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