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公平,你毁了我,我当然要还回去。”拉拉的声音变得很妩媚温柔,“胡子,我告诉你啊,以前我杀鸡宰鱼的动作总是很温柔,落手轻缓,像是在抚摸情人。因为那个时候,你会在旁边柔情似水地看着我,我甚至宁愿是看到你拿着菜刀,自己是你刀下的一个猎物,甘心被你做成一道菜肴。但现在呢,咯咯,我把鸡的头和脚捏在一起,揪去鸡脖子里的毛,右手操刀在喉咙上准确用力地一割。”拉拉比划了一个落刀的手势,露出诡异而满足的笑容。
“拉拉,你疯了。”我张口结舌,半天冒出这么一句话。
拉拉的描述已经陷入一种自我陶醉的状态中,拉拉走到窗户边,打开窗子,风把她的长发吹乱,遮住了面孔:“我要借助杀鸡来练手,就是想有朝一日用这种狠毒的方法来对付你,或者是你心爱的家人!我要让你妻子的血液流遍你家里的每一块地方,然后我站在被鲜血染红的地板上拍手跳舞?我一想起这个场景就浑身颤抖,我不是害怕,是我必须抵制住诱惑,要忍耐。”
我从没想到拉拉竟然连带我的妻子也这么痛恨,我忍不住跑上前,卡住她的脖子说:“你可以恨我,但不能迁怒到我妻子身上。”
拉拉不理会我的话,她的双眼已经泛出红光:“知道吗,我还在存钱,不再是为了给你买西洋参,给你补身子来糟践我。我把这些钱都换成了一瓶一瓶的白色药片,你不是刚有了个可爱的小女儿吗,听说她晚上不爱睡觉,老爱哭,别担心,我这药是为她准备的,第一天一颗,第二天两颗,第三天三颗……”
我一股血液直冲头顶,猛地蹲身抓住拉拉的双腿,把她的身子掀到阳台上:“不许说,再说我把你扔下去!”
“就要说,我要你们全家不得好死,要你痛苦一辈子!”
拉拉这句话和那个“快闪”邮件的最后一句话完全相同,难道那封邮件就是拉拉发的,她这句话已经完全激怒了我,我双手一提一送,拉拉就消失在23楼的窗口。
在松手得一刹那我就后悔了,我就这么结束了一条生命!
那个梦境竟是一种寓言,拉拉真是我谋杀的。
如果这世界上有灵魂存在的话,她一定会来索我的命。
当然,眼前比她鬼魂索命更麻烦得是警察,我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这种时候,我当然不会傻到在这里等待那场莫名其妙的“快闪”,需要快闪得正是我。
我没有走电梯,电梯里有监视录像。从安全通道下了楼,看门的保安正在看报,我悄悄地绕了出去,一切还算顺当,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大街上也毫无动静,看来拉拉的尸体暂时也还没有被人发现。我不敢回家,才附近找了个旅馆,开了房间却怎么也睡不着。
捱了几个小时,我开始想到,必须给予自己今晚不在凶案现场的证据。要证据就必须有目击证人。我决定去附近的酒吧。在那种昏暗喧嚣的环境里,没人会留意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如果再刻意勾搭个风骚女子,证人就有了。
我推开酒吧门,不巧的是,正好有一群人出来。如果被这帮人看到我这个时候刚进场,那么导致得只能是反作用。我赶紧掩面掉头!
“胡子!你怎么也来这里!”有人叫我,糟糕,居然还是认识我的人。听声音还很熟悉,等等!这个声音是……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脑门,头皮上每一个毛孔都透出冷气!
这是拉拉的声音!
我缓缓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心惊胆战朝后看去。拉拉笑魇如花站在那里,后面还跟着几个办公室同事。
我喉咙一提,顿时浑身冰凉:“你,你……”实在找不出什么言语在表达。
“我怎么了?”拉拉左顾右盼,“脸上有花?”
几个同事也笑了起来,说:“胡子你真不够意思,好歹是人家秦天的生日,你怎么到现在才跑过来。”
我顾不上向寿星祝贺,战战兢兢地问:“拉拉,你今天不是加班么?”
拉拉说:“谁像你那么工作狂,我们一下班就跑出来喝酒唱歌了。”
我狐疑:“你一直在这里?”
“是啊?”拉拉伸手来摸我的额头,“胡子你没事吧?”
我连退三步,双腿打颤:“拉拉,你真的一直在这里?”
寿星秦天也走上来:“胡子,什么事魂不守舍的?拉拉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她是“麦霸”,有歌唱能舍得跑?中间连厕所都憋着没去上。”
“别胡说八道!”拉拉嬉笑着追着秦天打。
我的心中乱成一团,如果拉拉一直在这里和秦天他们喝酒唱歌,那么刚才在办公室陪我加班,和我吵架,被我推下楼去的拉拉又是谁呢?
