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听着声音和说话的腔调,可认出来了,原来是那猫儿!他立马明白了殷兰慈和陆雪儿的意图。
白玉堂脑筋一转,转过身,故意压低了嗓子,先念声佛,“阿弥陀佛,施主,睡柜铺,不能盖被子。”
展昭可没听出是白玉堂戏弄他,还以为隔壁睡的是位大师,就点点头,“哦,这样啊。”
他倒是也不怕冷,大不了用内力运转个几周天。
正想静下心睡呢,就听隔壁那和尚忽然问,“施主有心事?”
展昭听到了,笑了笑,“还好。”
“来睡柜铺的人,大多都有心事。”白玉堂坏着心眼说,“这柜铺有个功效。”
“什么功效?”展昭好奇。
“只要将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那些事情明日就不会再困扰你。”
“这么神?”展昭忍不住笑,“可这样说了,不是要叫人听到了么?”
“这是柜铺的第二个功效。”白玉堂接着捉弄还蒙在鼓里的展昭,“黑灯瞎火的,谁也不认识谁,贫僧是专门负责听施主吐苦水的,也帮着开解施主。等到天一亮,咱们各走各的,再遇见,也不知道谁是谁。”
“哦……”展昭恍然大悟,还有这功效啊!想得挺周到的,难怪铁佛寺的柜铺出名呢。
“施主有什么苦水,大可以跟贫僧倒一倒。”
展昭想着,觉得也是,这人不认识自己,可能会有独到见解,毕竟……开封府众人都太关心自己。大不了不说什么重点,就瞎聊呗,反正这会儿展昭不困,闲着也是闲着。
“施主被什么困扰?”白玉堂问,“仕途、前程、学业、还是恩怨?”
“都不是。”展昭想了想,江湖恩怨也算不上。
“那就是感情?”
“嗯……是吧。”
“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展昭摸摸鼻子,“爱……之类的吧。”
“施主有意中人?”
“有啊。”
“意中人可中意你”
“嗯!”展昭笑着点点头,“中意。”
“那也就是两情相悦?”
“嗯。”展昭接着点头。
“施主还有何困扰?”白玉堂问,“门不当户不对?”
“嗯,我们都不讲究这个。”展昭摇摇头。
“家人反对?”
“没有,很支持。”
“那为何困扰?”
展昭翻了个身,趴在柜铺上自己也想不明白,“世事无常,总觉得有些心烦和心慌。”
“施主的意中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展昭心情又好了起来,“是个大美人!”
白玉堂眼皮子跳了跳,告诫自己——忍耐啊!小不忍则乱大谋。
“有什么优点么?”
“优点一箩筐啊。”展昭笑眯眯,“什么都挺好的。”
白玉堂挑眉——这猫,评价还挺高。
“缺点呢?”
展昭皱皱眉头,“缺点……倒也不算缺点,就是特点吧,他性格很特别的。”
“你对他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没。”展昭很爽快地摇了摇头,“哪里都很好。”
“那你担心做什么?”
“我这边事情太多,把他牵扯进来了。”
白玉堂微微皱眉,原来展昭在意这个。
“他嫌弃你事情多,牵扯到他?”
“没有没有,他才不是这种人。”展昭轻轻叹气,“不过他平日逍遥自在,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认识我之后倒是处处揪心,闹心事也一桩接着一桩。”
“他也许不这么觉得呢。”白玉堂忍不住说,“什么事都不闻不问其实也挺无聊的,你给他的日子带去了无穷的乐趣。”
展昭听着意外,这和尚真会安慰人啊!铁佛寺里的和尚境界真高!另外,说话的调子,特别是那股慢条斯理的劲儿,怎么有些熟悉,就是声音似乎低沉些。
“你真心喜欢那人么?”对面又问。
“嗯。”展昭点头,越听觉得声音越像,展护卫可不傻,他是机灵鬼儿,立刻觉得不对劲,就话锋一转,“不过他好像不喜欢我。”
“谁说的?”那边白玉堂忍不住回了一句,一开口就知道说漏嘴了。
展昭眯起眼睛,心说——果然是那耗子!但他也佯装没发现,自顾自依旧说,“听说他以前喜欢过不少人。”
“没有的事。”白玉堂摇头,“别听那不相干的人瞎说,他就喜欢过你一个。”
“是么……”展昭伸手,一把拽开眼前的墙板,果然,墙板能拽开!
展昭虎视眈眈看对过,黑暗中那一抹白,“白玉堂!”
白玉堂先是一惊,后冷静下来,眼前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展昭不可能看到自己,赶紧捏着鼻子说,“施主,贫僧法号叫喂猫。”
展昭这气,伸手往对过抓了几把,顺着腰摸两圈,一拍床板,“死耗子,就是你!”
