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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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之书-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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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可以让我们再看一下呢?”罗兰一边说,一边想象起某个隐藏式抽屉,不过同时,他也很不自在地想起了《诺桑觉寺》①里头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乔治爵士很热心地将灯筒往书桌一照,娃娃的小脸随即又回到原先的黑暗之中。罗兰打开了一只小小的素净的盒子,盒子后边有着拱形的文件格,上头刻着回纹图案,里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两只小抽屉也同样空无一物。罗兰觉得这些个对象他是不可以去碰去动的,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去要求把衣箱打开,好像是在窥探什么,他觉得自己一再因着某种好奇的心态而冲动,但却又无力有所行动———那绝不是贪婪,而是好奇,甚至比性欲还更原始,是一种对知识的欲望。他突然很生莫德的气,这个人就光呆呆地站在那里,在黑暗中,也不会动个手来帮他忙,也不开口要求什么,而这些都是她比较方便去做的事情,去深入发掘藏匿的珍宝,又或是这些毫不值钱、一无生命的箱盒。乔治爵士问道:“你们到底想找什么东西?”这答案连罗兰自己都不知道。这时,就在他身后,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清澈,自莫德口中颤颤出声,简直像在念咒一样。   

  达儿娃守着个秘密   

  严密胜过朋友   

  达儿娃无言的相惜   

  恒久没有尽头   

  朋友或会背离   

  爱情或会凋零   

  达儿娃的明谨   

  走过一个又一个世纪   

  达儿娃可否与我们一说   

  她的蜡唇紧密封闭   

  不断地她想啊想的   

  不断地———啊———不如隐匿   

  达儿娃不休不眠   

  高高在上凝神俯瞰   

  残骸与碎片   

  原是我俩遗落的爱恋   

  她的小小指尖   

  自始未曾使爱转变   

  达儿娃不予恶伤   

  予以恶伤之人   

  乃是终将冷却的我俩   

  然她依旧温暖如阳   

  嘲弄着永恒漫漫   

  以她淘气狡黠的魔艳   

  乔治爵士拿起灯筒,对着娃娃的小床来来回回地照着。   

  “真行!”他说道,“你的记性可真好!我就从来没办法把什么东西记在心里,除了吉卜林以及林肯郡这里的一些风俗习惯我还算行,不过那都是我用来解闷的。对了,你刚才念的到底是什么?”   

  “那首诗听起来,就好像是寻宝游戏里头的什么暗示似的。”莫德回道,清晰的声音依然闷闷的,十分不自然。“那好像是在说,达儿娃藏了什么东西。”   

  “那她会藏些什么?”乔治爵士问道。   

  “什么都有可能啊!”罗兰这么回说,他忽然很不想让他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   

  “纪念品吧!”他可以感觉得到,莫德是故意的。   

  “不知谁家的孩子把这些娃娃拿到外头去过。”娃娃的主人言之凿凿地说道,“就在一八九○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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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第五章 思尔庄园(10)         

  莫德在尘埃之中跪了下来。“可以吗?”他把灯筒转而向下朝着她,而她就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俯视的一张脸埋藏在暗影里,活像是拉图尔①画的蜡像似的。她探进娃娃床里,拦腰拎起了那只金发娃娃;娃娃的身上穿了一袭粉红色的丝绸长袍,领口四周别着小小的玫瑰花,袍子上缀着小小的珍珠纽扣。她把这个小东西交给了罗兰,罗兰就像在抱小猫似的,把它接了过来,放在胳臂弯里摇啊摇的。接着又来了戴着睡帽的那一个,帽上缝着小小的白色褶边,绣着白色网眼花卉绣饰;然后,是黑发的那个,一身深沉的孔雀蓝,看起来十分严肃。它们齐齐地靠在他的臂上,小小的头很是沉重,小小的手脚拖得老长,让人觉得相当恐怖,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莫德把枕头拿出来,掀开床单,又翻折了三条漂亮的羊毛毯子、一件针织的披肩,然后拉开一床羽毛床垫,接着再掀一床,然后是一张草席。她伸手探进草席底下,摸到了一只木盒子,撬开盒上的链锁之后,取出了一包东西。那东西就包在细致的白色亚麻里,外边则缠绕着线带,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活像个木乃伊似的。   

  一阵沉默。莫德杵在那儿,动也不动,罗兰则向前移了一步,他很清楚包在那里头的是些什么东西。他太清楚了。   

  “说不定是娃娃的衣服。”莫德说道。   

  “看看吧!”乔治爵士说道,“你好像很清楚东西要往哪儿去找。我敢说你八成已经猜到里头是什么了。打开吧!”   

