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你们说,都是虚的。地虽然多,我种得过来吗?唉!我这辈子就吃亏在了不识字上,要不找找九如哥,他咋地也能安排我到乡政府给看个大门吧?现在那些乡干部呀,都肥得流油了。听说一年光吃就要吃十几万,除了早晨清醒外,整天都是醉熏熏的,你说那都是吃谁呀?”
说话的功夫,锁柱又抽完了一支烟,抬腿把过滤嘴在鞋底上拧拧,站起来说道:“走,回家坐坐,喝口水去。”丰九如看看表说:“锁柱,家就不去了,尚小朋是来给乡里建希望小学的,我们还得到乡里开个会。下次来了一定到你家,不但喝水还要吃顿饭呢。”锁柱听了,满脸的高兴,说道:“建希望小学?那好呀!既然这么大的事,我就不留你们了,下次来一定到家呀!”丰九如拉开车门,想了想又返回身,掏出200块钱递给锁柱说:“锁柱,本该去看看你爹的,可今天顾不上了,这点钱你收下,给你爹买点补品。”
锁柱没能留丰九如和尚小朋在家吃顿饭,心里挺遗憾的。不过,能和当了市委书记的丰九如唠会儿话,他也挺满足了。他望着尚小朋的车一溜烟地驶出了狼窝掌,手里还举着那200块钱不停地挥着。
星期天早晨,吕仲元到公园锻炼身体,回来路过菜市场时无意中看见了云小兰。他主动和云小兰打招呼道:“小云,买菜呀?”云小兰听见有人叫她,抬头看是吕仲元,忙说:“哟!这不是吕局长吗?有几年没见了。怎么,您也买菜?”吕仲元说:“我刚从公园锻炼回来,顺便看看有什么新鲜菜。”他见云小兰买了不少菜,开玩笑问:“嗳,小云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的菜?是不是明天菜要涨价了?”云小兰说:“哪里呀!我现在开了个小饭馆。”吕仲元啧啧地说:“哦!当老板了?好,好呀!还是年轻人有魄力,有闯劲儿,哪儿像我们,离了工资一天都活不了。”吕仲元本来是句随口的话,云小兰却听着不舒服。在公司的时候她对吕仲元挺敬重的,敬重吕仲元没架子说话态度和蔼,敬重吕仲元的文采和他的诗。可自从吕仲元把公司廉价卖给大漠集团后,她对吕仲元的那份敬重便荡然无存了。她听说吕仲元就是拿公司的资产做交易,才调到局里当了副局长的。更何况下岗职工心情本来就不好,吕仲元偏偏得了便宜卖乖说什么离了工资一天都活不了。云小兰真想对他说,没工资活不了?明天也让你下岗,饿你三个月,看你活了活不了?不过,这话她终究没说出口。不管怎么说,在公司的时候吕仲元挺照顾自己的,那话轮到别人说也轮不到从她的嘴里出。所以,她还是勉强笑道:“吕局长真会说话,若是我这也叫老板,那全国人民就都是老板了。”吕仲元问:“小云,你的那篇《黄|色警告》我看过,写的挺不错的。我一直认为你很有写作天赋,可不要只顾赚钱,把笔搁下呀!嗳,最近有什么新作没有?”一谈到文学,云小兰立刻心情开朗了。从《黄|色警告》发表后,她原本湮灭的创作激|情又重新燃烧起来。她菜也不挑了,高兴地对吕仲元说:“吕局长,您看过我的小说?感觉怎么样?提点意见吧!最近我又写了个长篇,您现在当局长,工作一定很忙,要不倒真想让您给指点指点。”吕仲元见云小兰不知道自己调回了文联,便呵呵笑道:“小云,进步挺快的呀!