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知道之后,有没有告诉你爹?”
小四子接着摇头。
“你是不是还把这事儿给忘了?”
小四子扁着嘴,点头。
“为什么不说?你想袒护坏人?”
“不是。”小四子一脸幽怨,“我不晓得怎么样就忘记掉了,后来想起来了,我又怕爹爹担心。”
“哦。”包拯点头,“小四子,你犯案的时候几岁?”
“四岁。”
“大宋律法,五岁以下的孩童犯罪不承担刑责。”包大人笑着问他,“你知道不知道?”
小四子眨眨眼,“酱紫啊?”
白玉堂纳闷,问展昭,“有这一条么?”
展昭望天,“五岁以下的孩童能害谁?”
“而七岁以下孩童、七十岁以上老人,忘记重要事件,以至于案情延误,也是不犯法的。”包拯接着说。
小四子抓抓头,“是么?”
白玉堂看展昭。
展昭想笑,七岁以下小孩儿和七十岁以上老头,能记住什么?
“隐瞒你爹爹,是不对的,不过你是出于孝心,所以可以抵消罪过。”包拯轻轻一拍惊堂木,“本府如今判你无罪。至于那个坏人,你也说了,他的伤不是重伤,连个四岁娃娃都能治好,他原本就死不了。所以他是作恶也好,不作恶也罢,都与你毫无关系。你救他一命,他没杀你就表示他有所感悟,说不定为此还烧杀了一些人,你非但无过然而有功,值得表扬,今后要多多救人,知道没?”
包大人一脸严肃,举起金堂木又一次轻轻落下,“小四子当堂释放,退堂!”
……
包拯和衙役们都退了堂,小四子傻呆呆站在原地,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没罪的啊!包大人说得有道理,他救不救枯叶枯叶都不会死,而他之后也会继续杀人,而且说不定他原本会杀更多人,自己救他一次,总不是坏事吧?于是,一直哭哭啼啼的小四子心情平复了,拉着公孙赵普回房睡觉去。
庞煜一脸钦佩地跟包延说,“你爹真行啊,升堂哄小四子!”
“这不叫哄,叫讲道理!”包延跟展昭白玉堂说,后边的资料他还没看完,今晚熬一宿,明早告诉两人,让他俩早早休息。
见众人都散了,白玉堂原本想拉着展昭回去睡,展昭却是一把抓住他,“玉堂!”
白玉堂一愣,看他,“嗯?”
“其实,你死不是第一回了!”
展昭一句话,惊出白玉堂一脑门汗来,“啊?”
“我说,我梦到你死不是第一回了!”展昭一脸认真。
白玉堂哭笑不得,“猫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不是吧……”
“去!”展昭认真说,“我头一回听到的不是嗡嗡声,而是风声!”
白玉堂微微皱眉,想了想,他毕竟聪明,记性也好,“猫儿,你是说,你病了那晚?”
白玉堂的确想起了刚回到开封那晚,展昭喝了药后半夜惊醒,抓着自己一个劲晃悠,神情紧张行为也失控,估计就是那次。
“那天……”白玉堂开始往回想,“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我们经过了破庙,见了一些人。”
“那对兄妹,就是你们天山派的,记不记得?”展昭笑问。
“对。”白玉堂也想起来了,“他们的确说是要去找什么刘师伯,认识天山派的刘师伯,会不会就是龚学说到的那个刘兄?”
“那晚还有几个怪人吧?”展昭微笑,“除了赵琮之外。”
白玉堂一下子想起来,“还有一个叫岑经的黑衣人,以及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和尚……村里人提起过,有个和尚去过桂园,也许他也和此事有关?”
“这么说,现在就在那个小和尚身上!”展昭微微一笑,“在开封府要找个过路人不太容易,找个过路的和尚么……还是简单的!”
正文 19 戒嗔
19戒嗔
“找和尚就简单了?”白玉堂觉得挺好奇,“猫儿,你有法子。”
“那是。”展昭伸手一拍胸脯,“地头蛇在此!”
“地头猫还差不多。”白玉堂摇了摇头,跟着展昭出门。
兜兜转转,展昭带着白玉堂到了开封府最大的一座寺庙门口——青山寺。
青山寺的老和尚白玉堂也熟悉。门口一个扫地的小和尚一见来的是展昭,立马乐了,跑上来“阿弥陀佛,展施主,白施主。”
展昭一拍他肩膀,“小静诚,你家戒嗔大师在么?”
叫静诚的小和尚打了个稽首,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来,“展施主,还用问么?那癫僧这会儿估计在后院喝酒吃肉呢。”
白玉堂听着都新鲜,忍不住问展昭,“和尚还能吃肉喝酒的?”
