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先割的是白强家的麦子,割完了第一垄麦子,他们就要开始忙活起来了。吴桂花一看割的不是她家的麦子,就偷偷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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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麦收(2)
吃过饭,白强把衣服的扣子扣上,从车上拿来一件外衣,也把扣子扣上,连衣领都系得紧紧的。白老汉他们也是这样,白建设甚至还用稻草把裤腿给系紧了。这不仅是为了遮挡阳光,更是为了防止麦芒刺到皮肤。在干活的时候若是刺到皮肤,起初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过了些时间,到了晚上脱光了衣服躺在凉席上的时候,浑身都像被蜜蜂叮了一般难受,没几个人受得了这样的苦楚。把裤角绑起来,是怕刺到腿。割过麦子之后,地上会留下一排排麦茬,就仿佛是一排排立着的刀子,全都锋利得很,任凭你的皮肤多硬多糙,不小心拉过后都会留下血红的痕迹。
正是中午,烈日当头,毒辣的太阳炙烤着这片焦黄的土地。在这一块地头,那几棵树是唯一可以乘凉的地方,绿荫之下,尚能忍受些燥热,可一走出这阴凉,全身都在烘烤着。从地面漫射出的光线是那样的眩目,即使低着头,眼睛也要眯成一条线。
幸好有草帽可以遮挡头顶上那强烈的光线,戴上后,白强道,“爹,咱去吧!”
“嗯!”白老汉弯腰把身后那一捆要子扛了起来。这些要子用稻草或麦秆编成,是用来捆小麦的。
白建设跟了去,彩虹随后。
走到太阳底下,感觉天竟是这样的炽热,白强转过身对彩虹说道,“虹,这样热的天,你就别下地了,回家吧!”
彩虹却说,“回家干啥?都是土里刨食的人,这活我又不是没有干过。”不由分说,也跟了去。
刚倒地的麦子尚好捆,但若时间一长,麦秆里真的没有一丝水分了,轻轻一碰便会折断,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一想到这么大一片地要在天黑以前捆完,几个人热火朝天地干着,也顾不得天热了。
拖拉机过后,麦子就一排排整齐地躺在地上。弯了腰向前收,待成一捆了,要子从底下穿过去,膝盖用力顶住小麦,两手握住要子的两端,用手来回一拧,再一别,这麦子便捆好了。捆好后撂在一旁,继而去收前面的麦子。
白建设不愧是把好手,眨眼工夫就已经捆好五六个了。白强也不甘示弱,在后面紧紧跟着。可干了不久,便觉出不便宜来。要子浸过水后在上午就拿来了,虽说是在树阴下放着,但经过几个小时的蒸发失却了大部分的水分,捆的时候,稍微一用力便会断。
白强一连试了三根,到第四根时刚拿膝盖顶住麦子,还没有使劲,那要子就断了,不得已只能重新来整。
不一会儿,白强就觉出了易断的缘由,站起身,擦着额头上的汗,朝着前面喊道,“叔,要子是不是太干了?”
白建设听见后面的喊声,停住了,也抹着脸上的汗,说道,“是太干啦!捆的时候,都没敢使劲。”
白强又转过身,对白老汉说道,“爹,要子太干了,一捆就断。”
白老汉也停下来,把头上的羊毛巾扯下,擦着额头上的汗说道,“干啦——哦,回去再拿水浸浸吧。”
白强听了这话就走了回去,见彩虹还在捆,就说道,“虹,要子太干了,爹要咱拿回去用水浸浸。”
经白强这么一说,彩虹心里倒是有些释然了。实际上,在娘家她没有干过这样重的活计。她家男劳力多,割麦的时候,她主要是负责烧水送饭,也下地,但只限于拣拣麦穗这类的小活轻活。而且这还是几年前她做小姑娘的时候的事,这几年她都在城里打工,除了过年时在家里待的那几日,其他时候全在城里度过。
虽说是“庄稼活最好学,人家咋着咱咋着”,但实际上她干庄稼活真不拿手,譬如这捆麦,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有捆好。她心里正恼着自己怎么这么笨拙,经白强这么一说才知道不尽是因为自己多么笨。
白强把这些要子背了回来,在绿荫下乘凉的人问,“干得好好的,咋不捆了?”
白强说道,“要子太干,回家浸浸水去。”说着就撂到在旁边放着的自行车的后座上,转头对身后的白建设说道,“叔,你家的也拿回去浸一下吧?”
