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赵国公淡淡道:“他们讨好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人。只是这些人都太急了,急得看不清楚眼前究竟是什么样的形式……”
于清瑶歪着脑袋,一时想不清楚赵国公说的话。可是,再要细听,赵国公却已经不再说话。等了又等,也没再听到什么,反倒是传来外面院门开的声音。
立刻收敛心神,于清瑶换好鞋,赶在李夫人推门而入之前,先拉开了门。
虽然对听到的那些话,仍然不能完全明白,可是隐约的,于清瑶觉得自己偷听到的是一件大事。
无论是恭平王或是恭成王,若是真成了赵国公的岳父,那京中看似平衡的势力将完全倾向于一边吧?
听得说笑声,于清瑶抛开心中所想,走进厅中。此刻,田氏和孟、沈二人,都已自产房回来,听到脚步声,沈盈盈抬起头,看看于清瑶,笑笑,却没说话。而孟慧娘更是一直在同身边的贵妇说话,好似根本没有看到于清瑶一样。
于清瑶也不在意,对着厅中众人,一一施礼,又走到已经坐回座位的田氏身边。
此刻的田氏,和恭平王妃坐在一起。正伸手逗弄着王妃怀中抱着的那个婴儿。听到于清瑶的低唤,只是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扫她一眼,便有意无意地去看李夫人。见到李夫人正在和别人说话,便收回目光,淡淡道:“来看看你侄女吧”
于清瑶一怔,立刻现出受宠若惊之态。上前一步,细看那女婴。只见那女婴生得眉清目秀,虽然不太胖,可皮肤却是粉白粉白的,一双眼更是黑若点漆,看起来极是有神。虽然婴儿还未长开,却也有几分她那位曾艳惊京师的嫡姐的模样。
看得唇边生笑,她禁不住伸手逗弄这孩子。恭平王王妃瞥她一眼,便笑道:“你过来抱抱吧”
手一僵,于清瑶笑笑,有心婉拒。这孩子可是金贵,她从前从未抱过这样小的婴儿,再怎样也不敢轻易尝试。只是,她还未婉拒,田氏已经沉声道:“算了,她一个姑娘家,从未抱过婴儿,还是不要抱了……就连我,这生过几个孩子的,碰到这么小的婴儿,都不敢轻易伸手了呢”
这样的话一出口,于清瑶连婉拒都不必了。腼腆地笑笑,她缩回手,低下头时,笑意便敛了几分。
她还以为田氏已经对她改观,可现在看来,竟还是不曾对她放下戒心。
立在田氏身后,她抬起眼,看向隔着百宝格的小厅。那里的桌子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虽然地上的狼籍早已收拾干净,可想来,刚才那一场慌乱,大概会成为三个娇娇女终身难忘的经历了。
自然不会没趣地去问两位郡主为什么还没有来,于清瑶只是笑着在一旁看众人逗弄婴儿。
不消一刻,便有下人笑着来禀:“王妃,吉时将至,还请诸位王妃、夫人往前面去吧。”
笑着把孩子交到站在一旁的奶娘怀里,恭平王王妃站起身来,笑着邀众女眷往前面去。目光扫过于清瑶,又笑道:“亲家小姐也不必拘礼,左右今天来的都是至亲善朋,都是你的长辈,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于清瑶看看微笑的田氏,也便没有拒绝,笑着跟在众人身后,一路到了前宅。
若是寻常人家洗三,也不过是在后宅罢了。可因为恭平王府中,今日来贺喜的多是王族公侯,所以这洗三的地点就换在了前宅。
前宅大堂中,此刻早已摆了香案,案上供着尺高的神像十数尊。于清瑶看来看去,也只识得一个是送子娘娘,一个是豆疹娘娘,只因这两位神最是有特色。一个骑着麒麟,抱着婴儿。另一个却是捧着一个药匣样的盒子。
备好的香汤泛着艾草的清香,水也是淡淡的绿色。内里早就放了许多金银锭子,还有莲子、枣子、栗子之类的香果。一旁的案几上,又有清水,花儿、小梳子、艾叶球、大葱、生熟鸡蛋许多杂物。
众人才一进门,候在一旁的收生姥姥立刻迎上前来,笑着施了一礼,就接过婴儿。
只是,抱过婴儿却没有立刻抱到铜盆处,而是抱着往笑着往这边望过来的众男宾处。
虽然见过恭平王,可是却从未这样近距离接触过。从前只觉得恭平王是个很严肃的人,可现在看着恭平王抱着孙女的模样,倒像是个可亲的长辈了。
虽然有些人,是于清瑶头次见,可恭平王王妃根本就没有替她介绍的意思。于清瑶也是识趣,自然而然地就避在田氏身后。
偶尔抬头,却正好撞上赵国公无意扫过来的目光。目光一对,于清瑶微微一怔,虽然赵国公一笑,就已经移开目光,她却仍是心中乱起来。
该不会知道她偷听到了……不可能知道的,她不必这样疑神疑鬼。
心中忐忑,那头洗三礼已经开始。收生姥姥抱着婴儿站在一旁,笑着请各家女眷上前“添盆”。
于清瑶年纪既轻,又是辈份最幼,自然是落在最后的。趁着前面的人一一上前添盆,她悄悄解下腰上坠的那只玉环,捏在手里。
上前一步,耳边却忽听得一声轻叫,转目相看,却是李夫人。睨着于清瑶,李夫人柔声笑问:“是第一次来与人‘添盆’?”