展昭对他眨眨眼,“所以说是癫僧呐。”说完,往后头走去了。
青山寺的后院是一片菜地,菜地后头是瓜田。平日菜地里头有青山寺的小和尚们种着庄家,后头瓜田却没什么人走动。搭了座小屋,住一个看瓜地的人……这也算是整个青山寺里头最闲的一个差事了。看瓜地的和尚就是戒嗔,酒肉和尚,疯疯癫癫,整日胡作非为。
青山寺里所有和尚都不知道戒嗔是怎么来的。七年前他突然就出现在了庙里。当时他伤得很重,天还下着大雨,他就像死了一样躺在门口,还哭天抢地的,像是经历了什么大的不幸。青山寺的方丈救了他,等他晕了足足四天后醒过来,就变得孤僻沉默,双眼也死气沉沉,就留在这里做了和尚。
方丈说他心中有郁结,让所有的和尚都不要干涉他的生活,让他自己慢慢想通。可惜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想通。
从那日之后,再没有人提起过他姓名、身份、曾经。他也不说话、不跟任何人交往,每日我行我素喝酒吃肉。
唯一的优点就是,他的瓜真的种得很好,香甜可口,又大水分又足。
曾经有几个小和尚想找他麻烦,但最终自己怎么飞出瓜棚的,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打这儿之后,再没人进来偷瓜吃了,直到五年前,一个初来开封的年轻人跑来瓜田吃瓜,叫他逮了个正着。
戒嗔出来要抓住那少年,不料他灵得跟只猫似的,半晌没抓着他,眼睁睁看他吃完了一个瓜,就当着自个儿的面。
戒嗔勃然大怒,那少年竟然还凑到他身边,用他的一袖子擦擦满是西瓜水的手,还啧了一声,“大和尚,该换衣裳了,你这僧袍都让你穿成毡子了。”
戒嗔双目一瞪,抬手又是几拳头。
那少年东躲西窜,顺便还挑瓜,“哪个好些?我还要挑两个。”
“你个嚣张的小贼!”戒嗔可算是发话了,也许是因为太久没说话,突然被逼急了憋出一句,嗓子都是沙哑的。
“哦!原来你当我是贼啊。”少年伸手一拦他,“我是方丈的客人,他跟包大人正下棋呢,跟我说这里的瓜甜,让我吃了还要再摘两个去井里冰镇。”
戒嗔微微一愣,“方丈让你来的?”
“可不是。”那少年一脸郁闷,“嗨呀,那老和尚还骗我说这里有个可好玩的小朋友,叫我来逗一逗,小朋友哩?”
戒嗔盯着少年看了良久,这人一脸笑容明媚,看到他的时候他就觉得纳闷,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的人那么开心,而且开心得光明正大理所当然,有些人却是永远的苦闷,而且苦闷得没有尽头。
“你笑什么!”戒嗔越看他笑越是不痛快,吼了一嗓子。
那少年眨眨眼,伸出两根手指戳戳自己的嘴角,“我娘说我生的是天生笑脸,我本来就长这样啊!”
“放屁!”戒嗔一指他,“不准笑!”
那少年生性似乎相当的顽劣,对着他呲牙,“偏笑偏笑,你不服气就哭啊!”
“臭小子!”戒嗔一脚踹过去,那少男直接踩着他膝盖跟爬楼梯似的从他脑袋顶上踩了过去,落到了一颗瓜上继续对他呲牙,“就笑!”
戒嗔早已看出这少年功夫奇高,也不接着跟他耍最脾气了,从瓜棚抽出刀来,要跟他打一架。
“唉!”少年此时挑了两个瓜,蹲在一个瓜上,腰眼里还插着一把剑,“我给钱还不成么?你别乱来啊!”
“少废话!”戒嗔抽刀就砍,那少年左躲右闪,还顺势踢走可能会被戒嗔砍坏或者踢到的西瓜。戒嗔打了半晌,最后累得一屁股坐在瓜田里,决定不打了。那少年根本就是猫儿转世,而且轻功气高,估计追一天都抓不到他一根头发。再一看手边,竟然已经堆了一座瓜山。回头一望……好家伙!整片瓜田的瓜都被收起来了。堆到一起的瓜一个不乱、一个不破,每一个都圆滚滚。
那少年就蹲在瓜堆的上头,跟一片羽毛似的,瓜一点变化都没有——戒嗔从未见过如此强的轻功,禁不住感慨,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么?这少年也不过十七八岁光景,哪里来的那么好功夫?
戒嗔愣在原地没法动弹,他活到这把年岁,越来越觉得,现在的天已经和他小时候的天不一样了,现在的人也和曾经的人不同了,这个天下变得有多快,他离开江湖太久了,已经老了。
正发呆,后脑瓜上让人拍了一记。
戒嗔回头,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身后,笑嘻嘻看他,“你也忒小气,瓜都熟了不摘下就烂了,我就吃你一个瓜么,大不了下次请你喝酒。”
戒嗔张了张嘴。
“别愁眉苦脸的。”少年笑嘻嘻。
戒嗔伸手一指自己的脑门,“我是和尚,喝什么酒?”
