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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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血-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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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句话正说中了白土山的心事,他何止委屈,他何止心里受气,有时候好好想想,连他都佩服自己。就是这些年,做了菜贩子,常在外乡跑,接触了形形色色的人,也见了不少世面,曾经在村人眼里走路连头都不抬的窝囊废不知啥时候变成精明人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对待人对待事也慢慢有了些看法。    
  虽说是常为蝇头小利而斤斤计较的生意人,但哪个人没有几分性情,听了这些不免有些感伤,却还是能控制自己的。白土山知道老支书今天说了这样多的话是为着啥事了,于是说道,“爹,不管啥时候,我以前待娇凤咋样,以后还会对她咋样。”白土山希望这么说,老支书能够放心。    
  短时间的静默。老支书本是在藤椅上躺着的,这时缓缓地坐了起来,说道,“土山,你过来。”    
  听了这话,白土山已经预感到了会有事情发生,把还剩大半截的烟掐灭了,扔到地上,走了过来,声音有些颤抖,说道,“爹,啥事?”    
  “给,拿着——”老支书把一串东西放到白土山手上,白土山拿起来看了,惊道,“爹,这——”    
  老支书说道,“拿着吧,这些东西早就该给你。等会儿把那柜子也搬到你屋里去。”说完,老支书又躺在藤椅上,不再言语了。刚才坐着说话,可能是累着了,夜的缘故,虽然看不清人脸,但能听得清那嘴里发出的轻微的喘息声。    
  两个人又都不说话了,因为刚下过雨,这天气清新得很,可在这清新里也是透着几分凉意的。    
  白土山看老支书要睡的样子,按捺住亢奋的心,用尽量平静的声调说道,“爹,天凉了,你要睡,回屋睡去吧?”    
  老支书说道,“我躺一会儿就回去。”    
  “那——爹,我给你拿条毯子吧!”白土山站起来,走到老支书旁边又说。    
  “不用了。”老支书道,“你去忙你的吧。”    
  白土山进了屋,拉开灯,亮光突然刺激了眼睛,白土山觉得有些晃眼,甚至有些头晕。    
  这是老支书的卧室,里面有几样陈旧的家具,但每一样都摆放得规规矩矩的,白土山已经来过这屋子无数次了,就是这仅有的几样家具在他眼里都化作了无形,他的目标是床下的位置。老支书说的那个柜子就在床底下放着。    
  白土山蹲下身,把那个大木箱拉了出来,这箱子里放了些衣物,而箱子底下就放着那柜子。每次批发菜的时候,白土山看着老支书总是从这柜子里把钱拿出来;每次卖完菜后,白土山也总是看着老支书把钱放到这个柜子里去。    
  就是这小小的柜子,里面却有着大乾坤。这有些像皇帝手里那块玉玺或者是武侠小说里的那根棍子,在交接权力时,要接受这样的信物才算是名正言顺,而这柜子就有着这样的功用。但同玉玺和那棍子相比,这柜子要更实用一些,里面放着两件很重要的东西:钱和地契。    
  锁是几十年前用的那种旧锁,插进锁眼后或是因为激动或是真的很难打,白土山都汗流浃背了,费了好大力气才打开。    
  里面放的是意料中的花花绿绿的票子,有旧的也有新的,厚厚的一沓放在那里。因为做了多年菜贩子,白土山一双糙手已经摸过无数钞票,但都是一张一张的,或是几张几张的,这么多钱放在一起还是第一次见。小商人对这钱是有着很深感情的,每日里起早贪黑,才换来那么一丁点。而今这厚厚的一沓,该是多少年的汗水与辛劳!白土山慢慢地合上了盖,双手扶着,闭上了眼,流出的是两行热泪。    
  白土山小心翼翼地捧起了柜子,回到了自己的屋。刚进了屋就听到了开启大门的声响,光凭这声音就能判断出来,是他媳妇白娇凤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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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改姓(4)          
  5    
  白娇凤一进门就看到了在腾椅里躺着的老支书,叫道,“爹,天都这么晚了,你咋还不睡哩!”    
  这声响足以把常人吓得惊跳了,还好老支书有着不同于寻常人的定力,只“哦”了一声算是应答。    
  白娇凤没有停,径直向自己的屋子走去,老支书叫住了她,慢慢道,“妮子,你等会儿进屋。”    
  “爹,啥事?”白娇凤掇条凳子,在老支书身旁坐下了。    
  白土山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在这关节上不知道老谋深算的岳丈会对他女儿说些什么话,于是就俯在门口偷听。    
  老支书拿眼扫了扫那虚掩着的房门,娓娓说道,“咱家已经交给你男人了,以后不要对他使性子了,啥事都要依着他,顺着他。”    
  “要我依着他,顺着他,那他还不是上天了!”见自己的屋子亮着,白娇凤压低了声音说道,“爹,你不知道他这个人……”    
  “你这是什么话?嘴上都没个把门的!他是你家男人,听他的话是天理!”老支书生气道。    
  白娇凤不服气,说道,“爹,你这是咋了?你不就是想抱孙子吗?白大仙说家让他当家就让他当吧,也不用这样迁就他!就他那窝囊样,见人就低头哈腰的,要我怎样听他的!”    