白玉堂惊讶,也不装了,“这么肯定?”
“嗯!”展昭回了一句,“摸身材摸得出来!”
白玉堂尴尬,“你这猫,陌生人你也上手啊?”
“就知道是你,敢糊弄我!”展昭踹了墙板蹭过去,一把抓住了一条被子,往自己这边拽,“你还说没被子!”
白玉堂连同被子被他一起拽了过去,黑漆漆伸手抓了一把,“猫儿,是你啊?你怎么上这儿来了?真巧!”
展昭气得不轻,这耗子又开始装傻,恼怒间,就感觉脸颊温热,似乎白玉堂的气息,在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 =+卡这儿肯定要被啃了,捂嘴。
正文 26错打错着
白玉堂气息倒是没大乱,只是微乱。
展昭也有些微乱,两人默默对视,虽然漆黑一片看不清楚,但知道对方在看自己,似乎能感觉到那种眼神,带着的温度。
展昭戳戳挨近自己的人,“这里青灯古刹,佛门清净地,喂猫师父,你要破戒啊?小心菩萨打你手心板。”
白玉堂伸手凭感觉摸了一把,果然正中展昭脸颊,轻抚,低笑,“不怕,黑灯瞎火,菩萨看不到。”
“菩萨有法眼。”展昭也伸手摸了把,抓住了他头发,“法号喂猫的喂猫师父,我有些饿,你身上有吃的没?”
白玉堂手指头顺着脸颊的线条往下出溜,“法号改了,不叫喂猫,叫吃猫。”
展昭也不示弱,抓着白玉堂的头发顺着手指绕两圈,“自古以来都是猫吃老鼠,哪儿有老鼠吃猫的道理?”
白玉堂笑了起来,“你没听过古谚么?山海经开封篇里有记载,铁佛寺白鼠柜铺食猫的故事。”
“山海经哪里有开封篇,你编纂的啊?”
“先吃了就有了呗。”白玉堂动了动,展昭按住他,“你别动,床板不太结实,一会儿塌了要赔钱的。”
“怕什么,塌了陪他一座庙!”
“别胡说,小心遭报应。”展昭双手顺着他肩膀绕过去,挂住脖子问,“喂猫还是吃猫?”
白玉堂压低声音,有些情深,“先吃后喂,两不耽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灯瞎火,两人到莫名胆子大了起来,脸皮子也不薄了。
展昭双手往下勾了勾,白玉堂顺势而为,气息交融带着股子由心底升起来的心慌意乱。
展昭吸了口气,立马被堵上,反正黑漆漆也看不到面红耳赤,不管了!两人心一横楼道一起,却听到……
“轰隆”一声。
“哎呀。”柜铺塌了,展昭和白玉堂双双随着柜板子落地,“嘭”一声,激起尘埃滚滚。
只是这叫的不是展昭也不是白玉堂,而是两个女人的声音。
原来殷兰慈和陆雪儿捂着嘴正在隔壁两间房的柜铺里头听呢,正激动。偏偏这一排柜铺是连着的,一头塌了整排跟着塌……哗啦一下,两位娘亲摔了个够呛。
大和尚问清从前头跑过来,惊讶地看着塌了一半的客房,一个劲念“阿弥陀佛”。
废墟里,白玉堂和展昭尴尬地爬起来,两人都暗道——果然不能轻视菩萨,更不能拿佛爷寻开心,阿米豆腐!
白玉堂走过去,掏了钱袋交给问清大师,展昭一个劲给赔礼道歉。
殷兰慈和陆雪儿气煞、恨煞……就差一步啊!
问清大师拿着钱袋掂量掂量,果真重修一座庙都够了,感谢白玉堂慷慨,边回大殿里拿了样东西出来,交给两人。
展昭伸手接了,是两串黑色的木佛珠,似乎开过光,有些灵气的感觉。
“这一趟柜铺历经百年了,这两串佛珠也一样寿命一样质地,二位施主与它们有缘,这佛珠可保福禄绵长,身强体健。”
展昭给了白玉堂一串,两人谢过大师,领着两个再一次闯了祸的无精打采的娘亲,出了铁佛寺,回开封府。
小和尚小声问大师,“师父,那一趟客房之前就闹大水蚁,其实塌了也怪不得展施主和白施主吧?”
“咳咳”问清师父咳嗽了一声,一笑,“今日是这柜铺脱胎换骨的好日子,山海经开封篇上有这个记载。”
小和尚嘴角抽了抽,“师父,山海经上有开封篇么?”
老和尚打了个稽首,“佛曰,不可说。”
大晚上,开封府静悄悄的夜路上,殷兰慈和陆雪儿晃来晃去地走,显得扫兴至极。
殷兰慈瞧陆雪儿一眼——还不如不成功呢,空留个怨念!
