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那水并不是滚水,虽是泅湿了衣衫,却没烫到。
香坠虽然身上跌得生痛,却及不上她心里又惊又怕。匆匆爬起身,她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叩头,口中胡乱地求饶。
林华清却似根本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口中只冷冷喝道:“你知不知道规矩?就是新来的,也该有人教你。既是三等的丫头,就留在外头等着人使唤。谁教你跑进屋里来贴身侍候的?”
被他骂得发蔫,香坠只知道一昧叩头认错。瞧着她那模样,雪儿掩着嘴,强压下笑声。而于清瑶,则是怔怔地看着林华清,一时反应不过来。
林华清也不去看于清瑶,只拔高了声音叫道:“四儿,你最近是怎么做事的?我这屋里,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吗?”
在他的叫声里,四儿和五儿慌忙跑进来。看到屋里的情形,四儿垂下眼帘,嘴角抿起一抹笑意。而五儿,则跑到香坠身边:“烫到了吗?爷,你没事吧?香坠,你怎么会进来侍候爷的呢?我还在说,怎么一转身功夫,水瓶就不见了呢亏得我们姐妹还在外面找来着……香坠,你还在这跪着做什么?还不快出去”
五儿说话直接,四儿却是上前一步拉了下她,又转向林华清,“爷,也不是多大的事儿。这是太太陪嫁过来的丫头,您可不能这么……”转过头去冲着于清瑶陪了笑脸,她福了下身,道:“太太,您可别和爷一般见识……”
于清瑶看着四儿,再转过头去看林华清,静默片刻,却忽然笑了起来……。。
第八章 月夜如水巧戏妻
灯光盈然,映着于清瑶浅淡的笑容,虽然仍是清秀的容颜,可在这刹那间,却也似突然迸发耀眼光彩。
站起身来,于清瑶走过去,笑着扶起香坠,甚至还怜惜地用帕子擦了擦她身上仍在往下滴的水。“你这丫头,做事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罢了,先下去换身衣裳吧虽是春天了,可夜里到底寒凉,要是着了凉染了风寒,倒叫你母亲惦记了。”
香坠愕然,一双灵动的大眼,只是盯着于清瑶打转,待看清于清瑶脸上的笑容后,这才忙深施一礼退了出去。只是,临去时,还不忘向林华清一福,投去楚楚可怜的一瞥。
看香坠出了门,于清瑶才笑盈盈地转向四儿、五儿,“四儿,先把地上收拾收拾。五儿,先帮着四爷洗嗽吧,我看四爷也是乏了,才这么大的脾气。”
说完这话,她就转身,连看都没看林华清,就又坐回了梳妆台前。雪儿抬眼瞥了眼林华清,虽有些忐忑,却还是回过身为于清瑶去头饰。
“太太,你……”把话缩了回去。雪儿把头俯低,一心想从菱花镜中看到身后的事情。
抬眼瞥她一眼,于清瑶暗自好笑,只是目光却也不曾离了那面菱花镜。
虽然于清瑶已经发号施令了,可是四儿却没有立刻动手,倒是五儿,主动去把那木盆提起,又想转身去招呼人进来收拾。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转头看着于清瑶背影的林华清,突然笑起来。似乎是压抑不住,他笑得肩头直耸,就是坐下身,仍是止不住笑。“四儿,没听到太太让你收拾吗?还愣在那儿做什么五儿,再去提壶水来……”
四儿愕然抬头,不过只是一瞥,就低应着,自五儿手里接过木盆,转身出去。五儿愣了一下,忙快步跟出去。
于清瑶自窗前,看着两个丫头一前一后,往院门充作小厨房的座倒房走去。嘴角不由得挑起。虽然两个丫头声音低,可是她耳目聪敏,听得很是清楚。
虽然未曾运用异能去窥探她们的心思。可看到她的感觉并没有多大的出入。
能言善道的四儿,虽然看似被柳絮一套话,就什么都往外说的人,可却是个有心机的丫头。虽不知她心里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可既然现在能算计香坠,将来难保不算计柳絮、雪儿,甚至是她。这样的人,留不得。哪怕是她有想过是要给林华清纳妾的,可像这样有心计的人却万万不能。
那个香坠,有些小聪明,也奸滑会耍手段,更善献媚讨好。可若论心机,却还差了些,倒是不难对付。
至于五儿,人是憨的,可是性子却略显粗俗,最容易被人利用。但若是能善加调教,倒也不失为一个帮手。
柳絮年纪渐长,而且又脱了奴籍,或早或晚总是要离开她身边的。而雪儿再过了两三年也要嫁人的,她身边还真是缺人手……
心里暗自思忖,于清瑶不免想得有些入神。正想着,突听得声低笑。她回过神来,正看到林华清的脸。
骇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到在一旁绞手巾的雪儿,才暗暗吁了声。也不知自己是发了多久的呆,看地上的水渍也清理干净了。想来四儿进来后又出去了。
抬眼瞥一眼林华清,她淡淡笑道:“五儿的动作太慢了,怎么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华清已经笑着截断她的话:“娘子刚才在想什么?想得那样入神”
“也没想什么,不过是明个儿回门的事罢了。”于清瑶随口答了一句,根本没想和林华清再说下去。可林华清却是低笑,忽然道:“娘子可知刚才,你很有趣啊”
“是吗?”于清瑶淡淡应着,回身接了雪儿递过来的温热手巾。眼睛瞥见林华清盯着她的眼,到底觉得不适应,想想,就笑着把毛巾递向林华清。“夫君,”
