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都像在看着他!
如果真存在什么暗室,它在哪儿?
张宇在房间里搜索,但一无所获。
他记起连琦夜半失踪的事,虽然别人都不相信他的话,但他确认自己没有出现什么幻觉,那晚他下了楼,找了底层所有的地方,但是却不见连琦。如果他的推测不错,当时,她肯定就在那个暗室里!
当她发现被跟踪,便趁他去院子查找时,故意避开他返回楼上卧室。但最后那次,她已经来不及躲了,就只好将计就计,拿着刀来吓他。
那次连琦的眼神,真是太可怕了,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没有理由做出这样的举动,她完全可以编一套慌话,当时就向他说明只是一场误会。
张宇想起从李左那里听来的双重人格的故事,有些人的人格会发生分裂,暂时性的以另一个角色自居。
难道连琦也患有这种人格障碍?
不,也许是因为她身上有异味,才不得以用刀吓他,他想起她半夜往身上洒香水的诡异举动,这也许便是解释的最好理由。
张宇想得头疼,把这个复杂的问题从脑中驱逐出去,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寻找暗室上。
卧室和厨房的地板都已经找过了,根本没有可疑的地方,那么最后的可能,就是那间杂物间了。
张宇推开了杂物间的门,杂物间堆放着一大堆空箱子和没用的废弃家具,喜欢干净的连琦为什么不把这些废物扔出去?唯一的可能是,她想让这些东西掩饰杂物间的秘密。
他闻到淡淡的臭味。
张宇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找到答案了,他赶紧把这些箱子推开,果然,地板上露出了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隐藏式木门,用一把小铁锁锁着。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他听到木门下传出微弱的敲打声,像有人用手指没有规律地扣着板门。
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亡魂来访的可怕想法,那扣门声就像从地狱深处传上来的,一记一记,敲击在他敏感的神经上。
张宇找来一把榔头,砸开了那把铁锁。
他趴在地上,双手颤抖着,伸向地板上的木门。
他似乎听到有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终于找到我们了!”
但同时内心深处也有个声音对他说:“不要,不要打开门!”
周围充满了妖异的氛围,一种莫名的压力堵住了他的胸口。
是什么?让我如此紧张!
木板一点一点拉了起来,像怪物开启了它的嘴,透过那黑漆漆的门缝,他看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活动。
正在这时,他赫然觉得脑后有一道黑影夹着疾风掠了过来。
李左第一次来到连琦的家,便被美奂绝伦的蝴蝶吸引住了,那些色彩斑斓的蝴蝶标本几乎迷乱了他的双眼。
房间里有一种淡淡的特别香味,像是天然的花香,或者,李左想,也许是那些蝴蝶的香味。他知道,蝴蝶是没有香味的,但不知为什么,仍然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
“人们都说,蝴蝶是会飞的花儿!”连琦笑道,“李哥,我来向你介绍吧!蝴蝶的学问可多着呢!”
她挽住李左的胳膊,向他介绍起这些蝴蝶的种类。
“你看,这个有许多豹子纹的叫做锦缎针尾蝶,这个,白色的翅膀,前翼有黑红色斑条的,叫花花公子蝶,你看它像不像穿了一件飘逸的白色长袍?还有,这种黑色花斑蝴蝶你一定认识吧?就是大名鼎鼎的梁山伯变的。”
李左从来没有听过蝴蝶的这些名字,什么爱情鸟蝶、大银豹蛱蝶、黑皇后蝶、孔雀蝶、幽蝶、红玫瑰蝶……
连琦在他身旁款款介绍,这些蝴蝶看得他眼花缭乱。
他来到挂在客厅墙上的一张风格画前。只见画面的左下角一个男人形展开手臂,整个身躯努力向上伸展,似乎探入虚空中,画面中央有一个长着蝶翼的女人,以一种美妙的姿势飞翔。仔细一看,整幅画竟是由许多真蝶翅膀拼贴而成。
“这幅叫做《永恒之爱》,是我亲手做的蝴蝶画。”
“《永恒之爱》?”这幅蝴蝶画十分生动形象,但李左总觉得画面中的男人倒像在祈求爱情。
这就是她所说的凝固的爱情?
张宇说过,等他们回来时,他就要向连琦提出正式分手,连琦受得了这一再而来的失恋打击吗?李左不禁暗暗为她感到担心。
从小村回来时,李左便给张宇打过电话,想劝他放弃跟连琦分手的决定,但他的手机总关着。
蝶魇(20)
这小子躲哪去了?