开始写长篇了?这样吧,哪天我给你看看。哦!忘了告诉你,我现在不在局里了,调到文联任主席,又干老本行了。”云小兰一听更高兴了,忙说:“怎么,您调到文联当主席了?那可太好了。这样吧,您要没什么事就我的小饭馆坐坐,我的那部长篇小说刚脱稿,您顺便带回去给看看可以吗?”吕仲元想都没想便爽快地答应说:“好吧!反正今天休息,也没什么事就去你的饭馆坐坐,也好认一下门儿,往后有客人来了给你带点业务过去,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书包 网 。com 想看书来
第五章 乡情(6)
云小兰带着吕仲元到了她的“小兰饭馆”,靳玉明倒夜班,正帮着剥葱摘蒜。他多听云小兰提起过吕仲元,便给吕仲元沏上茶,又从吧台取了盒好烟。吕仲元是第一次见靳玉明,他没想到云小兰竟然嫁了这么个又老又丑又黑的男人,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实在不相匹配。云小兰对靳玉明说:“老靳,你赶快回趟家把我的稿子拿来让吕主席给看看。另外,中午就别让吕主席走了,在咱这儿吃顿饭,我也好借着这个机会向吕主席请教请教。”吕仲元摆摆手说:“稿子拿来吧,饭就不吃了,你们还要招呼客人。”云小兰说:“嗳!吕主席,您就别客气了。在您手下工作了几年,可一直也没机会请您吃顿饭,今天您就赏个脸吧。别看我这饭馆小,菜炒得还算不错。再说了,今天是星期天,也不会有什么客人的。”
在云小兰热情的挽留下,吕仲元只好留下了。云小兰还陪吕仲元喝了酒,她心里高兴,直喝得脸色绯红、面如桃花。从此之后,吕仲元果真常带客人到云小兰的饭馆吃饭,和云小兰的接触频繁起来。
丰长命刚娶过梁玉敏那阵儿,就像穷汉捡了个金元宝,高兴得要癫狂了。他事事听从梁玉敏的安排,还改变了不少多年养成的习惯,早晨和睡觉前都要洗脸刷牙,一个星期洗一次澡,隔两天换件衬衣,在这个比他小18岁的媳妇面前像是老鼠见了猫。一对老夫少妻好得如胶似漆,焕发出了第二春。可没过多久,两人便产生了些痕。在丰长命的眼里,梁玉敏实在是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她刚嫁给他时还收敛些,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但越往后越是肆无忌惮。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叔伯姊妹、侄儿外女八杆子打不着的远近亲戚,这个想安排工作,那个想调换单位,还有的想当官升职,不仅鲍晓琴烦了,连丰长命也看不下眼了。
丰长命生性耿直,心里不快便在表情上流露出来,早晨出去散步时不喊梁玉敏了,散完步也不急着回家,逛早市、逛菜市场、蹲在鸟市看鸟熬时间。中午回家,倒二两酒边吃边喝,吃完了也喝得脑子昏沉沉地了。好好睡个午觉,醒来后电视机前一坐,管它看懂看不懂?管它电视里说什么、讲什么、唱什么?一杯茶、一支烟,看着那些花红柳绿、高楼大厦、有山有水的景儿,瞅着那些长发的男人、短发的女人、扎小辫的孩子、白头发的老人你蹦我跳、你弹我唱、红红火火地瞎热闹。