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拉法师说得平静,巴桑、岳阳和张立等人却听得热血沸腾。他们只知道松赞干布被喻为青藏高原的一代天骄,他所创立的丰功伟业令所有藏族同胞为之骄傲,在他之前,从未有王做到过,在他之后,从未有王超越过。如今,这位天之骄子所做的一切在亚拉法师的描述下具象化了。
亚拉法师继续道:“光军创建伊始,便设定了不同于其余任何一个兵种的目标。娘氏和韦氏认为,兽战已经发展到登峰造极,很难再有突破,但士兵却不同,他们还能更强、更快。如果无法撼动战斗兽那千军万马、地动山摇的气势,那么就改走灵活策略,只有人才能与人进行更好的沟通和协调,对战场的瞬息万变作出反应,不可能说人还不及战斗兽。在这一理论的指导下,他们完全打破了常规兵种编制,将最低作战单位分为五人一个小队,有一名小队长;五个小队为一个中队,有一名中队长和副中队长;五个中队编为一个大队,有一名大队长和副大队长以及正副四名参谋。阵地战时以大队为基本单位,进行统一调度,大队长战死由副大队长指挥,副大队长战死由参谋指挥,如果一个大队的最高指挥官都战死了,整个大队还可以就地化整为零,分为各个中队由中队长带领作战。如果是进行偷袭、阻击、暗杀等任务,则以每个小队为作战单位,由于只有五人的编制,使他们拥有极大的机动性和灵活性。娘氏和韦氏殚精竭虑,务求让这支部队哪怕只剩一个士兵,也要拥有可怕的战斗力。这些士兵除了有过人的身手、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些常规军人的特点外,还有更多极为特殊的能力,他们能日夜行军两百里,拥有绝好的野外生存技能,可以潜伏在积雪之下,也能伪装成移动的草堆。在五人小队中至少有一名利苯,可以识别草药看病治人,并精通解剖,可以在当时进行简易的行军中的手术;一名巫蛊之师,精通各种杀人和刑讯伎俩,并擅长下毒;一名熟知各种地形,能通过辨别马蹄和牛羊的痕迹而知道敌人数目和方位的侦察兵;一名能开硬弓,射两百步远的神箭手;一名懂得伪装之术,能利用各种环境制造捕捉野兽和人的陷阱的……”
亚拉法师滔滔不绝地讲下去,而巴桑、岳阳和张立三位来自部队的人心中早已经惊呼开来:“特种兵编制!特种兵编制!”他们毫不怀疑,此刻听到的,绝对是一支在一千余年前就被训练出来的特种部队;他们有理由相信,凭借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在当时已经无愧于无敌这个称号。而岳阳更是和倒悬空寺联系起来,如果这支特种兵是从倒悬空寺被训练出来的,那么仅以身手论,今天的特种兵,还不及这些一千年前的古特种兵啊!不过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倒悬空寺在当时,还处于象雄的境内,那么最早的一批光军,就不可能是在倒悬空寺里训练出来的。 亚拉法师最后道:“当然还不包括后来的操兽师、幻术师、机械师、天气咒师等特殊职业,这些士兵通常是一人精通多项技能。大军始成,却不敢妄动,因为当时象雄拥有号称高原上最强的守护灵,而光军曾与牦牛军阵做过战斗演练,藏王发现,光军除了避开牦牛阵的锋头,将其引散再逐一击破外,很难在阵地战中占到什么便宜。他们能不能战胜拥有最强守护灵的象雄军队,很让人担心。于是,藏王决定,务必弄清象雄守护灵的特征和弱点,同时,吐蕃需要新的守护灵,一种可以克制象雄守护灵的更加强大的守护灵。他将自己的亲妹妹嫁给了象雄王以示友好,并签订了一系列和平条约,得到了象雄王的好感。藏王之妹赛玛噶则担负起探察象雄国守护灵的重任,她将自己得到的信息写在装满绿松石的头巾里,送返松赞干布。世人只知赛玛噶被冷落,用绿松石和头巾象征着男人的勇武和女人的怯懦激励松赞干布出战象雄,却不知道那头巾里还藏有象雄守护灵的秘密,而赛玛噶使用的就是当时还属于一级机密的、刚刚被创出来的藏文。同时,在娘氏和韦氏的努力下,他们也发现了党项的一种动物——獒的强大。藏獒在部落的护栏内,在族长的后院里济济无名若干年后,终于遇到了伯乐。为了掌握这个全新守护灵的驯养方法和破解象雄守护灵,藏王下令,需要光军每个小队中要有精于驯养之道并不限于某一单一物种的士兵,就这样,一个全新的职业诞生了。”