展昭眯着眼睛指他棚里吃了一半的烧鸡,一脸鄙视,“少来这套!”
戒嗔盯着他看了良久,最后哈哈大笑。
从此之后,每年瓜熟的时候,都有人来摘瓜,顺便跟戒嗔喝上几杯。而当年那个年轻人,正是展昭,也正因为如此,开封府众人每年都能吃到整个开封最好的西瓜。
另外,戒嗔除了种瓜之外,还有一个不为人质的能耐……
“大和尚。”展昭带着白玉堂进了瓜棚,见没人,就往小院子走去。
刚到门口,只见迎面一个筷桶连同筷子一起丢了出来,筷子散开,砸向的是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皱眉,一偏头伸手接了筷桶顺便接了筷子放回去,跟着展昭进了院子。
将筷桶放到桌上,展昭左右瞧瞧,“大和尚,给你带好酒来了。”
展昭的话音一落,就见小院里头一间屋子的门被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和尚趴在窗边,一脸不悦,“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准带别人来的么。”
展昭伸手一搭白玉堂的肩膀,“这个是我家眷属,不是别人!”
白玉堂无语,不过那么一瞬……他莫名觉得这大和尚似乎有些眼熟。
那大和尚靠着窗棱看了看白玉堂,见他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寻思着什么,忽然笑了起来,“哦!原来是你啊,长大了啊,原来真是个男的,小时候那德性,我还想这女娃脾气那么臭,将来肯定没人要!”
“噗。”展昭捂嘴,不过同时也意识到一点,回头问白玉堂,“你们认识啊?”
白玉堂也有些纳闷,觉得此人的确眼熟,如果说小时候见过……
白玉堂猛地想起个人来,仔细看那和尚,如果留着头发,留着胡须……
“你是五姨从客栈带回陷空岛的那个醉鬼?”白玉堂一下子想起小时候,五姨带着自己一起去松江。当时他俩经过一个客栈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个醉鬼闹事,从来没朋友的五姨一眼看到他,理科就冲上去阻止,似乎是多年未见的朋友一样。最后他俩就将那醉鬼拖回了陷空岛照顾,还将他关在水牢里半个月,将他的酒给戒了。
“哈哈。”戒嗔哈哈大笑,“当时就是你砸了我一酒坛子,你俩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绝配绝配。”
白玉堂原本听他说自己小时候长得像女娃儿十分生气,不过听他说自己和展昭绝配,什么气都没了。另外,他也想起来了,那时候这人喝醉酒疯疯癫癫,五姨抓不住他,自己等得反了,就随手从桌上拿起个酒坛子,一坛子砸他头顶将他打晕了。因为五姨拖他费劲,所以白玉堂提着他一只脚将他就这么直接拖回了陷空岛。戒嗔当时没少受苦,背磨破了还撞了一身包。之后好了发癫还让白玉堂教训了几顿,对这小孩儿是在敬而远之。当时白玉堂在松江府一带早已十分有名,长得漂亮至极但赶出来的事情那可吓人至极。
“我记得五姨叫你老岑。”白玉堂十分给面子地,给了他一个好脸色。
“你五姨还好吧?”戒嗔笑着问,“我很久没去看她了。”
展昭伸手摸了摸鼻子,白玉堂也有些尴尬。
戒嗔看到他们神色不对,微微皱眉,“她怎么了?”
“五姨已经去世了。”
“什么?!”戒嗔一惊,随后情绪激动起来,“她怎么死的?被人害死,还是……”
“她身体一直不好,后来病重就过世了。”白玉堂说得十分平淡。
“是么……”戒嗔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走出屋门坐在了门槛上边发呆,说话的语调有些痴又有些迟缓,“寿终正寝的啊,那就好,就好。”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不明白他想表达些什么,什么叫寿终正寝就好?
“你认为有人想杀她?”白玉堂问,“你离开陷空岛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戒嗔摸了把额头,脸上那异样的神色也扫走了,站起来,“说来话长,反正我也是不长进的性子,对了,她多久前走的?”
“很久了。”白玉堂回答了一声。
戒嗔点点头,像是欣慰,“好。”
白玉堂和展昭都皱眉,他们之前见到的那个很像五姨,半夜三更出现在小巷子里的人,会不会戒嗔知道些什么?
“你们怎么认识的?”展昭好奇地问。
“小时候的事情,不记得了。”戒嗔似乎想要一句话带过,随即话锋一转,问展昭,“你不会只是来找我喝酒那么简单吧?”
“哦。”展昭微微一笑,“最近开封府来了个小和尚,你知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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