白建设把绑在裤角上的稻草给解开了,说道,“成。”又说了句,“娘娘的,这天真热。”
彩虹见在地头歇着的都是些衣不遮体的男子,正好白强要回家,就说道,“叔,你家的要子我用自行车驮回去吧。壶里没有水了,我正好回家打些水去。”
“行!”白建设说道,“回家以后,把你婶子也叫来,这么忙!家里有小玲呢,她还待着干啥?”
白强帮彩虹把白建设家的要子搬到了另一辆自行车的后座上。推着车子,正要走时,白老汉说道,“再回来的时候,别骑车了,把马车赶来吧。”
白强正要回话,白建设却抢先说道,“你让强子驾马车干啥?用家里的三马车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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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麦收(3)
白老汉说道,“家里那匹马已经有一个来月不尥蹶子了,你就让它撒撒欢吧。”白老汉其实是因为经常用白建设家的三马车,不好意思再用。
2
白家庄这一带曾是黄河故道,滚滚黄河水曾顺着这块宝地流入汪洋。黄河不知何时改道了,当年滔滔东流的气象成了悠闲的老人嘴里的传说。不过在白家庄留下的大片大片的沙子成了很好的佐证——那条有名的河流的确曾经从这里走过一遭。
这沙子的吸水性很强,昨个才下的雨,今日地皮就见干了。沙地土质疏松,特别是这土路经过行人车辆的碾压后全变成了柔软的细沙,人走过去后犹如踩在柔软的海绵上,很是舒服。但对骑自行车的人而言却非常吃力,何况这自行车的后面还载着一大捆东西。
彩虹跟在白强后面吃力地蹬着车子,不仅热出了汗也累出了汗。早在地里的时候她就有些头晕目眩了,这时更加厉害。前方的沙路晃得人眼难受,彩虹只能眯着眼看,车把仿佛不听人使唤了,胡乱地左右扭着。在越过一道小沟时彩虹控制不住了,一阵剧烈的眩晕从周身向大脑袭来,整个身子失却了重心,车把撇在一处,人和车同时倒在了滚烫的沙地上。
这天气对白强而言是算不了什么的,因为怕彩虹跟不上,才不快不慢地蹬着。却听得身后啪的一声,回头一看,竟见彩虹倒下了。白强赶紧刹住了车就往回跑。从地上抱起彩虹,她的脸已经没有了血色,蜡黄蜡黄的。白强不禁问道,“虹,你咋了?”心里虽问着咋了,转而又想,这样热的天,彩虹该是中暑了。
“我——我也不知道。”彩虹有气无力地说道,“就是头晕心焦得厉害。”
“虹,你可能是中暑了。”白强说道,看看四周,全是这毒辣日头的侵略地,连一处阴凉的地方都找不见。望望前方,皱着眉头说道,“虹,我把你抱回家吧。”
“不——我——我能行。”彩虹使劲用力,却感到浑身酸楚,根本就动不了身子。
白强不由分说地就把她给抱了起来。
彩虹往后叫道,“车——车子。”
她是怕人走了以后,车子会被人推走,她骑的那辆车子可是她的嫁妆。这种情况是经常有的,下地的时候把自行车放在地头,人在地里弯腰干活,才几分钟的工夫,车子就可能被人推走。就在前些天串种的时候,白家庄有个村民骑着摩托去上地,正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听到了发动摩托的声音,抬头时,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把他刚买来不久的摩托给开走了。
但白强更担心他媳妇,把她抱起来后,生怕媳妇会出什么事,一路小跑着。
在路上,有人看见了,就说道,“白强,你抱着你媳妇干啥哩?”
白强道,“我媳妇中暑了。”
有人还问,“强子,你家劳力不够!大热的天,还要拉着媳妇上地?”
“这——”白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里却在怨恨着自己,他是不该让媳妇来的。
快要到胡同口的时候,白强冲着吴桂花家的小卖部喊道,“小玲,小玲——”
白小玲走了出来,见他强子哥手里抱着彩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惊道,“哥,嫂子咋的啦?”
白强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腾出一只手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说道,“小玲,你快去把我家的大门打开。”
白小玲接过,风也似地跑去了。
进了屋,白强把彩虹放到了床上,拿毛巾蘸了冷水,缚在彩虹的额头上,又打开了风扇,呼呼的风吹着,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顿时减去了大半。
彩虹睁开了眼,看着白强,一脸柔情。
“好些了吗?”白强关切地问。
“好多了。”彩虹欣慰地答道。
白强转身对白小玲说道,“小玲,看着你嫂子,车子还在路上呢,我得骑过来。”
白小玲说道,“哥,你去吧,这里有我呢。”
白强走后,白小玲坐到床边,心疼地看着彩虹,拉着彩虹的手,却不说话。
整日下地劳作,整日被太阳曝晒,这嫂子完全变了个样,身体消瘦了,皮肤粗糙了,脸也变黑了。这黄土地愣是让一个如花似玉的打工妹向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进行着渐变。
不过,这中暑和夏日午后的雨倒是有些相似,来得快,去得也快,彩虹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觉得好了许多。她把额头上的毛巾拿去,靠着床帮坐了起来。单独和白小玲在一起,彩虹怕她想入非非,再做出些不合伦的事来,就找话说,“小玲,快要考试了吧,学习得咋样了?”