于清瑶脸上一红,点点头。不知自己可是有什么做得不对了。李夫人一笑,俯近身来,手一伸,拉住于清瑶的手。于清瑶一怔,已觉手中被塞了一件东西。
与此同时,李夫人湊近她的耳边,低声笑道:“添盆要用金银的,这只玉环,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难道不是要添贵重的东西吗?
于清瑶大窘,低头看,被塞进手中的却是一只金戒指。黄澄澄的颜色,显然是足色的赤金。掂在手中,少说也有一两重。有意要还,可那头收生姥姥已经笑着请她。
匆匆瞥过李夫人,她低声道谢,快步上前,把手中的金戒指丢进盆里。又拈了几只莲子放进去。
听着收生姥姥高声唱:“富贵满堂,连生贵子……”于清瑶暗在心里松了口气,静静退开。耳中正好听到另一边的男宾,不知是哪位公侯,正在笑着咏道:“人皆生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但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病到公卿……”(抄苏大学士的)
一首诗毕,便有人又续着吟上另一首,竟是一人一首《贺洗儿诗》以为贺礼。虽是游戏之作,可也不乏佳作。只是,这些人,是知道生的是女婴吧?
于清瑶暗自摇头,转开来去,正好看到收生姥姥抱起已经洗好的婴儿起身。先是交到一旁的奶娘手中,她自己又拿起浸在香油里的银针,捏着婴儿的耳坠,手一抬,就一针刺了下去。
一见血,婴儿就立刻号啕大哭,闹得正在吟诗的男宾也不由转头看来。恭平王更是皱眉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孩子哭得这么大声……”
恭平王王妃便掩面低笑:“咱们王爷真是最疼这个孙女,从前家里几个子女,哪个见你这样心疼过?”又笑着转过去,抚着婴儿的脸颊道:“乖乖莫哭,今天吃这一小痛,将来才能得大富贵。哪家女儿不是这样挨过痛的呢?”
听着王妃低柔的轻慰声,于清瑶不由得抬手去摸耳坠。一对小巧的珍珠耳坠随着她的手轻轻颤动着。可是耳洞里,却早就感觉不到半分痛意。
她那时也是痛过的,可为什么却仍落得前世那样的悲剧呢?可见,有时候,这些先苦后甜的话,也是作不得数的……
第六十三章 鬼月中的婚礼
从恭平王府回来,于清瑶就立刻去探望熙姐。
同样是安乐侯府的孙辈,可是无论是身份还是待遇,差的都不是一星半点。
虽然天色还早,可是走进“清槐院”,于清瑶还是忍不住抱住肩,哆嗦了下。抬起头,看着那棵遮了半天天空的槐树,她就忍不住发寒。
绕到厢房,还没推门而入,就先听到门里传来婴儿的哭声。先是“哇”的一声,然后顿了下,接着就又是震耳的号哭。
于清瑶吓了一跳,忙快步而入。觅着哭声,走进里屋,她看着地中间的摇篮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婴,一时间有些慌了手脚。
“奇怪,奶娘怎么没在呢?”雪儿皱眉,又抱怨:“这清槐院里的人都死了不成?小小姐哭成这样,居然都没一个人看看……”
“雪儿,”低声唤了一声,柳絮抬眼看看于清瑶。只低声道:“奴婢这去看看看院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于清瑶先是没有应声,几步走到摇篮旁。迟疑了下,她有些笨拙地抱起熙姐儿,轻轻地拍着,“乖,乖哦……不要哭了……”
从来没有照顾过小婴儿的经验,虽然抱在怀里的小东西软软的,可是却让她觉得有些慌。
“小姐,熙姐儿应该是饿了吧”柳絮的低语,提醒了于清瑶。
“你们先去找奶娘,我倒要问问她,这么领工钱,她觉不觉得亏心”动了火气,于清瑶的声音格外的冷,怀里的熙姐儿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怒气,哭得更厉害。
雪儿脚步一动,就想上前,于清瑶却冷静地挥了挥手,打发了两人出去。抱着熙姐儿,于清瑶犹豫了好一会,才握着她的小手,缓缓用异能送过去一缕暖流。
那是一缕带着满足与欢欣的情绪。虽然有点惭愧竟用这样的方式来哄小孩,可是在熙姐儿渐渐停止了哭声后,她还是松了口气。
停止哭泣,熙姐儿睁大了眼睛,用黑黑的眼眸看着于清瑶,带着一丝好奇的光彩。虽然不知道这样小的人儿是不是也有思想、有感情,可于清瑶分明就感觉到熙姐儿是喜欢她的,而且极度好奇她到底是谁。小小的手指含在嘴里,粘着口水,只是一挥,于清瑶脸上已经被溅上些微水意。带着淡淡的奶腥味。嘟起嘴,熙姐儿吐着泡泡,依依呀呀地叫着,手舞足蹈的,小屁股也是一抬一抬的,似乎是想用手摸摸于清瑶的脸一样。
才不到五个月的小人,带着那样的笑脸,让人看着连心都醉了。于清瑶不自觉地俯下身,感觉到那细细的指头碰触着她的脸颊。不知不觉,就笑了起来。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还有雪儿毫不客气地指责声,她不由皱眉,抬起头,轻轻地拍着咕喃着单音节的熙姐儿,走到外室去。
“我说蓝嫂子,咱们侯府里可没赖过你半分工钱吧?哪儿有你这么做奶娘的呢?就那么把孩子丢在屋里头跑去和人闲扯了且不说熙姐会饿会哭,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你担得起吗?”