“那战獒,不是党项的守护灵吗?”趁亚拉法师休息片刻之际,岳阳赶紧问道。
“当时还不是。”亚拉法师道,“那时党项的獒还只是普通獒,算不上战獒,因为生性猛烈,倨傲不羁,一开始那是一种极难驯养的猛兽。古代操兽师曾有这样的说法,驯虎难,难于狼十倍;而驯獒难于虎,宁饲三虎,不求一獒;若得战獒出,手扶花鬓哭。就是说,驯出一头合格的獒来,三头虎都已经驯好了,而要将合格的獒训练成战獒,那驯獒人头发都会熬白。而且此兽力大无穷,常常自行其是,就算上了战场,也往往因力有不殆而无法控制,寻常士兵反而会被獒拖着跑。光军因其战斗力非比普通军士,所以能控獒,当时得獒三百头,应该是每个小分队有一头獒。那时的獒也不算战獒,勉强称得上侦察獒,它的视觉、听觉、嗅觉成为这支无敌军队一大助力,并使他们成为了昼夜能战的恐怖军团。此后光军开始在战场上磨炼,他们先助吐蕃重新收复苏毗、达波等部,北破吐谷浑,东征党项,更是远涉中原,与大唐雄军几度交手。而战獒经过战争的磨炼,渐渐与光军磨合,配合越发默契,从初时的三百头,到与象雄最终决战前,光军已有合格战獒五千余头,而光军也在战场上磨砺成一支真正的铁军,虽然人数不多,但人人以一敌百。到最终决战时,又从党项调集了普通獒五千头,做到真正的一人一獒,这支奇怪的队伍就是后世所称的无敌光军了,他们保留这种模式直到最后全军消失。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时光军已经知道象雄的守护灵,是金鹏与战狼的组合,狼性凶狠,爪牙锋利,又天生擅长团队作战,战时约十至十五狼为一群体,各战一方,总数约五万上下;当时金鹏王国约有精鹰千余只,为数虽少,但大金鹏双目录炬,搏击于空,从那高空俯冲,力大势沉,锐不可当,防不胜防,且极擅长啄瞎对手双眼,那狼鹰组合,确实是很难破解。”
说到这里,亚拉法师长吐一气,双目微闭,大家也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想听听一千年前那支光军与象雄的最后决战,一时安静异常。
'千年一战'
亚拉法师语调低沉而有力,徐徐说道:“不过也并非没有破解之法。娘氏和韦氏认为,狼性贪婪,嗜血暴力,与犬不同,不能完全驯化,象雄每战,定是放任狼那天生野性,犹如猛虎出闸,任其撕咬,可利用其嗜血残暴这一特性破之。他们为此准备了两万牦牛,让象雄人误以为吐蕃的守护灵依然只是牦牛,他们给牦牛背上装满草灰的皮囊,毛发上涂满致命的毒液,四头牦牛为一组,背后拖上巨大的檑木,这两万牦牛,就是为战狼准备的致命大餐。而光军和战獒,则隐匿在牦牛身后,为了防止金鹏那锐利的尖爪,士兵们都穿着青铜甲胄,战獒则套上了金丝软甲,当时的战场……”
随着亚拉法师娓娓说来,卓木强巴仿佛已亲临那远古的战场。当时战场就在神山冈仁波齐脚下,两湖之间,两军列阵,各驱其兽。在象雄军阵一方,空中,一千金鹏展翅翱翔,锐鸣不断,地上,五万战狼长嚎不已,尖爪撅地,蠢蠢欲动,操兽师在其操控的狼群身后以草药驱之;吐蕃军中,两万牦牛仰天悲鸣,身后檑木就像死神武器,不仅将杀死敌人,也将碾碎它们自己;一万光军齐列方阵,身着青铜甲胄,手执长型兵戈,背负硬弓铁箭,每名士兵的身畔各有一头战獒,皆穿金丝软甲,不怒不愠,不坐不卧,既不敌视狼群,也不警惕空中,神光内敛,呆若木鸡。两湖湖水淼淼,清寒肃杀,仿佛死神正注视着这片土地,为自己即将收获丰餐盛宴展颜而笑。战鼓擂响,号角齐鸣,那青天黄土,为之共和哀鸣,牦牛阵在操兽师的鞭笞下极不情愿地徐徐开动,由于神湖比鬼湖地势稍高,檑木一旦启动,将沿着坡度自行前进,那些牦牛必须越跑越快,否则将被自己拖拽的檑木倾轧致死。而草灰也随着牦牛身体的跃动弥散开来,似雾霭,似青烟,阻挡了空中大金鹏的视力;身处迷雾之中的牦牛更是目不能视,而被直辕固定在一起的四头牦牛,它们注定无法左右逃散,只能朝着前方狂奔!