“连琦,你这两天有没有见过张宇?”李左问。
“没有啊!他最近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
“也许世上永远没有永恒的爱情!”李左又看着这幅题为《永恒之爱》的蝴蝶画,像是对画感叹,又像对身边的美丽女人叹息。
“你是指张宇要跟我分手这件事吗?”连琦突然说。
“怎么,你已经知道了?”李左惊讶地问。
连琦默默点了点头,然后给了李左一个灿烂的微笑:“我早就想到了,这也许是我的宿命,也是他们的宿命,我相信,现在,他们对我的爱都是永恒的。”
“他们?”
“是我以前的那几个男友。”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我还怕你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呢。”李左如释重负。
“其实,就算他们都离开了我,还有你在啊!”
连琦温柔地拉了拉李左的手。
李左的掌心传来异样的温热,让他怦然心动。他看到连琦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更觉得有些心慌,如果再这样看着她,自己就会被这双夜色一般的瞳眸淹没。
“李哥,谢谢你!”连琦柔声说道,“在小村,多亏了你。”
“那次你突然晕掉,真把我吓了一大跳。”李左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禁心有余悸,其实他一直向连琦隐瞒着一个细节。那天在草坡上,当他唤醒连琦时,却发现她的眼中露出异样的光,这种目光让他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后怕。
“去死!”她只说了两个字,又晕了过去。直到第二次醒来,她才恢复了正常。
为什么她说出“去死”这么骇人的字眼?她到底在恨着谁?
连琦清醒后告诉他,她似乎看到那把刀闪着寒光,刀刃上都是血,她的身上也全是血,但想到这儿,她就头痛欲裂,再也想不下去。
红蝴蝶?!李左想起梦中的意象。他的推测没错,这件事肯定跟血有关,那么,当时这里曾发生过血案?以至于让两个孩子受了刺激?
他回家后立刻打电话给母亲,但她对血案什么的却没有印象。
“李哥,你在想什么?”连琦问。
“啊!我在想我们童年的事。”李左回到了现实中。
“我也记起了好多事,关于你的。那时,你为了我不受欺负,和同村的小伙伴们打了好几回架,回来时,眼圈都青了,像只大熊猫。”连琦掩嘴笑道。
“是吗?难得给你留下这么深的印象,那时的模样肯定很可笑。”李左看着连琦。
“我哪有笑你,我真的很感激你。觉得除了妈妈,就只有你对我最好了。”连琦说着,羞涩地低下了头。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在向我表白?李左心里狂喜。
女人羞涩时是最美丽的,尤其像连琦这样的女人。现在,这个女人却靠得那样近,那样近,李左不由自主地吻了一下连琦的额头。
“李哥,如果整个世界都在伤害我,你会像小时候那样保护我吗?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连琦抬头热切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让李左迷醉。
“会的,我会的。”李左突然有一种感动,他已经无法拒绝这个女人的任何要求,他觉得,保护她是今生的责任。
连琦闭上了双眼,性感红唇诱人地微微颤动。李左看着连琦,他的心狂跳着,意识变得模糊起来,他把手绕过她的背后,紧紧抱着她,她也同样抱紧他,两人开始狂吻起来。情感的激发让李左感到这个世界都不存在了,他什么也想不了,只有觉得有无数的蝴蝶在他们四周翻飞。
然而这时,几声奇怪的敲击声把他从迷情中唤醒回来,在清醒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张宇在旁边冷冷地看着他们。
他记起,张宇还没有跟连琦谈分手的事,自己不该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不然怎么对得起朋友。李左内心羞愧不已。
“对不起,连琦,我们不该这样!”李左松开了自己的拥抱。
“可是,你说过会和我在一起的。”连琦用一种幽怨的眼光看着他。
“会的,我会的,但不是现在。”李左深深地怜惜起这曾经青梅竹马的女孩,但她的这种眼神又让他想起草坡上那可怕的目光。
“李哥,我信你的话。”连琦用手理了理长发,恢复了平静。
“刚才我听见有奇怪的响声,好像有人在敲门。”李左把话题引到刚才的响声上。
“可能是只野猫,我这儿经常有野猫偷偷跑进来。”连琦说道。
李左又仔细听了听,却再也听不到什么。
也许真是只野猫!李左心想。
李左又取出了梦境记录本,现在,几乎所有的关键意象都有了现实的对应,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但却不能肯定。
连琦的父亲,应该是个关键人物,当时,他对母女俩做了什么?而现在,他又在哪里?