  莫德苍白细嫩的手指,在亮光的照射下,开始打开那一个个古老的结。结果她发现,上头原来封了层蜡。   

  “需不需要把小刀?”乔治爵士问。   

  “我们不可以———用切的———”莫德说道。罗兰急着想帮她,她也很努力地解着。带子松脱了,一层又一层的亚麻布摊开来。里头有两小包东西,都包在浸过油的绸布里,外头则绑着黑色的缎带。莫德拉开缎带,老旧的丝布发出一阵吱吱嘎嘎的声响,接着翩然滑落下来。里头放着的,是打开了的信件,两捆,整整齐齐的,就像折得端整的手帕一样。罗兰又再往前,莫德分别拿起两捆信件中最上头的一封。克里斯塔贝尔·兰蒙特小姐。贝瑟尼,亚若瑞特山路,里奇蒙,萨里郡。咖啡色,细细长长的,十分果决,这笔迹,太明显了。是艾许,只是字小得多,而且显得比较腼腆。鲁道夫·亨利·艾许先生,罗素广场二十九号,伦敦。罗兰说话了:“可见他真的把信寄出去了。”   

  莫德说道:“两人的信都在这儿,这么重要的东西,就一直放在这个地方……”   

  乔治爵士则问:“你们到底是找到了什么东西?怎么会知道要往娃娃的床里去找呢?”   

  莫德回答的声音很是尖锐,她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到了那首诗,然后站在那儿,就觉得应该是这样。这纯粹是运气而已。”   

  罗兰说:“我们觉得那里应该有一些信才对。我发现———几封信———是在伦敦找到的。所以我就去找贝利博士,事情就是这样。这个发现可能———”原本他是要说“十分惊人”,但他按捺住没说,只改口说道,“蛮重要的。”这很可能让学术界的研究整个地改头换面,他差一点就说出这句话来,不过他终究按捺住没说出口,这乃是一种狡猾的天性,预先给自己留点余地。“我们的研究会因为这些信有很大的变化,无论是她的研究计划还是我的。一般人并不知道他们俩原来认识。”   

  “哦!”乔治爵士说道,“把那几包东西给我吧!谢了。我想我们现在应该下楼去,把这些东西拿给琼恩看看。就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有多重要,还是说,你们还想待在这儿,再拆拆其他的什么东西?”他拿起汽灯朝着四面墙壁照呀照的,一帧挂得歪歪斜斜的、翻拍自莱藤爵士画的普罗赛比娜画像的照片,自光影中浮现出来;另外,还照出了一幅十字绣壁饰,只是尘封已久,让人无法看出上头刺了些什么图文。   

  “以后再说吧。”莫德说道。         

◇欢◇迎访◇问◇BOOK。◇  

第47节:第五章 思尔庄园(11)         

  “不急。”罗兰说道。   

  “你们可能不会再有机会来这儿了。”乔治爵士说道,那语气与其说是开玩笑,显然更像是在威吓。他站在尖尖的灯筒之后,缓缓转身,走出了房门。于是他们俩也跟着离开了房间。乔治爵士紧紧握着信件,莫德拿着打开了的亚麻与绸布,罗兰则带着三只小小的娃娃。因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他们认为把这些东西继续留置在黑暗中,是十分残忍的做法。   

  贝利夫人显得相当兴奋。他们围着炉火坐在一起,乔治爵士将信件放到妻子膝上,然后,她就在那两个学者的虎视眈眈之下,翻寻起手中的信件。罗兰谈起自己发现的那封信,只不过那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找着的,他刻意略过没提。“这么说来,那是一封情书啰?”贝利夫人很单纯地、直言不讳地问道。但罗兰回答她说:“噢!不是的!”然后,他又接着说道,“不过这很有意思,你知道的,就好像这回事儿有多重要似的。那是第一封信的草稿,由于意义非同小可,我才特地来到这里,想问问贝利博士克里斯塔贝尔·兰蒙特的事情。”他多急着想问这问那啊!信上的日期,就是那捆艾许写的信的最上面那封,会是同一天吗?这些信到底是怎么放在一起的,两人又究竟通了多久的书信———她会怎么回信呢?布兰奇和游荡客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我们到底该怎么做呢?”乔治爵士缓缓问道,并且刻意摆出一副很了不起的姿态,“你认为呢?年轻人?还有你,贝利小姐?”   

  “我觉得应该来看看这些信到底写了些什么———”莫德说道,“呃———”   

  “所以你觉得你可以看这些信啰!”乔治爵士说道。  

  “我当———我们当然想啊!这是一定的嘛!”   

  “那么那个美国佬也可以看啰!是吧!”  