那是生命的奔跑啊,万牛奔蹄,地动山摇,湖水也为此掀起滔天巨浪,它们就以那样的方式冲进了目露凶光的狼阵之中,以血肉之躯去抵御锋利的狼牙。
或许出征之前它们已知,自己的命运就如同自己所背负的那些草灰,轻无缥缈,它们的鲜血将染红这片土地,在它们足迹踏过的地方,千年之后,能被记住并颂扬的,却不是它们。当第一缕血腥的气息飘散进狼群,群狼沸腾了,那自古以来就吸引着它们为之拼搏的味道,激发出它们最原始的野性。操兽师努力束缚狼群,却无甚效果,当第一头狼脱离队伍冲出去时,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狼群就像决堤的洪流,冲向了那早已为它们准备好的坟场。受过训练的狼知道如何对付敌人,十几头狼同时冲向一头牦牛,将其按翻在地,咬断咽喉,接着再扑向另一头,它们清楚,当清扫战场之时,就是盛宴开席一刻。收割,它们欢快地收割着,却不知,死神也在微笑着向它们张开了双臂。
待战场硝烟散尽,空中焦急的雄鹰只能看见一地的尸体和抽搐的狼群,而战场的另一方,那青黑色和金黄色交加的整齐方阵,无疑是空中最明显的目标,它们怀着怎样的心情,朝着敌人猛扑过去!而光军阵营,一半高举长枪,一半蹲下,搭箭弯弓,箭指长空,战獒依然稳如磐石,不急不躁,它们知道,属于它们的时刻还未到来。雄鹰急坠,时速超过二百公里,善攻者,攻于九天之上,这是高原上速度最迅捷的攻击,光军目如铁,不眨眼,他们在等待……等待……
战獒们目测着鹰与人的距离,两千米,一千米,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当战獒从喉里发出长啸之声,“铮——”箭离弦,声声凄厉,迎接雄鹰们的不是一支箭,两支箭,而是一面墙,一面由尖锐箭镞组成的死亡之墙。金鹏的坠势已达极致,想要重新振翅高飞已是不能,箭如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至,雄鹰们就像陨石坠落,投入死亡的湖里,泛不起一丝波澜。
雄鹰折翼,狼尸横陈,藏在战斗兽身后的十万象雄大军已不战自惊,仿佛他们所面对的不是一万敌人,而是不知休止的杀戮机器,而是深不见底的死亡之渊。就在象雄大军惊魂未定之时,号角再响,战獒始动,满山遍野的黄金狮子啊,那一刻,它们从天上降临人间,一颗颗流星投入象雄大军,带来死神的亲吻。湖面倒映下一道道金色闪电,随即被红色遮掩,光军紧随其后,他们拔出那新月弯刀,刀锋所向,无人可挡。象雄的士兵眼中,被一片血红渲染,他们的心里斗志全无,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逃……
亚拉法师最后道:“与象雄一战,人与獒的组合打败了狼与大金鹏的组合,跟着再横扫象雄十万大军,光照之下,再无敌手。那一战惊天动地,终于为藏王松赞干布一统高原扫清了最后的障碍。兽战的模式被彻底改写了,操兽师以士兵的身份直接参战那是兽战史上闻所未闻的事情,而战獒这种全新的守护灵也终于为世人所知,它们以那气吞天下的霸气向高原其余守护灵宣称,它们才是最强的战斗兽。而那象雄战败之地,也就被誉为了战獒的诞生之所。为了纪念不败的光军,神湖被命名玛旁雍错,意为不败的湖,而象雄一端的拉昂错湖,十万士兵阴魂所聚,久久不离,怨气凝为阴风,行人路过,四野哀号,成为了鬼湖。这才是神湖和鬼湖的名字真正来源,但是今天,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后来的情况就是你们曾听说过的了,象雄的戈巴族被编入了光军,其原因就是因为他们与狼同居的特性,而当这个特性运用到战獒身上的时候,据说战獒发生了本质性的转变,原本难以驯服的战獒和戈巴族人几乎像天作之合,配合得完美无间。而光军是韦氏和娘氏所创,便由他们两个家族的人轮流出任光军的最高统帅,这两个家族也一直是足以左右吐蕃的两大家族,直到光军消失,这两大家族也翻脸决裂,各自扶持了一个赞普,最后导致吐蕃王朝土崩瓦解。光军和四方庙圣物珍宝的失踪,也就成为了吐蕃历史上最大的悬疑。”
听完亚拉法师所说的最后一战,人人都是长出一口大气,不觉间,全身已是细汗涔涔。
亚拉法师喝完最后一口水,按了按键盘,将守护灵的藏文改作红色,对卓木强巴道:“现在,你可知道守护灵的真正含义了,强巴少爷?”
卓木强巴点头道:“守护灵不仅仅是宗教意义上的神兽,而是古代真实的战斗兽,每个部落都有属于自己的战斗兽,所以在当时,不同的大国拥有的守护四方的瑞兽是不一样的。我以前一直很奇怪,为什么高原雪狼会是东北方的瑞兽,现在明白了,因为它们指的是战獒,而提供獒的党项处于吐蕃的东北方,明白了,明白了……”
岳阳惊呼道:“还有,古格金书里提到的韦氏告诉她的子孙,让他们退回西边,因为她的家族是从象雄出来的,她的家族又掌控着光军,她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才让她的子孙退到象雄去。那里有他们复国的希望,她是让她的子孙去寻找光军的训练方法吗?亚拉法师,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那个倒悬空寺,是不是和光军有关?我觉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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