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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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血-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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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够!”他白着脸道,又要朝我灌,我见势不对,一闪身溜进了停尸房。   
  一股干燥的寒气迎面扑来,带着福尔马林的味道。灯已经被打开,明亮的灯光下,解剖台上的尸体和白布显得有几分刺眼。   
  江阔天和老王也跟了进来,两人站在我身边,不断喝酒,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具尸体。   
  虽然相隔有十米左右的距离,我还是看出,那具尸体,是郭德昌。   
  走到尸体边,我感到有几分惊讶。他死了这么久,脸部的恐怖表情依旧,其他部位也没有任何改变,肌肉仍旧十分有弹性——尸体保存得这么好,着实出人意料。   
  然而我没看到任何特别的地方。   
  我困惑地看看老王,他额头已经汗得如同才被水浇过,伸出一只白得眩目的手掌,轻轻掀起了覆盖着尸体的白布。   
  郭德昌的身体整个暴露在我的面前。   
  黄色人种的尸体其实是很奇怪的,有的人死后皮肤是蜡黄色,黄得像用颜料染过;而有的人死后,却是惨白一片,白得像个白种人;还有一些尸体,则分明地变成绿色,当然不是植物那样的绿,那种绿是一种漂浮在皮肤之上的绿意,不很明确——我一直对这种现象感到困惑。但郭德昌的尸体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情况。他的皮肤原本就是白里透红,只微微有点黄,现在,除了那点红不再透出来,依旧是黄白混杂,看上去很自然,甚至比我刚刚发现他尸体的时候都更加自然,不像一具尸体,倒像是个活人睡着了。如果不是他腹部那条解剖的伤痕依旧醒目,我简直会怀疑他根本就没有死。   
  等等!   
  我的眼睛掠过他身体上什么地方,忽然产生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呢?我仔细地查看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却再也不知道那种感觉从何而来。   
  “你还没看出来?”老王颤声道,他和江阔天看一眼尸体又看看我,那眼光让我心里发毛,要不是熟悉他们俩人,我一定会认为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精神不正常。我转开眼睛继续研究尸体——相比他们的目光,倒是这具尸体比较不令人胆寒。   
  “你们想要我看出什么?”看了许久,什么也没发现,我不由有些恼怒——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江阔天带着酒气的嘴凑在我耳边,低声说出两个字:“伤疤。”   
  他这么一说,我的心不由一沉。   
  正是伤疤——正是郭德昌身上那道解剖的伤疤让我感觉不对劲!   
  那道伤疤,就在他的腹部,从肚脐延伸到腹股沟附近,细小的一道黑色印迹,仿佛一条蚯蚓蜿蜒在他的身体上。   
  如果我不是昨天见过他的尸体,我绝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从表面上看来,他的尸体和其他普通尸体没什么两样,一点怪异之处也没有。   
  但是我分明记得,昨天的时候,这道伤疤是从胸口一直延伸下去,伤痕又粗又大,足有我的拇指那么粗,现在却只出现在肚脐以下,胸口光滑无比,不要说缝合后的伤疤,连一道小小的痕迹也没有。不止如此,现在这道伤疤,细得像筷子,完全不像昨天那么醒目。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自己记错了,虽然我的记忆力一向不错,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说我记错了,又有什么别的解释?   