  老支书气极,说道,“你说得倒是有理了,你看看咱白家庄那个——”还没有说完话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白娇凤赶紧过去,拍打着老支书的脊背,说道,“爹,你消消气,我听你的就是了。”    
  老支书咳嗽着,边说道,“你这妮子就是缺个心眼,听爹的话,以后说话做事都要顺着土山。”    
  白娇凤怕她爹咳出什么症状来,就说,“爹,外面这么凉,你就回屋睡吧,你要我依着他,我就依着他,你要我顺着他,我就顺着他。”看老支书不在说话只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就说道,“爹,天不早了,我扶你回屋吧。”    
  进了屋,老支书压低了声音,拉着白娇凤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妮子,你看看爹这身子骨,已经没有几天活头了。爹是想在进棺材前抱抱孙子,可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    
  白娇凤有些不解,说道,“爹,我不缺胳膊,不却腿的,你有啥放心不下的?”    
  这些日子以来,老支书已经看出来了,这女婿是个有心计的人,白大仙说要让白土山当家他们才能有子嗣,这事本来蹊跷却也不想追问了,况且这家迟早要给他的。却真是放心不下女儿,怕自己走了,白土山会对她不好。可这话是不好和女儿说的,即使是说了,他这女儿也不一定能听得懂的。于是就又说道,“爹年纪大了,干啥啥事都不中用了。土山是咱家的顶梁柱,以后啥事都得靠着他,白大仙不是说了吗?这土山身上有股龙气,不能压着,不能憋着,让他做了咱家的主,咱家才能有后——”说着,老支书又咳嗽起来,却不知道说了这样多的话,这女儿能听进去多少。    
  白娇凤却不知老支书所指何意,走过去拍打着老支书的脊背说道,“爹,我知道了,你——你睡吧。”    
  看着女儿走出了屋,老支书长叹出口气,起身伸手把灯给拉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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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麦收(1)          
  第二十八章 麦收    
  1    
  娃子再也不敢光着脚丫子满大街跑了,这地面热得烫人。光着脚的话,不消一刻钟便成卤猪蹄了。    
  白家庄小学已经放了假,因为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雨,村东头的那个大坑成了孩子们的水上乐园。当然那全是一些淘气捣蛋的男孩子,光着身子在水里你追我打的真是闹腾。    
  在坑的一边是棵歪脖子的老槐树,那树叉拐弯的地方正好在水面上方,离那水面有一米多高。不知哪个小家伙起的头,爬到了树叉上突地向水坑里跳去,只听得扑通一声,再一看,水花四射。其他孩子也纷纷效仿,撅着腚蛋子,争抢着要往这棵树上爬。这下可就热闹了,只听得扑通扑通,放眼看时,溅起的波纹不断向远处散去。    
  这坑里的水本来就不干净,经过孩子们的搅拌,全成了泥土的颜色,愈发浑浊了。有些喜干净的家长是不让他们的孩子在这里玩的。但自己去地里干活了,哪能整天看着他们。娃子们或是偷偷溜了出来,或是被其他小伙伴叫了出来,一窝“疯”全朝村东头跑。    
  骄阳似火,酷暑难捱。娃子有他们消暑的地方,却苦了大人们。    
  在毒辣的日头下,黄灿灿的麦子直直地立在田间。大部分麦子不再吸收水分也不再蒸发水分了。这时候千万不要有风吹来,若是真有风吹过,就像是老天给这人间撒了无尽的石灰粉末,那种干燥的感觉让烈日下的人们很难忍受,但也只能忍受着。    
  白家庄和大部分村子一样,已经进入半机械化时代。表现在麦收上,这半机械化的意义就是,用拖拉机载着割麦机把地里的麦子撂倒以后,剩下的——碾场,扬场,晒场之类的劳作就基本上还要靠人工来完成。    
  中空的麦秆承载着一穗沉甸甸的果实,它们的生命其实是极其脆弱的。前日那一阵雨,下得并不是很大,可雨脚过后不少的麦子都纷纷倒伏了。按照以往的经验,仅仅是一阵风吹来也会减少麦子的收成。    
  种子是在同一个时令种下的,也定然会在同一个时令成熟。这夏日的天气那样让人难以琢磨,说风就是风,说雨便是雨。一季的庄稼不能毁在这一时上,多半年的辛劳也不能废在这一刻上。村民们都卯足了劲头,尽快打粮入囤。    