睨着她,林华清只是笑,却没有伸手接那毛巾,反是把脸往前凑了凑。于清瑶一怔,立刻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心中窘迫,于清瑶怎么也伸不出这手去。前世今生,她还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擦面拭脸这样的事,虽比不起床弟之亲,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就是生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眼角瞥到五儿走进来,于清瑶忙笑着叫道:“五儿,还不快来侍候四爷。”
五儿应了声,放下手中的水瓶,才要转过来,林华清已经回眸冲着她微微一笑。目光一对,五儿飞快地低下头去,竟似忘了于清瑶的吩咐,直接就拎着木盆就往春凳上走了。
于清瑶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再叫五儿。转过头,看着林华清的笑脸,她再别扭,也只能笑着举起手来。
目光略为下垂,虽然在给林华清擦脸,可是眼睛却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动作轻柔,隔着手巾,指腹下是他温热的肌肤。她甚至能描绘出他的眉眼、鼻梁还有嘴唇……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就是有点发颤,指尖也觉得发烫。
虽然不过半分钟,就收回手,可是她的心却仍止不住扑通扑通跳。偏偏林华清还在一旁笑着低语:“娘子,下次再帮我帮脸,可以稍稍再用些力气的,为夫受得了……”
听着他的低笑,于清瑶忍不住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眼中含怒带怨,却只让林华清嘴角的弧线更深几分。
没有就着林华清用过的手巾,于清瑶把手帕递给雪儿。雪儿随手把手巾挂在朱漆木制脸盆架上,信手又另抽了条干净的手巾,提过之前拎进来的水瓶,换了热水,才绞了手巾递给于清瑶。
在旁看着,林华清只是默默笑着,没有说话。径自转去春凳,由着五儿侍候着他洗了脚。这头于清瑶净了面,雪儿已经取了睡觉穿的宽松里衣过来。瞥了眼林华清,于清瑶目光一转,雪儿已经会意,把睡衣拿进了帐里。
放好睡衣,雪儿又过来,笑着端起林华清才用过的脚盆,笑道:“五儿姐姐,我来帮你倒了好了。”也不等五儿说话,雪儿端起水盆转身出去,在墙角的暗沟处泼了水。涮干净了盆,转过来倒水侍候于清瑶洗脚。
不好再转进帐里,就坐在雪儿端来的小马夹上。虽然低着头,可是却总觉得林华清一直在看着她。心里别扭,于清瑶泡在水盆里的脚指不由得缩了缩。没泡多久,就赶快擦干了脚,穿了软屐。
抬起头,隐约觉得林华清的目光是落在她赤着的脚上。于清瑶心里很是不自在,虽然是成了夫妻,可到底并无肌肤之亲,这样被林华清定定地望着,心里总是怪怪的。
所幸林华清也没有再盯着她,转过身,在五儿的服侍下换了件宽松的睡衣,就笑道:“娘子,早些歇了吧”
于清瑶松了口气,立刻起身:“你们也都歇着吧,不用留人值夜了……”话到尾声,她才觉出竟是双音。扭头看着同时回过头来看她的林华清,她还没有醒过神来,林华清就笑起来:“娘子果然和为夫心有灵犀啊”一句话说完,他还笑着重复:“你们也都听到太太说的话了,晚上不用人在外面值夜了,都回去歇着吧”
他这一句话说出来,雪儿和五儿齐声应诺,各自收拾着往外走去,动作倒是利落,可是脸上却都挂着一抹古怪的笑意。
瞥见两个丫头脸上的笑意,于清瑶只恨不得能有个树洞让她钻进去。这个林华清,能不能把话说得再暧昧些。就算本来什么都没有的事,可被他这样一说,两个丫头都不知要怎么想她了。若是出去把话传歪了,她真是……
心里有气,于清瑶虽然脸上还带着笑,声音却是冷冷的:“夫君既然倦了,那就早些安歇吧”转身进了帐里,她抱了被子出去,把被往那藤屉子春凳上一放,柔柔一福,人就往里面走去。
身后传来林华清的低笑声,于清瑶也没回头,自进了帐里,隔着纱帐,眼见林华清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铺被,慢悠悠地上了床,歪在床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吹熄了灯……
原本,还一肚子的闷气,可被林华清这样耗着时间,她肚里的闷气倒渐渐散了。借着窗外的月色,她铺好了被子,想了想,回过头,往外看了看,瞧见林华清仍安静地躺在春凳上,看似已睡熟了,这才起身解开衣扣。
昨夜直接穿着喜服睡的,一整晚都睡得不舒服。今儿拜见公婆回来,虽换上了常服,可是到底比不得穿着睡衣舒服。
解开衣扣,她褪去衣衫,粉肩乍露,却到底没有全脱去,直接伸手去拿搭在床边的睡衣。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微响。于清瑶一震,惶然回头,无巧不巧,那水蓝的纱帐忽地一下撩起……
“娘子……”不知是有意无意闯进来的林华清一手还撩在纱帐之上,可目光却已落在于清瑶的身上。
因他放肆的目光,于清瑶猛地醒过神来,慌忙回身,以手扯着衣襟遮住胸前。涩声急叫:“你进来做什么?还不快出去……”。。。
第九章 几多心思未能解(为了俺家葱加更)
受到惊吓,于清瑶直接就叫嚷出来,完全没有经过半分修饰的话,全无半分温柔可言。可是林华清却没有半分恼意,仍是淡淡地笑道:“娘子莫非怕我?怎么竟这样紧张呢?”