  但是,当我仔细看着那道伤疤大约两分钟时,我情不自禁地用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从江阔天手里将那瓶只剩小半瓶的烧酒抢了过来,咕嘟咕嘟连喝了几大口。   
  酒在腹内产生的热量,并不足以驱散我心底产生的寒意。我吞下最后一口酒,望着江阔天和老王:“我是不是眼花了。”   
  他们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紧紧捏住那只冰冷坚硬的酒瓶——我不知为什么要捏住它,可是总得捏住点什么东西,我的手才不至于发抖。再次朝那道伤疤望去,先前所看到的事情仍旧在发生,我没有眼花,江阔天和老王也没有,这怪事真的发生了。   
  那道黑色的伤疤,在微微地蠕动,蠕动得非常缓慢,不仔细看,仿佛是静止的。那种蠕动,不是改变位置的运动,而是自身的一种变化。随着伤疤的蠕动,它慢慢地缩小、变短,每次只收缩很小很小的一点距离,但是却在不断进行着。我看了一阵,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到眼睛里,涩得我的眼睛一痛。抹去眼中的汗水和泪水,我咬了咬牙,将手指凑到尸体上——冰冷,僵硬,这的确是一具尸体无疑——在接触到他皮肤的那一刹那,我几乎忍不住要大叫起来,一阵触电般强烈的恐惧感从手指尖传遍我的全身。我勉强控制着自己,将手指轻轻点在伤疤靠近肚脐的一端。我们三个人屏住呼吸,六只眼睛紧紧盯着那道伤疤和我的手指。     
第15节:尸变(2)     
  我的手指就点在端点之上,黑色的端点下,伤疤正有条不紊地蠕动着。过了几分钟,我一条手臂都因为紧张而发麻了——我的手指一动也没有动,绝对没有动,它紧紧地按在尸体上,微微凹下去一个窝。   
  我的手指一动也没有动,但是它现在不在伤疤的端点处了。伤疤又缩短了一小部分,现在它的端点距离我的手指有两厘米左右的距离。而我的手指落下的地方,现在没有任何痕迹,变得光滑异常。   
  伤疤果然是缩短了。   
  “它又缩短了,”老王喃喃地道,“现在只有15厘米左右了。”我真佩服老王,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职业习惯仍旧没有丢失,居然坚持用一根尺量了量伤疤的长度。   
  “刚才我们量的时候,还有25厘米。”江阔天对我说。   
  我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怪不得他们的表现这样反常,怪不得江阔天对我说“晚了就看不到了”,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怪不得他们不肯先告诉我,这样的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你比我们强,我们第一眼看到这种情况,都逃了出去。”江阔天苦笑着道。   
  我暗叫一声惭愧。   
  我何尝不想逃?只是双腿已经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了,要不是偷偷用小腿靠着解剖台支撑着自己,我怕我已经倒下去了。   
  老王将尺留在尸体的肚皮上,我们走了出去——我的脚步有点摇晃,江阔天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笑话我,想来他和老王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时,大概也是摇晃着出去的吧。   
  出了门,我立即反身将门紧紧关上,又连喝了几口酒,却一点也没有压住心底的恐惧。那种恐惧,反而随着房门的关上而翻江倒海,更加厉害。   
  在这扇关上的门后,一具那样变化的尸体,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会不会一开门,他就出现在我们面前?   
  关于尸体和鬼怪,中国和外国的小说、电影、传说都不缺乏,现在都集中在我脑海里翻腾,让我越想越觉可怕。   
  对于不在眼前的郭德昌的尸体,我有无穷想象,而每一种想象,都比伤疤的收缩要更加可怕。   
  我擦了一把又一把冷汗,低声道:“他会变成什么样?”   
  “不知道,”老王也抹了一把汗,“我没见过这样的尸体——我甚至不敢断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他的话又让我吓了一跳,我瞪大眼睛望着他:“他应该是死了吧?”   
  如果郭德昌其实没有死,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我无法想象一个活人被解剖的滋味,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   
  老王苦笑道:“根据常规来说,一个血液流光、被解剖了一天两夜、并且没有任何呼吸心跳的人,应该是死了。”   
  “但是人死了,他的伤痕又怎么可能恢复?”   
  江阔天叹了一口长气:“你又见过哪个活人的伤痕恢复得这么快?”   
  我们忽然都不再说话。   
  关上了停尸房的铁门,我们还是不敢在门口待得太久。这间停尸房所在的地方,是整个检验所最偏僻阴暗的角落,矮矮的一间房,蜷缩在四周高大建筑物的阴影下,终年不见阳光,也没有什么人来,显得格外凄清。   
  绕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阳光照在身上,我们三人互相望了望,都是死人般的一张脸。在那个停尸房里,除了尸体本身的变化,还有一件事也令我非常不安,可是我无法说出那是什么,那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无法言说。   
  酒已经喝完,江阔天从口袋里掏出烟,一人叼了一支,大口吞吸,总算镇定了一点。   
  “你们怎么看?”江阔天问。   
  老王沉默着摇了摇头:“我检验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吐出一口烟,回头望望停尸房,“我不放心。”   