  若是在以前,村民们早磨利了自家的镰刀,挥舞起来在麦田里大干一场了。可现在报纸上说现在到了机械化时代,好些人都把自己的力气看得金贵了,宁可在田间地头等着收割机来,也不愿意自己下地了。    
  这也不该责怪他们,譬如一亩地的麦子,要让一个精壮的男劳力干上一大晌,最后还不知道能否顺利完成;若是让这拖拉机驶进同一块地,嘟嘟嘟,眨眼功夫,田里的麦子就纷纷倒地了。若非死心眼,谁都知道还是用拖拉机收割小麦划算。    
  目前,在白家庄挂着割麦机的拖拉机只有三五辆,可白家庄在这几天里几百户人家都在等着割麦子,于是,这便有了争抢的局面。    
  在割一家麦子的时候,好些人都在地垄上等着,彼此都认识,得讲了先后顺序,谁先来谁就先排号,同一个村的人不好意思争抢。但在村口就要热闹多了,外面的收割机也会驶进白家庄,于是有些人就在村口等,一见车来了就去争抢,甚至要大打出手。    
  在这一块地,司机正驾驶着拖拉机在田间驰骋着。这司机仿佛是铁打的汉子,一连开了十几个小时了都不觉得累。即便是累了,可一想到一天能挣上几百块钱,便又有了精神头。    
  白强坐上了拖拉机,指挥着司机向自家的地里驶去。这是等了大半天才轮上他的。    
  路上,伴随着那柴油机刺耳的轰隆声,司机喊道,“白强,你家的地离这儿还有多远?”    
  白强也喊道,“不远了,拐了前面这个弯就到了。”    
  那司机又问,“有多少地啊?”    
  白强答道,“我建设叔和我家的,加起来一共有十多亩吧。”    
  如今不是生产大队了,这地分到各家各户手里,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这次一下子能割十亩地,的确是个不小的数目。司机摘下墨镜,揉了揉酸痛的眼。白强不经意看了一眼,那人满脸的灰尘,就眼周围这一片显得干净。眼窝深陷,眼睛里还有些血丝,仔细地去看还有些吓人。    
  白强不禁说道,“叔,昨晚割了一夜的麦子?”    
  那个白强叔字辈的司机腾出一只手来,伸出两根手指说道,“已经——两天两夜没有歇着了。”又说,“白强,我让你准备的水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白强说道,“整整一大桶哩,早就在我家地头放着了。”    
  说话的功夫就来到了白强家的地。在地头,白老汉,白建设,彩虹,吴桂花早在那里恭候多时了。他们本是在地头的白杨树下坐着的,一见车来了,就赶紧站起来。    
  到了地里,司机摘了档。白强早已跳下了车,司机转过身冲白强喊道,“水呢?”    
  白强就去把那桶水提了过来,司机看到了,道,“咋这么大一桶水?用不了这么多。” 说着就往水箱里倒,那水箱里的水咔哒咔哒开着,就快要干锅了。    
  倒得差不多了,还剩下小半桶,司机看水桶里的水还算干净,举起来就要喝。    
  白老汉见状赶紧说道,“还有白开水哩,喝白开水吧?”    
  司机似乎没有听见,继续大口地灌着,看来真是渴得不得了,水流进肚子里能听得见呱呱的响声。喝得差不多了,把桶放在地上,抹抹嘴,禁不住喊,“真他妈痛快!”    
  还没等白老汉反应过来,司机已经跨上车,拉上档就开动了。    
  有几个人骑着车子赶来,那些是排上了号等着割麦的人。大家彼此都相识,白老汉、白建设过去与他们寒暄着。    
  在另一块树阴下,彩虹端过水来让白强喝,道,“咋这时候才来?”    
  白强接过了,说道,“等的人多,这时候才轮到咱。你瞅瞅,那些人都是等着割麦的。”    
  彩虹又拿来一个兜子,打开了,里面放着一碗熬菜和三个馒头。她道,“强哥,你吃吧。我和爹等不及你就先吃了饭。”    
  白强上衣的扣子解开了,露出早已晒得乌黑发亮的胸膛,刚喝过水,渗出了一身的汗。看到香喷喷的熬菜才觉得真的有些饿了,接过碗,筷子在身上蹭了蹭,拿起个馒头,就狼吞虎咽起来。    
  彩虹掏出一块手帕,擦拭着白强身上的汗,说道,“强哥,你慢些吃,别噎着。”    
  拖拉机先割的是白强家的麦子,割完了第一垄麦子,他们就要开始忙活起来了。吴桂花一看割的不是她家的麦子,就偷偷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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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麦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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