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打算也是应该的。既然你我今生为母女,便是一场缘法,自然要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劳。这次你若是表现得好,却是一个机会,只是切切要记着我说过的话,与其盯着人人都想要的,倒不如另觅他途……”
哽了下,于清瑶涩声应了一声,头垂得更低。田氏目光微闪,也不再说什么,只默默地在前往牡丹园而去。
抬起眼帘,望着田氏的背影,于清瑶在心底无声地哼了一声:虽说要她为自己打算,可若是她相中的人对安乐侯府没半分益处,田氏也断断不肯答应的吧?!可惜,这一次,她万万不会像上一次一样任由人摆布……
一路缓行,终是近了牡丹园。于清瑶之前经过园门时,还不觉喧闹,可现在,才近些,就已听到园中一片欢笑之声。那是年轻女子特有的笑声,娇滴滴的,银铃一样,黄莺一般,让人远远听见,便不觉笑生双颊。
走进那道宝瓶门,便看到一片绮丽风光。那片片的锦霞彤云,仿佛是自地面蒸腾而起,在眼中幻中一片艳色。
而比这片霓霞更耀人眼目的,是于花间嬉戏的少女们。锦衣华美,色艳如霞,在花间穿行,也不知是这些华服更艳还是花朵更艳?
乌发云鬓间,珠玉映日,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令那一张张青春的面容更显容光焕发。别说是才进入牡丹园中的于清瑶,就是远处花亭中端坐的贵妇们也看得双目含笑,脸上满是暖暖的笑容……
第一卷 梦醒 第三十二章 牡丹丛中眼波媚
春光明媚,牡丹开得得正艳,姹紫嫣红,花团锦族中,美丽的少女嬉戏其间,美如一幅图画。这个春日,是如此的美丽,大概过很久之后,还会让人记忆犹新。
于清瑶默默地跟在田氏身后,无声地穿过牡丹丛,望向花丛中的目光隐隐露出几分羡慕之色。
她是真的羡慕,原本她这样的年纪,也该这样欢笑,无忧无虑的拉着同伴嬉戏的。可惜,她的身份,注定了哪怕她跻身其间,也会被某些贵女轻践。
似乎是留意到她们一行人,远外的花亭中已有人笑着站起身来。就连花丛中的少女们也转目看过来。只是目光一扫,看清来人后,就纷纷转过头去。一人扭过头去,不知说了些什么,众女就掩面偷笑。尤其是那说话的少女笑得最大声,银铃样的笑声响彻牡丹园,惹得花亭中的长辈们也侧目相看。
就有人笑着招手:“灵丫头,你又笑什么?有什么得趣的,只你们姐妹在一旁偷着得趣?!难道是觉得婶娘老了,听不懂你们的笑话吗?”
这会儿,花亭里,众人正与田氏见礼。听到那一身绛色春衫的贵妇这样说,拉着田氏手的老妇人就回过头去笑着嗔道:“你个死丫头,在我们面前说什么老?不存心气我呢嘛!要是你都老了,我们这些土埋半截的人又算是什么了?”嗔完那妇人,她又笑着拍了拍田氏的手,温言道:“亲家母莫要笑话,我这表妹最是顽皮,又不是十几二十的小姑娘的,好歹也是一堂堂侯爷夫人,还这般皮……”
因她的嗔怪,那贵妇回过头来,抿唇便笑。因着她的年纪也不过四旬左右,又穿着那样艳的颜色,这一笑,倒真犹有三分艳光。偷眼瞥过,于清瑶就立刻垂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地一动不动。
虽然在花亭中的贵妇们彼此之间大多是有些交往的,可是这位年纪不大的平西侯夫人,却是与安乐侯府有隙的。倒不是这女子与田氏有恶,而是据说早年间老侯爷还活在世的时候,就曾与平西侯府的老侯爷闹过意气之争。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可一连多年,两府却几乎都没有什么来往。而且但凡两府上的人撞在一起,平西侯府上的总是没什么好声气。
这会儿,平西侯夫人苏氏掀起眉来,笑盈盈地看着田氏,道:“老夫人却是选对了亲家,我这表姐性子最是和善,又是个善护短的,你家大姐儿嫁过去,可是享透了福啊!”
田氏目光微闪,心里未尝不怒,可是当着女儿婆婆面前,却只能压下怒气,笑得情真意切的:“我女儿的确是有福气。要不然怎么能嫁得这么好的人家呢?别的不说,单只是得了妹妹这样的婆婆,已是她几世修到的啦!”
被田氏亲亲热热地拉着,恭平王王妃苏氏笑得很是和熙,“亲家母太谦了。要说我们耀儿娶到清琼才是他的福气呢!”
平西侯夫人抿唇浅笑,也不听二人互相奉承,只转过头去又叫唤那几个女孩。
而这时,恭平王王妃也收了话头,拉着田氏往亭里走,招呼着:“弟妹,你刚才不是还在念叨我这亲家母吗?”