汗水从身体的各个部位渗出来,仿佛刚从大雨里捞出来似的,我不敢深想,甚至害怕去触碰这些念头,我宁愿这一刻患上失忆症,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统统忘去。
“快走呀!你又发什么呆!”
拉拉畏缩在我的怀里,电梯门开着,外面是一楼大厅。
我忽然记起来,自己刚从那个恐怖的四楼逃下来,电梯不是在一直下降吗?拉拉不是要掐死我吗?难道都是自己的一个恍惚。
这个恍惚恍得够远的,居然还恍惚出了前因后果,我杀了拉拉,所以拉拉要杀我。
或者说,几个月前,我就在心理上杀死了拉拉,拉拉一直就想报复我?
幸亏这一切只是恍惚,不是真的,眼前的拉拉眼神里半点杀气也没有,有的只是惊恐!
如果刚才的那些恍惚是一种恍惚,那么先前认定的梦境就有着绝大部分的真实,那些奇怪的事情再度让我的心脏超负荷搏动。
“糟了,我的皮包没拿下来。”我们跌跌撞撞冲到大楼外面,拉拉忽然想起这一节。
“明天再来拿吧。”我说,这地方我是半秒也不想多呆了。
“不行,我的钥匙全在里面呢。”
“不回家了,去宾馆开个房间。”
“钱包也在里面呢。”
“我帮你开。”
“不行,我的药也在里面。”
我诧异:“什么药?去药房买就是了。”
“抵抗化疗反应的药。”拉拉脱口而出,“进口的,外面没有卖。”
“化疗?”我一把捉住拉拉的肩膀,“你……你……到底……”
“你这人就这样,一着急什么话都不会说了。”拉拉淡淡一笑,“身体里白血球多了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各有命。”
天啊!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一直不知道,我还不断地去伤害她!真不知道她的生命还能延迟多久,我还有没有补偿的机会?我不忍心去问这个涉及生死的敏感问题,只是一把将拉拉搂到怀中:“什么时候发觉的。”
“四个月前。”拉拉仿佛忘记了恐惧,耸耸肩膀说,“你把我搂得这么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要旧情复燃呢。”
“旧情复燃又有什么不可以!”我的声音忍不住哽咽起来,“你那么干脆地答应离开我,是不是也是因为这病?是不是不想去拖累我?”
拉拉低头:“我没那么伟大,你就当是我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想享受一下自由的单身生活吧。”
我吸了一下流到嘴边的鼻涕,拉拉从口袋里取出纸巾递给我,我牢牢捉住她握纸巾的手,泣不成声说:“拉拉,我对不住你。”
“傻瓜……”拉拉抬头看天,我知道她是在控制眼泪,良久她低头,直视我的双眼,“有你这句话,拉拉够了。”
我抹掉眼泪说:“你在这里等着,我上去拿包。”
我的一颗心仿佛被砂纸在打磨,胸腔中充满着飞屑和沙粒,那些什么诡异惊悚恐怖在此刻看来,是多么地不值一晒。我让拉拉在路灯下站好,自己转身冲进大楼。
“喂喂喂,那个谁,别跑!”
转头,那个年轻的保安狐疑地朝我冲过来,看到是熟面孔,他愣了一下,说:“是你啊,这么晚了,还过来干什么?”
我说:“有点东西落在办公室,你刚才去哪了?没看到你啊。”
“刚才?”那保安的表情更是困惑,“我一直在这里啊。”
“一直在这里?”我也愣住了,是他在说谎,还是我瞎了眼?我说,“不可能,七点半我和同事出去吃饭的时候是看到你的,八点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就不在,刚才我出来的时候我也没看到你。”
“你说什么胡话。”保安指了指大厅靠门处的一排会客沙发,“我从七点起就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到你进来之前,一个人毛也没有看见。”
沙发上果然有个SONY PSP便携游戏机,游戏机的彩色屏幕依然亮着。
这事虽说玄得厉害,此刻的我却没心思去追问究竟,我说:“也许我没看到你,我现在上去拿个东西就走。”
“不对,你没看到我是有可能的,但我怎么会看不到你,我留着心呢。”
我说:“你还真是倔,你没看到我,总看到一个女孩子吧,刚才我和她一起出去的。”
保安脸色一变:“女孩子……什么女孩子?”
这栋大楼里的人,多多少少听过四楼的传闻,最忌讳在晚上听到“女孩子”这三个字。我前脚冲进电梯,保安后脚就跟了进来。我说:“你干什么?”