  江阔天也道:“我也不放心。”   
  “我也是。”我说。   
  除了担心和害怕,我们似乎也不能再做什么了,守在这里,没有多大意义。江阔天打电话叫了一小队警察守在这里,说要严防人进出,弄得那些警察莫名其妙,不知道有谁会进去,更不明白会有谁从里面出来。我们当然不能说里面有一具尸体可能会突然活过来,随便找了个理由胡乱解释一番,就离开了。   
  老王去化验室查看分析结果,我和江阔天也在半道分手,他回局里,我到医院去看看沈浩,当然,还有貂儿。   
第16节:在医院(1)     
  六 在医院   
  我赶到医院时,没看到貂儿,沈浩的病房里陪护的是个老护士,慈眉善目,看到我进来,知道我的身份后,不等我问,便将沈浩的情况告诉了我。   
  昨天被送进医院时,沈浩的情况是很危险的,医生一度认为他已经没有希望了,但是到了凌晨的时候,他却突然醒了过来。医生以为是回光返照,赶紧给他做检查,却发现他各项指标都恢复了正常,如果不是伤口还没长拢,简直就可以出院了。   
  “奇迹,这真是奇迹!”老护士兴奋地对我说。   
  我们说话的时候,沈浩一直安静地睡在病床上,脸色很好,还有点微微的红润。整个病房里都弥漫着那种淡淡的特异香气,让人觉得心里舒服。或许是护士说话的声音太大了,沈浩突然醒了过来。   
  看到他醒了,护士开始给他测量体温和血压,而他则怔怔地望着我,疑惑地正要问什么,我已经先做了自我介绍。他对我的身份表示认同,却不明白我为什么出现在他的病房里。这让我有些惊讶,既而便认为他是刚刚醒过来,头脑还没清醒。   
  “不,我很清醒,”他急忙说,“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昨天夜里一醒过来,我就发现自己在医院里,只是我太累了,没来得及问清楚就又睡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那种茫然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回我是真的感到惊讶了。   
  “他的头也受伤了吗?”我问护士。护士也慌了,摇摇头:“没发现头上有伤口啊……”她仔细检查了沈浩的头部后,转身出去了:“我去找医生来。”   
  剩下我和沈浩独自待着,我感觉有些尴尬。作为一名受害者,我原指望他能提供多一点线索,现在看来,他知道的情况比我还少。   
  “你记得一些什么?”我问他。   
  他想了想,眉头慢慢皱起来:“我只记得自己是要回家的,走在巷子里,突然闻到一种很特别的香气……”他翕动鼻子朝空气中闻了闻,显出兴奋的样子,“你闻到没有,就是这种香气!”   
  “后来呢?”   
  “后来……”他努力回想,终于沮丧地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我正要再问,医生进来了,满屋子很快便挤满穿白大褂的身影,我只得退到门外。看起来检查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便在走廊里走来走去,走廊顶端悬挂的红色电子钟,上面显示着“12月10日,9:45分”的字样,当我重走到走廊尽头时,电子钟就跳到了9:46分。我觉得自己很无聊。医院里的气味让我想起停尸房的味道。   
  当我第三次走到走廊尽头时,一个人影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远远地让我觉得有点面熟,我本能地朝他看过去,他却一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   
  那是一个陌生的背影,经过沈浩门口,径直朝楼上走去。看来我是认错人了,我在这医院里,除了貂儿,再不认识别人了。   
  不,在这个医院,还有一个我认识的人——秀娥。她昨天说她身体不舒服,也在这家医院检查,因为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我把她给忘了。现在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想到这里,我便下楼,到了肠道科,打听她的名字,才发现她住进了抢救室,这让我很担心。飞步赶到抢救室时,秀娥还没有醒,一个人躺在宽大的病房里,显得瘦小可怜。据值班的护士说,她是因为输血出了问题,刚刚抢救过来。我站在她床边看了一阵,她虽然容颜憔悴,呼吸却还平稳,看来没多大问题。   
  “她不要紧吧?”   
  “不要紧,只是输错了血型,”护士说,“是化验室的人将血弄错了,幸好她体质好,没什么大问题。”   
  护士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听得心里一惊。郭德昌刚刚出事,秀娥又遇见这种事情,输错血型的事故,现在已经几乎不会发生,却偏偏让她遇上了,命运为什么总要捉弄弱小者?想到这个,我不免有点走神,直到护士快要出门,才想起问另外一件事:“您刚才说她体质好?”   
  “是的。”   
  这又让我不解。秀娥的体弱多病我是知道的,郭德昌经常因为她生病而关门不做生意,她的体质又怎么会好?   
  最近奇怪的事情太多,我摇摇头,见她一时半会还醒不了,便离开了。到了走廊里,红色的电子钟好像一只只方形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我在一个通风的地方站定,给江阔天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沈浩的情况,他也跟我说了一些新的情况,其中有些事情让我感到震惊。我们在电话里探讨起来。   
  从郭德昌到梁波,中间一个沈浩,这三起案子,表面上没有什么联系,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在现场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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