田氏凝目看去,立刻认出坐在上首慈眉善目的妇人正是恭成王府的王妃薛氏。见薛氏要起身,她自然不敢托大,忙笑着迎上几步,抢先施礼。
因着恭平王妃苏氏在场,薛氏倒很是客气,寒喧问好,倒真是把田氏当作亲戚来看的。待众人说过话,她便转目看向跟在田氏身后向她施礼的于清瑶。
“这便是安乐侯府家的小姐吗?生得可真是标志……”她笑盈盈地笑睨着垂眉浅笑的于清瑶,似乎还想召到跟前来细瞧。偏这时,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妇人却是在上前一步,附在她耳边低语了数句。
目光微闪,薛氏脸上的笑虽然没有少半分,可眼中的欢喜却褪去几分,也没有召于清瑶过去说话,便转过头去又同田氏说笑了。
于清瑶抬眼瞥了一眼,只见那妇人虽然看衣着样式是个下人模样,可衣裳的料子却是很好,头上也插着银钗,显然在薛氏面前是个有体面的。其实,她不用细猜,也知道这妇人同薛氏说的是什么。总不外是介绍她是个庶出的,并不得宠罢了。
见着恭成王王妃,再联想到刚才见到的郭、林二人,于清瑶若还不知田氏说的贵人是谁,就真是犯糊涂了。不过,就算田氏不提醒她,她也不会去奢望什么。对她而言,荣华富贵,身份地位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再多的享乐,与其活得如同那个梦,还不如粗茶淡饭来得好。不知为什么,自去过雪儿家的那座小院后,她无比向往能拥有那样淡然平静的小小院落。
正在这时,平西侯夫人苏氏唤的那个少女已经拉着一众姐妹进得花亭。
一一见过礼后,在苏氏的催促下,这叫陈灵儿的少女就掩着嘴笑道:“其实,我们不过是随便讲了个笑话罢了……婶娘要听,可莫要怪侄女唐突……”
见苏氏笑着应了绝不怪她后,她便笑起来。眼波横流,灵动异样,尽是小女儿家的娇态。
未语先笑,她环视周围,见众人都望向她,便绘声绘色地讲述道:“话说某年某月某个朝代,有个品级甚高的大官,建了一座华美精致异常的园子,他就想着:我有了这么精巧的园子,那总得请个大家来为我这园子题些字才是啊!于是,这大官就请了当朝最负盛名的大文学家来为自己的园子题字。这位大文学家在大官的陪同下,把园子好好逛了一圈,末了出来了,就在园子的匾额上题了两个字……”
苏氏也是懂得凑趣,在婆家侄女稍顿时便立刻笑吟吟地问道:“不知是哪两个字呢?这园子这么精巧,定是极好的赞誉了!”
掩着唇弯起眉眼,陈灵儿笑着道:“这人题的乃是‘竹苞’二字,他同那大官说:这两字乃是取的竹苞松茂之意,端得是好意头。这大官一听,不由大乐。特特地叫了人把这两个字刻在金漆匾额上,高高挂起。又大肆请了京中同好来园中庆祝。却不想这些平日里一惯阿谀奉承的官员们一见他这匾额,竟都怔住了,没一个如他所想般大赞……这大官大是奇怪,当着众人面问原因,可这些人却都吱吱唔唔的不好说。到最后,才有一人被他追问急了,才悄悄地同他说了……”
说到这里,她刻意掩了面,压低了声音,学着男声道:“大人,这竹苞两个字解开来看,可不就是‘个个草包’吗?!”
她口齿灵动,模仿起那说话者既惶惑又尴尬的神情也模仿得惟妙惟肖。花亭中众人瞧着她,先是微怔,立刻就哄然大笑。之前同陈灵儿在花丛中嬉戏的少女们笑得更是欢快,可是大笑的同时,眼神却都飘向花亭中的一角。
亭中有些长辈可能是听不出的,可她们自然听得出陈灵儿这暗有所指的笑话讲的是哪个。刚刚陈灵儿说的可不是这些话,虽然不好把她说的那两句话当众讲出来,可同她这个笑话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清瑶垂着眼帘,端坐如仪。虽然听出来陈灵儿这分明就是在编派她。也是,这些贵女,不管是哪个,总是会些琴棋书画的,可偏偏她,去过几次聚会却半分本事都没有,自然是要被人笑是草包了。
只是,虽然心里明白,她的嘴角却仍是噙着一抹笑意,好似根本就没有听明白的。反是田氏,虽是陪着众人一起笑,可眼底却到底有几分尴尬之色。
旁的人听不出来,可她却是听明白了。这笑话里的草包所指的,分明就是她那个听不出端倪、仍垂眉浅笑的庶女。
平西侯夫人苏氏冷眼瞧着田氏,嘴角却扬得更高三分:“你个小人精,连我们这些长辈的坏话你也敢编派起来!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嘴……”她笑着嗔怪,果真去拉陈灵儿。
陈灵儿吃吃笑着,捂住嘴笑道:“婶娘莫恼,刚儿我说的时候可就先求了你莫要怨我的……要不,我再和你说个笑话……嗯,这却也是说的个做官的。只是这姓于的,却不是什么大官,不过是个七品的县丞……”
她这一开头,原本正笑得欢的贵妇们便渐渐的收住了笑。
虽然对于、陈两家的恩怨,了解得不多。可这两家不和,却是京中许多人都知道的。这会陈家的小姐当众说什么“姓于的小官”,这不是等于当众打于家的脸吗?