陆雪儿撇嘴——谁知道那柜板那么不牢啊!没压死就万幸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人手里拿着串黑色佛珠,回头,就见两位娘亲并排走着,嘟嘴鼓腮帮子一脸的不痛快,知道一定又上火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摇摇头,回手将各自娘拉上来,将黑色佛珠戴在了两人手腕子上。
两个娘亲愣了愣,抬头看两人。
白玉堂和展昭一人搂了一个往回走,福寿绵长身强体健么,阿弥陀佛!
四人回到了开封府,就看到大院子里众人还没睡呢。
公孙在地上弄了长长的一卷白布,上边是地图,标出了好些地名。吴不善抱着脑袋死命想,包延翻书,赵普插小旗,一众人忙得不亦乐乎。
展昭和白玉堂有些面红——他俩上青灯古刹逍遥快活,还差点还意乱情迷大不敬了一把,这边却忙得焦头烂额的。
殷候和天尊在桌边吃茶,看两人回来了,还有垂头丧气的殷兰慈和陆雪儿,忍不住笑——看来,又失败了一回!
“外公,你们这做什么?”展昭好奇问。
“殷候想起来了摘到血魔过的地方,公孙先生正根据东南西北那句口诀,找可疑的地方。”天尊帮着回答了一句。
白玉堂点点头坐下来,展昭也坐,藤椅上一大团被子,他原本以为只是被褥,没想到一屁股坐下去软乎乎。小四子“唔”了一声,惊得展昭赶紧弹起来,凑过去看,就见藤椅上,小四子搂着小虎睡得迷糊,箫良在一旁对着展昭,“嘘!”
白玉堂挪开点椅子,拍拍身边,叫展昭过来,这还半个凳面儿可以坐。展昭犹豫了一下,怪不好意思。
正这时候,外头王朝马汉跑了进来,到白玉堂跟前,“五爷,百花盟派人送了口信,说谢百花找你。”
白玉堂皱眉,“明早我去找他。”
王朝补了一句,“据说十万火急。”
白玉堂微微一愣,展昭低声说,“会不会是扛不住了?”
“没那么快吧?不说至少能撑五天么?”白玉堂站起来。
“唉!”展昭拉住他,“我也去,那谢百花现在不人不鬼,万一他扑上来咬你呢?”
白玉堂失笑,“我还能被他咬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展昭拿了巨阙跟白玉堂一起出门,殷候和天尊对视了一眼,跟上。
岳阳将假的陵山泣血图给了白玉堂。
白玉堂早就揣在怀里了,一路跟展昭往百花门走,两人又想起了吴不善说的,吃了血魔胆,无非就是一个死!谢百花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白玉堂拿了刀去了百花盟,进门,眉头就皱了起来——百花盟风光不再,原本热热闹闹好些人,如今只剩下七零八落几个老弱病残。
几人出来给白玉堂行礼,“白五爷。”
“谢百花呢?”
几个老人指了指远处一个院落,纷纷垂泪摇头。
白玉堂快步走过去,展昭在暗中跟,身边殷候和天尊也冒了出来。
“你俩来干嘛?”展昭看看左右,天尊指指前头,“赶紧盯着玉堂去!谢百花,说不定还真有些用处。”展昭不解,不过两人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白玉堂到了谢百花屋子门口,就感觉一股香气刺鼻,伸手推开门,皱眉……
屋子里黑暗一片,借着外头的月光,只见地上铺满了鲜花,最里头的角落里,谢百花蜷缩着,抬眼看他。
似乎白玉堂身上的白衣反着月光很是刺目,他遮着眼睛。
白玉堂只见他已经换下了白衣,改穿黑衣,想起当年风光无限傲慢无礼的谢百花,白玉堂皱眉摇头——当初真的一掌拍死他,反倒更好。
“你找我?”
“救……”谢百花痛苦地站起来,但是腿一软又趴下,伸着手,仰起脸看白玉堂,只见他此时双眼血红,对着白玉堂,“救我!你,你有法子的,是不是?”
白玉堂意外,谢百花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样?不是应该能撑更久?!而且他吃的什么果子若是能将人一生的精力在短时间内绽放,他应该神功附体意气风发才对。
“你怎么弄成这样?”白玉堂忍不住问。
“我……没吸血。”谢百花哑着声音说,“我谢百花,不想任人摆布……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一愣。
“我知道我……该死。”谢百花咬牙切齿,“我,我也曾想将你,碎尸万段。”
白玉堂一挑眉,别说,谢百花不愧是凭自己本事爬到百花盟最高点的人,卑鄙无耻之外,够硬气。
“我不想……不人不鬼!”谢百花仰着脸看白玉堂,“你,救我!”
白玉堂轻轻叹口气,“我救不了你,天下无人能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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