也不管广告里的洗面奶是女人用的还是孩子用的?更不问喝了脑白金是不是脑袋里真能生出金子?为啥不生黄金非要生啥白金?看到瞌睡了,沙发上一躺,梦里又可以回到狼窝掌,扛起那杆老猎枪去追那些眼睛绿汪汪地闪着凶光的狼,又去供销社卖鸡蛋给九如攒学费,又和春梅坐在炕头上说着话。“咚”地一声惊醒了,电视里炮火连天地开了仗,刀光剑影、血流成河,方知刚才是做了个梦。坐起来续上水、点上烟,换个台继续看电视,反正就是不和梁玉敏搭话。
梁玉敏是个牛皮灯笼,里亮外不亮的。她心里知道丰长命为什么不搭理她、不和她说话、犟着劲儿地和她怄气。她也有她的想法和委屈:我一个堂堂的国家退休干部,嫁给你一个比我大18岁,土得掉渣的老农民图的是什么?不就图你有个当市委书记的儿子、能办事的儿媳妇吗?虽说住着你的房、花着你的钱,吃着你孙子从北京带回来的全聚德烤鸭、喝着你孙女从国外带回来的巴西咖啡、穿着你儿媳妇给买的时髦衣服,可我也得给你洗衣为你做饭,把我这洗得白嫩的身子让你那皱巴巴地满是老茧的手随意乱摸,让你亲嘴儿陪你睡觉,叫你体味那种老牛吃嫩草的鲜美滋味儿呀!人嘛,谁没个三亲六故的?你儿子当着官掌着权,能帮的忙就帮帮嘛!又不用你动嘴、不用你跑腿、不用你去求爷爷告奶奶,你烦什么呀?真是你有你的梅花计,我有我的老主意。梁玉敏也不管丰长命理不理她,和她说话不说话,反正该办的事她还是要办的。
夫妻生活在一个屋里,但不能总别着劲儿。那天吃完晚饭,丰长命心情好些,对梁玉敏说:“我说,要不咱们去广场上转悠一会儿去?”梁玉敏嗔笑着说:“死老头子,今天怎么高兴了?你那犟劲儿上来时真像头驴,头一黑,脸一拉,像谁欠了你十八吊钱似的?我看你是年轻时打牲打多了,连脾气都和人的脾气不一样。”丰长命问:“你这话里是说我不是人吧,那你说我和啥东西的脾气一样?”梁玉敏说:“你不是打狼的吗?我看呀,你的脾气和那狼脾气差不多。”丰长命哈哈笑道:“你见过狼吗?还狼脾气呢?”
第五章 乡情(7)
梁玉敏很会甜言蜜语地哄着丰长命。有时候细细想,觉得自己也不算委屈了。如今,像她这样的寡妇女人找老伴能找个什么样的?市里的男人不结实,她这个年龄是寡妇多光棍少,有钱有权的鳏夫看不上她,都想找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没钱没权的光棍她看不上,嫁个男人还得拿自己的工资去养活人家,贴上人赔上钱,好像自己有多下贱似的。而,丰长命除了没文化,是个乡下人外,其它条件都不错,他儿子不但是市委书记,还很孝顺。从她嫁给丰长命,她没花过自己的一分钱,工资全补贴了儿子孙子。再说了,乡下人有什么不好?丰长命虽然大自己18岁,可比起那些同龄的城里老头儿要结实得多。腰板硬、腿脚也好,几年了,没感冒过、没吃过药,穿上好衣服,刮光胡子上街转一圈,谁敢说他是乡下人?当然,不顺心的事也有,那就是话说不到一块儿,讲政治、讲潮流、讲现代化他都不懂,也没兴趣,他翻来覆去念叨的都是当年打狼、打狐狸、打石鸡、打野兔的那些陈年旧事,要不就是当年的生活有多清贫、多艰苦,吃不饱穿不暖,现在就像掉进了蜜罐子。唉!人嘛,有所得必有所失,哪能事事都顺心如意呢?