心里琢磨着,看向田氏的眼神便透出几分古怪。可田氏却像是根本就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只是侧过头和两位王妃低声说笑。
陈灵儿好似不知有多少人在瞧着,只是笑着继续道:“上官听得这于县丞的回话,便问道:这船你到底停泊在何处呢?于县丞便回:大人,这船停在河里。上官一听,更是大怒,连连道:草包、草包、真是草包……这于县丞眨巴着眼,一琢磨,忙回禀道:大人,这草包就在船里啊……”
她的话音方落,花亭里就响起笑声。只是这回,同刚才不同,除了苏氏还有几个不晓事的少女娇声笑着,在场的贵妇们却没有哪个笑的……
第一卷 梦醒 第三十三章 谁家女儿入丹青
陈灵儿讲完笑话,自己就掩面娇笑,只是笑了几声,她就觉出周围有些异样。目光一转,把花亭中情形收在眼中,她的脸上不禁突地飞起一抹红云。
眼角一瞥,却是看的于清瑶。心有所感,于清瑶抬起头来,对上陈灵儿的怒视,她眨了下眼,竟是嘴角一扬,冲着陈灵儿盈盈一笑。
陈灵儿一怔,立刻大怒,柳眉倒竖,低声骂道:“草包!”
她的声音虽低,可挨她坐着的几个少女却是听到的。纷纷低头偷笑,紧挨着她的,还立刻伸手拉了她的手,嘻笑着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可这群少女中,却有一个扬起眉,冷眼瞥了眼陈灵儿,眼中露出一丝嘲弄不屑之色。
把这少女的神色看在眼中,于清瑶目光忽闪,也立刻明白过来。
这冷眼瞥着陈灵儿的少女,刚刚还和陈灵儿说说笑笑,亲姐妹一样。谁会知晓不过一转眼,便在暗里露出这样的神情呢?可是,她的嘲弄她的不屑却又让于清瑶觉得顺理成章。
只因这少女,于清瑶也是认得的。虽然不熟,可是在那个梦里,她却知道这父亲出任三品侍郎的女郎张婉莹,日后便是那恭成王世子柴荣安的世子妃。虽然她临死时还不知最终结果,可很可能这女子便会成为日后的太子妃,乃至皇后。
她还记得,那时候张婉莹被册为世子妃时,京中那些贵女惊讶的模样。虽然算是官宦女子,可比起热门人选陈灵儿那样的家世身份,张婉莹无遗已经是出身寒微了。
事实上,今日参加了她梦中从未曾参加过的赏花会后,于清瑶在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明白陈灵儿为什么会与恭成王世子妃擦身而过了。刚才陈灵儿那番说笑,看似出了风头。把在场的贵妇们逗得开怀,可这当众冷嘲热讽的,到底落了下乘,未免让特意选未来媳妇的恭成王妃不喜。只是不知道,张婉莹又是如何讨得了薛氏的欢心,成了最终的大赢家的呢?
她心中正在猜疑,就突听得亭外一个仆妇笑着禀道:“回王妃、各位夫人们,世子邀了几位公子在园中小湖畔的‘揽胜阁’赏花吟诗,特命奴婢过来打个招呼……”
这仆妇的声音并不高,可花亭中立刻就静了下来。原本还是低声说笑的少女们娇羞地笑着,纷纷做出淑女之态,就连其中最活泼的陈灵儿也变得矜持起来。
两位王妃目光在这些少女脸上一扫而过,目光相对,就都笑了起来。
恭平王王妃苏氏低声道:“弟妹,我看,你的心事今日里是一定能达成的了……”
说是低声,可其实苏氏的话亭中众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一群少女纷纷面红,那些贵妇中有人微笑着转目相看亭中少女,也有人虽特意挺胸坐得笔直,眼中却难掩热切之色。
平西侯夫人苏氏自然是把亭中众人的眼色看在眼中,一声咳嗽,她仰着头,刻意露出志在必得的神情。又笑着唤道:“表姐……恭成王世子和他那些朋友也都不是外人,既然他们在园中赏花作诗,那不如就让这些丫头们也跟着凑凑热闹……虽然这会儿没有了表姐家那位京城第一才女坐镇,可我们灵儿却也是写得一手好字,又能弹琴又能作诗呢!”
恭平王王妃苏氏抿唇一笑:“还是我亲家母教导有方,家学渊源,倒成全了我们耀哥儿……”
因着她这番话,恭成王王妃薛氏便笑着看向一旁的于清瑶:“我早就知道侄媳妇的声名,只可惜她嫁入你们家便轻易不肯再做诗了……老夫人,你们安乐侯府家学渊源,想来我那侄媳妇的妹子,也是能诗善画吧?!”
田氏闻言,神情未变,只是淡淡道:“不过是能识几个字罢了,终究还是天份有限,有些东西是学不来的。不过还好这孩子心地善良,陪在我身边倒也能为我解忧。”
知道自己的庶女肚子里委实没有什么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