  “她当然可以看啊!如果她知道了这些信的存在。”   

  “那你会告诉她吗?”   

  他死盯着踌躇不定的莫德,一双犀利的蓝眼睛,在炉火的映照下,仿佛能穿透人心似的。   

  “或许不会吧!反正,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是想自己先看吧?”   

  莫德一张脸涨得火红。“没错!任谁都会这么想的!站在我的———我们的立场来说……”   

  “让他们看看有什么关系呢?乔治?”琼恩·贝利一边说,一边从信封里抽出了第一封信。她低下头随意地看着信,倒不是真有多大兴趣,单单就只是好奇而已。   

  “有件事我得说清楚,我相信死去的人是应该得到安息的。为什么非要掀出这桩丑闻呢?她不过是个写些神仙啊妖怪的可笑的诗人罢了!一个悲哀的老东西,就让她体体面面地好好安息吧!”   

  “我们并没有想要找什么丑闻。”罗兰说道,“我也不认为这里面藏着什么丑闻。我只不过是希望———他会跟她提到他对诗的一些想法———还有他对历史的观点———就是这样而已。这刚好是他创作最鼎盛的时期———他不是很会写信———写得都很拘谨———可他在我———我———我看到的那封信里说她懂他,他还说———”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琼恩,我们对这两个人又了解多少呢?我们怎么知道这些———这些信让他们看不会有问题呢?读完这一大堆信可要花上两天的时间。好啦!可是我怎么能让这些东西被带出去呢?我能这么做吗?”   

  “他们可以再来这儿呀!”贝利夫人说道。   

  “单单两天恐怕没办法读完!”莫德说道。   

  “你看到了吧!”乔治爵士说道。   

  “贝利夫人,”罗兰说道,“我看的那封信是第一封信的初稿,就是这封,上头到底写了些什么?”   

  她戴上她读报专用的眼镜,圆不隆咚架在大大的笑脸上。她大声念了起来:   

  亲爱的兰蒙特小姐:   

  敝人能在克雷博的早餐会上与您一叙,真是感到莫大的荣幸。在这些大学生叨叨不休的谈话中,您的真知灼见格外引人注目,甚至胜过了我们这位东道主所讲述的魏兰特半身雕像如何被发现的故事。我衷心希望我们的这番谈话,也同样让您感到愉快———此外,不知我是否有此荣幸,能至府上拜访?我明白您向来深居简出,但在下必定安安分分———只求能与您一谈但丁、莎士比亚,还有华兹华斯和柯特律治,以及歌德、席勒、韦伯斯特、福特,和托马斯·布朗宁爵士凡此种种伟大名家,当然,还有克里斯塔贝尔·兰蒙特以及她那个有关仙怪的伟大的书写计划,这可是一定不能忘的。请务必予以回复。我相信您一定明白,一个肯定的答案将会是何等地令人开怀———尤其是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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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第五章 思尔庄园(12)         

  诚挚祝福您的    

  鲁道夫·亨利·艾许    

  “那她的回复呢?”罗兰问道,“回复是什么?很抱歉———我真的很好奇———我一直在想,究竟她会不会回信,如果有回信,她又会说些什么。”   

  贝利夫人从另一捆信件中,抽出了最上头的那一封。她的模样很搞笑,简直就像是电视节目里的女演员,郑重其事地公布本年度最佳女主角奖得主一样。   

  亲爱的艾许先生:   

  别这样,真的———我这绝不是在取笑您———我怎么可能会如此贬低您,又或是贬低我自己———而您,又何须作此想法、自贬身价呢?我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与自己交流、同自己对话———这是最好不过的方式了———比起住在丛林里的公主,这可不一样,绝对不同,反而,这倒是蛮像一只肥大自足的蜘蛛,坐在自己那一床闪亮亮的网阵之中。这样的比喻是有些丑陋,还请您千万不要见怪。想起亚瑞克妮①这位小姐,总让我心有戚戚焉,她是那么一位令人佩服的织匠,创作的图纹完美无瑕,可似乎就是喜欢不按常理地造访自己不甚熟悉的人,或许根本可说是打扰,但偏偏她又不甚明白这两者之间不同的意义,即便懂了,却也总是为时已晚。老实说,和别人相处在一起之时,我向来都不是个健谈的人,我没什么优秀之处可言,而您在我们那次偶遇之时,在我身上所发现的所谓的才气,其实,您见到的只不过是一轮已死的月,因着您的光辉与才华,自那残破的表面所折射而出微光与灿烂。您当时见到的确实只是如此而已。我因我的笔而存在,艾许先生,我的笔就是我的圆满,在此,我附上一首诗,诚挚地表达对您至深的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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