感觉到身后的林华清不退反进,似乎是正伸出手想来搭在她的肩上。于清瑶又羞又恼,直接叫道:“林华清,你不要过来,快出去……”手指轻动,她心里暗中打算,如果林华清真地敢非礼于她,她就……
一个念头还未转完,林华清已经站到她的身后。似乎是想要伸手,可手还未碰到于清瑶,他又收了回去。“娘子,你我已经是夫妻,难道你不觉得你真的应该尽快适应我的存在吗?难道,你要回避一辈子?”
因为林华清的低语,于清瑶刹那间清醒了过来。是啊,她这是怎么了?身后的那人已经是她的丈夫。就在昨夜,她不还已经决定要……
目光微瞬,她深吸了口气,回眸浅笑:“是我没有心理准备,才……吓到夫君了……”
因为她突然变得温柔的语气,林华清反倒沉下脸去。明明于清瑶没有再赶他出去,他自己却忽然转过身去。看着他的背影,于清瑶暗暗松了口气。只是这一口气还没喘均,林华清忽然回身,竟是手一伸,就在她的脸颊上轻佻地一捏。
笑道:“原来,娘子的身子比你的脸还要白啊”
话一入耳,于清瑶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看着她红似晚霞的脸,林华清脸上才现出笑容。回身,他往外走的时候,还低笑道:“娘子,我很喜欢你身上的肚兜呢鸳鸯戏水,和你的脸一样红……”
身子发软,于清瑶跌坐在床沿上。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借着月色,白皙的肌肤,在那艳红的肚兜映衬下,更显牛乳一样白,反着淡淡的莹光。
又是羞涩又是气恼,于清瑶想都不想地抓起身边的隐囊,直接砸了出去。破帐而出,那软软的隐囊直接砸在林华清身上。林华清却只是哈哈大笑,弯腰捞起隐囊,回过头,对着帐里笑笑,竟就那样转回去,抱着隐囊上了春凳倒下身去。
脸红心跳,于清瑶匆匆换了睡衣,裹紧了被子,窝在床上,好一会儿还觉得身子发烫。抬起手,她摸着脸颊,分不清心底泛上的泡泡里到底是恼怒多些,还是羞臊多些。
把被子掀开一条缝,于清瑶探出脑袋,往帐外看去。月夜如水,静静的月光,映进窗来,将这安静的房间染上淡淡的柔光。刚才还嬉笑戏弄她的男人,这会儿躺在床上,没有半分声息。似乎,是真的已经睡了过去……
听了半天,没有动静,于清瑶才完全把头露了出来。放缓了呼吸,她刻意把呼吸放得很轻。侧过头,她默默地望着帐外,又抬头看着床棚的天花板。
这张床,是新的。甚至躺在床上,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木香。天花板上,雕着荷花、鸳鸯、莲子的花纹,漆着深红色的漆,透着那股子喜庆。不知为什么,这样默默地看着,于清瑶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意识到后,她抬起手摸着嘴角,目光忽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终于,离开了安乐侯府。可是,虽然不必再面对庶母,不用再担心被祸事诛连,她是不是又掉进另一个相似的境地里呢?
勇义侯府,虽然和于家不太相同。可是她如果还要像从前一样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地过日子,那她和留在于家有什么不同呢?
翻了个身,她忍不住低声轻叹。望着洒落一地的月光,心里模糊地想着:才不要那样若那样,未来的日子又有什么意思呢?
翻来覆去,她窝在床上胡思乱想,一忽儿想将来,一忽儿想着明天回门的事,渐渐的,竟真的睡了过去。沉沉的,没有半分戒备地睡去。朦胧中,隐约觉得有人似乎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她。似乎有人在叹息,可是,她就是没办法睁开眼来……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总是卯时之前就会醒过来。自朦胧中醒来,于清瑶举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