丰长命和梁玉敏穿戴好了正要出去,有人敲门。来的是梁玉敏在税务局工作的大儿子,他拎着两瓶酒笑嘻嘻地说:“妈,丰伯伯,你们这是要出去呀?”丰长命虽然上了年纪,脑子却不糊涂,他见梁玉敏的儿子提着酒来,便猜出没什么好事。不让座、不递烟、不沏茶,边往外走边说:“噢,我们正要到广场去溜达一会儿呢。喂!我先下楼了,你可快点呀!”又喊公主说:“公主,走。”可公主翻他一眼,仍然围在梁玉敏的脚底下打转。丰长命又喊了一声,公主才极不情愿地跟着他下了楼。丰长命带着公主在楼下等了一会儿,直到公主在树跟儿尿了一泡,又绕着花池撒了个欢儿,梁玉敏才和她儿子一块儿下来。梁玉敏的儿子和丰长命打个招呼后,骑上摩托车一溜烟地去了。
丰长命和梁玉敏带着公主到广场转了一圈儿回来,丰长命打开电视看,梁玉敏却急匆匆地跑到卧室打电话去了。没一会功夫,她从卧室出来,沉着脸往沙发上一坐,气呼呼地说道:“晓琴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了,能办就办不能办拉倒,跟谁发火呀?还当在单位时一样,没大没小的。”丰长命听着不对劲儿,扭头问道:“你给晓琴打电话了?”梁玉敏拖长音调说:“打了。”丰长命又问:“你儿子的事?又想换工作了?”梁玉敏鼻子一哼说:“谁闲着没事总想换工作?最近局里要调整领导班子,他想让晓琴给说说,看能不能到哪个所当个所长。你猜晓琴怎么说?她说行了,就你那儿子还当所长呢?当个税务员也算重用他了。你说这说的叫话吗?我儿子怎么了?如今这人,谁比谁能耐多少?我就是因为有了咱们这层关系才找她的,若不是这层关系,我找得着吗?再说了,她有多大的本事?一个单位出来的,谁还不知道谁的底儿?要不是仗着你儿子,她在建委能有那么张狂霸道?还有,她那儿子有多大本事,不就是个花花公子吗?如果不是托门子找关系,就他那点能耐能安排到北京的部里工作?论才能……”梁玉敏在鲍晓琴那儿碰了钉子,便没完没了地数落着。丰长命听着来了火,拉下脸打断梁玉敏的话说:“论才能怎么了?我看我那孙子就是比你儿子强得多。丰收好歹是个大学生,可你儿子呢?噢,给你办了事你就笑,不给你办事你就翻脸?真是属狗的。你好好想想,从我娶了你,你找晓琴办了多少事?你当北原是我们家的?还有脸说呢。”梁玉敏刚被鲍晓琴顶撞过,心里的火正没处发呢,见丰长命也敢教训她,立刻勃然大怒了。她脸色苍白地跳起来,手指点着丰长命的鼻尖骂道:“你儿媳妇顶撞我倒也罢了,你也来教训我?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狼窝掌一打牲的吗!你找块儿镜子照照你那模样,要不是你儿子当了市委书记,谁会把你当人看?哼,还有脸说别人呢!你当你那儿子儿媳是什么好东西?贪官污吏。市里哪个不知道,你儿子把北原的大官小官都快卖光了,你儿媳妇紧搂着批地皮的权不放,为什么?还不是为了捞钱……”常言道,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丰长命见梁玉敏把矛头指向了儿子儿媳,也急了眼,跳起来骂道:“放屁!你别污蔑我儿子。”梁玉敏冷冷一笑说:“怎么,急眼了?捅到你的痛处了?那我问你,你儿子要是不贪,你孙子能买得起宝马车,能在北京住上别墅?你孙女能有钱到英国留学?那可不是花个十万、八万就能解决了的。且不说你孙女每年要花几十万,就你孙子的那车、那房,少说也得四五百万吧?你们家开银行的呀?”
梁玉敏一番话说得丰长命头皮一炸,禁不住打了个冷战。细细一想,事情也的确如此。难道儿子真的是个贪官?如果不是,那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丰长命没敢继续想下去,他脑子懵了,指着屋门,嘴唇哆嗦着朝梁玉敏吼道:“滚!你给我滚!”梁玉敏冷笑着说:“滚?说的轻巧,咱俩是办过结婚手续的,这财产是共同财产,想滚你自己滚吧。”丰长命气得六神无主、七窍生烟,咬牙切齿地沉声说道:“那好,明天咱们就去办个离婚手续。”
梁玉敏最终还是给丰长命说了软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