“雪儿姑娘,你就快别吓我了。出了什么事啊?我也是看熙姐儿睡了,才出屋透透气嘛我是捏着时间的,怎么会让熙姐儿饿着呢”一个有些发粗的嗓子反驳着,满不在乎的劲儿,让于清瑶不由皱眉。
定定地看着走进屋来的中年女人,嗅到空气中那淡淡的一丝酒味后,于清瑶眼中的冷意更甚。
“蓝嫂子,你喝了酒吗?”她轻声问着,虽然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蓝嫂子没察觉出来,可柳絮和雪儿却是同时往后退了两步。虽然最近小姐的脾气又回复了从前的温和,可是她们不会忘记那半个月,小姐阴晴不定时发起火来有多可怕。
“你也进府有些时日了,而且以前也在别的府里做过奶娘,应该知道规矩的吧?”看着蓝嫂子突然现出的局促,于清瑶仍是轻声软语地问道:“还是,根本就没有人告诉你,在奶小小姐时,不准喝酒,不准吃带腥味的东西,更不准涂脂抹粉呢?”
声音陡然拔高,于清瑶猛地抬起头,隔着没有带上的门,瞪向屋子外面。院子里,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个下人。往里张望着,眼里尽是好奇或是幸灾乐祸,却没有一个害怕的。
于清瑶冷冷笑着:“还有你们,是真地觉得这‘清槐院’里没了主子,就得了自由是吧?”
她刚才一走进‘清槐院’,就被院子里的冷森震住。从前的清槐院虽然冷清,可好歹还有些人气,可现在……
一个个看去,虽然有被她损得缩脖子的,却并无多少害怕之色。甚至,还有人在低声嘀咕:“又不是咱们正经主子,跑这儿来耍什么威风……”
听得清楚,于清瑶不怒反笑。先没有发作,而是收回目光,冷冷睨着蓝嫂子,沉声道:“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不知道自己一张嘴就是一股酒味,熏着小主子了吗?滚出去好好去去你那一身酒味,再回来……”
原本仰着头的蓝嫂子,看似还要张嘴说什么,可是就在于清瑶伸手指向外面时,她就突然转过身去,狂奔出去。
被她撞在身上的两个婆子一张嘴,就骂起来,可是还没骂了两声就吓得收了声。跑到倒座房的小厨房外边,蓝婶子攀着水缸,用水瓢舀着水,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又仰起头,一个劲地嗽着嘴。好似还觉得这样不能去除酒味似的,又把水直接泼在自己身上……
别说外面站着的几个下人吓呆了,就连雪儿和柳絮也大觉奇怪。于清瑶眉心轻蹙,也不去看那蓝婶子,直接走出门去,目光在几个下人脸上游移,“哪个是负责厨房的?我记得家里哪个院子里有婴儿的,做奶娘的必是每天都赏一碗羊乳……去,把羊乳热了端上来。”
有个婆子应声而出,快步奔进厨房,没过一会,果真端出一碗羊乳来。
温热的羊乳,还带着一股膻味,可看起来倒还算浓。于清瑶接过碗,又指使一个丫头去屋里搬了椅子,就坐在院里,慢慢地用小勺喂熙姐儿喝羊乳。
一面喂,一面看着这些下人,一一指派去做事。一时间,院子里倒热闹起来,扫地的扫地,抹灰的抹灰,烧水的,洗衣的……可唯独却还有一个被于清瑶留在面前。
跪在地上,穿着水粉色薄衫的年轻丫鬟,眼现惶恐。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怕。明明眼前这个是在家里最没用的二小姐,可为什么这会儿竟像是比大太太还有威仪呢?
“刚才,就是你说我不是正经主子,没资格在这院里说话是吧?”于清瑶淡淡笑着,歪着头看她,忽然笑起来:“是叫兰草是吧?你自觉有几分姿色,想趁着这个机会爬上二爷的床,被抬举了做妾是吗?”
虽然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可说起这些话来,却连眼都没眨半分。于清瑶只是定定地看着兰草,微笑着:“你不知道,二爷这些年来为什么没有纳过一个妾吗?想要做妾,你就不该停在这‘清槐院’里,不如,你自己去和大太太说,想调去三太太那里侍候着吧?也不好,你如果自己去说,怕是大太太要恼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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