从梦境的分析看,最有可能是她的父亲用那把刀伤害了她的母亲,小连琦目睹了这一切,在她幼小的心里投下阴影。
自己的梦境里并没反应出暴力的象征,这说明自己并没有在现场,但为什么看到了小连琦满身鲜血的形象。如果连琦满身鲜血跑到外边,肯定会引起村民的注意,包括自己母亲,现在她却对此毫无记忆,也就是说,小连琦根本没有出过自己的屋子。那么惟一的解释,是自己在她家看到了这可怕的一幕,但却在事情刚刚发生后。
蝶魇(21)
朦朦胧胧的回忆仿佛从深海泛上来的泡沫,李左只得努力抓住这些稍纵即逝的记忆。他知道,所有的记忆都原封不动地储存在潜意识的巨大资料库中,这扇门最终会慢慢向他打开的。
他在脑海中努力拼接起记忆片断。慢慢的,终于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回忆,在眼前像电影一般浮现出来。
那是初夏的一个夜晚,小时候的自己躺在床上,似乎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东西,他想跟连琦分享,可是已经很晚了,他的父母不让他出去。于是他假装睡着了,却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
他跑到她家门前,意外地听到里面有哭声。他很好奇,透过门缝向内看去。
门缝狭小的视野里,赫然跪着满身是血的小连琦!他吓得双腿发软,想赶紧跑回家。
也许是屋内的人听到有响动,这时候,门突然开了,出来了一个女人。
“快要下大雪了!求求你,不要伤害它!”这句话是连琦的母亲说的,那时候她并不老,梦中之所以扭曲成老女人的声音,是因为她当时的表情太可怕了,让他联想到童话里的老巫婆。
李左喃喃地念着这句话,这里的大雪肯定是什么象征,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随手拿过一本《周公解梦》来翻,看这类书倒不是因为迷信,而是对梦的解析感兴趣罢了,在古代,人们认为梦是祸福的预兆,就像解密码似的,把梦的元素和现实的事情一一对应起来,用作参考。
《周公解梦》里关于雪的有五句:“霜雪降主事不成,雪下及时大吉利,雪落身上万事成,雪不沾身主孝服,雪落家庭主丧事。”
李左看到最后两句,心中一凛,最后两句都是大凶,跟当时的事似乎很有关联,难道这种非科学的解梦法在冥冥之中也有其道理?
他的眼前又展现出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整个大地都埋在厚厚的积雪中,就像盖了一层棉被般。
不管什么东西都被隐藏了!那是童年时大雪给他的印象。
也许大雪只是个比喻,李左恍然大悟。“快要下大雪了!”,其实就是“要隐瞒这件事”的意思。当时她的妈妈抓住了他,反复请求他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他心爱的小妹妹连琦就会受到伤害。他听了她的话,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人,而把它深深地埋入心底,直到彻底地忘掉。
他激动地站了起来,这样一解析,梦的真实内容就十分明了了。
但是她让我隐瞒什么呢?从她的言外之意听来,似乎要自己替连琦隐瞒,好像是连琦做错了事般。连琦又会做错什么事?
李左突然想到,自始至终,一个重要的人——她父亲都没有出现。
那时候,他去了哪儿?还有,最后自己在地洞里看到的是什么,那些地洞里的蝴蝶又是从哪儿来的?
李左的思索又被掐断了。
也许还有别的线索,他的眼前一亮,想起张宇所提的连琦的一些怪癖,这些怪癖的心理病源肯定和这次经历有关。也许,换一种思路,就可以找出真相了。
他仿佛看见一道门正在徐徐向他打开,从里面透出刺目的光来。
“你好,请问张宇在吗?”李左来到了张宇所在的游戏软件公司。
他想找张宇说个清楚,如果张宇真的决定放弃连琦,那么他就会承担起呵护她一生的责任。
“你找张宇?他已经四天没上班了。”一个短发女孩答道。
“什么?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李左惊诧地问她。
“两天前他的女友来过,说他在她老家生了一场大病,替他请了一次长假。”
“女友?是哪个女友啊?”李左忽然被弄糊涂了。
“还能有哪个女友,就是那个开设计室的大美女。”
连琦?!两天前她不是说没跟张宇碰过面吗?为什么又替他请假?难道,她竟然一直在骗自己?李左觉得自己头晕晕的,竟有些站不稳。
这时候,他看到一只巨大的蝴蝶在他眼前飞过,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女孩把一本杂志扔回一张办公桌上,他看到的只是杂志封面上的蝴蝶图案。
“《蝴蝶研究》?”李左拿起了杂志,自言自语道。
“是张宇的,这本杂志真是难看死了,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看,而且一看就是一天。”女孩不解地说。
李左翻开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