“我不放心,你的样子有点奇怪。”
我说:“你怀疑我是在梦游吗?”
保安不说话,看他的表情,对我这说法显然很认同。电梯朝上升去,我拍拍保安的肩膀,说:“兄弟,有句话我得劝你,今天晚上你最好还是别呆在这里了。”
“为什么?”
“今天晚上很邪门,我……”我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把那些话说出来。
保安的手握到腰里的橡皮棍上:“你什么意思?让我离开这里,你,你不是想来偷东西吧?!”
我靠,这家伙还真能把好心当驴肝肺,我说:“你爱信不信,刚下我下来的时候,电梯自动停在四楼,我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声音。”
保安一听这话,退靠在电梯壁上,喘着气说:“你看到、听到……什么?”
“看到一群穿着病号服的幽灵在那里玩‘快闪’,听到女人的哭声。”
“你在吓我。”保安见我这么说,反倒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一进门就开始吓我了,很多人都喜欢用那些传说来吓唬我们保安。”
电梯门在23楼打开,我掏出钥匙开公司大门,保安跟在我后面说:“老兄,不得不承认,你是在所有吓过我的人当中表演得最好最逼真的一个。”
“我没有吓你。”钥匙伸进锁孔,转了两转,门应声而开,“你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今天是29号,农历七月十四,你说是什么日子?!”
“哈哈,你说今天是鬼节吗?”保安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帮我推开门,“别扯了,今天才28号,星期三,要说鬼节也得是明天。”
“星期三?”我愣住了,掏出手机,上面的日期赫然是8月28号,星期三!
难道我冲进了时空隧道?我连忙冲进办公室,直接冲到窗口,推开窗户朝下看去,清冷的路灯灯光下空空如也,拉拉呢,拉拉去哪了?
那种刺骨的寒冷又从我浑身的毛孔里泛上来。
“哥们,你的钥匙我帮你拔下来了。”保安在后面叫了一声。
钥匙,对了,刚才我和拉拉下去的时候只是一脚把门踢关上,并没有保险。那为什么刚才开门的时候钥匙要拧两转呢?
这个保安所说的话难道都是真的?
他一直守在门口,他没有看到我进进出出,他没有听到大楼里的那些异常。因为那些事情都是在明天发生的,今天的保安当然不能预见。
保安走过来把钥匙递给我,头探出窗户扫视:“看什么呢,你?火烧火燎的。”保安看着看着,忽然把整个上半身都探到窗外去。
这姿势让我想起了那个梦境,想起了被我从窗口推下去的拉拉。此刻的保安,只需要我轻轻一提他的脚,他就会头重脚轻,从23楼飞落。
“你们公司好奇怪,都喜欢把人家的照片挂在外墙上吗?”
“什么相片?”
保安把头缩回来,满脸疑惑:“窗台下面的外墙上贴着一排照片,你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我推开保安,用同样的姿势探出身子,一排几十张相片,贴在外墙之上,如果不是我的小腹压在窗台上使得气息不畅,我几乎要失声惊叫起来,那些相片上的人我是见过的,他们都穿着条纹病号服,他们就是我在四楼见到的幽灵!
突然一双手捉住了我的脚,我的身子顿时失重,大半部分身子都滑到窗户外面。
“知道那些人是谁么?”那个提着我脚的人桀桀怪笑,“他们都是这栋楼里疯了的人!”
保安,原来一切就是这个保安搞的鬼!
“为什么?”我不甘心地大声叫喊。
“最恨你们这些在办公室偷情的人,你们都该死!”保安的声音变得嘶哑而疯狂,“我母亲刚生下我没几天,就被人杀死在这栋大楼里,只是因为她是某个上流人士的情妇,因为我的出生,威胁到了人家的家庭,上流人士就把她带到四楼一刀两断……”
“你是说,那个传说中的四楼女鬼是你的母亲?”我此刻命悬一线,本该担心自己的危险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被保安所说的话吸引,“你是说?那些在大楼里吓疯了的人都是偷情的人。”
“是,只有偷情的人才喜欢加班,给偷情制造机会。”
“你说的不对,难道那些机械维修员个个都偷情?”
“他们不偷情,但是偷懒,当年那个维修员要是不偷懒,多在那里呆一会儿,我母亲就不会被杀害。”话语疯狂,极度偏激。
“拉拉呢?”我挣扎着大叫,“你到底把他弄哪里去了?”
“你还关心她吗?”保安冷笑,“不是你亲手把她推下楼的么!”
不对,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头,我把拉拉推下楼这件事是我在梦中做的,并没有在现实里出现过,这个保