白小玲赶紧收回那异样的眼神,说道,“差不多了吧,老师说我很有希望呢!”考试日益临近,本来他们这一年级都是不放假的,可大部分老师都有自己的地,平时都是放下教鞭就拿起锄头,现在是农忙时节,为了一季的收成,整天在地里干活,都不常来教课了。不得已,学校给他们放了几天假。
看彩虹要起床的样子,白小玲说道,“嫂子,你起来干啥?强子哥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说着愣是把彩虹按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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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上地(1)
第二十九章 上地
1
被白小玲按到床上以后,彩虹正挣扎欲起,这时从院子里传来了吵闹声,仔细听,那是一个女人的骂声和一个孩子的叫声。
“小玲在这儿不?玲玲在这儿吗?”吴桂花叫喊着就进了屋。看白小玲果真在这里,吴桂花气急败坏,把白小军放下后就破口大骂,“你这疯妮子,你这死妮子,弟弟看不住,连门都不知道关啦?”说着扬手就要打。白小玲像是耗子见了猫一般,赶紧躲到彩虹身后。
彩虹急忙挡住了吴桂花,说道,“婶子,你先别急,别急,这事怨我,是——是我让小玲来的。”
有人拦着,且是在别人家里,吴桂花不好发火了,拉住了白小玲的手就叫道,“走,跟我滚回家去!”
彩虹拦不住,白小玲只得跟着吴桂花乖乖地走了。吴桂花左手拉着儿子,右手拽着女儿,也不道别,气呼呼地走了出去,走到院子里还骂道,“看回了家我怎么收拾你们俩!”
回到了家,两人虽同罪,吴桂花却把大部分火气撒到了女儿身上,指着白小玲的鼻子骂道,“你这妮子,连你弟都看不住!你还会干啥?”
白小玲低声辩道,“弟弟又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胳膊有腿,为啥还用我看?”
“呵呵。”吴桂花冷笑道,“真是儿大不由娘了!你翅膀硬了,还敢和我犟嘴!”说着就去拧白小玲的鼻子。彩虹知道会出事端,见吴桂花把两个孩子拉走以后也急急地跟了来。
白小玲见彩虹来了,就赶紧躲在彩虹身后。
吴桂花又骂,“你这死妮子,不知道店里的东西值多少钱?你是不是看书看魔怔了,现在这么乱,你没事去你嫂子家干啥?连门都不知道锁!”
彩虹赶紧说道,“婶子,这事都怨我,是我在路上中了暑,小玲是急着看我去了,没有来得及关门。”
“这样啊!”吴桂花赶紧换了脸色,说道,“那——好些了没有?我说看着你刚才怎么不对劲呢,敢情是中暑了。”
“好多了。”彩虹又说,“小玲是急着去看我,才忘了锁门的。”
吴桂花的情绪不得不缓和下来,既然事出有因,就不好再对白小玲发火了,却指着白小军骂道,“还有你,你再往那个大坑里去我就把你的腿给打断了!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耳朵里磨出糨子了?谁家的死猫死狗不往那个大坑里扔?我的小宝贝儿,那里还淹死过人,你知道不?”
白小军知道他娘不会打他,直冲着吴桂花傻笑。
骂着,骂着,吴桂花的气仿佛消了,对着彩虹说道,“这些娃子都不知道大人在地里遭的是哪份罪,把他们都弄到地里晒一晌,看以后还敢不敢贪玩!”
“婶子,婶子——”彩虹正要说话,这时从外面传来了白强的喊声。
吴桂花急着出了门,看到白强,她极其夸张地叫道,“白强啊,你这是干啥呢?玩杂耍哩!”
白强骑着一辆自行车,用手扶着另一辆,后面还都驮着重重的要子,一路上就是这么过来的。凭着七八岁时起练就的骑车技术,还好这一路上并没有出什么岔子。可一旦停下来,两只手都腾不开,只能用脚尖支着地,而且稍微一动,车子就会歪就会倒。停下车之后,一直这样撑着是很难受的。
看白强颤巍巍的样子,吴桂花只觉得滑稽,正在笑。彩虹见状赶紧跑了过来,接过白强手中的一辆车子。
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